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同神話故事中的阿拉伯宮殿,菲碧忍不住傾身向前,兩手搭在儀錶板上,忘情地盯着那楝房子瞧。有着典型的圓頂尖塔,高高大大的拱門,可能是塗刷了金漆,使得白色圓頂像是被寬寬的金色圍巾圍繞住,在陽光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
越接近就越發地教人難以置信,在台灣濃密林木叢生之處,竟有這種洋溢濃濃回教風味的建築。在一道鐵門前,小李搖下窗子,對着某個麥克風狀的黑盒子說了句菲碧聽不懂的話,鐵門立即無聲無息地向兩側滑開。
車子才剛駛進車道,鐵門又迅速地往中間關上。繼續朝前行進間,菲碧不由得睜大眼地盯着越來越顯巨大的屋舍,這……簡直就像座皇宮嘛!她敬畏地暗自想道。
車子停在正門口,菲碧正想要開車門時,已經有個穿着一身白袍,頭戴白巾,滿瞼大鬍子的男人搶先一步拉開車門,正殷勤地向她說著一大串嘰哩咕嚕的語言。
「他叫達里,是我的管家,他正代表着所有的僕人們歡迎你。」走過來拉起了困窘地僵在那裏的菲碧,小李對達里說了幾句,達里拍拍手掌,立即自微敞的大門后,走出幾個全身都被黑袍和面紗裹住的女郎,她們雙手合十,對菲碧曲膝而垂下頭。
「這些都是你的侍女。」摟着菲碧的腰,小李笑道。
「侍女?」訝異地揚起了眉,菲碧簡直被眼前這陣仗給搞迷糊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我再怎麼也沒想到我會有侍女……這……感覺很奇怪。」
「嗯,剛開始是會不適應,但是等過了一段時間后,你就會習慣的。這些女孩子的父母也都在這裏工作,她們會是你最忠心及貼心的僕人。」托着菲碧的手肘,小李帶着她越過那些有着圓亮大眼的女郎,逕自往內走。
「我的僕人?」困惑地跟他一齊走進大門,在看到自屋頂垂掛下來的水晶吊燈時,她訝異地半張開口,紅唇微微因訝異而噘了起來。
說那是盞吊燈,似乎太小覷它了。正確的說法是,一片填滿了半圓型屋頂的吊飾,自中間垂下約莫有半個網球場大的燈主體,晶瑩剔透的水晶雕刻成各式各樣繁複的形狀,由上而下地垂掛着,在風揚起處,傳出各種玎珰珊珊、玎玲琅珰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
被小李拉着往前走,無論何時回頭,菲碧都可發現到那幾個黑衣女郎,亦步亦趨地尾隨在她們身後。莫名所以的穿越幾個拱門,她發現自己被安置在一座小小的花園中,而在有着游魚和睡蓮綻放的小池子旁,是標準的比賽用泳池。
憋着滿肚子的疑惑末問出口,在她忙着左顧右盼的同時,那個叫達里的管家也沒閑着的用那種有着濃濃捲舌音的語言,喋喋不休的向小李說著話,而小李則像是完全弄懂他的意思似的頻頻點頭,不時回答一兩句。
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在菲碧還來不及開口之際,前面的小李突然停住腳步,令菲碧沒有防備之下,結結實實地撞在他的背,他轉過身將菲碧拉到自己身前。
朝身畔點了一下頭,那幾個黑衣女郎立即將眼前那扇雕琢有蓮花圖案的巨大木門推開,而後笑咪咪地行禮如儀,消失在轉角外,而那位叫達里的男人,則站在遠遠的一扇大拱門外,在小李揮手后,也必恭必敬地行禮后離去。
迷惑地看着眼前的房間,菲碧的眼神自達里走的方向又轉向黑衣女郎們消失的方向。
「他為什麼要從那邊走呢?同樣都是要經過游泳池不是嗎?」看到達里多繞了兩個彎,菲碧好奇地問道。
「因為他是男人。」兩手在菲碧頸畔,用溫柔的節奏按摩着她的肩,小李心不在焉地回答。
「男人跟繞路走有何關係呢?」要想忽略他帶有粗繭的手指所帶來的微妙麻辣感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菲碧只有力持鎮定的找着話題。
「大有關係。因為,這裏是我的後宮,是我的女人所居住的地方,除了我之外,是不許有第二個男人踏進來的。即使他身為我的心腹總管,也不能逾越了這個分際。」雖然是很輕地柔聲說著,但菲碧卻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嚴厲口氣。
「後宮?這房子跟那些人穿着的衣服,看起來就像是中東或非洲的酋長似的,現在你又說什麼後宮……還真像是天方夜潭。」想要拉開彼此的距離,菲碧故意往前跨了一步。
「是嗎?如果這不是天方夜譚呢?」俯下身,小李呼吸的氣息,濃重地噴在菲碧耳際裸露的肌膚上,令她泛起一陣栗然的感覺,沿着脊椎而達腳後跟。
她小心翼翼地微斜過頭盯着小李那弔兒郎當的笑容,被他那緊迫盯人的眼神瞅得心慌意亂。「你是什麼意思?在台灣怎麼可能有這種酋長呢?這要花多少錢才蓋得起皇宮般的房子,還有傭人……」
菲碧的聲音在小李那得意的笑容中,逐漸變得越來越小聲而終至沒有聲音,她突然想到了修車廠,簇新的火鳳凰一號,還有剛才那些人對他那種恭敬的模樣。
「你……你究竟是誰?」猛然地轉過身子,菲碧恐懼地握緊雙拳,她連連後退了十來步質問着小李。
「我叫李友朋,這你早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小李攤開手,緩緩地踱向她。
「不,除了你的名字之外呢?」張開手指擋在身前,菲碧又連連往後退。「為什麼你有這麼奇怪的房子、傭人,還有……後宮?別再靠近我了!」
「嘖嘖,你真是個敏感的小東西。聰明又敏感,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我曾在中東跟非洲的某些國家待過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基本上因為那些國王或酋長的封賞,我也算是少數有親王身分的外國人。至於傭人們也都是些賞賜,但我已經盡量給他們最好的待遇了。」伸手扳住了菲碧的下顎,在她因為聽到自己的話而大驚失色時,他伸出拇指輕輕地愛撫着菲碧那微張的唇瓣。
「而後宮,則是我用來珍藏心愛的女人的地方,譬如說某個倔強又敏感的小美人兒……」小李近似呢喃地說著,慢慢地俯下頭。
感受到唇上所增加的壓力,他剛才所說的話一直在腦海中回蕩不去。不知哪來的勇氣,菲碧使足了勁兒地推開他,轉身便往剛才侍女跟達里們所走的方向跑去。
突然傳來的一陣鈴聲令菲碧的腳步亂了一下,她慌張地看着連接着泳池畔的三條路都出現了幾個壯碩的傭人,他們堅決地守在路口,並且逐步地向菲碧靠近,逼使菲碧不得不退回原路。
往後看到手裏拿着一個銅製鈴鐺的小李,菲碧再回頭看着那些越來越接近的傭人們,她絕望中看到扇小小的白門,想也不想地就推門跑了進去。
聽到背後的關門聲,她這才暗自大叫不妙,因為這個佈置得優雅精緻的房間,根本沒有別的出口了!
自屋頂而降的白絲幔將這房間籠罩在一股很特別的素凈中,屋裏的擺設很簡單,除了有頂着棚帳的大床之外,地板上鋪着長毛的波斯地毯,上頭有着色彩繽紛的圖案。剩下的便是三三兩兩、或大或小的抱枕堆在一側,另一側是全套的電視、錄放機及LD之類的東西。
緊張地注視着朝自己走過來的小李,菲碧感覺到腎上腺素已經發揮到最高效能了,她按住隱隱作痛的胃,手腳發冷地瞪着優閑地向她靠近的人。
「你想逃到哪裏去呢?」小李的話未說完,迎面而來的卻是菲碧接二連三扔過來的抱枕。
趁他忙着躲避那些抱枕的同時,菲碧一溜煙地跑到門口,才剛要跨出腳去,突然傳來的嘶吼聲,使她血液幾乎要凝結地盯着那隻渾身黑得發亮,兩眼射出森寒光芒的黑豹,血色唰地自臉上消褪。
在小李的低喝一聲后,黑豹踩着沒有聲響的步子,逼使菲碧不得不往後退,直到她的背貼在一堵結實的胸膛上為止。
「這隻豹的母親被我射殺了,因為它企圖攻擊我的僱主,那時這頭小豹才剛出世沒幾天,牠母親死後,我收養了牠,截至目前為主,除了我之外,牠不聽任何人的命令。」由後頭圈住菲碧的腰,小李在她太陽穴旁印下一吻。「我喜歡馴服動物,越是野性的,我越有興趣。對我而言,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將狂野的生物馴服為柔順的小貓,我非常喜歡那種對方無條件投降的感覺和成就感。」
「是嗎?」戒慎恐懼的看着那頭豹打着呵欠地張大嘴,對它血盆大口中森白的利齒感到震慄,菲碧顫抖着說。
「嗯哼,放心,有我在你身旁,牠不會對你的生命造成任何威脅,但是你千萬要記住,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要試着自己走出這棟房子,否則牠可是很盡忠職守的。」擁着菲碧,將她強行按坐在抱枕下的軟坐墊上,小李輕聲細語的叮嚀。
「你把我留在這裏做什麼?依你的財勢,似乎也沒有綁架我的必要吧?」咬了咬下唇,菲碧強迫自己不要在意那頭豹的存在,但在被兩顆綠森森的眼珠盯視下,這似乎很難辦到。
「噢,不,當然有這個必要了,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我的資產。」輕輕地撫摸着菲碧蒼白的臉龐,小李突然伸手一抽,將菲碧甩來綁頭髮的橡皮筋檢斷,任她的長發漾着光輝地披散下來。
「你的資產?」無意識地舔舔乾燥的唇,菲碧對他在自己髮絲間來回穿梭的手指,感到一陣心亂神迷,久久說不出話來,只能睜着明媚的大眼,怔怔地盯着他瞧。
抓起一綹菲碧的長發,將之貼在自己臉頰上,小李微微閉上眼像是在仔細地感受那綹髮絲的柔軟,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張眼注視着菲碧。
被他那含情眽眽的眼光瞅得心慌,菲碧抿抿唇,想要低下頭避開他的凝視,但他卻溫柔而堅定地捧起菲碧的臉蛋,由她的額頭、眉際而沿着鼻樑,一路吻到她燥熱的唇,間雜着他喃喃的紛紛細語。
「菲碧,菲碧,我該拿你怎麼辦呢?知道就這樣將你關在我堅固的牆堡里,是不是就可以令我放心了呢?為什麼只要一面對你那初生之犢般的勇氣,我就無法安心的放任你去飛呢?菲碧……」在他的話語間不時夾雜着一連串菲碧所聽不懂的語言,而事實上,菲碧根本已經無暇仔細去捉摸他話中的意思了,因為在小李溫柔似鵝絨般的輕觸中,她全身泛起陣難以言喻的熱潮,沿着皮膚一路漫布在全部的細胞中。
感覺有股想哭的衝動,菲碧任他將自己緊緊的擁住,他那強健的雙臂,宛若要將菲碧胸肺中的空氣都壓擠出來般的收緊,而後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突然放開菲碧,沉沉地連吸幾口氣后,一躍而起地往門口走,那頭黑豹也翹起了尾巴,優雅地尾隨他而行。
「你先休息一會兒吧,待會兒侍女會來服侍你沐浴更衣,我們將共進晚餐,你儘管放鬆心情的住下來,我已經通知你父母你會在我這裏度假。」在黑豹神氣活現地走出去之後,他倚着門若有所思地盯着菲碧說道。
「度假?我為什麼要來這裏度假呢?」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菲碧詫異地反問。
「因為……我要誘惑你成為我城堡的女主人,日安。」朝菲碧拋了個飛吻,小李吹着口哨地走了出去,留下菲碧哭笑不得又惶惶然地愣在那裏。
枯坐在那裏發獃了半晌,將這些天來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里流過幾趟。他如流氓又似討債集團打手般的晃進修車廠開始,而後是他為員工們的薪津而和企鵝爭論,思緒如被風吹越,快速翻動着的書頁。
那個溫柔地為她搶救愛車的男人;也是一再想勸她放棄賽車的人;更是實踐了諾言,為她找了部新車的人。
念頭轉到他那三番四次若隱若現的柔情和帶着半強迫性般的吻,熱度很快地爬上菲碧雙頰,她尷尬地捂住臉,毛毛躁躁地在房內來回踱步。
不成,我得離開這裏,我必須找個能讓自己清醒地想事情的地方!這個想法剛成形,她立即劍及履及的推了推那扇雕繪滿蓮花的白門。
在她才探出頭去張望的瞬間,那聲如蚊蚋齊鳴,又似悶雷般的獸類吼聲使菲碧連忙縮回腳,咬緊下唇地跟那頭黑豹面面相覷。
天哪,有那頭豹在那裏守着,像尊活的門神般的虎視眈眈,她又怎麼走得出去呢?心灰意冷地退回屋裏,菲碧垂頭喪氣地坐在地毯正中央,茫然地打量着周遭的環境。
眼光在滿布絲幔間穿梭,在觸及到那座半透明狀的玻璃窗□時,她的眉毛立即聳了有半天高,而後一骨碌地跳了起來,上上下下地觀察着在重重白紗帳幔后的花園。
靈機一動的正想要攀爬時,門口傳來的細微聲響,引起她的注意,轉頭見到那幾個渾身被黑紗蒙住的女郎,她立即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般,匆匆忙忙的跳下成堆的抱枕,手足無措地望着那曺女郎。
捧着一堆漂亮的綾綺錦鈿,緋絆緗緞,帶頭的女郎將面紗除下,露出充滿異國風味的五官。她美目盼兮地朝菲碧微微一曲膝,在她身後的那幾個女郎也行禮如儀。
嘰哩咕嚕的對菲碧說了一大串,她掛滿了各式珠寶瓔珞的手指,輕輕地拈起那些柔軟的純絲衣裳,笑意盈盈地將之放在菲碧身前比畫著。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手勢,菲碧努力睜大眼睛仍不得其解,直到她那修長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想脫掉自己身上合身的練習服時,菲碧這才訝然的連退好幾步。
帶着親切但堅持的表情,那名女郎利落地上下幾手,輕易地就拉開了緊身衣上頭的拉鏈,在菲碧的驚呼聲中微笑的將菲碧的連身服拉下光潔的背部。
手忙腳亂的想要拒絕她,但其餘的女郎們隨即一涌而上把菲碧團團圍住,而後七嘴八舌地夾雜她們的讚歎咋舌,邊將那些看起來昂貴且散發出奢侈味道的衣裳布匹全都往菲碧身上披掛,還有玎玎珰珰的鏈子及手鐲、戒指,更甚的是,當她們示意菲碧坐在軟墊上,由她們協助穿上用柔軟光滑的絲絨所縫製的軟底鞋時,又順手將幾圈閃着流星般光芒的腳環套進她纖細的足踝中。
被她們簇擁着往門外走去,對自己深陷這身不由己的場面,菲碧懷着忐忑的心情,看着眼前那條似乎由各種光影所投射出的長廊。
頂端是一片狹長的玻璃,由森亮的金屬條所切割,一塊塊長方形的片狀玻璃,鱗次櫛比一個挨一個的順序排列下去。偏西斜的夕陽,它今日最後的餘暉全朝這片漂亮的玻璃扔了過來,因為角度折射的關係,使透過玻璃映照而來的光線,充滿七彩瑰麗的各種色塊。
在那名又已戴回面紗的女郎示意下,菲碧在經過那面用金黃色雕刻着天使圖樣的鏡子前,匆匆一瞥后,即整個人愣在那裏,訝異地盯着鏡里那個瞪着她的人影。
只見那位長發如雲般披泄在腦後的女郎,穿了套以金銀絲浮綉着精美繁複花樣的白絲套裝,那是件簡單的上衣和寬鬆但在腳踝處收口的長褲,外面再罩了件長衫,而長衫外頭則又加件微微透明的背心式罩衫。
配着腳上充滿異國風情的拖鞋式軟鞋,還有那些大片小片薄金所打造的首飾、頸項手腕及足踝間的瓔珞。
盯着那個自己幾乎已經認不出來的自己,菲碧心裏所受的震撼非同小可。原來……我也會有這個樣子……
在她仍未回過神來之前,女郎們又推着她往前走。
跨進那扇在她走近時,即已無聲無息自內被往外推開的門,如果說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變化令她訝異,那麼當她見到那個斜倚在一座造型優雅的法國式躺椅上的男人時,簡直可說大吃一驚了。
頭上戴着或者說是用條長長的黑絲纏繞着,穿條寬鬆的黑長褲,身上的黑絲襯衫敞着胸口,露出其上糾結扭曲的幾條疤痕。
他微露胸膛地斜卧在那片錦褥上,雙手來來回回地撫摸着手中一把看起來極其鋒利的匕首,他那神情倒像在他手中的不是冷冰冰的武器,卻更像是正輕聲細語地愛撫着心愛的寵姬。
聽到聲響而抬起頭,在見到如朵白蓮般婷婷玉立的菲碧時,他陡然地自軟墊中跪起,雙眼散射出感興趣的光芒。將手裏的匕首往菲碧的方向疾射出去,嗤的一聲,刀身盡人菲碧身側一座表情滑稽突梯的木雕,也將菲碧的一隻袖子給牢牢釘在那木雕心臟部位。
心幾乎要自口裏跳了出來,菲碧捂住嘴以阻止差點自口中逸出的尖叫聲,而後屏住氣息地望着向自己走過來的小李。
隱隱中流露幾分霸氣,小李來到菲碧面前,含笑地托起她的下顎,臉上一徑是他慣有的弔兒郎當笑容。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上上下下眼光近乎輕佻的打量着一身素白的菲碧,小李語氣含混模糊地說道。
「你是指我不該這麼女性化,或者說是……像個女人嗎?」迎向他那令人渾身燥熱的眼神,菲碧不以為然地大聲詰問他。
伸手一拔,將刀自木雕中拔出,小李仰天發出陣爽朗的笑聲,攬着菲碧纖細的肩往鋪着絲絨的軟墊上坐。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不要懷疑自己的魅力,我知道你是個女人,而且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我只是沒想到連遠從中東帶回來的衣服,都能使你這麼的美!美得就像沙漠月色中的荷花,教我無法抗拒……」大刺刺地坐在躺椅上,他略一用力即將菲碧拉進懷裏,使菲碧不偏不倚的跌坐在他腿上。
在菲碧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前,小李雙掌一合拍,立刻在他們所坐的軟墊前方及左右,各有一扇門悄悄地滑開。
幾個強壯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們以肩扛着一大盆的瓜果及整條以火炙烤的羊腿;艷滋滋幾乎要滴下油脂的牛肉;還有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白米,上頭鋪着幾乎蒸軟了的葡萄乾、杏乾和椰棗;另外就是水晶長頸瓶裝着的各色鮮艷的果汁。
在菲碧她們面前的地上突然凹陷,露出一片空地。緩緩地自地底下升起了一面大理石桌面,而那些壯碩的男人,在將食物及飲料置放在桌上后,他們即悄聲離去。
另幾個黑衣女郎無聲息地出現,她們手上有着各式各樣的盅□盒盞,盤杯交錯,盈盈的排列在大理石桌上,而後帶着慧黠的笑容,一溜煙地跑出去,其中那個有着濃黑眉毛的女郎,更機靈地為他們將門二關上后才離去。
室內突然暗了下來,只在遠遠的四個角落有巨大的蠟燭,靜靜地散播着微弱的光芒。在暈暗的光線下,氣氛更顯得詭異而令人不安,菲碧不自主地挪挪身子,尷尬地想拉開彼此的距離,但無論她怎麼移動,圈在她腰際上的寬厚修長的手掌,卻是一直沒有離開過。
雖然明白他正盯着自己側臉,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的反應,但菲碧渾身卻像被石膏淋了身似的,絲毫動彈不得。聽着逐漸接近的濃重呼吸聲,她赧然地垂下眼瞼。
凝住了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正當菲碧對他的按兵不動感到困惑時,他卻飛快地在菲碧額頭上啄了一記,拿起個銀白色的球狀物,漫不經心地轉了轉,室內立即大放光明。
「你又來了,為什麼怕我呢?」將菲碧安置在身旁的坐墊上,小李雙手浸入裝着浮有薄檸檬片的銀碗中,仔細洗了洗,這才用一旁夾着翠綠薄荷葉的手巾擦乾手,再以手抓起約一口分量的米飯,再切割些羊肉鋪在上頭,全部以一張漂亮清香的薄荷葉包着,送到菲碧唇畔。
「我……」菲碧才剛要張口反駁,便滿口都被那口飯塞滿,在小李揚起來的眉毛催促下,她慢慢的咀嚼着人口香濃的米飯和羊肉。
原以為會是腥膻得難以入口的羊肉,誰知入口后卻是滿口的香腴滑嫩。每每當菲碧咽下口裏的食物時,才張口想提出異議,小李便趁她張嘴的瞬間,將他手裏的抓飯,次第地塞進她口裏。
連吃幾團小巧可愛的飯糰之後,菲碧一扭腰遠遠地離他一臂之遙,嘟起唇地瞪着他。「我……我並沒有怕你,事實上我們根本都還是陌生人,所以不該這麼接近……」
「是嗎?你老實的告訴我,我們還只是陌生人嗎?」緩緩地逼近菲碧,小李眸子裏閃爍着危險的光芒。「想想我們在風雨中經歷的一切,逭全都是阿拉的旨意,讓我們相遇,再一起通過這些考驗。」
「我不是回教徒,所以不覺得你的阿拉跟我有什麼關係。」強調地揮揮手,菲碧淡然地迎視他炯炯目光。「這些全都超乎我所曾經驗遇的:你,這美輸美奐皇宮般的房子,還有那些傭人、食物跟你的阿拉!」
「我不是回教徒。只是……或許是因為我在那塊乾熱之地住太久了,所以行事標準已經被同化成沙漠子民的行為。但是我向你保證,在我內心深處,仍是個如假包換的中國人。」緩緩地將手浸入檸檬水中搓揉着,他以食指戳着檸檬片,微斜着弔兒郎當的眸子,微哂道。
「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明白我們之間必然有着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確定那是不是就是我所想要的……」
「何不試試看呢?」
面對他那麼理所當然似的回答,菲碧先是一愣,而後急急地搖着頭,臉上掛着凄美的笑容。
「不可能的,在我的生命里,沒有空間可以容納這些事了。」將他的手自腰際撥開,菲碧反背着手在桌子另一側緩緩地來回踱步。「賽車只是我成長的一部分而已。我夢想着有一天在汗水淋漓中衝過終點的方格旗,在眾人肯定的目光中將獎盃獻給我爸爸。而後,我可以驕傲地昂首挺胸,給所有的人看看--女人也能在賽車場上揚眉吐氣的!」
虎口托着下顎,定定地盯着她看很久,最後小李喟然地端起泛着令人炫目光芒的水晶杯,搖晃着看看裏頭琥珀色的瓊漿玉液。「唔,聽起來倒像是種很隆重的成長儀式,令人印象深刻!」
「成長儀式?」菲碧詫異地停下腳步望向他。
「嗯,在澳洲內陸的上着民族,在男孩子到少年階段時,便會將他們驅趕到廣大無垠的沙漠中,放任他們自生自減,在他們經歷過足夠的時間而安全回到部落後,他們即被承認為真正的男人,否則便會葬身在猛獸或沙漠中,那種過程很艱苦,但卻是被承認為男人的唯一途徑,所以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儀式。而你,是想經由賽車這個儀式,向長久以來忽略你存在的爸爸,證明你的存在不是嗎?」仰頭飲盡杯中閃爍的光華,噘噘唇小李綻出抹慵懶又性感的笑容。
被他的話說得渾身一僵,菲碧的眼神飛快地在室內飄動,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也為了要躲避他的目光。
「精衛填海,你真令我訝異。在談及賽車時,你全身便充滿了活力,彷佛籠罩在一圈光環之中,就像小小的精衛鳥,有着無比的勇氣,銜着一顆顆小石子,想要填滿壯闊的海洋,辛菲碧,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走到菲碧身後,小李將她的身體扳正,使得彼此都正對着面前那片大大的明鏡,和鏡中的自己相對而視。
「我不是什麼特別的女人,我只是我。」望着鏡中那對充滿中東風味的男女,菲碧眼尾掃到映在鏡里的其它裝潢,一時之間,不知打哪兒飄過來陣陣的香料味,使她恍間為之炫惑。
「而我,卻被這樣的你所魅惑,你到底在我生命里撒下了什麼樣要命的迷咒,使我如此的不能自拔?」兩手由後向前環抱着菲碧纖細的腰肢,小李將頭枕在她肩胛骨畔的肩窩間,近乎喃喃自語的說道。
「我沒有做任何事,我……我也很困惑,是不是我們之間有些什麼已經太失控了?」在他的吻之下輕輕地顫抖着,菲碧眼裏如同蒙上一層氤氳的的水氣,使她的眸子在微暗的光線下更顯得水汪汪。
「不,那不是失控,或者應該說是我按捺不住對你的思慕,我從沒有像渴望着你般的渴望着一個女人,每一天我都幻想着擁你入懷的滋味,蒙阿拉垂愛,今天,我總算等到這一刻的實現了。」輕輕地摟住菲碧的臉,他那觸感柔密的寬大袖籠,彷如兩片漫天遮地的布簾,將彼此圈在既親密又曖昧的小天地里。
仰望天邊由窗口透進來的晶瑩光線,不知何時已被打開臨水池的一扇門,傳進來不知名的蟋蟀、蚱蟬、蛙,或者是螽斯、蟪蛄一聲聲地叫喊着「知了,知了。」構成美妙的大合奏,唧唧嘶鳴不絕於耳。
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流自心頭竄過,菲碧不由自主地將頭枕在他胸口,聽着他胸壁上傳透出來,一聲聲強勁有力的心跳聲,似乎身邊充滿了未曾經歷過的平靜,她訝然地抬起頭,望進小李眼裏洶湧的波濤。
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當菲碧將她飄着淡淡花香的頭枕在自己胸口時,那股自心底交織而來的欣喜和感動,幾乎要使他不能自己。逼得小李只能僵直地佇立原地。
時間像是凝凍住在彼此交纏的目光中,隨着蟲叫蛙嗚也逐漸在耳畔褪去,小李猛力一仰頭,雙手撐直使兩人間有了一臂之遙的距離。
「菲碧,你明白我在想些什麼嗎?天,不要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着我,你越是如此天真無邪,我就越發的無法剋制自己的意念,快,趁現在還來得及,離我遠一點。因為,深深受你吸引、愛你入骨的我,恐怕再沒有太多自制力了,快快逃開去吧!」豆粒大的汗珠自他額頭和頰邊不停地往下淌,小李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
眨了眨眼,菲碧不理會他的警告,將自己柔軟的身軀貼在他身上,感受他身上堅硬的肌肉線條所帶來的異樣觸感。「我為什麼要逃?如果有事情會發生,我也必須負一半的責任,不是嗎?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
啞口無言地注視她半晌,而後深吐出口氣,小李雙手一橫即將菲碧攔腰抱起,跨着大步地往旁邊的一扇門走過去。就在他的腳步聲到達門口之前,門已迓然地自裏頭被拉開,展現一室黑金色裝潢的華麗寢室。
輕輕地將菲碧放在綉滿金線的黑色絲質床褥上,小李一手搭在雕滿猛獸和各式圖騰的床柱上,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地俯視着她。
「菲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雖不情願,但小李不得不強迫自己給予她最後的警告。「想逃就快逃吧!」
舔舔唇,菲碧任自己在軟綿綿的床單上伸展軀體,滑膩冰涼的絲質床單,給她的感官帶來舒適的感受。
「我不會逃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只信任自己的感覺,其它的,我都不在乎了。」迎向小李俯下身來的溫暖懷抱,菲碧喃喃地低語着。「我好倦了,好想有個依靠……」
「會的,你會有我做為永遠的依靠的……」低語地響應她的話,小李的唇很快地覆蓋在菲碧紅艷誘人的唇瓣上,而帳幔也在他一扯住細繩后,如層層海浪般地垂下來,將他們裹在重回創世之初的伊甸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