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塞北望月崖燕家堡相對於江南嫩綠一片的大好春光,早春時節,位處北地的燕家堡
仍舊籠罩在一片銀白冰雕的冰冷雪景中。
深夜,鵝羽似的銀潔雪花片片無聲的飄落,大地一片靜寂。
在此眾人皆眠的時刻,燕家堡最深處、亦是燕家堡的當家主事者燕爾傑居所的黑耀
樓大廳內燈火通明,這景象已然成為近幾個月以來的慣例。
廳內,燕家堡內所有中樞人物聚集於一堂。
“堡主,據散在江南宮家一帶的探子回報,宮家那姓任的老狐狸已自梅嶺返回江南
,不日即可抵達宮家。”身為四名副堡主之一的周穎,在其一身洗得泛白的衣着,平凡
無奇的酸儒面孔下有着一顆算計無遺的綿密心思。掌管迅雷堂負責所有迅息回報、傳遞
、打探的他率先打破沉寂開口道。
“哦!想必這趟遠行必有所獲,否則,以任吾昕那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個性,自不
會輕易就此退縮。”接話是燕家堡內另一名副堡主──掌管富貴堂的談崇剛。
“可是,就算任吾昕當真請出了宮諭又如何?對吾等來說根本構不成影響!”一身
媚骨的燕芷茵即使只是漫不經心的坐着仍然外散着濃郁的魅人氣息。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手中摺扇輕搖,論起宮諭,周穎的口氣不自知的沉了沉
。
因職責之故,周穎是在座眾人中唯一見過亦下苦心研究過江南宮家的人,兵家有雲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欲奪取江南宮家,最需注意的人物不是那名一手撐起半
邊天的宮家舊主宮诪,真正最該留心的是宮诪庶子──宮諭。
“提起宮諭,江湖上除了是“宮家二少”一句評語外,什麼也沒有,然而據吾等在
江南所佈下的消息脈線所回傳的訊息卻不是如此。早在四年前江南宮家真正的掌權者就
已是宮諭,二年前一夕傾敗的閰家莊想必大家仍是記憶猶新吧!而這件事就是出自宮諭
之手。”語氣一頓,待眾人自震驚中恢復后才繼續說道。
“尤其是近幾年的宮家,每一項超凡出色的決策、舉動無一不是出自宮諭之手,而
宮诪亦是以培養繼承人的方式在教養訓練着他,若當真由宮諭接掌宮家,只怕燕家堡將
永無稱霸之日。”說著說著,擔憂之情形之於色,這對向來談笑風生的周穎來說,實是
難得一見的正經。
“幸好,凡是世族豪門必有內鬥,也幸好宮諭並無野心,甘願退讓歸隱,才能讓吾
等尋着可乘之機;但現在,唯一顧忌的人物重返宮家,這將會對吾等計劃造成什麼樣的
影響?!就算是以算計無遺自許的我亦不敢斷言呀!”聽聞周穎透澈分析,包括燕芷茵
在內,所有人無不雙眉微蹙。
當年,閰家莊事件是椿轟動大江湖、人人耳熟能詳的神秘事件。
當年那不留半點蛛絲馬跡一舉殲滅閰家莊的利落手法,居然出自宮諭之手!正因該
事件做得實在太漂亮也太乾淨了,至今仍是一宗江湖上人人津津樂道、大快人心的盛舉
。
當年江湖上一顆令人為之聞聲色變、眾人生厭的毒瘤──閰家莊,因其勢力強大、
作風狠毒而遭人不齒,凡是江湖上有良知之士無一不想將其除之而後快,然而,亦因其
勢力龐大及不擇手段的卑鄙行事做風,眾人即使有心卻也沒有人敢正面與其衝突。
而這麼的強盛的閰家莊卻在在一夜間遭人殲滅!某一神秘組織,居然一夕間挑盡閰
家莊的總壇及其散佈在大江南北各地的七處分舵!在不傷及無辜的狀況下令各地為首者
全滅!其行動之迅速、俐落,思謀之慎密、嚴緊、計劃之周詳及事後的不露痕迹……在
在均顯露了該組織與其領導者之能力!而“他”竟然就是沒沒無聞的宮諭!?
不自覺間,凝重的氣氛壟罩全場,沉默中,眾人有志一同的抬頭仰望位於上座始終
不曾發言的燕爾傑,靜候他的指示。
“宮諭啊……”緩緩的,燕爾傑道出這個橫亘在心頭多年的陰影,“即然擬定奪取
宮家的企畫,有關宮諭的事,我自然早已有所準備,一切仍依計劃進行。至於如何對付
宮諭我另有計策,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將宮家奪取到手,這……”
頓了頓,燕爾傑以其端正精練的細長眼眸環視在場所有人,待眾人回過神后才繼續
說道:“才是今晚會議的主題,是不是!?”
簡單的一句話,燕爾傑以信心十足的氣勢與胸有成竹的姿態化解了眾人心中的疑慮
與退怯。然而,實際上的他並不如表面般輕鬆。
宮諭正如周穎所述般的利害,不,或許是更加的利害。
江湖人言“南宮北燕”,指的就是宮家的二少宮諭與燕家堡的堡主燕爾傑。
在此之前兩人各峙南北兩地,向來互不相犯,但……姑且不論世人評價如何,人心
不足蛇吞象,對於野心勃勃、滿腹雄心大略的燕爾傑而言,他豈甘心永遠困於小小的北
地一隅!
尤其是當宮諭不再是宮家的主事者之際,江南的領地無疑是燕爾傑這頭雄獅眼中的
肥肉,安有不吞食的道理所在?
但,宮諭終究還是回來了。
宮諭的存在是通盤計畫中唯一無法算計的變數。在這次計劃中,真非的與宮諭為敵
不可嗎?
宮諭是這些年來梗在燕爾傑心口的吐不出、除不去硬刺!
倘若征服宮家是燕爾傑成就多年來野心的唯一途徑,那麼宮諭必然是達成目標的最
大阻力與敵手,但也可能是最佳的助力與夥伴。
“魚與熊掌真的不可兼得嗎??”燕爾傑於眾人均退下后,獨自一人臨窗沉思着,
而答案雖不明朗,卻也不似一般人所認為的絕望。
“該如何同時保有“奪取宮家的企圖”及“與宮諭化敵為友”這兩項背道而馳的目
的上求得平恆?”呢喃中,燕爾傑不自覺的將心中所想的內容像是身旁有人般的低聲問
出,或許他問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那顆遲疑不定的心。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楊柳依依垂兩畔,春風習習入揚州。
暮春時節,河岸兩旁泊滿了一艘艘順流而下的船隻,不斷往返船上與岸邊的船客下
舟進入揚州城。
揚州,江南最為熱鬧的都城之一,亦是江南宮家所在的重鎮。
城內主要街道上必有宮家的商號,舉凡酒樓、飯館、茶坊、布莊、糧行、民生百業
,宮家無不涉獵其間,且在南七省各行各業中佔有頂尖的地位。
船方靠岸,老福伯隨即趕忙請示宮諭今後的行程。
“公子,返回宮家吧!”
見宮諭沉吟半晌不語,老福伯忍不住開口勸道:“回宮家是遲早的事,更何況梅公
子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若是留宿人多且雜的酒樓……”
“別說了,這一切我都明白。”宮諭揮手示意老福伯住嘴。“今晚先暫且找間酒樓
歇息,另外聯絡任總管請他來一趟,有些事我想當面向他詢問清楚。”
河岸上,宮諭刻意漠視老福伯綿密的叮嚀,飛快的交代一些事項,心思始終停駐在
那位立於船舷進退不得、全然不知所措的梅漱身上。
笑着執起梅漱的縴手,宮諭不顧其紅透雙頰的埋怨抗議,巧勁一拉一收,軟玉溫香
立即落入懷中,平穩的立於河岸,依在宮諭懷中。
“放開啦……”
熱燙的雙頰不住的散發著與時節、體溫毫無關係的高熱,雖已極力抗爭,但總在不
自覺間落入宮諭那教人又羞又怨的陷阱中。
唉!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雙方拉扯間,梅漱不由得心生一股疑惑。
為什麼會這麼的難為情呢?他只是幫了自己一把,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啊!
不食人間煙火,不解世間情事,這樣的梅漱自然不明白自己因何心跳劇烈、面紅耳
赤,然而,另一名當事者則否。
相較於梅漱的不解世事,這一切全是宮諭有心刻意營造出來的局面。
他的梅不懂世事、他的梅不解情愛這兩點曾讓宮諭沮喪失落的認知,早在時日的催
化下轉化為獵取芳心的原動力。
雖然,他的梅不明白什麼叫作戀!
然而,從頭開始一點一滴的教會梅漱什麼叫作情不是更有吸引力嗎?
宮諭若有所思的輕撫着梅漱已然嫣紅的精緻面容,看着不知世事的梅漱在自己懷中
逐一領略情字的喜悅與成就大過一切,亦蓋過所有呵……只要梅漱的對象是他就成了,
所以不論必須等候到什麼時候,他絕不放棄,更何況他的梅也不是完全無動於衷啊!
從最初的茫然不覺到現在的雙頰透紅,這已是有段進展了,不是嗎?
兩心早已是相系,目前唯一欠缺的是梅漱的自覺與自醒,然而,宮諭有信心,離梅
漱明白的時日已不遠矣。
“累嗎?”淡然一笑,宮諭鬆開懷中的人兒,專註的眸光難掩心疼的凝在梅漱略顯
憔悴的小臉上。
“呃……”
沒料到會是這麼句滿溢愛憐的關懷,梅漱的心瞬間為之緊縮,莫名的感動深深的撼
動着他。
“宮諭……”
下意識的揚起螓首,對上宮諭愛憐不已的眼眸,剎那間,萬物皆寂,所有的人聲、
水聲……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所看、所聽的只有一人——只有宮諭!
梅漱的思緒全都亂了!
不明白呵!他真的不明白,為何滴酒未沾的他卻有着醉酒的微醺?
只為了宮諭的眼波,他的雙頰熱漲、心神醺醉,心底的感受複雜難解……有些許的
甜,些許的酸,還有一些怎麼也理不清的感覺……不懂呵!他真的不懂,這究竟是種什
么樣的心情?
將甜蜜、痛苦、酸楚全都在心底和成一團,發酵醞釀……“咳!咳咳!”
“啊!福伯。”
一聲輕呼,垂下螓首,梅漱本能的退離宮諭的身旁,卻怎麼也管不住紅霞染上他細
嫩的雙頰。
“有事嗎?”
不欲心上人含羞的絕艷與他人共享,宮諭側過身子,立於老福伯面前,將梅漱的身
子藏到身後,遮住他那隻想一人獨佔的動人嬌容。
“咳!”
又是一聲刻意的經咳。
“公子,請恕老奴多嘴,河岸風大,是否先找個茶樓或酒館什麼的落腳,也好聯絡
任總管?”
老福伯玩味十足的看着宮諭難獨佔欲旺熾的護花行徑。
跟在宮諭身邊多年,這是老福伯第一次瞧見宮諭全然沒有防備的微笑。
身為宮家老奴,他可說是從小看着這位天資過人的公子長大成人。
因為宮家老主人殷切的期望及庶子的身分,迫使宮諭堅強、剛毅、深謀遠慮,從小
就是眾人心目中的統帥,沒有絲毫私人的情感。縱使是在他拋開宮家這重逾千金的包袱
之後,宮諭仍然從未真心笑過,直到梅漱的出現……很明顯的,宮諭對梅漱的情感不尋
常。
但對於這位一心祈求小主人幸福的老福伯來說,除了宮諭的幸福外,其他的本都是
次要的事。
他年紀大了,再沒幾年可以跟在小主人身旁服侍,所以,他更希望公子能得列幸福
,即使這份幸福不能見容於世俗……“那就暫且先到邀客樓歇腳吧!”強忍笑意,老福
伯一本正經的建議。
“嗯。”
環顧四周,自覺場地不適合對梅漱展現其憐愛舉止,宮諭點頭。他輕輕拉過梅漱的
手,順勢將梅漱身上的披風密密拉攏。
“我們走吧!”牽起梅漱的手,宮諭淺笑道。
梅漱愕然、呆愣的注視着宮諭的手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四周,“宮諭,這
樣……這樣似乎不太合宜。”因着宮諭的舉動,梅漱遲疑着。
天性溫順的性格讓他不至於甩開宮諭的手,卻也僵持的立在岸邊不願向前。
縱使梅漱不解世事,但身旁眾人詫異的目光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是不該有的舉動!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梅漱清楚的意識到這樣的評判。
雖不明白這樣的行為哪裏錯了,但眾人直視的目光卻明白的訴說著這樣的舉止不合
時宜。
“嗯?”回首,宮諭貴氣的俊俏面龐含笑凝視梅漱。
宮諭心知梅漱的猶豫,卻仍一副不解的看着他。
“嗯。”輕嘆一聲,略去心頭莫名的悸動與羞畏,梅漱緩緩放軟僵持的手,一雙似
水眼眸含笑,昂首對上宮諭狀似無心機的不解笑容,“沒什麼,我們將上哪兒去呢?”
宮諭眸中一閃而逝的是心計得逞的自滿。
薄唇緩緩綻開一抹真心的笑意,執起梅漱的溫軟玉手,宮諭俯首印上一記輕吻,“
天涯海角,只要有你伴我,何處不可去?”
“咳!咳!咳!”
不識相的輕咳聲再度響起。
看着浮現一臉幸福算計笑意的宮諭,老福伯在滿心欣喜之餘,不得不再度提醒自個
兒的小主人他們現在身在何處。
“公子,依老奴看,先暫且離開此地吧……有什麼事,可待安置好一切再談。”
“嗯。”宮諭輕聲回應。
宮諭自懷中取出一方烏紗,仔細且小心的將梅漱絕世脫俗的容顏細細包裹。
“咦?”
梅漱不解的瞧着宮諭的舉動。
“我不想教其他閑雜人等瞧見你。”宮諭坦白心聲。
宮諭從不知曉自己居然是名獨佔欲如斯強烈的人,直到現在……“喔!”雖仍不解
原因,但梅漱仍順從的接受宮諭的說法。
梅漱以一抹微笑回應。
或許,是自己幻化出的形象不像真人,容易被看出破綻吧!
梅漱天真的在心底為宮諭佔有的舉止找理由,全然不察宮諭的行為僅出自私心的愛
戀。
不解世事的溫婉容顏看在宮諭的眼中只有益加的愛憐與不舍,更堅定了他誓言悍衛
這株為了自己而身歷紅塵的梅之決心。
再度牽起梅漱已然不再拒絕的手,在老福伯的帶領下,宮諭小心的呵護着心上人離
開。
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邀客樓,揚州城內富麗與華貴的象徵。
縱使是位處於揚州這座人來人往、集散大江南北各地不計其數的富賈、大商的繁華
商業都城,在眾人眼中,邀客樓仍是一處特別之所,而能成為邀客茶樓昀貴賓更是身分
、地位的表徵。
此刻,向來繁忙、冠蓋雲集的邀客樓雅座一反平日的熱鬧景象,居然靜悄無聲除了
數名靜默無聲的人士外,再無其他賓客。
這般異常的景象自然引起樓下敏感性十足的商旅們諸多臆測。
是何方神聖居然有能力一舉包下邀客樓的雅座?
是誰可以讓盛極一方的宮家這般禮遇?
樓下,不住抬頭探視的商旅們自是出盡百寶,企圖從跑堂、店小二口中探得一點蛛
絲馬跡。然而,不論他們如何重金誘惑,向來以待客殷勤、有問必答的邀客樓店小二們
只是笑容滿面的搖頭,令人怎麼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此紛鬧不已的大廳角落,有一行人正不着痕迹的悄悄觀望着二樓雅座的位置。
“堡主,您認為任狐狸等的是誰?”身着一般青衫,周穎低聲發言。
“還會有別人嗎?除了他再無第二人能教那名傲視天下人的任吾昕放在眼底。”
沉穩的舉起一杯邀客樓最著名的佳釀“冷梅露”,仔細品嘗這難得一見的清冽幽香
,即便是向來不好杯中之物的燕爾傑,仍然不由自主地深受其吸引。
“好酒。”燕爾傑由衷讚賞。
“堡主!”
“別急,宮諭的歸來早已在我等算計之中,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倒是這冷梅
露真是難得一見的佳釀啊!”
若無其事的轉動着掌中上好的青瓷酒杯,對於屬下擔心的注視,燕爾傑僅是淡然的
一笑置之。
“謀事在人,宮家,早已是我燕爾傑誓在必得的囊中物,不論那隻狐狸請了誰回來
都無法改變這項事實,你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可是……”
“喝吧!不論你們作何感想,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而該出現的人則一個也不會少
。
瞧,你們一心挂念的宮諭不就在那……”
聞言,眾人連忙回頭望向邀客樓大門,在跑堂的引領之下,宮諭一行人慢慢的消逝
於樓梯間。
“所以說,你們就別再擔心了吧!”
高舉酒杯,對着已然失去宮諭身影的樓梯致意,燕爾傑不住冷笑。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一次且看鹿死誰手。”
燕爾傑信心十足的淺笑,然而世事難料,因着一樁意外,致使他的野心在計劃展開
前即遭夭折……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w“主人呢?”
二樓雅座上,任吾昕一臉沉肅的詢問着探子。
“稟總管,公子已然抵達城內,目前正在邀客樓下。”
斂眉肅容,生就一副平凡無奇相貌與一身刻意不引人注目、作一般商旅裝扮的探子
,必恭必敬的回覆任吾昕所詢問的問題。
“當真?!”任吾昕沉穩的容顏明顯出現大喜之色,“快派人上前迎接。”
“不必了。”護着梅漱,宮諭立於樓梯口說道。
“主人!”
“好大的排場啊,任總管,敢情您是生怕無人知曉您的大駕光臨,是嗎?”
冷睇了眼雅座上唯一落座的任吾昕,宮諭不滿之情明顯溢於言表。
“小人不敢。”聞言,任吾昕斂容垂首,不敢辯駁的低應。
事實上,任吾昕確實是有心藉此把宮諭重返江南的訊息傳開,是以,當企圖被宮諭
一語戳破之際,他也只能默認。
冷然的眼眸環視雅座,在場者皆是宮家子弟,眾人凝視着宮諭的眼光中滿是期待、
希求的無言訴願,然而這一切卻讓宮諭的心不由自主的又黯然幾分。
“罷了,這事對已不屬宮家人的我而言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要怎麼張揚,想擺什
么樣的排場,任總管你請自便吧,但請恕宮諭不克奉陪。”
言罷,無視眾人一副亟欲辯解的焦慮神色,宮諭揮手制止眾人的發言,回首對着老
福伯吩咐:“我們走吧!”
“公子……”
老福伯皺眉,若有保留的看着焦灼的立在一旁的任吾昕一眼,“公子,這時節除了
邀客樓外,其他的茶樓、飯館早已人滿為患,您……”
眼看宮諭仍是一副漠視冷然的神態,情急之餘,老福伯不由自主的將求助的眼神投
向自始至終不曾發言的梅漱。
“福伯,別多事。”察覺到老福伯救助的眼神,宮諭制止道。
“可是……”
“宮諭……”接收到老福伯眼神中的請求,雖不明原因,梅漱卻也不忍拒絕的開口
。
偎在宮諭身側,梅漱以另一隻未被宮諭握在掌中的手輕扯宮諭衣角,“別為難他們
了。”仰起不染塵俗的螓首,梅漱以一貫的溫言婉語勸解。
“你哦……”看着梅漱,不知不覺間,宮諭眼底蘊涵的怒氣逐漸消失。
薄唇緩緩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嬌寵的以手指點了點梅漱如白玉般無瑕的額頭
,“這麼心軟,就不怕被人出賣了?”
梅漱不解,卻也陪着滿溢笑容的宮諭真心的微笑。
“也罷,就依了他們的意,留駐在這邀客樓中吧。”輕嘆一聲,在梅漱的柔柔勸說
下,宮諭心知自己根本無法違背他的請求。
“福伯,麻煩你命人準備幾間客房。”宮諭轉身,對着任吾昕囑咐:“有什麼事,
你私下來見吧!”
淡然的丟下一句話,無視眾人訝異的眸光,宮諭再度執起梅漱雪白的皓腕,和顏緩
色道:“我們走吧!”
“主人……”見狀,任吾昕欲出聲挽留。
然而,比任何人了解宮諭更深、更多的老福伯敢緊搶白:“老奴領命。”
老福伯以眼示意任吾昕住嘴。
“聽令,有事私下再談。”跟在宮諭身後下樓,行經任吾昕身旁時,老福伯低聲丟下這句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