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天亮了,可紅花卻一夜無眠!昨夜所發生的事,真是太過離奇。那自稱是杜懷仁的男子,不知是否是騙人的,紅花想了一整夜,仍然無頭緒。

昨夜的她,在黑夜中,身着一身濕淋淋的單衣,躲躲藏藏的跑回新房,還好沒被發現,否則她這一身狼狽樣,倒像極了私會情郎的出牆女子,被任何人撞見,只怕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少夫人?”門外傳來夜兒的呼喚聲,她害怕地緩緩打開門。

“夜兒,早啊!”紅花振作起精神說。

夜兒驚呼,一臉的驚喜,“老天,少夫人沒事……”

紅花滿臉奇怪的望着夜兒,她身後還有個一臉驚奇,卻沒絲毫開心表情的何嬤嬤!

“會有什麼事嗎?”紅花見夜兒拿着梳洗用具進門。

夜兒直言無諱的說:“前六個新娘,都在新婚第一夜就死了,而少夫人竟還活着呀!”

何嬤嬤隨即捏了夜兒的大腿一把,“你胡說什麼,這新婚第一天,凈說不討喜的話。”

夜兒痛得差點掉下眼淚:“夜兒知錯了……”

昨夜,她是真的差一點就死了啊!

“快幫少夫人着裝,準備給老爺夫人請安了。”何嬤婆又交代守完畢,便轉身走出了門。

紅花心中一直有疑問,此時屋內只剩下她和夜兒兩人,正是發問的最好時機,“夜兒,你剛才說,前六個新娘,都在嫁入杜家第一天就死了?難道少爺都未盡到保護自己娘子的責任嗎?”

夜兒四下望了望,確定何嬤嬤不會再出現后才敢再開口:“少爺啊!他病得都無法下床拜堂了,怎麼可能保護他的新娘呢!老實說,嫁進杜家的姑娘都滿凄慘的,所以我覺得少夫人真有勇氣。”

“少爺……病得下不了床?”紅花皺着眉。

“是呀!像少爺那種身體,實在不適合娶妻子,那隻會令姑娘守活寡守一輩子。但老爺和夫人卻堅信只有娶媳婦來杜家沖喜,才能令少爺的病好轉,所以在死了六個新娘之後,仍執意要再娶媳婦進杜家門,這真是害人啊!”夜兒口無遮攔的說。

紅花頓了頓說:“如果……少爺沒病呢?他可以下床了呢?”

夜兒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少夫人,如果您見過少爺,您就不會說這種話了,我還懷疑少爺那種身子,怎還活得到過二十二歲生日呢!”

這下,紅花幾乎可以肯定,昨夜那個杜懷仁肯定是假冒的了。

“不過,或許少夫人可以成為第一個看見少爺的杜家新娘唷!”夜兒笑着扶起紅花走出門。

昨夜那個不似凡人的男子,究竟是誰呢?紅花疑惑的想着。才走出門,就看見成群的家僕站成兩排,莫不驚異的望着跟在何嬤嬤身後的她,彷彿她還能活着見到日光,是種奇迹呢!

何嬤嬤帶着紅花走進了麗蘭園,那兒僕人川流不息地忙碌着。“怎麼大家都走來走去的,在忙什麼呢?”紅花好奇的問。

夜兒笑着說:“因為少夫人沒死,所以老爺特地要奴僕們放鞭炮慶祝,這表示霉神已走出杜家莊了,而且,夫人在知道少夫人您沒事後,昨天還需人扶着下床的,今天卻精神奕奕的自個兒下床了呢!這全是好兆頭啊!”

紅花聽了差點沒跌倒,“想不到我沒死,意義竟如此重大?”

何嬤嬤領紅花踏入大廳后,紅花這才看清楚了杜老爺和杜夫人的面貌,那真是對外貌非常完美的夫妻!年歲雖已至中年,仍風韻猶存。

難怪元意凡說,杜老爺年輕時十分風流了,他有錢有勢,再加上一副好相貌,莫怪令女人傾心;而杜老爺的長相……紅花暗暗吃驚着,昨夜那自稱杜懷仁的男子,絕對是出自這男人的遣傳,因為兩人的外貌非常相似!

何嬤嬤端在手中的茶盤,久久不見紅花端去,不禁有些責備道:“少夫人,該給老爺夫人奉茶了。”

紅花這才如大夢清醒,忙端過茶盤往杜老爺夫人走去,“老爺,夫人,請用茶。”

杜夫人江映月微笑着接過茶,“紅花,別生疏,叫爹和娘就行了,雖然你的出生低,可咱們不介意的,只有你,才當得起杜家的媳婦,見你沒事,我真是太高興了……”

杜夫人說著,不禁流着眼淚,杜老爺杜澈忙安慰道:“這是喜事,別哭了。你瞧,紅花雖瘦了點,但看來非薄命相,肯定能與懷仁白頭偕老的。”

“都怪你,你那些風流胡塗賬,全算到咱們兒子身上來了,才短短兩年,就死了六個新娘子,這不正應驗呂晦心當初所說的話嗎?要你絕子絕孫……”杜夫人哭着埋怨道。

呂晦心?是誰?突然出現的名字,令紅花吃驚,是杜澈的風流情賬嗎?

“你說哪兒去了,那惡婆娘不過賭氣說說,你倒全當真了。”

“都死了六個新娘子了,怎不當真呢!”杜夫人傷心道。

杜澈站起身,不顧禮節的轉身就進房去。他嘴上雖不信呂晦心那惡毒的詛咒,但在連續兩年內,死了六個新進門的媳婦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風流了這許多年,終遇惡報,這教杜澈怎能不收斂呢?這一年多來,他已不沾女色,甚至引以為戒了啊!

紅花靜默着,此時,杜夫人映月忙拭去了眼淚說:“紅花,你甫入門就讓你看笑話了……”

紅花搖了搖頭,似了解杜夫人因丈夫風流而造成的悲哀,“夫人,你言重了……”

杜夫人執起紅花的手,將手中的玉環戴進紅花粗糙的手腕中,杜夫人憐借的望着她,“這手鐲,是杜老夫人死前傳給我的,只傳杜家長媳,可杜家皆是一脈單傳呀!現在,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呀!”說著杜夫人又淚如雨下。

紅花本搖着頭要拒絕的,但見夫人如此疼惜她,竟令她一時心軟,將手鐲戴上了手,都忘了自己不是真心來嫁她兒子的。“夫人……我……”

“你還是不肯叫我一聲娘嗎?我知道,懷仁體弱多病,會令你守一輩子活寡,你或許不是情願來嫁他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杜家絕不會虧待你的……”杜夫人傷心的說。

“娘,您別哭,我不是嫌棄懷仁,我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低下,所以不敢稱您為娘呀!”紅花心急的解釋着。

杜夫人這才破涕為笑,“你叫我娘了,我好高興,孩子,身份不能代表什麼的,重要的是人心呀!”杜夫人語重心長的說。

見杜夫人如此和善,不禁令紅花想起自己的親娘,像杜夫人這麼好的一個女子,怎有人會如此傷害她呢?她一定得找出殺害那六個新娘的兇手,不讓杜夫人再傷心了。

“娘,您大病初癒,再進房歇會兒吧。”紅花體貼的挽起杜夫人。

杜夫人感動的微笑着,“好久……沒人這樣關心我了呀!”

這語中有着多少哀凄啊!杜澈想來絕不是位好丈夫。紅花心疼的望着杜夫人,此時,竟在門邊瞥見了個清麗的人兒,她有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正偷瞧着她們呢!

“那是……?”紅花望向那小姑娘,她發現她們朝她望來,連忙快步的跑開了。

“那是懷笙,懷仁的異母妹妹。”杜夫人嘆息的說。

“異母妹妹?”那個就是咒死杜懷仁新娘的大小姐嗎?怎看來憂憂鬱郁的呢?之前,她還以為大小姐是杜夫人的女兒呢!原來,竟是杜澈在外風流的成果。

“老爺……在外風流就不小心留個孩子在外頭了,是我要何嬤嬤將她接回來住的。但想不到她……竟詛咒懷仁的新娘不得善終,太令我失望了。”杜夫人心痛的說。

“娘,你別再傷心了。”紅花愈來愈覺得事情複雜了。

“你也歇息吧!李嬤嬤會伺候我的。”杜夫人嘆息的由她的貼身僕人李嬤嬤扶進房去。

紅花於是踱步出了麗蘭園,竟意外的發現,原本對她譏笑有加的奴僕們,此時皆恭敬的對她行禮,叫聲少夫人,有別於之前的不理不睬。就連何嬤嬤也不敢再露出睥睨的眼神了,這是怎麼回事?

心一轉,紅花知道這全是因為她手上的翠玉鐲,這翠玉鐲說明了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敢情是杜夫人怕下人對她這低出身的少夫人不敬,故在見面之時,忙把玉鐲戴到她手上。杜夫人心思之細膩,真教人感動啊!

紅花手摸着玉鐲,望向身邊的夜兒:“夜兒這……”

夜兒一改之前的不尊重,忙恭敬的說:“少夫人有何吩咐?”

“不是的……”紅花又望向何嬤嬤。

何嬤嬤忙道:“少夫人要覺得夜兒伺候不周到,我會再多派幾個丫頭去伺候少夫人。”

紅花忙拒絕道:“不必了,夜兒一個就夠了。”

想不到身份竟如此重要,這令紅花不禁大搖其頭,不敢苟同,莫怪杜夫人要說人心重要了。

此時,紅花看見杜懷笙正一臉陰冷直望着她,看來已等候她多時了,她的冷漠,真像昨夜她所見到的那個杜懷仁呀!

“我有話跟你說。”杜懷笙用命令式的態度說。

“請說。”紅花不畏懼她挑戰的眼光,據說,這杜懷笙有戀兄情結,想必她是來給她下馬威的。

“你們全下去,我要跟她單獨的說。”杜懷笙下令道。

“是,大小姐。”那些奴僕忙各自踱開。

杜懷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紅花,眼中露出鄙視的眼神,“就算大娘承認了你,我還是不會把你當大嫂看的。像你這樣又丑又貧窮的姑娘,根本配不上做杜家的媳婦!”

罵的真夠毒,紅花忍住氣,“如果你目的其實是在羞辱我,那恕不奉陪了。”

紅花轉頭就要走,那小丫頭竟又開口說:“果然小家子氣,心胸又狹窄,標準窮人家醜丫頭的氣度。”

紅花停下腳步,回頭望上杜懷笙那挑釁的大眼睛,她略眯了眯眼,這小姑娘約莫只十五、六歲吧?竟然練就了一張惡毒的嘴。

“你除了嘴巴惡毒外,還有什麼本事?”紅花笑着問。

杜懷笙的臉色大變,想不到紅花外表看來瘦弱,其實不是好欺負的,杜懷笙冷着一張臉,“你別以為你今天能活着,明天就沒事了,看着吧!當杜家新娘子的下場可是很慘的,你若識相,就快走吧!”

“謝謝你好心的勸告,如果沒其他的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紅花昨夜一夜無眠,現在真疲累的想睡覺了。

杜懷笙寒着一張臉,望着紅花從容的離去,她想不到世上竟會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恐嚇不了她,她得再想別的法子才行,杜懷笙微微的笑了起來,令人有種詭異的感覺。

月上梢頭,紅花被一陣奇怪的吵雜聲吵醒,數來,她不過也才睡上三個時辰而已。為了照顧病重的父親,她已養成少眠的習慣了,而且極容易被驚醒。

此時,她睜開了雙眼,往那吵雜的聲響望去,竟看見窗戶大開,外頭有張猙獰的鬼臉正望着她笑,還發出陣陣的吱嘎聲。

紅花可不是被嚇大的,她甚至可想見前面那六位新娘,是如何驚嚇至死的了,她起身往那鬼臉追去,大叫:“哪裏跑,你這裝神弄鬼的傢伙。”

那鬼臉似乎沒想到紅花竟有膽子追他,略震了一下,忙快速的消失在窗外,當紅花開門追出去時,已不見鬼臉的蹤影,那身手真是了得,紅花凝着神找着。

另一方面她也覺得奇怪,在這夜深人靜之時,有這等的吵雜聲,卻不見半個奴僕出來探看,這宅子的人都只顧自己死活嗎?

紅花心有不甘,躍上了屋頂,那來者不善的傢伙,肯定是往高處逃了。紅花追了一段路,仍不見那鬼臉的蹤影,雖有不甘,也只得跳下屋瓦,準備回她的朝雲院了。

在跳下屋瓦的一剎那,她看見了個人影,就那樣直挺挺的站在屋瓦上,紅花浮起一絲笑意,縱身又躍上了屋頂大喝:“那裏逃!”

那人影似被驚擾到,轉身望向她,那如白玉般的俊美臉孔,是他!

杜懷仁此刻的表情是冷漠的,他沒想到有人會半夜跳上屋頂來打擾他的清靜。

紅花也沒想到會再遇見他,也是滿臉的驚奇,“你……杜懷仁,你真是杜懷仁?”

“如假包換!你在這裏做什麼?”杜懷仁冷吟的問。

“我追一張鬼臉來的。”紅花說著。

“你的臉比鬼更可怕,恐怕他是被你嚇跑了。”杜懷仁沒有表情的說。

太……太可惡了,這對兄妹有着同樣惡毒的嘴,紅花忍住氣,“那你又在這裏做什麼?平常裝病卧床的,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杜懷仁望着她,風吹動他的白衣和發,使得白凈修長的他,彷彿要飛起來似的,他淡然道:“我在這乘涼。裝病躺太久,很累人的。”

半夜站在屋頂上乘涼?還承認自己裝病?這杜懷仁,到底在想些什麼?紅花的疑問,真是愈來愈多。

“你為什麼要裝病?”紅花提出了她的疑問。

杜懷仁望着她,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要嫁進杜家?”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紅花生氣的說。

杜懷仁挑了挑眉道:“是嗎?那裝病也是我的事,你何必問?”

“你……”紅花為之氣結,直瞪視着他。

“醜女,別望着我,你會嚇到我的。”杜懷仁皺着眉說。

丑……醜女?紅花快氣死了,這男人,簡直太過分了。

杜懷仁眼神望向遠方,“你還是趁你還有口氣在,趕快離開杜家莊吧!這裏不是適合你的地方。”

原來,他的目的就是想趕她走,想她燕紅花,什麼沒有,就是有骨氣,她說著:“我偏不走,看你能耐我何!”

說完,紅花快速的跳下屋頂,奔回她的朝雲院。

杜懷仁望着她遠去的身影,一臉若有所思,想不到他這次娶回來的新娘不但膽大包天,還勇氣可嘉,他還沒聽見她尖叫過,或有害怕過的表情,想到她那張無畏無懼,又老是發怒的臉,他就覺得有趣。

但,不能因為她有趣,就把她留在杜家送死啊!剛才,他看見她的手上,有家傳的玉鐲戴着,想必,是他母親已承認她在杜家的身份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呢?得想個辦法,將她趕出杜家才行啊!

紅花氣呼呼的奔跑着,掩不住心中悶氣,還有那麼點的難過,只因那個杜懷仁叫她醜女。

她從來沒在乎過自個兒的長相,因為太好相貌的女子,不適合街頭賣藝,依她這瘦巴巴、乾癟癟,膚色呈小麥色的女子,在街頭賣藝之時,肯定不會招來惡人調戲,是最安全不過了,她甚至還為自己的長相慶幸過呢!

可為什麼杜懷仁一說她是醜女時,她的心會像被刀刺般難受呢?一時之間,竟恨她沒有遺傳她娘那閉月羞花的容貌,紅花倚在牆邊喘氣。

這一張眼望,竟發現自己又跑到杜家的禁地——玉祠堂來了,這裏不論是在白天或黑夜,都一樣詭異。

紅花想起了自己和杜懷仁的第一次見面,她平靜無波的心,就開始有了波浪,正因如此,杜懷仁那一聲“醜女”,使她聽來異常難受。

“誰是醜女啦!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我非得找出那害死六個新娘的兇手。”紅花憤恨的說完后,便被眼前的人給嚇得尖叫出了聲。

一個面容蒼白的老婆婆,手提着燈籠,靜靜的注視着紅花手上的翠玉鐲,她不知何時站在紅花眼前的,紅花竟一點也沒發現。“你……你是誰啊?老婆婆。”

這老婆婆身上有着尊貴的氣息,雙耳垂上有對翠玉的耳環,使她看來更加尊貴,她約莫六、七十歲了吧!瞧她略彎着的腰,及滿頭銀白的發。

“叫婆婆就好,加個老字做什麼——你瞧,我這年紀了,還有牙齒呢!”說完老婆婆還張開嘴,露出了幾顆牙齒。

真……是個奇怪的老婆婆,不過,這把年紀了,還有沒鬆動掉落的牙齒,也算了不起了,紅花暗暗的想着。

那老婆婆上上下下的瞄着紅花,一副打量的眼神,“你就是杜家第七個新娘子嗎?瞧你一副瘦骨如柴的單薄模樣,姑娘家的,竟把皮膚曬得這麼黑,就算再美的姑娘也變醜了,你沒聽說過一白遮三丑嗎?”

這個怪婆婆,一見面就數落她的丑,紅花這一天之中,被罵了幾次醜女啦!該數一數才是。

“我……我也不是故意把自己搞丑的啊!我從小就跟着我爹在江湖上賣藝,這烈日當下,還是得表演啊!我也沒顯貴的家庭,去造就一身的雪白肌膚啊!要是不賣藝,就沒飯吃了,且美醜並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想她燕紅花,自八歲那年就開始不幸的命運,不光只是江湖賣藝而已,還老是餐風露宿呢!在這種刻苦的環境之下,哪個姑娘還美麗得起來呢?

怪婆婆沒安慰她,反倒笑了起來,“你既然知道美醜不是最重要的道理,何以獨自在這裏傷心呢?”

紅花震驚的望着這個怪婆婆,“婆婆……你怎知我為自己的丑傷心呢?”

“你剛喊那句‘誰是醜女啦!’夠大聲的了。”老婆婆搖頭說。

紅花不禁略紅了臉,想不到玉祠堂這夜裏竟還有人。咦!這王祠堂不是禁地嗎?怎這怪婆婆會出現在這兒呢?紅花此時愣愣的望着眼前這位怪婆婆。

怪婆婆的臉,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更蒼白了,她望着紅花又說:“你說得沒錯,美醜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心哪!”

“婆婆……您究竟是誰?”紅花疑惑的問。

怪婆婆有些詭異的笑着說:“我呢!就住在玉祠堂。既然你戴上了杜家的傳家玉鐲,那婆婆就肯定會保護你了,我已經很久沒跟人見面了,也不喜歡人打擾我,你可別跟人家說你見過我,明白嗎?”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婆婆,您仍沒說您是誰啊?”

“以後你會知道的,何必急於一時呢?記住婆婆說的話了嗎?”怪婆婆直視着紅花問。

紅花望着她,不知不覺就給她嚴肅的表情給震住,胡亂的就點了點頭。

怪婆婆滿意的微笑,轉身走進了玉祠堂,紅花心中甚是奇怪,忙追了上去,只見怪婆婆已走至祠堂前,手邊的燈籠一滅,就再也見不到人了,那怪婆婆的功夫真是了得啊!只一轉眼,便不見人影,紅花咋舌的想着。

原來,玉祠堂里還有住人啊!而且是一位看來尊貴的怪婆婆,想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一定不小,否則禁地玉祠堂怎會破例讓人住呢?

不過,這位怪婆婆似乎是個好長輩呢!她是特地出來安慰她這個醜女的吧!紅花有些欣慰的想着。這杜家也不全是壞人吧!她下定了決心,要和杜懷仁那裝病的大少爺,好好的斗一斗才行,她才不認輸呢!

一早,紅花就不顧夜兒的阻攔,硬是要走進松竹園,那個“體弱多病”的杜少爺所居住的地方。

“夜兒,別拉着我,都成親多日了,我見相公一面,難道也不行嗎?”紅花推着夜兒,她緊拉着紅花。

“不行呀!少夫人,少爺身子虛,怕吵的。你這樣進去會挨罵的,我求你了,快回房吧!”夜兒哀求道。

“身子虛,那更需要人照顧了,不是嗎?”紅花執意道。

此時,何嬤嬤竟自松竹園走了出來,“一大早的,吵什麼?你們難道不知道少爺很怕吵嗎?就算你是少夫人,也不許如此吵鬧。”

何嬤嬤是杜少爺的奶娘,已把少爺當成骨肉看待了,哪容許別人吵到少爺一絲的清靜,當下也顧不得杜夫人承認的少夫人了。

紅花一抬頭望着何嬤嬤那張生氣的臉,也看見了在她身後,有位非常嬌美的姑娘,那姑娘身子十分纖細,那張臉更是美麗動人,尤其是那雙柔情似水的眼,水盈盈的,令人心折。

“我想進去探視少爺,我入杜家的門已多日了,卻沒見過少爺,身為杜家媳婦,這也太失禮了!”紅花小心的說。

“少爺已習慣由我們這些下人伺候,少夫人不必費心,何況,少爺怕見生人的。”何嬤嬤正色的說。

“那麼她呢?她是誰?”紅花指向那位嬌美的女子。

那女子看來有些慌張,那副柔弱無助的樣子真惹人憐啊!她慌忙的低着頭,有些不知所措。

何嬤嬤說道:“她是專門伺候少爺的丫環,名叫水煙。”

“水煙見過少夫人,給少夫人請安。”水煙怯怯的說。

連伺候杜懷仁的丫環都這麼美麗動人,莫怪杜懷仁要叫她醜女了,這水煙不僅人美,說話也柔細動聽,看她那嬌嫩的模樣,彷彿柔得要出水了。

紅花望向松竹園裏面,只見園內四周一片清靜優雅,十分怡人,她失望的說:“我連見他一面也不行嗎?”

“少爺需要的是安靜的休息。”何嬤嬤堅定的說。

此時,那看似柔弱的水煙竟不忍道:“何嬤嬤,就讓少夫人見見少爺吧!畢竟他們剛成親,不讓他們夫妻見見面,少夫人也挺可憐的……”

紅花望着水煙那恬靜的笑容,心中生出了好感,這姑娘不僅人美,性情好又善良呢!

“這……”何嬤嬤也知道於情於理,不該不讓他們夫妻相見,但她就不喜歡這出生低賤的姑娘,沒姿色沒身份的,竟也當起杜家的少夫人。

“我保證只看,不吵鬧。”紅花保證的說。

“好吧!少夫人請隨我來。”何嬤嬤終於同意了。

紅花叫夜兒守在松竹園外,跟在何嬤嬤身後,還不忘朝水煙投以感激的一笑,水煙柔柔的搖頭微笑着。

“水煙,真是個好姑娘呢!”紅花由衷讚賞着。

水煙白皙的臉頰略紅,“謝少夫人誇獎。”

何嬤嬤靜靜的說:“正因為水煙乖巧、勤奮,機伶又懂事,所以在她十五歲被賣入杜家之時,我便要她伺候少爺。這三年來,少爺被她伺候的很好,這水煙人美,性子又溫柔,少爺可滿意的很呢!”

一聽,就知道何嬤嬤在給紅花難堪,竟把她跟水煙相比了一番,一比就把她給比到邊疆去了,紅花真是氣悶哪!看着水煙,她確實自嘆不如……

水煙滿臉羞怯的說:“少夫人,我只是盡下人的本分罷了,沒何嬤嬤說得那樣好啊!

“我知道,你別緊張。”紅花釋然的笑着。

一走進松竹園中,她便聽見了一陣規律的掃地聲,那掃地的力道是如此渾厚,依稀可聽出此人的身手必定不凡,這竹棍揮動聲音的力道,紅花也在自己的爹,燕南山舞棍的時候聽過,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才有此內力。

紅花往掃地聲的地方望去,看見了一位身着灰色下人服的壯碩男子,他也正抬起頭,望向紅花投來的眼光。

那中年男子的眼光十分犀利,看他的身形,就知道是位練武之人。

何嬤嬤開口道:“這位是甫入杜家的媳婦,她想見少爺,所以咱們帶她進來了。”

“原來是少夫人,失敬。”這件中年男子,名叫司徒無極,是杜懷仁最親信的僕人,而且也是唯一和杜懷仁同住在松竹園的僕人。松竹園只要一到黃昏,便不許任何人打擾,不管是何嬤嬤,亦或是水煙,也只能在白天出現。

“怎麼稱呼你呢?大叔。”紅花恭敬的問。

“司徒無極,少爺都叫我極叔。”極叔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位下人,甚至有一代梟雄的氣勢。

“原來是極叔,幸會。”紅花欣賞着他的豪氣。

“少夫人,請跟我來。”極叔恭敬的迎請。

何嬤嬤拉着水煙,似監視似的緊跟在紅花身邊,一起進入了主院之中。紅花走進這寬敞的大院之中,只見四周的竹林排排相錯,之中,有間幽靜出塵的屋子,這屋子和竹園的氣息十分相符。

“少爺,少夫人來探望你了。”極叔帶領着他們進屋。

紅花一進屋,便看見了倚在太師椅上,半卧着的杜懷仁,他的臉色看來如此的蒼白,但卻是她夜裏兩次遇見的那個杜懷仁啊!可現在卻是一副病弱的樣子,沒絲毫精神。

杜懷仁略挑了挑眉望向紅花,且一臉的不友善,“是誰准許你進來的?”

“少爺,是少夫人硬要闖進來見你,不得已,我們才讓她進來的。”何嬤嬤馬上指控紅花的罪行。

紅花略皺了皺眉,她進來,就是為了印證這個杜懷仁,是不是正是她所遇見的那個杜懷仁。此時,一見着他,才真是確認無誤,可在白天看見的他為何不似在夜晚看見時的他,那樣精神呢?

“我進杜家門已多日,來探望相公也是應該的。”紅花觀察着杜懷仁的一舉一動,發現他真是個裝病天才。夜晚他可來去自如,力氣更是大到可把人舉起;而現在,卻是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

杜懷仁又挑了挑眉,冷淡的說:“誰准你叫我相公?你得叫我少爺,記住你的身份。”

紅花頓時刷白了臉,杜懷仁當眾羞辱了她。瞧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真令紅花想當場拆穿他的偽裝,教他嘗嘗全棍門棍法,打他個跪地求饒。

何嬤嬤撇嘴笑着:“少爺,她雖身份低下,可也是夫人正式承認的杜家媳婦,要她叫您少爺……不太妥吧?”

紅花也挑起了眉頭,直視着杜懷仁,“沒關係,叫少爺就叫少爺吧!少爺今天看來,病得好像快死了似的,身體可得好好保重呀!可別被半夜的涼風,給吹跑了才好呀!”紅花意有所指的微笑着。

“你……說這什麼話!什麼少爺病得快死了……”何嬤嬤真是快氣暈了,

這沒身份的野丫頭,說這像話嗎?

“喔!我說錯話了嗎?都怪我這低下的身份。我沒讀過什麼書,請少爺多多見諒。”紅花笑望着杜懷仁那張冷然的臉,氣死了吧!哼!

“你叫什麼名字?”杜懷仁突然問着。

這傢伙,竟連自己娶進門的媳婦名字都不知道!真教人為之氣結。紅花抬頭挺胸的說:“燕紅花。”她的名字,可是她的驕傲,因為這名字是她親娘取的,她十分珍惜。

紅花一報出名字,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司徒無極,此時竟被震驚住的愣了楞,他抬頭直視着紅花,若有所思,可沒人發現到司徒無極的不對勁。

而這一方面,杜懷仁的嘴角竟向上揚了揚,他笑了,使他蒼白的臉,有了點精神,“你叫紅花嗎?瞧你長得這副模樣,哪像什麼紅花!”

紅花怒氣的盯住了他,這個人,老是在羞辱她!紅花沉住氣,也學他笑着,“是呀!就像有人名叫什麼懷仁的,可內心一點也不仁厚啊。”

杜懷仁隨即收起了笑容,和她怒眼相望着,最令紅花沒想到的是,這看來弱不經風的杜懷仁,此刻竟會偷襲她,他抓起桌上一杯冒着熱氣的蓮子湯,一把丟向紅花,令在場的每個人莫不大驚失色。

但紅花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她輕巧的接住那飛向她身上的杯子,而且一轉手,將蓮子帶湯整個完整的落入杯子,絲毫沒落下一滴湯水,姿勢完美無瑕。

“少爺賞湯喝嗎?謝了。”紅花一口喝光蓮子湯,得意望着杜懷仁。

杜懷仁眼中有絲驚訝,但隨即又露齣戲誇的笑意,“不客氣,本少爺還賞你茶喝。”說完將手邊的茶壺一把向紅花丟去,接着又丟了三、四個杯子齊飛。

紅花巧手的用手用腳,外用頭頂住那些東西,還樂得咧嘴笑出了聲音,“小意思,想我在江湖賣藝之時,頂的東西可比這些精采多了。”說完,她拋起這些茶壺杯子,上上下下的拋着玩着。

“真厲害,再接接這個吧!”杜懷仁讚賞后,又拋了東西往紅花飛去,紅花只剩嘴還空着,當下不容遲緩的用口接住那飛來的東西。

這一接,她不禁馬上吐出了口,手上的東西又全一起粉碎在地。原來,杜懷仁竟拋了只鞋子給她接。

此時,在場的每一位莫不笑得掉出了眼淚,就連一向沉靜溫婉的水煙,也笑叉了氣。

紅花快氣瘋了,“你……你竟然丟鞋子啊!大少爺!”

“我丟你接,這很有趣啊!”杜懷仁又斜靠回太師椅上,他的臉上有着壞壞的笑容,令紅花更是生氣。

何嬤嬤此時忙說:“好了,少爺也該休息了,剛才這麼個一動,只怕待會兒又要喘起來了。少夫人可以離開了。”

“少爺,我扶你休息。”水煙柔柔的扶着杜懷仁,杜懷仁靠着她,由她扶向床上去。

紅花望着這一幕,竟有種妒忌的情緒,隨即,她馬上揮去這個想法,她是來查案的,不是來這談情說愛的,何況,杜懷仁的種種行為,都在傷害着她,她才不可能對這個裝病的男人動情呢!

紅花轉頭就要走,沒想到,此時杜懷仁竟叫住了她:“等一下。”

紅花釘下了腳步,不解的望着他,“怎麼?水煙服伺你還不夠?難道還要我留下來幫忙嗎?”

杜懷仁躺在床上,斜望着她,“你在妒忌?”

“笑話,我和你哪談得上什麼妒忌之事啊!”紅花打死也不承認。

“是啊!你是沒資格,但,地上那些碎杯子片,你收拾收拾吧!東西是你打碎的,別要別人幫你收拾殘局。”杜懷仁淡淡的說著。

紅花一肚子委屈,看他對水煙多體貼,竟捨不得她去拾那些杯子碎片,紅花咬了咬下唇,“我會收拾的。”說罷,她轉身走出去找掃把。

“你們也出去吧!我累了。”杜懷仁閉上了眼。

“可是,少夫人還在這兒呢!”何嬤嬤不放心的說。

“何嬤嬤放心,我在這,不會讓少夫人吵到少爺的。”極叔沉聲道。

何嬤嬤一向對極叔那種潛在性的威嚴感到恐懼,此時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拉着水煙快快地走了出去。

等紅花找到掃把,再回到屋內時,發現屋內只剩下杜懷仁一人;正閉眼歇息呢!其他人都走了?

紅花悶悶的掃起地上那些殘破的碎片,一方面偷偷的瞪視杜懷仁那張白玉似的臉。這男人真是好命,什麼事都不用做,就有人服伺的好好的。

“你瞪着我做什麼?”杜懷仁忽睜開眼睛問。

“我要去告訴大家,你的病全是裝的,拆了你的台,教你再也演不下去。”紅花威脅的說著。

“去說吧!反正也沒有人會相信。”杜懷仁一手支着頭,側身望着她掃地。

“怎會沒有人相信?我要告訴他們,你半夜在玉祠堂吹簫,還爬到屋頂上乘涼。”紅花得意的望着他。

杜懷仁笑了起來,“好啊!不過,到時被認為你瘋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我只是說出實情,怎會被認為瘋了?”紅花一副看穿他心思的表情。

“大家都認為我病得很重,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杜懷仁說這話時,表情有點無奈。

紅花哈哈哈的笑出了聲,“傻瓜才會認為你病得很重!”

杜懷仁不語,靜靜的望着紅花,紅花立即停止笑,在他的注視下,她顯得有些不自在,快快的掃好后,說:“我掃好了,要走了。”

“紅花。”杜懷仁叫住了她。

紅花立在門口,回頭望着他,只覺他蒼白得嚇人。

“快離開吧!離開杜家莊。”杜懷仁說著。

又是這句話,紅花朝他哼了一聲,“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她轉身快步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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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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