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誰知這一干就是一上午,江百川萬沒料到,張大海口中所謂的休息就是吃午飯的時間。
直到太陽都照上了半空,才見張大海從遙遠的地那頭跑了回來,外面的粗布衣服已經脫了,只穿着內里的汗褂子,蜜色的大片肌膚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看的他
不知為何,就是心神一盪,腦海中又回想起昨夜那微微挺立起來的淡紅色乳首。
張大海從包袱里拿出幾個玉米面窩頭,遞給江百川一個,他看了看,確定在沒
有任何菜肴的輔助下自己是不可能吞掉這種東西的,於是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張大海就不再理他,自顧自大吃起來,一邊用另一隻手熟練的在地上畫了張棋盤,雖然不細緻,但該有的部分一樣也沒缺,倒算是不錯的了。
他又指了指兩人身邊數不清的石子,隨手拿起一顆放在棋盤上,江百川這才知道他是要下棋,不由奇道:「你不要這樣着急吧?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張大海咽了口中的窩頭,疲憊搖搖頭道:「張老爺子家的地沒人管,都是我替他收的玉米,拼死拼活幹了這兩天,再干這一上午,真是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要
不是怕睡著了起不來,俺哪還有心思陪你在這裏下棋啊?」
他本是無心之語,但江百川聽了,卻奇異的為這幾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而在心裏微微泛起了几絲刺痛,心道果然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難怪他瘦成這樣。
他甚至去摸了摸懷中那兩顆被自己珍視的仙果,想了想到底還是不舍的,於是他悶不作聲的開始下棋。
中途一個年輕的女子經過,看見張大海乾啃着窩窩頭,不由得對他們笑道:「大海哥,你怎麼沒帶水,來,這壺水給你吧,俺們那邊還有呢。」
江百川抬起頭來,只見這個村姑黝黑的皮膚,小眼睛小嘴巴大鼻頭,總之滿身都是缺點,如果讓他打分,絕對是屬於零分的那種女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貌不出眾的村姑,竟然讓張大海露出好看的笑容,那聲音也格外添了三分的和氣:「不用了小娟,我自己帶着呢,還不渴。」
小娟「哦」了一聲,爽快笑道:「那這樣俺可就不管你了。」說完拿那雙不大的眼睛在江百川身上一溜,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後一甩大辮子,這才離開了。
江百川被她看了一眼,覺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抬眼看向張大海這邊,卻見他對自己露出帶着幾分羨慕的笑容道:「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招姑娘們的喜歡,你看小娟看你的樣子,俺可從來沒看見他對俺那麼笑過......」
他不等說完,江百川就做出誇張的嘔吐姿勢:「嘔,大海,拜託你別說了,你覺得我被那樣一個醜女人看一眼是天大的福氣嗎?」
他抬頭看着張大海點頭且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由的仰天長嘯:「老天啊,讓我死了吧,啊啊啊啊......」
他又低下頭,一把拽住張大海的領子:「拜託,大海,拜託你好好看看她的長相,你知道被她看一眼,我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多少嗎?你可知道我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過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了嗎?那個女人......老天,我是會做噩夢的啊,如果
真的必須要娶她那樣的,我倒是寧可娶你,最起碼看着還是順眼的。」
「你說什麼江百川,俺是男人你知不知道?」
張大海怒目瞪向對面的人,然後他看見江百川攤手:「沒錯沒錯,你是男人,而且是一個李大喜式的土包子,我怎麼可能會娶你,嗯,我神經錯亂了,沒錯,是
這樣,被剛才那個女人嚇得。」
張大海更不高興了。
「江百川,俺知道你是有錢人,眼光當然高了,但也不要這樣說人家姑娘好不好,哼哼,你喜歡的那種女人除了會扭扭捏捏的彈琴唱曲外,還會什麼,她們會種地嗎?她們會紡紗嗎?她們會侍弄園子嗎?她們恐怕連鋤頭都拿不起來吧?」他非
常不屑的數落。
江百川鄭重的點頭:「沒錯,她們是不會,她們也不需要會這些,她們要是會這些,恐怖程度恐怕不會比你那個小娟差,老天,我不敢想像。」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湊過去悄聲道:「大海,你是喜歡剛才那個小娟的吧,對不對?所以你聽不得我詆毀她......」
話未說完就被張大海一把捂住嘴巴,他迅速的前後左右望了望,發現四周無人,這才鬆開手。
他一張臉漲的通紅,一邊抱怨道:「你瞎說什麼啊,別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說完了又嘆口氣道:「有什麼用,俺也是空想而已,小娟的眼光高着呢。」
江百川慶幸自己此時嘴裏沒有東西,否則非噴出來不可,就那......那樣一個女人,竟然還有着攀高枝的心思,難道她都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兒嗎?神和秘誰
他本來想刻薄幾句,卻又忍住了,聽張大海繼續道:「唉,俺現在就盼着能攢點兒錢,夠娶房媳婦,然後給俺生幾個娃,這輩子就沒有其他的要求了。」
他一邊說一邊就露出嚮往的笑容,看的江百川不爽之至。
這土包子還想着娶媳婦兒呢,哼哼,也不看看他窮的叮噹響,會有女人願意嫁給他嗎?江百川非常「惡毒」的想,甚至可以說是詛咒。
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在聽到張大海單純願望的時候,心裏有一股酸水拚命的往上冒。
「就是剛才那種女人嗎?你真是個土包子。」
江百川不屑的用鼻子哼出聲音:「大海,你的見識太淺薄了,可以說,你根本沒有看過真正的女人,那種可以讓男人神魂顛倒氣血上涌的美麗女人,她們挽着高
高的髮髻,帶着各種耀眼的金銀首飾,她們有着修長潔白的頸項......」
「什麼叫頸項?」張大海打斷江百川拚命想煽起情來的描述,非常謙虛誠懇的問。
「就是脖子。」江百川沒好氣的瞪了張大海一眼:真是的,自己這麼努力的想讓他沉醉在對女人的形容中,結果他卻非逼自己說出脖子這種破壞氣氛的字眼,太
煞風景了吧。
「啊,脖子啊,那你直接就說脖子不就好了。」張大海嘿嘿的笑,險些把江百川氣的背過氣去。
「不許打岔。」江百川沒好氣的吼,見張大海瑟縮了一下,他才滿意的點頭,繼續說道:「嗯,她們不但有着修長潔白的頸項......」
「是脖子。」張大海糾正。
無力的翻了個白眼,江百川選擇投降:「好吧,有着修長潔白的脖子......」媽的,真不是普通的難聽:「嗯,她們還有圓潤的雙肩,優美而性感的鎖骨,高高聳立着的胸脯,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
「盈盈一握?」張大海懷疑的瞄瞄江百川:「意思是說一隻手就可以握住嗎?」
「嗯,是的,大海看來還沒有土到家。」江百川欣慰的笑。
然而下一刻,強大海就誇張的叫:「天啊,那麼多的頭髮,還有帶首飾,還有脖子,肩膀,胸脯,骨頭,肉,然後她的腰竟然用一隻手就可以握住......」
他獃獃看着自己的手掌,不住做着握拳的動作:「那......那這麼細的腰不早就斷了嗎?江百川,你說的是女人嗎?聽起來怎麼像是妖怪。」
江百川十幾年來一直保持着的修養,最起碼是表面上保持着的修養,就在這頃刻間毀於一旦。
他再次揪住張大海的脖領子:「這是誇張的修辭方法你知不知道?想像,要善用你的想像,想像她們美好的樣子,裙拖六幅湘江水,你,你明不明白?不行了,要被氣死了。」
張大海愕然的盯着暴怒的江百川,不明白他為什麼發脾氣。
「俺......俺想像不出來,江百川,你為什麼要誇張呢?你就照實說,俺不就想出來了嗎?還有那個湘江水啥的,那你說的女人和湘江水有啥關係,難道是湘江邊
出生的女人都是那種樣子嗎?」
「算了,我放棄,對牛彈琴本來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對着一頭笨牛彈琴。」江百川鬆開張大海,繼續坐回去:「算了算了,下棋下棋。」
雖然說算了,可江百川的心中卻仍是煩亂無比.以至於不到半刻鐘竟然就輸了
一盤。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而張大海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站起來嘿嘿笑道:「好了,江百川,下午俺要幹活,不能陪你下棋了,你先回去吧。」
他最後一個字說完,人已經到了三尺開外,看起來像是一隻急於逃跑的兔子。
難道和我下棋就這麼難過嗎?還怕我留你似的跑出老遠,哼哼,你以為你是誰啊。江百川賭氣起身往回走。
離張大海的屋子還有老遠,就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滿面笑容的站在街門前的樹下,見他回來忙迎上了道:「哎喲,這位是江公子吧,大海呢?他怎麼沒回來?」
「這個時候,他當然在地里忙了。」江百川冷冷的回答,這個女人讓他從心底泛上一股厭惡感,雖然他還不知道原因,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種女人帶來的,恐怕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哎呀,這孩子,還忙活着那幾畝地呢,幾畝地難道能比自己的終身大事重要?江公子你快去把他喊回來,我可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訴他。」
女人誇張的叫着,一邊眼也不眨的盯着江百川俊逸非凡的面孔。
「什麼好消息?你先說給我聽聽吧。」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江百川微微眯了眯眼,竟然連還不算很拿手的攝魂大法都給用上了。
雖然是不拿手,但對於這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鄉下女人,也實在是大材小用的很了,其實江百川就算什麼也不做,這女人也會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向人炫耀是所
有具有三姑六婆本質的女人們必備的本領。
「哎呀,就是給他保媒啊,人家西嶺村老何家的女兒,長得也結實,手也巧,又能幹,就想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好好過日子,這不我第一個就想到咱們大海了嘛,難得女方要求的彩禮也不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在攝魂大法的迷惑下,這個明顯是媒婆的女人敘述的時候少了幾分眉飛色舞,也幸虧如此,才沒有讓江百川將她立斃於掌下。
在這裏殺人滅口,應該不會有人看見吧。
江百川四下瞄了瞄,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個吃了豹子膽的媒婆竟敢給他們家大海介紹女人,是不是知道他剛給了大海金子啊,哼哼,這麼勢力的女人能娶
回來嗎?還不如把這種禍根悄悄的除了。
江百川迅速在心中轉着殺人的借口,總算上蒼有好生之德,及時出現的路人甲救了這個女人一命。
算了,想法子打發她走,讓她絕了這個念頭好了。
江百川在心裏冷笑,一邊很驕傲的道:「不用麻煩了,大海的親事自然有人為他操心,那種女人也能配上大海嗎?你走吧,再敢提這種媒我就放狗咬你。」
他的眼睛似乎長在了頭頂上,成功的在把媒婆氣的愣住后,讓她嘟嘟嚷嚷的離開了。
打發走了媒婆,江百川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哼着小曲兒到村頭肉店買了二斤醬牛肉和幾塊沾肉的大骨頭提回來,他把骨頭扔給大黃,醬牛肉則切了碼在盤子裏,
專等張大海回來好開飯。
直到紅日西沉,才看見那個興沖沖衝進來的身影,江百川頗為納悶:「奇怪,不是應該很累的樣子嗎?干一天農活了呢。」
「啊,有醬牛肉啊。江百川,是你買的對不對?看看又讓你破費。」張大海憨憨的笑,在對方的強烈要求下烙了幾張油餅。
江百川在旁邊看着他熟練的在鍋里放油,然後把桿好的千層餅放進去,左轉一下右轉一下,那餅便漸漸的染上了金黃誘人的顏色,一陣陣撲鼻香氣也散發出來。
他心中感嘆道:其實真的娶了張大海的話,可比李大喜強多了,雖然他們倆的名字都不怎麼高明,可大海卻是有一手好廚藝,那個李大喜只知道吃,可沒聽說他
會做吃的。
嘴角邊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看着張大海圍着鍋台團團轉的忙碌身影,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眼高於頂的兄弟會被一個土包子給迷住了。
也許這種樸實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因為此刻的心裏是如此的平靜而舒服。
笑容隨即斂去,江百川被自己的想法嚇呆了,怎麼......他怎麼又會想到娶張大海身上了,老天,難道他也魔障了嗎?
不行,堅決的不行,他要抽身而出,沒錯,吃完這頓飯他就要走,對方有再好的棋藝他也不管了,總之堅決不能讓自己步上沈千里的後塵。
忙碌的張大海沒有注意到江百川瞬息萬變的臉色,他只是在為用掉的油心痛,可人家江百川給了他那麼多錢,怎麼著也不能太吝嗇了,何況做幾張好吃的油餅,
說不準還能得些銀子呢。
他非常美好的在心裏籌劃着。
「大海,我......我要走了。」狼吞虎咽的把油餅和醬牛肉吃了個乾淨,江百川連點渣子都沒捨得放在盤子裏,這還是他第一次學會不浪費糧食。
真是的,東西做的這麼好吃幹什麼,害他差點說不出離開的話。
「啊?要走了?」張大海驚訝的問。他臉上毫不做作的表情讓江百川誤以為對方是要留下自己。
「嗯,是啊,我,我山上有些事情,大海,我知道你可能捨不得,我帶來的那些錢會全部留下給你,但你千萬別留我,我......我會很為難的。」
這話倒是沒錯,江百川很害怕自己的堅定在張大海開口后就消失無蹤。
「不,不用為難。」張大海忽然綻開了一臉的笑容。
「你山上有事情你就回去辦吧江百川。俺不留你,你說你那些銀子會留給俺是真的嗎?那多不好意思啊,這樣吧,俺這裏有地瓜和一些去年的玉米棒子,還有兩
串晒乾的紅辣椒,你看你喜歡哪樣就拿去吧,嘿嘿,等到過年時候,你要有空就過來,大概還能趕上俺成親。」
說到這裏,老實巴交的漢子,一張英俊的臉忽然像是蒙上一塊大紅布般,頭也低了下去,聲音也忸怩起來。
「那個,俺今天遇見媒婆了,她說有一戶姓何家的閨女挺好的,俺也挺中意,本來想請她家人明天來家裏看看,俺正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湊巧你就要走了......」
「我不走了。」一聲大吼驀然打斷了張大海越來聲音越低的說話。
江百川鼻子快氣歪了,感情他這裏矛盾鬥爭了半天,這個冷血無情的張大海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不但如此,他大概還盼着自己立刻離開,好趕緊給他騰地
方讓他見未來的老丈人呢。
江百川氣的站起身在地上開始轉圈子:「憑什麼?憑什麼讓我給你騰地方,哼哼,想都別想,門兒都沒有。」
他惡狠狠的看着張大海,彷彿看着一個即將要紅杏出牆的妻子:「媽的我當時就該宰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沒想到一時心軟,竟然還是讓她遇見你了。我告訴你張
大海,你想成家,想娶妻子生孩子,門兒都沒有。」
他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讓張大海徹底的蒙了。
半天後才回過神來,張大海的臉也紅了,不過這回是氣的。
「你這說得是啥話?你問俺憑什麼讓你挪地方,俺倒要問問你,這是俺家,俺也沒賣給你,俺憑啥不能讓你挪地方?俺憑啥不能想娶婆娘生孩子?你算俺的什麼
人?不過就是住了幾天,憑啥要管着俺?俺又憑啥要聽你的?」
一連串的問話將江百川問在了那裏,半天做不得聲。
沒錯,他憑什麼管人家張大海啊。人家要娶妻生子又關他什麼事情。
江百川想了半天,想不出別的理由,只好把音調降低了八度道:「不是大海,我不是要阻止你,那個你白天也說過了,要好好的攢錢,攢夠了錢才能娶媳婦生孩
子啊......」
不等說完,張大海就笑了:「哎,鬧半天你是擔心這個啊,放心吧,之前你買果子的那兩錠金子不算,你不是還給了俺好些銀子銅錢嗎?俺現在大概比劉老爺都
有錢呢,呵呵呵......」
一句話讓江百川差點翻了白眼,原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是這麼回事啊。
他一口氣轉不上來,在心裏越憋越悶,索性一把拉了張大海就走:「笨蛋,你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女人嗎?你都沒見識過就要娶那個女人,你虧大了知道嗎?長
得結實,老天,女人要是被用結實來形容,那得是什麼樣子啊。」
「江百川,你要帶俺去哪裏啊?」張大海頭一回發現,這個江百川的力氣原來這麼大,被他拉着的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氣,卻根本就是不管用。
他沒想到江百川看起來就是一個有錢人的樣子,力氣卻這麼大,真是太可惜了,有這把力氣卻不去種莊稼,早知道白天應該教教他農活的。不過他想起那些被碎屍的地瓜,又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我要帶你去見識真正的女人。」江百川大吼,如果他知道張大海心裏轉着什麼念頭,恐怕就要陣亡在前往怡紅院的路上了。
這鄉下距離洛陽城少說也有百八十里路程,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再晚城門就要關上,當然,那道城牆倒難不倒他,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何況他還有一個該遭雷打的想法,他打算到怡紅院要一桌上好的酒菜,叫幾個紅姑娘,總之,一定要把口袋裏本來要給張大海的錢花乾淨不可。
「俺不去,你說得那種女人,像妖怪一樣,有啥看頭,俺不去,明天人家姑娘的家人就要來俺家了呢。」
張大海直吼,忽然身子一輕,原來在頃刻間他已經被江百川抱在了懷裏,然後耳邊的風聲呼呼刮過,他終於知道老鷹在天上飛是什麼感覺了。
沒錯,我怎麼忘了這個碴兒.看來該把他灌醉,讓他明天回不了家。江百川嘿嘿冷笑了兩聲,如踩了風火輪般施展絕頂輕功往城裏趕。
張大海抗議無效,只好聽之任之,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江百川哈哈一笑:「好了,到了......」
然後一個讓他全身直起雞皮疙瘩的尖銳聲音響起道:「哎喲我的江公子,今天是哪陣兒香風把您給吹來了啊。我們雲香盼您可是盼的望穿秋水啊。」
那老鴇一邊說一邊誇張的揮舞着紅手絹大喊:「小紅,去,把雲香姑娘叫來。就說江公子來了。」
江百川把張大海放了下來,這老實漢子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穿紅着綠,臉上粉塗的比牆還厚的半老徐娘啊,只嚇得不住後退,一邊道:「不看了不看了,就像你說
的,真正的女人要都是這樣,俺倒寧可娶你。」
「哼哼,想什麼美事兒呢,你娶我,別開玩笑了,如果是你,就是嫁,懂嗎?」
江百川拉着張大海的手不放:「蘇媽媽,你別站在這裏礙眼,沒看把我朋友嚇得都不敢看你嗎?嗯,雲香過來,那可太好了,除此之外,再把院裏最紅的四個姑
娘叫上,來一桌最上等的酒席。」
他隨手拋過去十幾錠銀子,樂得蘇媽媽眉開眼笑,忙不迭的答應着,一邊扭腰擺臀的轉身去了。
張大海眼睜睜看着本來屬於自己的銀子就這麼被老鴇颳了去,恨不得能上前搶回來,但沒辦法,誰叫銀子這會兒還不姓張呢?懷着怨恨的心情,他被江百川給拖
到了雅間裏去。
不一會兒功夫,只聽一陣笑語從雅間外面傳來,緊接着門口擁進四個只穿着半透明紗衣的婀娜女子。
其中一個笑道:「江公子每來,只要雲香姑娘彈琴,如今怎的想起奴家們來,敢是這次要雨露均沾嗎?那奴家們可都是天大的榮幸了。」
張大海只看了一眼,就嚇得低下頭去,喃喃道:「媽呀,這都快中秋了,穿這麼少咋也不嫌冷,再說姑娘家露着胳膊大腿像什麼話.萬一被男人們看見了,清白
還要不要?」
他一邊自語,卻聽江百川在旁邊輕笑道:「聽見了嗎大海,笑語盈盈,聲若銀鈴,這才是真正女人聲音上的動人之處。」
張大海還不等說話,只覺一陣香風迎面撲來。
抬頭一看,只見一個美麗女子向他抿嘴一笑,不等招呼,已經是風情萬種的坐了下來,一隻玉臂似有意似無意般搭在他身上,一邊吐氣如蘭,輕聲問道:「這位
公子眼生的很,是江公子的朋友嗎?」
張大海心想這女人說話真虛偽,明明自己就是一身短打,典型的農家漢子打扮,她卻一開口就稱呼公子,聽着真是彆扭,哪有村裡姑娘們喊自己大海哥好聽啊,真奇怪,江百川難道就喜歡她們這份虛偽嗎?
「那個......」剛說出兩個字來,淺笑着的姑娘已經大膽的又向他身邊挪了一下,整個酥軟的身子都挨在張大海身上。嚇得他宛如被咬了尾巴的狗,一個高兒跳了起來,那紅姑娘便以一個很難看的姿勢摔在了一邊。
「對......對不起......」張大海慌了手腳,想去扶起人家吧,一看對方身上,就沒有他敢碰的地方兒,不扶吧,看把人家都快摔哭了,總之也是自己的錯啊!
最後他在衣服上抹了兩把手,期期艾艾道:「對不起姑娘,那個......你......你穿的實在太少了......」他忽然把餐桌上矇著的上好棉巾給扯了下來:「你......你先
披上這個再說......」_
「大海......大海......」江百川奔了過來,眼看那女子已經自己爬了起來,流下兩行屈辱的淚水。
他不由得在心裏大聲嘆氣,暗道天啊,大海拿餐桌布讓人家披上,也難怪人家會哭,再怎麼說就算不是花魁.也是數一數二的紅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啊。
「大海,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梨花帶淚,真正的女人最惹人憐惜的時刻。」其實那扭曲了的嘴臉真的不怎麼好看,可怎麼說也是自己家大海有錯在先,江百川不
得不抽搐着嘴角說出違心之語。神秘就誰
「憐惜?」張大海懷疑的回身仔細看了看,忽然驚叫一聲:「啊,是夠讓人心疼的,這胭脂水粉不便宜吧?這一哭把粉都沖開了。」
他自以為熱心的上前:「姑娘你別心疼,明天俺讓江百川買兩盒胭脂水粉賠你......哎哎,姑娘你去哪裏?你穿的太少了,這裏面男人多......」
江百川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拉住想要追出去的張大海:「你不用追了,被你這麼說,不去自殺已經算是她堅強了。」
他看着那如避蛇蠍似的躲到角落裏的其他三個紅姑娘,不行,這樣下去他怎麼可能讓大海迷上妓院裏女人的溫柔手段,去退了那門親事呢?
「咳咳咳......你們......不用這樣了,我的朋友就是好開個玩笑,你們習慣就好了。」
江百川硬着頭皮企圖挽回張大海的形象,然而那三個曼妙的女子卻齊齊向後退了一步,其中一個勉強陪着笑容道:「江公子貴人眼界高,還是讓雲香姐姐來服侍
您吧,我們都還有些別家公子的約,這就告辭了......」
「哎哎哎,別走啊......」江百川急了,伸手拉住說話那女子的手,卻在下一刻就被張大海拍了下去:「你幹什麼對人家女孩子動手動腳的?看你像是個知書達理
的人,怎麼還不如俺......」
他沒說完江百川就差點暈過去了,他再也忍不住,指着張大海的鼻子惡狠狠的吼。
「笨,就是李大喜也沒像你這麼笨,這裏是妓院,妓院知道嗎?這裏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哪個男人到了這裏不化身成狼,唯獨你,不但沒變成狼,反而變成
了大白兔,老天,老天,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妓院?」張大海被這兩個字嚇得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妓院啊,怪不得......」他的臉忽然紅了,讓江百川非常想知道他後面沒說出來
的話是什麼內容。
不過張大海當然不會說,他只是回身望了望自己的身後,想了想又回過頭來笑道:「江百川,你能不能每次說話別用那個什麼誇張的說法,剛才俺還真擔心自己身後長出了狼尾巴呢。」
一句話逗的那三個女子都笑了起來,而江百川則誇張的倒在地上。
「大海,女媧娘娘當初造人的時候,大概是忘了給你裝上一根弦吧,還狼尾巴,你就算長,也是是出兔子尾巴來,還狼尾巴......」他鬱悶的自言自語,一個沒留神,那三個女子已經迅速逃了出去。
江百川扼腕嘆息,怒目看向一臉無辜狀的某人:「看看看看,都是你都是你,一個英俊的男人,又有冤大頭幫他出錯,結果竟然把妓女們都嚇得落荒而逃,你呀,也算是嫖妓史上的第一人了。」
他嘟囔着抱怨,而張大海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俺們當農民的,就盼着娶個誠實的女人,生兩個娃子,大了好幫俺們種地,這種風一吹就倒的女人,只適合你們這些不會種地下田的富家子弟,不信你去問問
你常提起的那個什麼......什麼李大喜,肯定是和俺一樣的想法。」
「嗯,這個應該沒錯,李大喜在遇到那傢伙之前,大概真就是抱着你這種土包子想法。」
江百川聳了聳肩:「不過很可惜,他永遠的沒機會了,因為某人已經將他吃的死死的,哦,或許說他把某人吃的死死的會更恰當一些。」
他本來想說李大喜被沈千里剝皮拆骨吃干抹凈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不過怕眼前這個土包子會真的以為沈千里吃人,只好換了個對於張大海來說同樣不易懂的說法。
看着某人一臉的迷茫,江百川選擇徹底的投降。下一刻,門口一個幽幽的聲音飄來:「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燭火的映照下,
牆上一個婀娜的影子行雲流水般邁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