第四章
那一晚短暫的和睦，並不代表他們再也不會吵架。
韓旭森和蔣若雅還是理念不合、煙硝味四濺，每天吵架、爭執是常態，傳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甚至還有人下注賭誰贏誰輸呢!
蔣若雅也是第一個敢跟韓旭森對抗的人，她的直率總讓她那一票崇拜者為她捏了把冷汗。
幸好韓旭森不是個專制的領導者，只要意見夠好，他還是會採納的，但就她的身分而言，她的行為算放肆了，韓旭森任由她亂來，算是他對她的疼寵吧!
不過，比起初來上班時，蔣若雅不再像以往那麼容易被激怒了，發覺有不合理的事，也不會馬上上訴，她開始懂得用客觀、理性的角度去看。
但，每天一板一眼的生活是很無趣的，工作再忙碌，蔣若雅始終沒有忘懷她的興趣。
她總愛趁著空閑時畫畫，像這回，她趁著韓旭森不在辦公室，故意畫起他的Q圖，他生氣的表情、裝酷的表情，還有大色狼的表情……
“哈哈哈，真好笑，再幫他加點口水吧!”一滴、二滴，三滴的畫下后，蔣若雅突然發覺有股壓力自背後襲來。
她抬起臉，望了望四周，這才發現韓旭森正站在她身後，酷著一張俊臉。
“呃……”她乾笑着，像是做壞事當場被捉到般心虛。“我畫得很好笑吧?”
“一點都不好笑。”韓旭森的口吻嚴肅到教人想立正站好。“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秘書，不是漫畫家。”
一聽，蔣若雅火氣熊熊燃燒，但她自知理虧，也只敢對着他往辦公桌走去的背影低聲嚷嚷着：“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下次不幫你畫了。”希罕!
“若雅，過來一下。”韓旭森一坐下，就朝蔣若雅說道。
“幹嘛?”蔣若雅吐了吐舌，離開位子，來到他面前。
“今天晚上有個應酬，我希望你陪我……”他的話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
見韓旭森點了點頭，蔣若雅朝外頭的人喊道：“請進。”
蘇意婷如旋風般闖進，她穿着一席火紅套裝，比平時還費心打扮。“總裁，今晚的應酬我陪你去吧，我行頭都打點好了，待會兒換給你看好不好?”
蔣若雅也順勢說下去：“原來蘇經理都準備好了，那總裁你們就一起去吧。”
韓旭森原本是要找她去應酬吧?雖然說贏過蘇意婷很有面子，但思思說今晚要煮的是她最愛的火鍋……她比較想回家吃火鍋啦!
聽她這麼說，韓旭森臉色有些難看，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起來。
他心情不好嗎?她記得每當他煩躁時就會敲桌子。
蔣若雅決定撒手不管，先逃為快。“如果沒什麼事，我要去工作了。”
“蘇經理，你晚上不是還要代表公司去參加慈善晚會嗎?”
“這……”蘇意婷還真忘了這回事。“沒關係，慈善晚會可以請蔣秘書代表，應酬我就陪總裁去吧!”
“蔣秘書的經驗不足，沒辦法像你那麼八面玲瓏，我不放心讓她自己去。”
“可是，可是……”
“就這麼決定了，一切按照原定計畫。”韓旭森命令，不容再推翻。
蘇意婷綠著臉，又不好在他面前發作，瞪了蔣若雅一眼后，就扭著腰離開。
蔣若雅像個旁觀人似的漠不關心，沒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麼。她偷閑的畫著蘇意婷七竅生煙的表情，逕自偷笑着。
“若雅……”韓旭森向來只在他倆獨處時喊她的名字，想拉近他倆的距離，無奈她太遲鈍了，一點都沒察覺。
蔣若雅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圖藏起來，生怕挨罵。“什、什麼事?”
“晚上陪我應酬吧，我幫你準備好禮服了，你一定要去。”
“不會吧，那我的火鍋怎麼辦?”她剛剛是漏聽了什麼話嗎?怎麼她打好的算盤都亂掉了?
什麼火鍋?火鍋會比和他一起出門還重要?
“這是工作。”韓旭森攢緊眉，就這麼擅自幫她下決定。
“我的火鍋沒了……”氣死她了啦!蔣若雅氣憤的幫韓旭森的Q圖，畫上一對惡魔之角，努力的醜化他泄恨，然後呈現在他面前，無言的表達她的抗議。
韓旭森板著臉將畫抽走，一轉身後，忍不住失笑了聲。他一臉嚴肅的在他的位子上坐下，偷偷的將她的圖畫收藏在他的抽屜里。
下班后，她不甘願地換上他為她準備的細肩帶銀色小禮服，把自己打扮成最美麗的花瓶，好讓他很有面子。
韓旭森看傻了眼，有點後悔為她挑了這件衣服。
“怎麼了，不好看?”她橫了他一眼。
“不，很美。”
蔣若雅臉紅的別過臉，她沒想到他會那麼大方的讚美她。
“你只要笑就好了，知道嗎?”她一笑，他的生意就馬上談妥了。
“是，總裁。”蔣若雅現學現賣，漾起迷死人不償命的甜笑，隨他踏入包廂。
幾乎所有的廠商代表都到齊了，想爭取到明貫某個新名牌的製作權，韓旭森領著蔣若雅到位子前，還紳士的為她拉開座位。
“韓總裁啊，你這回怎麼不是帶蘇經理一起來啊?不過這個小姐比蘇經理還年輕漂亮喔!”
“這是我的新秘書。”韓旭森的語氣有點僵硬，有點後悔帶她來，直想把她藏起來，不希望男人們都直盯着她不放。
“我姓蔣，謝謝誇獎。”蔣若雅回予微笑，禮貌性的朝所有人點點頭，直到瞟見一個熟悉身影，她有些錯愕，笑得不太自在。
他怎麼也在這個地方?
吸了口氣，蔣若雅要自己別緊張。都五年了，也許他早就不認識她了。
“喝點酒可以嗎?還是要換成果汁?”韓旭森問著，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喝酒吧，我的酒量不錯。”蔣若雅笑說，她需要喝一點酒來安撫情緒。
“別太逞強。”韓旭森有意無意地道。
她哪有逞強!蔣若雅一口飲盡，盡量不去看那個人，豈料，他一直盯着她瞧，害她不知道該怎麼辦，腦子鬧烘烘的。
“蔣秘書好酒量，再來一杯吧!”
“沒問題。”
“若雅。”韓旭森要她安分些，想幫她擋酒。
“如果我拒絕了，豈不是太掃興了嗎?”蔣若雅還懂得一點人情世故，這是她在她那對勢利的父母身上學到的。
“你實在……”韓旭森還想多說她兩句。
“韓總裁，我們來談正事吧!”
韓旭森忙着處理公事，也沒辦法幫她擋酒了，蔣若雅則像個花蝴蝶般不停地敬酒，笑得比花兒還美。
終於，她聽到“那個人”開口了——
“蔣秘書，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張泰德。”那是個很年輕、斯文俊俏的男人，眼底充滿對她的驚艷，他是廠商代表之一。
蔣若雅逼自己擠出最美麗的笑容。“張先生，我們不認識吧!”
張泰德挑眉，眼光不斷放肆的在她身上流轉。“你變得更美了……”
蔣若雅僵笑着，把他當木頭人的扔著，跟其他廠商愉快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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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不小心喝太多了，蔣若雅到洗手間吐了個唏瀝嘩啦，吐完后，她補了妝，讓臉色看起來好些，但她的心情卻降到谷底，不知道該怎麼重新踏進包廂。
“我真不該喝那麼多的……”
老天，她怎麼會遇到那個人……那樣不務正業的人，怎麼會在幾年後，成為韓旭森旗下的廠商之一……
“若雅，你明明還記得我。”
蔣若雅一驚，轉身，就見張泰德倚在女廁門口。
她真不該輕忽他的!
她抬起下巴，流露着驕矜自信。“那是過去的事，我們早就沒有瓜葛了。”
“可是我忘不了你。”
蔣若雅聽了只覺得諷刺，“是忘不了我家的錢吧!你當初是為了什麼接近我的，你應該很清楚。”
因為生長在家教甚嚴的家庭，加上自己的個性使然，她一直都是叛逆的，直到遇上了他。
他大她幾歲，是個很溫柔的大哥哥，還好心的收留她住進他家。
他爸媽對她很疼愛，他的弟弟妹妹們喜歡纏着她叫姊姊，她最喜歡跟他們一家人一起吃火鍋了，那會讓她感覺到家庭的溫暖。
但，她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騙局!
他爸媽販賣毒品，泯滅良心地殘害了不少在學學生，收留她的同時，還跟她的家人恐嚇詐財，她自認為還有一絲美好的世界，也在一瞬間倒塌了……
最後，爸媽花了點錢讓她安全的回家，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和他有所瓜葛了，沒想到……
“我是不得已的，我爸當時欠了地下錢莊一筆錢……”
“我不想聽。”蔣若雅想越過他，不想看到他這副嘴臉。
張泰德喝了點酒，情緒不太穩定，他突然握住她的肩，發狂似的朝她吼道：“若雅，我們重新開始吧，我們家自從被警方逮過一次后，就不敢碰毒品了。”
“不要叫我的名字!”蔣若雅拚命的掙扎，他一碰觸她，她就想吐。
“若雅，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眼見他傾身想吻她，蔣若雅思心得想吐，回憶也跟着倒轉——
她回想起過去的她有多麼幼稚，張泰德一對她好，她就傻愣愣的付出，她不想笨第二次了……
“張先生，請你放尊重點!”韓旭森迅速趕來，一見蔣若雅就要被強吻，他一個使力將她拉到身後，沒有揮出拳頭也沒有一句威嚇，就這麼用嚴厲的眼神直視著對方，便足以教他毛骨悚然。
張泰德嚇到了，不敢惹惱韓旭森，生怕會失去明貫服飾這一筆生意。“很抱歉，我只是喝醉了……”
“滾。”
冷冽至極的一個字降下，張泰德嚇得有如過街老鼠般，逃離了他們的視線。
他一走，蔣若雅立刻鬆了口氣，整個人軟趴趴的往下一滑。
“若雅，你沒事吧!你認識他?”韓旭森抱住了她，焦急地問。
此刻他真慶幸自己看到她前腳離開，張泰德後腳跟着過去，便覺得不太對勁的跟了過來，要不她若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會恨死自己的!
蔣若雅猛搖頭，臉色很難看，直發著抖。“我想回家，送我回去……”
韓旭森不管什麼放不放肆了，他用力抱緊她，“不怕，我會保護你的……”他一字字簡單扼要，卻情深意重。
蔣若雅覺得好感動。
雖然他沒有像言情小說中的男主角，一看到女主角被欺負，就控制不住脾氣的揍對方一頓，但她覺得這樣就夠了，只因他是第一個說會保護她的人。
他是她的英雄，他的好已經深深烙在她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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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家?”
提早結束應酬，韓旭森照着蔣若雅所說的地址送她回家，不過，他懷疑他是不是找錯地方了，眼前的別墅可是鼎鼎有名的鬼屋!
聽說，這塊地風水極佳，好多建商都搶著買地，還聽說別墅的地下室藏有什麼寶藏，許多人懷著發財夢的前往挖寶，是棟充滿神秘色彩的別墅……
“嗯。”蔣若雅睡倒在後座，她惺忪的睜開眼，點點頭。
“還有力氣走路嗎?”打開後座的車門，韓旭森考慮著是否要抱她進屋。
蔣若雅把手伸入皮包中，一會兒掏出一串鑰匙，要他拿着。
韓旭森懂了，他接過鑰匙，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她好輕，要不是看過她吃東西的狠勁，他會以為她正在減肥。
“我們進去了。”他提醒她一聲，然後空出一手用鑰匙開門。
一踏入，屋內的三個女人皆直瞪着他看，似乎很訝異他怎麼會抱着蔣若雅。
“請問……若雅她是怎麼了?”蔚思思有太多疑問，仍是很客氣地問。
“我姓韓，是若雅的上司，她陪我應酬，喝了點酒，我順道送她回來……我可以抱她回房間嗎?”說完，韓旭森感覺到懷裏的人兒，更緊緊地抱住了他，他無奈一笑，愛極了這個甜蜜的負荷。
見狀，蔚思思和其他兩名房客會心一笑。
“看在若雅蠻信任你的份上，就麻煩你送她回房吧，她的房間是二樓的第一間房。”
得到同意，韓旭森步上了二樓。
一推開第一間房門，一屋子的鬼面具躍入他眼底，屋內還吊著幾套連身白衣，他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
蔣若雅睡得好熟，韓旭森捨不得吵醒她，體貼的為她蓋上棉被，原本想這麼離開的，卻被她緊緊握住了手。
“再說一次……”她夢囈著，有些不安。
“再說什麼?”看來他是走不開了，韓旭森索性坐在床上，陪她耗下去。
“說你想保護我啊……笨蛋……”蔣若雅連半夢半醒之中都還會罵人。
“我是誰?”他小心翼翼地問，並不希望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你就是那個韓旭森啊……”
聞言，韓旭森的心有說不出的激動，像是被她全心依賴了。
他輕輕地抽回手，換他覆住她，包裹住她的小手。“你才是傻瓜，不用你說，我也會一直保護你的……”
坦率的若雅、瀟洒的若雅、壞脾氣的若雅……每一個不同的她都吸引着他，但他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她是很沒有安全感的。
是因為她的家庭，還是那個男人?他多麼想了解全部的她!
蔣若雅笑了，在夢中，她聽到他這麼說了。他的手好大、好暖，像是能夠為她撐起一片天，她不想放，她想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
“韓旭森，你是個好人……”她滿足的喃喃著。
“好人?”韓旭森扯了扯笑，天曉得他不只想當個好人，他還想……她的唇紅艷艷的，他好想吻她……
他也這麼做了，傾低上身，想偷偷吻她……
鈴鈴——吵死人的鈴聲快炸掉人的耳膜。
“該死的!”韓旭森詛咒了聲，什麼亂七八糟的遐想都消失了。
蔣若雅也被吵醒了，她掀起棉被，拿了白衣就想套上，手上還拿着鬼面具。
韓旭森以為她在夢遊，拚命的搖晃着她。“若雅，你醒醒!”
“我現在很清醒，警報器響了，我必須去扮鬼嚇人……”一年來的扮鬼經驗，讓她練就了在睡死時也能馬上醒來的功力。
“扮鬼嚇人?”韓旭森挑眉，他沒聽錯吧?
“我說了什麼?”蔣若雅獃滯了幾秒，“天啊，不會吧?我都對你說了!”真想把話吞回去。
韓旭森把她說的話整理一下，很快地明了。“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你可不要亂想喔，我剛才說什麼扮鬼嚇人都是胡扯的，我要你馬上忘了那些話……”蔣若雅心急的猛抓頭髮。
“可是我忘不掉怎麼辦?”韓旭森難得有心情揶揄她。
“你實在……”蔣若雅真想再說服他，不過時間上不允許。“糟了，我要去幫忙了……”她怕她們忙不過來。
韓旭森一個箭步把她逮到床上坐好。“你的室友們知道你喝醉了，她們會自行處理的。”
“不行的，她們沒有一個人敢打昏人。”
“打昏人?”瞧他聽到什麼話?
蔣若雅搗住嘴。嗚嗚，她又亂說話了。“拜託你把我剛剛說的都給忘了吧!”
韓旭森豈會那麼容易放過她，他像捉到她小辮子似的，還故意說給她聽：“我懂了，這別墅鬧鬼的傳說是假的，來尋寶的人第二天會昏迷的躺在馬路上，根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你們聯手將人打昏，再搬到外頭的吧?”
“夠了，你不用說得那麼清楚，還說得對極了。”蔣若雅沮喪極了。慘了!這可是她們四個人的秘密，傳出去就完了……
韓旭森可沒那心思去宣傳，他只擔心她的安危。“你居然做這麼危險的事，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對方拆穿你，還對你不利怎麼辦?”
“你別想得那麼嚴重好不好?只要是人都會怕鬼的，我們只要耍些小伎倆，他們就嚇到屁滾尿流了，哪會有什麼危險?”蔣若雅說不下去了，他那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她還是閉上嘴巴，以策安全好了。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她的個性怎麼可能就這麼妥協，當然要說清楚講明白，要他不準管她那麼多。
“我們是逼不得已才扮鬼嚇人的。思思是我的房東，她收留我，又那麼照顧我，現在她有難了，我當然要為她做點事才行。”
“我知道了。”知道她是個笨蛋。
“真的嗎?”蔣若雅吁了口氣，顯然跟他所認知的完全不同。“你能了解我的苦心就好了，千萬不能說出去喔!”
“這算是秘密嗎?”韓旭森的眸底閃爍著某種陰謀。
“當然，你可不能說，說了就是小人。”
“可是，我怎麼想都划不來，我需要一點封口費。”偶爾陰險一點是需要的。
蔣若雅很慷慨的挑了幾個面具。“那麼這些面具送給你好了，包準你戴着開會，沒人敢有意見。”嚇都嚇死了。
韓旭森還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很正經地道：“你欠我一個吻。”
太突然了，蔣若雅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在胡說什麼……”
“就這麼說定了。”
“什麼說定了?”撲通撲通……她在心跳個什麼勁啊!
她不是對自己說好，不要再那麼輕易的喜歡上一個人了嗎?為什麼當他這麼說時，她竟然不排斥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甚至是和他接吻……
“我幫你保密，你欠我一個吻。”
什麼跟什麼，哪有這樣的事啊!
蔣若雅瞪大美眸，真沒想到他連這麼卑鄙的話都說得出口。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男人看似一臉大義凜然，其實他是非常、非常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