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微風輕指着河畔的柳樹,柳條無力的隨風款擺,濃郁的花香瀰漫在微濕的空氣中。河中紅的、白的、青紫的荷茶盛開着,襯着大而圓的荷葉,煞是好看。
“公主,披上外衣,風有些涼呢!”玉扣將件藏青色的長袍披在卿娉的身上。
“嗯,玉扣,你剛才說有人報信祥王他那邊將有貴客來訪,你……你有沒有去問問看來者是誰?”卿娉將長袍穿上,粉頸低垂的看着河中心那朵潔白的荷花,低聲地問。
“公主是想知道來的是不是九王爺?好,奴婢這就去問。”
玉扣笑着說。“說不定是可依王爺派人送雁為聘,要選日子跟公主成婚了呢!”
“玉扣!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又沒有說……”卿娉紅着臉跺腳連連的追着玉扣。“你這丫頭,看我怎麼治你這張嘴皮子!”
“哎唷,公主饒命啊!玉扣自己治就行啦!”玉扣說完,自己拉拉兩邊的腮幫子。“公主這下子氣消了吧?”
卿娉嗔瞪她一眼。“還不快去,要是再胡說,你看我饒不饒你!”
“是,奴婢這就去!”玉扣說完提起裙腳,飛也似的向前的迴廊跑去。
“卿娉,你這孩子怎麼站在這發獃,玉扣這丫頭跑到哪望去了,怎麼沒跟在身旁照顧你?”瑤妃不知何時已在一群宮女的族擁之下來到她身後。
“母后,孩兒要玉扣去辦事了。母後身子不舒服,怎麼不多休息?”卿娉趕緊扶着面色蒼白的瑤妃坐下。
“唉,母后的身子自個兒也知道,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找人送信到祥王那邊,你跟可依早日成婚,母后也好放心。”瑤妃憂心地說。“母后這幾天一直夢到你死去的父王跟王兄們,大概母后的日子也不長了……”
“母后,,別這麼說,孩兒這就去焚香祝禱,祈求上蒼庇估母后……”卿娉急急地說完,就要其他的宮女去備妥香案及清香。
“卿娉,母后最掛心的還是你。如果母后不在了,你要記住,如果有事一定要到東方的平王那邊。平王是母后的王兄,你一定要去平王那裏;否則再也沒有人能保護得了你的。咳,咳……”瑤妃住的連聲咳了起來,甚至哇一聲的咳出一團濃濃的血塊。
“母后!快去傳太醫。”卿娉焦急的大叫,在宮女的協助下將瑤妃扶進房中。
太醫把完脈,開出一些藥方交給身旁的宮女。要卿娉跟他一道出去,卿娉看看床上臉色蒼白的瑤妃,噙着淚的和他走了出去。
“公主,瑤妃是久年重症,再加上她心情憂悶過久。這樣下去可不太好!”太醫皺着眉地說。
“太醫,您一定要治好母后!”卿娉一聽之下紅了雙眼,妯哽咽地直求着太醫。
“唉,公主。微臣已經儘力了,現在只有盡量不要刺激到瑤妃,這樣或許可以多拖些時候。”太醫語重心長地說。
“是,謝謝您了。”卿娉拭着淚水地說。
“微臣告退。”太醫說完提着他的藥盒走了。卿娉走到香案前,她舉起三炷清香,朗聲禱告。
“天地河川,所有神靈,請庇佑母后,早日康復。”她鄭重的朝天地四方各拜三下,這才將香插在香爐中。
她嘆口氣的返身向房間走去,一眼卻瞥見玉扣正神色有異的朝這裏急急走來。
“公主,瑤妃娘娘的病又複發了嗎?”玉扣指指空地上的香案,低聲地說。
“嗯,太醫說只能盡量拖了。”卿娉說著淚水又不住的往下滑落。
“公主,你不要傷心,否則娘娘看到了又要心疼。”玉扣看到卿娉的淚水,心裏猶豫着要不要將剛才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嗯,你到前頭去,有沒有探聽到什麼消息?”卿娉擦乾淚水,低聲地問。
“沒……沒有,大概是個使節而已。我們進去探視娘娘吧!”玉扣扶着卿娉走進去,她還在為剛才所偷聽到的話感到震驚。
自雁老王過世之後,連年兵戰,卿娉的三位王兄都戰死異地。而諸王分割天下后,勢力最大的就是寧王及祥王。寧王是老王的親兄弟,所以他起而收容王后瑤妃及公主卿娉。
剛才她偷偷的躲在議事廳中偷聽,來的是可依王爺沒有錯,但他所說的話卻令玉扣大惑不解——
“九王爺,今日前來送聘是不是要迎娶卿娉公主?”寧王笑着說。寧王長得富富泰泰的,有如一尊彌勒佛。
“是,奉王兄之命,特來迎娶卿娉公主。”可依平平的說,臉上不見絲毫的喜悅之情。
“噢,是了,是了。要不要立刻派人去通知卿娉?你們小倆口也許久不見了,不是嗎?”寧王笑眯咪地說。寧王向來賞識可依,是眾所皆知的。
可依的臉上抽動了一下,但他搖搖頭。“寧王,恐怕您誤解我的話了……”
“哦?”寧王詫異的走下王位前的台階。“你不是帶了這些聘禮來迎娶卿娉?”
“是。我是來‘迎娶’卿娉……卿娉,她將嫁入後宮,成為我王兄裔凡的妃子,而非我的妻。”可依黯然地說完,退到一旁去看着窗外被風搖晃得有些花容零散的芙蓉。
“什麼?”寧王瞪大了眼睛。“卿娉是你已訂親的妻子,裔凡他……這不合禮教啊!難道你願意將未過門的妻子讓給裔凡?”
可依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的仰天長嘆。
倒是他身旁的貼身護衛陸青忍不住的上前一步,“寧王,可依王爺的性命就操之在此一舉了。”
“你說什麼?”寧王感到事態嚴重的趨向前去。“你叫什麼名字?把事情給我仔仔細細的說清楚!”
陸青雙膝一跪。“求寧王替可依王爺做主。自從老王爺病重之後,國事一律由裔凡王爺掌管。三年內稅賦加重近三成,百姓怨聲載道。前些日子裔凡欲將可依王爺流放至沼澤開墾,幸賴丞相去向老王爺求情,可依王爺才能以倖免。這回裔凡王爺要強奪卿娉公主,如果不能遂其心愿,恐怕不但可依王爺,就連老王爺都可能橫遭不測。奴才陸青求寧王救救可依王爺及老王爺。”陸青不住地磕着頭說。
“陸青,你起來。”寧王面色沉重的走向可依。“可依,祥王的病還是沒有復原?”
“太醫說是早年征戰太多,過損元神所致。只能靜心調養,盡人事聽天命了。”可依黯然地說。
“嗯。”寧王沉思了一會兒,這才抬起頭看着他。“可依,卿娉的性子相當剛烈,我看她不會願意改嫁裔凡。況且,她已跟你訂親,算是你的人了。古有明訓:‘烈女不嫁二夫’,熟讀詩書的她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既然她已是我的人,她就應該明白從父、從夫、從子的閨禮。如果……如果是我命令她改嫁裔凡,她也不從嗎?”可依悲憤地說。
“可依,你不要太激動。我們仔細的推敲推敲,或許仍有轉圜的餘地。況且,祥王畢竟是你們的親生父親,裔凡應該不至於下什麼毒手吧?至於你,你確定還要回去嗎?我可以為你安排……”寧王輕聲地說。
“不,我必須回去。”可依不待寧王說完,立即急促的說。
“我若不回去……那老師和他的十族人口都要保不住性命了。”
“原來裔凡是以劉師傅的家族性命來威脅你,唉,沒想到裔凡會扣留人質在手中。那我就不能留下你了,可依,你想怎麼辦呢?”寧王皺着眉頭地說。
“我將帶卿娉回去,明日一早即起程。”可依面帶倦容地說。
“明日,會不會太趕了?要不要休息幾天,補充好糧草再走?”寧王強打起精神地說。
“不了,多謝您的好意。裔凡的個性多疑又善嫉,我怕耽擱太久,他可能會對老師下毒手。”可依躬身為禮地說。
“唉,你要怎麼告訴卿娉呢?依她的性子,只怕她連宮門都不肯踏出一步。”寧王想起卿娉的倔脾氣,嘆着氣地說。
可依凝神想了一會兒。“寧王,我想先不告訴卿娉,等入了我國的領地時,再告訴她。屆時,她就是要使性子,大概也沒有法子了。”
“可依,你當真不再考慮?卿娉是我的侄女,我不能同意她受這種委屈,況且,裔凡的王后陰狠又善妒,我怕卿娉會受到的欺負。”寧王仍嘗試做最後的努力。
“依卿娉的姿色及才華,她會受到裔凡的專寵的。況且,王后陰謀聯合她的外家叛亂,裔凡早已對她不滿,可能會廢了她的后位。到時候,卿娉的地位就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卿娉願意,她必然可以解救國內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
“你是說?”寧王駭然地說。“你是說……”
可依緩緩的點點頭。“我會全心全意輔佐卿娉,讓她專心致力於治理國家。當然,時機一成熟,我會先助她推翻裔凡的。”
寧王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可依,你可知你今日所說的話有多嚴重?你是謀反呵!”
“是,我是謀反。但我是為了受苦受難的百姓,況且我也補嘗了卿娉,她將成為祥國的女王。我將王座送還給她,也算是無所虧欠了。”可依說完,直視寧王而無所懼的坐在寧王下首。
“唉,你先去休息吧!卿娉和瑤妃大概也休息了,明天早朝時再說吧。”寧王說完一招手,左右的侍衛自行上前將那些聘禮都抬了下去。“可依,我認為你還是應該先告訴卿娉一聲。
她雖身為女流,但能力可不遜於你我。”
“是嗎?再說吧!”可依疲倦的說完,和下屬一起跟着那些抬聘禮的侍衛下去休息。
“這可怎麼辦?唉,祥王你的病到底何時才會痊癒?這些孩子的一生,可就要出差錯了。”寧王說完直搖着頭的踱進後殿。
卿娉在夢中睡得極不安穩,她往旁一看,玉扣這丫頭不知何時已將被子都推到她的身上。在初夏的夜晚,熱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這似乎不是呼醒她的原因。
“公主!公主!”有個模糊不清的聲音不斷的傳過來,卿娉趕緊披上外衣,悄悄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公主萬福!”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躲在一叢玫瑰後面,朝她行了個大禮。
“起來。你是……陸青!你怎麼在這裏?可依也來了嗎?”
卿娉驚喜的發現那個人是可依身邊最忠心的貼身侍衛陸青。
“公主,奴才是今天下午跟可依王爺到達寧國的。”陸青指指東邊那座宮殿。“王爺正在休息。奴才是有要事要稟告公主。”
“噢,什麼事?這麼晚了,不能明天再說嗎?”卿娉拉拉身上單薄的衣物,有些不安地說道。
“奴才是怕明天就來不及了。公主,奴才冒死前來勸告公主,明天千萬不可隨可依王爺返回祥國……”
“返回祥國?這麼說可依今日是要來迎娶我了?”卿娉紅着臉地說,但她隨即皺起眉頭。“陸青,你為什麼要我別跟可依回去?”
“公主,這次可依王爺是代替裔凡王爺來迎娶公主的。”陸青急急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卿娉臉色蒼白的看着陸青,他所說的話是那麼的奇怪,似乎都達不到她的意識之中。
陸青焦急地向前跨了一步。“公主,你明天若隨可依王爺回去,將是嫁給裔凡王爺為妃,而不是可依王爺。”
卿娉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天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可依他……”
“公主,可依王爺必須這麼做,否則他自己的性命也會有危險的。”陸青急急的為自己的主人辨解着。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卿娉有些所有搖搖欲墜地說。
“公主,今天晚上……”陸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臉上流露出期盼的表情。
卿娉輕輕一揮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去吧!小心一點。”
“是,奴才告退。”陸青說完匆匆忙忙的沿着牆角的陰影,藉以隱藏身形的遁去。
卿娉慢慢的向寢宮走去,但雙腿卻軟得如同一灘漿糊般的無力,淚水不斷的流下來。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她在心底無聲地告訴自己。原來裔凡終於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她閉上眼睛回想她見過他的那一面。那是三年前,父王尚未駕崩,有回諸侯朝覲時,他隨祥王一道到現今已成廢墟的國都覲見父王。
那時她躲在父王王座后偷偷的打量着諸侯覲見時的盛況。裔凡從一進正殿就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卿娉厭惡的看他捏死袋中的蟋蟀,再扔在台階上。一那天朝覲之禮過後,父王憂心忡忡的告訴她三個王兄,裔凡會是個可怕的野心家。
“為什麼呢,父王?”她不解地仰頭問道。
“他從小就殘暴成性,不知體恤下人。以後如何治理國家?
唉,也怪寧王妃太寵他了,才造成他這種目空一切的個性。只怕以後他的百性、甚至他的手足都難逃他的殘害了。”父王感嘆地說。
卿娉長長的嘆口氣,現在他把魔掌伸到我身上來了嗎?她踏出腳,卻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仆去……
“青萍,你怎麼了?”蔻子滿頭大汗的看着青萍,她走過去打開冷氣,室內立刻籠罩在一陣涼意中。“呼,熱慘了!”
青萍努力看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仍在尖叫,她連忙閉上嘴巴。“蔻子,我怎麼了?”
“誰曉得,你一直張開嘴拚命的叫,吵得大家都不能睡。
我才該問你是怎麼了哩!”蔻子沒好氣地說,拿起茶几上的煙,順手點燃了一根。
“我把你吵醒了?對不起。”青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作夢了。”
“算了,反正我剛好也醒了。青萍,你想有沒有人會作那種連貫的夢?就是……我的意思是說,每次夢裏出現的人都一樣。可是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每天都不一樣,就好像看連續劇一樣過癮。”蔻子噴出濃濃的一口煙,若有所思地說。
“連續劇?”青萍聞言為之一震的看着蔻子。“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蔻子走到冰箱旁打開冰箱:拿出兩粒蘋果,丟了一粒給青萍。“沒事,青萍。你想我這個人還有救嗎?連作夢都與眾不同。”她用力的咬口蘋果。
“蔻子,你怎麼了?”青萍找了把水果刀,細心的削着蘋果皮。“這不像平常的你啊!”
蔻子索性從床腳下找了瓶酒,她詢問的朝青萍揚了揚酒瓶,見青萍搖搖頭,她聳聳肩的為自己倒了杯酒。“平常的我又是怎麼樣?青萍,我覺得我的生活沒有目標,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我好像有某件該做而未做的事,可是我卻老是想不出來是什麼事!好煩喔!”
“怎麼會呢?你再仔細想想看,你在我的印象中向來都是很有主見,很能調適自己的啊!”青萍詫異的說。
“我也不知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好像一直在找某個人。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那個人,我只知道這是我的心愿。至於為什麼要找他;還有找他幹什麼,我也不知道。”蔻子凝視着杯中冒着汽泡的液體說道。
“咦,我也有這種感覺1以前我常覺得自己一個人會很茫然,現在比較不會了。自從認識你跟柯怡后,我覺得日子過得比較實在,也較快樂。”青萍細細的咬着蘋果。
“這是不是就叫緣份?”
“哈,你跟柯怡有緣分?跟那個傢伙有緣分的人都會倒大楣的。他啊!上個月就被簽帳簽了快十二萬,要不是我去幫他催,哼,我看他喝西北風去!”蔻子撇撇嘴地說。
“我看你們兩個人挺合得來的。”青萍想起柯怡被蔻子的抹布打到時那個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
“合得來?哼!我跟他是哥兒們,他可從不把我當成女人。
他一天到晚就只會刺激我,我卻很有義氣的到處替他收拾爛攤子。”蔻子將杯中的酒仰頭喝盡。
“這就表示你們有緣啊1要不然你怎麼不幫別人收拾爛攤子而要幫他?”青萍笑着說。“起碼你就沒有幫我收過爛攤子!”
“你?有沒有搞錯?你是柯怡說的:‘我們的聖人青萍’,你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我怎麼幫你收?小姐,先決條件你總得闖了禍,我才能幫你啊!”蔻子張大眼睛地說,順手將煙蒂丟進煙灰缸中。
“青萍,柯怡這傢伙的品味越來越好了,這瓶香檳的味道好棒,你要不要來一杯?”蔻子舉起酒瓶,笑着在表萍面前晃動的說。
青萍看了眼鬧鐘。“哎呀,快三點了。快睡吧,免得明天又爬不起來了。”
“嗯,我把這杯喝完,你先睡吧!”蔻子拿着杯子到處的找着遙控器。“我想看一下第四台的恐怖片,這樣睡起來會比較香甜。”
“你喔!真是受不了你。”青萍說完搖頭頭的躺回去睡覺。
“快睡吧。”蔻子盯着螢光幕頭也不回地說。
青萍忙碌的提着水桶,拿着抹布的擦拭着桌椅,店裏到處充滿綠意,這是她有一回到假日花市去搬回來的。音樂正好放到莫札特的費加洛婚禮的序曲,她覺得有些睡眠不足,但蔻子連爬都爬不起來,她只好勉為其難的到店裏坐鎮,否則那些小妹八成又要鬧翻天了。
“青萍,蔻子又起不來啊?”柯怡打着呵欠地說。
“嗯,她昨天晚上看恐怖片看到天亮,還喝光了一瓶從你這裏拿回去的香檳。”青萍微微一笑地說。
柯怡仔細的打量她一會兒。“青萍,我覺得你太寵那個丫頭了。看看你自己,黑眼圈黑得像只貓熊了……”柯怡說著伸手沿着她的眼窩四周划著。
青萍有些赧然的避開他的碰觸。“這也沒什麼。她有時也很體恤我的啊,大家彼此體諒嘛!”
柯怡又連連的打了幾個呵欠,他用手抓抓凌亂的頭髮。
“你啊,真象個聖人。我要回去睡了,快累慘啰!如果有什麼事,蔻子那傢伙還叫不起來的話,你就直接CALl我好了。”
“嗯,謝謝你。我看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青萍微微一笑地說,手裏則忙着清洗着煙灰缸。
柯怡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欲言又止,最後他揮揮手。
“記住我的話,我先回去睡了。”
“嗯,再見。”青萍忙着將煙灰缸擦乾,頭也不回地說。
柯怡不太放心的看着店裏,不知道為了什麼,他一直有股奇怪的預感,但他又說不上為什麼,只是磨磨蹭蹭的一直不顧離開。看着忙碌的青萍,還有到處送着茶水及厚片土司的小妹,也許真的是我自己過敏吧!他啞然失笑的走了出去。
青萍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好,該補的貨品也都補齊了后,這才坐下來準備吃她早已冷掉的早餐。角落的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不安的抬起頭,有些擔心地望着那頭幾個神色詭異的年輕男子。
“叫你們老闆出來,幹什麼?要在這裏混也不先去探聽看看我們兄弟的名號。”為首的那個氣焰相當的盛,他將裝着塗滿花生醬的厚片土司連盤子一塊的砸在牆上。
夜校工讀的小妹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其他的客人則是很快的掏出錢付帳出去。青萍強迫自己裝出無所畏懼的表情走過去。
“我就是老闆,請問有什麼事嗎?”青萍保持着禮貌的語氣,微笑地問。
“你就是老闆?你店裏小妹的服務令我們兄弟很不爽,你想這要怎麼賠?”那個小流氓似的滿臉青春痘爛疤的男孩子輕佻地問。
青萍冷冷地看着他。“請問我們小妹是哪一點服務不周到了?我一定會要她們改進的。至於你們今天所用的飲料跟餐點,都算是我請客。”青萍平靜地說。
“就這樣?那我們大哥可就非常的不滿意了。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接著說。
青萍有些不耐煩地看着他們。“那你們打算怎麼辦?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勒索。”她揚起眉冷冷地說。
“是嗎?那我就讓你的店開不下去,動手!”為首的那個一聲令下,七、八個小混混立即開始翻桌子、打店裏的客人,有的還扮起椅子砸着店裏的玻璃裝潢。一時之間,店內驚叫聲四起,夾雜在物件的破裂聲中。
“你們太過份了!”青萍氣得渾身發抖的想到櫃枱去打電話報警,但那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阻止了她的去路。
“想報警?門都沒有!今天只是給你個小警告,一個星期內你給大爺們準備好十萬塊,否則……哎唷,誰……”他話還沒說完即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青萍這才看清楚原來他的手臂被人從後頭扭住了,而那個人……竟然會是谷逸凡。
“否則就怎麼樣?嗯?你說啊,否則就怎麼樣?”谷逸只一邊狠狠的用力扭着小混混的手,一邊冷笑地問。
“哇!哎唷,你給我記住,我們十一個小牛郎幫絕不會屈過你的!”那個小混混咬着牙地說。
“你們幾個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只會欺負弱女子,還敢封自己是十一小年郎。去吧!”谷逸凡使勁一推,將那個小混淚推到他呆若木雞的同夥堆中。“不要再讓我見到你們,否則我就把你們送到警察局去!”
“哼,我們走。”為首的小混混灰頭土臉的想率眾離去,卻被谷逸凡叫住。
“等一下,你們打算這樣就了事?”谷逸凡點燃一根煙問道。
“不然你還要怎麼樣?”個子最矮的那個,一臉不服地大叫。
谷逸凡大略的看看裝潢損壞的情形。“這裏的裝潢我預估大概是十萬元,加上因為裝潢整修而暫停營業的賠償,共賠二十萬元就夠了。”
“什麼?”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大叫;“要我們賠錢?有沒有搞錯?”
谷逸凡只是冷笑地看着他們。“或許你們會比較喜歡到外島去管訓?聽說最近又要開始提報流氓了,據我所知,這個管區的限額好像是十三個……”
“二十萬?小馬,給他。”為首的那個臉肉不住抽動地說。
“可是……”那個矮個子詫異的開口。
“我說給他。媽的,你想害大伙兒都去唱綠島小夜曲啊?”
為首的大哥一掌就甩在那個叫小馬的頭上。“快!聽到沒有?”
“是、是。”小馬不敢遲疑的打開他腰際的霹靂包,拿出一大把皺巴巴的大鈔,慌慌張張的數着。
“大歌,二十萬。”小馬將那團皺兮兮的鈔票交給為首的大哥,那位大哥再將錢交給面前的谷逸凡。
“嗯,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們到這粗店來搗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谷逸凡將錢交給青萍,沉着聲說。
“我們走。”大哥帶着他的手下們走後,青萍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看着谷逸凡。
“谷先生,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青萍說完才感到臉頰上的涼意,還有那種驚嚇之後的虛脫感。她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叫我逸凡。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我打電話叫人來整修一下。卿娉,你先休息一會兒,你大概被嚇壞了吧!”逸凡深深地看着她說。
“逸凡,你為什麼要這麼叫我呢?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叫我了。”青萍有些莫名其妙地說。
逸凡微微一笑。“卿娉,你還沒覺醒;就如同可依尚未覺醒一樣。這屬於我們的前世今生糾纏,看來還不到結果的時候。”
“你在說些什麼呢?為什麼我都聽不懂?”青萍迷惘地看着他;他為什麼知道卿娉、可依的事呢?那是我夢中的故事啊,不是嗎?
“坐一下,我馬上回來。”逸凡說完馬上快步的跨出去。
青萍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掃把畚箕掃着遍地的碎玻璃及紙片碎屑。幸好有逸凡在這裏,否則那些小混混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善罷甘休。她邊掃着地不住地想着。
在另一條偏僻的巷子內,有個男人正將一張支票交給一群年輕人。
“好啦,以後不準再來騷擾這家店了,否則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規矩的。”交出支票的男人露出個陰狠的表情。
“當然啦,只要你谷老闆一句話,以後咱們兄弟們一定離那個女人遠遠的。說句真格的,她可真是辣,碰到那種砸店的狀況,還能不被嚇倒的女人,倒也還不多見。”為首的老大笑着說。“不知她是什麼來歷。”
“嗯,這你們就不用管了。記住,絕對不可以讓她知道我跟你們早就認識的事。”谷逸凡不放心地再叮嚀一次。
“知道啦,那我們走啦!”等那一群人走遠后,谷逸凡這才收拾起微笑的表情,他嫌惡地瞪他們一眼,隨即開始往店的方向走。
卿娉尚未覺醒,可依亦然,看來在今世我是最早覺醒的人。想到這裏他不禁露出了笑容。可依啊可依,縱使你護着卿娉逃到天海角,墜入層層轉世、次次輪迴,我也一定要得到卿娉。
想起那一幕仍教他血脈僨張,當他企圖將可依一刀斃命時,柔弱的卿娉竟撲身而來,致使劍身在她臂上停留住,但也劃出一條細長的傷痕。卿娉的那個婢女,叫什麼名字來着?
玉扣,對,就是她,年幼無知的忠者,因為她的無知,使我可以找到卿娉跟可依的藏身之處,也因為她的愚忠,使卿娉得以以死相殉可依。
但是我不會罷手的,卿娉、可依,我在今世仍將毫不留情的追趕你們,直到我得到卿娉為止。
我要打破你們生生世世的誓言,即使那必須花費我生生世世的時間。我一定要!從沒有到不了手的東西!即使是女人也一樣;卿娉,你逃得越久,我對你的慾望就越深越濃;卿娉,我絕不會讓你再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露出陰冷的笑容,慢慢的朝青萍的店而去。
“啊,逸凡,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嗎?”青萍笑容滿面的迎向他,指着店內那群忙碌着的工人說道。
“嗯,我認識的朋友,大概不到晚上就可以復原了。”逸凡微微地笑着說。但當他轉向那些工人時,臉上的神色就不是那麼輕鬆愉快了,可以說有些……冷酷。
“真是謝謝你跟你的朋友了。這樣吧,我去煮些茶水,你先坐一下。”青萍說完很快的鑽進廚房中弄着那堆茶葉和奶精粉。
“谷老闆,大概再兩個小時就完工了,這是清單,你過目一下。”裝潢的工人頭拿了張清單遞給他。
“嗯。”逸凡看也不看的就在下聯簽上名。“盡量快點。”
“是,謝謝啦。”工頭說完轉過身去,催促着手下的工人儘快裝復那片牆。
逸凡冷冷的看他們一眼,朝着廚房走去。一抹得意又神秘的笑容浮上他的臉。
青萍一瓢瓢的舀着那些大珍珠,再將已調好的奶茶倒進去。逸凡的事業八成做得很大,要不然他怎麼在這個上班的時間內不用在辦公室內呢?
她突然想起仍在家睡覺的蔻子,趕快的想撥電話回去,叫蔻子來幫忙整理。她邊想邊向外頭走去,冷不防的撞到一個男人寬厚的胸膛。
“噢,對不起。”青萍紅着臉的道歉,閃着身子的想從他堵着的門縫邊擠過去。
“你別忙了,你沒有義務弄東西給他們喝的。”逸凡托起她嬌俏的下巴,深深的直着她的眼睛。
青萍驚惶的躲開他的手。“逸凡……我要出去了。”
“你很怕我。為什麼?我沒有傷害你,而且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給你添任何麻煩,不是嗎?卿娉。”逸凡有些挫折地說。
“為什麼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青萍沒辦法解釋自己的感覺,但是只要一靠近逸凡,她就會有一股不安從心中慢慢升起。“逸凡,你為什麼要叫我卿娉呢?我的名字是青萍,不是卿娉。”
“青萍也罷;卿娉也好;反正你就是你,如果你不希望我叫你卿娉,那我就叫你青萍吧!你知道嗎?你穿青色的衣服真的很美。”逸凡輕聲地說。
青萍看着身上的青綠色針織毛巾。“我喜歡青綠色,它令我感到和平跟安定。”她繼續的沖泡着奶茶。
逸凡皺着眉頭的看她沖調着那些飲料。該死的,竟然讓卿娉為他們準備飲料,以她的身份所調的東西,那些工人夠資格喝嗎?
“讓我過一下,謝謝。”青萍用個大托盤裝了數杯的珍珠奶茶,逸凡看不過去的支手去端她的托盤。
“我來,怎麼可以讓你端呢?”逸凡不由分說的便端了出去,青萍只好感激地跟在他身後出去。
工人們大喜的各領一杯,但並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仍不停的鋸着木板或釘着釘子。
“逸凡,你也喝喝看嘛。”青萍笑着端起一杯給他,這時有個畫面卻一閃而過的令她有些困惑;好像……好像我不是第一次端東西給他喝了?
“嗯,謝謝你。”逸凡很有風度的接了過去。看着青萍走回吧枱,他也跟到吧枱邊,坐在高腳椅上。
看樣子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逸凡吸着粒粒豐潤圓滑的珍珠,眯着眼的想道。
“青萍,我知道有個地方有可口的餐點、輕鬆的音樂,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分享?”他直截了當的提出邀請。
“嗯?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開,等他們修好了我還要整理呢,晚上柯怡要開PUB,我得把場地清理乾淨。”青萍指着那一團混亂地說。
“有那些女孩就夠了,況且你不是還有個合伙人,叫什麼……蔻子的?”逸凡看了眼那些坐在角落聊天的小妹,毫不在意地說。
“哎呀,我差點忘了打電話了。我得趕快叫蔻子起床,否則她大概要睡到明天才起來。”青萍跺着腳的拿起話筒。
“正好可以叫她來接替你,我等你一起去吃午餐。”逸凡仍然堅持他的邀請。
青萍握着話筒的看着他,這個人難道都不怕碰釘子的嗎?
想想自己也應該請他吃頓飯的,畢竟他為我解決了個大麻煩,不是嗎?青萍如此的告訴自己。
“好吧,如果我叫得起蔻子的話;不然,我真的走不開,我們之中起碼要留一個人在店裏才行。”青萍聽着電話鈴不斷地響着,然後又切到她們的電話答錄機去。這表示蔻子可能出門了,要不然她不可能打開電話答錄機的。
“怎麼,沒人接?”逸凡看着她放下電話,忙問道。
“蔻子大概出門了。”青萍將電話機放回角落。
逸凡看了下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既然她已經出門了,我們就先走吧,免得待會兒塞車。”
“要去很遠的地方嗎?我們店裏從午餐前到下午兩點半之間的客人是最多的時候,我怕會趕不回來幫忙。”青萍有些猶豫地說。
“你可以給自己一個很好的理由啁,畢竟不是每天都有人來砸店的吧?”逸凡用他低沉的嗓音,輕柔地遊說着她。“如何,嗯?”
青萍氣餒的看着他。“你真是高明的說客。好吧!但是我堅持請客喔!”
“那怎麼成,我……”
“不行,如果你不讓我請客的話,那我就不去了!”青萍輕笑地說。
“噢,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逸凡笑着說,心裏為自己的好運竊笑着。
“一樣子青萍,不,應該說是卿娉,在這一世並未如前幾世般的懷着對我的恨意出生。我必須加緊腳步,在可依還沒察覺,及卿娉自己覺醒之前將她娶到手。
逸凡笑着看她愉快的向那些小妹們交代事情。我自己是在懂事後的一次跌倒后,清晰的看到我們的前世,糾纏幾世紀了,但總是功虧一簣,這次我絕不能再失敗了。我的靈魂想要平靜的再次投胎轉世到另一個輪迴;但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恩怨太深刻了,我的靈魂被自己所下的詛咒所捆綁;也同時捆綁了可依跟卿娉。
“逸凡、逸凡!你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了。”青萍關切的神情在眼前晃動着。
“沒事。都交代好了嗎?”他捻熄手中的煙,站起身子。
“嗯,我們走吧。”青萍背起她的背包。
逸凡有些不安地看着那個袋子,裏面有什麼東西?為什麼會令我感到頭痛欲裂、冷汗直流?到底是什麼東西?逸凡勉強的搭着青萍的背往外走。
“逸凡,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坐在他黑色的房車裏,表萍詫異地問他。
“沒什麼,大概是在冷氣間待太久了。”他將車子駛離那個店門口的路旁停車位。“你這個皮包別緻的,是進口的嗎?”
青萍拿起皮包在手中把玩。“是啊,是蔻子有一回去東南亞玩時,買回來送給我的。”
“噢。”逸凡沒有多說話,但他決心要找機會弄清楚。那個皮包內到底有什麼令我如此不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