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居然還能活到現在,我倒要看看你還剩幾成功力跟我拼。”聲音自人群中傳來,一個壯碩的身形縱入場中。
宿北派瞧見此人都是一陣騷動,眾人眼見孟清宓武功卓絕,想不到還有人敢出面挑戰,全都起了莫大興趣。
他,正是寒潼遍尋不着的韓雄!寒潼臉色鐵青,若非孟清宓此刻在場中,他尊重她的決定,此刻已經飛身上前將他生擒活捉,絕不讓他死得太痛快!
孟清宓俏臉冷凝,能出名的場合果然少不了他。“你膽子不小,今日宿北派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清理門戶,雖是家醜外揚,卻也顧不得了。”當日她中毒之後一心想生擒此人,才讓他有一線生機,待要痛下殺手卻為寒潼所阻,即便今時今日她劇毒纏身,要韓雄的命仍是易如反掌。
“我就不信你中毒之後不死,還能保住幾成武功!”長劍一指,就要動手。
“你還不配跟我比試。”她冷聲哼道,有意讓宿北派下任掌門闖出名號,轉身對房紀臨揚聲說:“房師兄,宿北派的叛徒就交給你了,正好給你新練的劍法試招。”
房紀臨領命而入,擦身而過時,孟清宓低聲吩咐:“不用留活口。”
他微微一怔,但心想是她怕兩人功力相若,不要他有所顧忌,心下一定。同門師兄弟轉瞬間過起招來,兩人同門練劍,對對方的武功都瞭若指掌,但韓雄沒料到房紀臨近來武功大進,又得孟清宓指點劍法,已不可同日而語,各路英雄瞧着宿北派精妙的武功,心中都甚是驚駭!
韓雄長劍被震飛,幾乎在同一時間,房紀臨劍尖刺人他的胸口。韓雄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長劍,不久前武功還稍遜自己的師弟居然輕易地勝過他!他身子往後仰倒,頭一偏,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對着孟清宓。
“為何要殺他?讓他死得這般容易,豈非太便宜了嗎?”寒潼忿忿不平,“還有,飛仙散的解藥也還沒着落,若他沒帶在身邊,我們又要到哪裏找去?”
孟清宓握住了他的手,她要房紀臨殺他,就是怕他在寒潼面前多嘴。“咱們有查公子這個神醫在,早已不需要他了,現在清理門戶能讓房師兄出名,又解決一個心腹大患,豈非一舉兩得?你彆氣惱了。”
眾人見美若天仙的孟清宓跟個無名小卒這般親密,都不禁大嘆他艷福不淺。這個俊朗的小白臉除了靠那張臉贏得美人心之外,不知還有何手腕,有機會倒要請教請教。
場中繼續比斗,但突然有批不速之客浩浩蕩蕩地前來,有人認出是龍虎堂的人,紛紛怒喝,一言不合各路英雄便跟龍虎堂動上了手。其中一人身形瘦長,舉手便傷了許多人,武林正道多人受傷挂彩。那人突然揚聲笑道:“這武林大會爭的是武林盟主,可不是來打群架的,你們這算哪門子待客之道?”
“武林大會並未邀請龍虎堂參加,不請自來就是搗亂!”
“邪門歪道,不需要跟他們客氣!”
紛亂的呼喝此起彼落,那人發出一陣長嘯,將嘈雜的聲音壓了下去,震得眾人耳膜刺痛,終於安靜了下來。他眼睛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孟清宓臉上,閃過一絲驚艷讚賞,“就是你這小妞打傷了我二弟尤虎,殺了我三弟尤豹的!”
他正是尤龍,梅蘿與殷碧黛瞧見他來,只恨不得立刻長出翅膀飛離這是非之地,免得此事過後他又來強娶。
孟清宓惱他賊兮兮的淫穢眼神,只冷冷地哼了一聲,撇過頭去靠在寒潼身邊,不屑之意再明顯不過。
尤龍怒氣上沖,“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今日誰能贏了龍虎堂,誰便是武林盟主;不然的話,我龍虎堂就不客氣把這盟主寶座請我派掌門師尊蒙迪收下了,從此武林劃歸一統,供我龍虎堂差遣。”言下之意也只將孟清宓看在眼裏。
“你算哪門子玩意兒,有何資格跟天下英雄叫陣?要比劃,叫坐在後面的蒙迪老兒親自上場,你輸得太難看徒然丟了龍虎堂的顏面。”孟清宓冷笑道。
這幾句話大快人心,眾人皆想不到飄逸若仙的她奚落起敵人來這般厲害,登時臉露笑意,似也屬意她宿北派跟龍虎堂來奪這武林盟主寶座了。
“你先打贏了我,我師父自會出馬。”尤龍臉色鐵青。
“誰說我要當武林盟主?這位寒潼寒公子武功比清宓高強,年紀雖輕,卻是聰明過人、德行清高,我宿北派今日就是來支持他當武林盟主的,你跟他打,不出十招就要敗了,你真的想丟這個臉嗎?”眾人聽她這樣說,全都既驚且訝,說她是拿個無名小卒故意來羞辱尤龍的卻又不像,可要相信這個年輕人有過人之處卻又不能,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都想靜觀其變。
只有查柔和殷碧黛眼睛亮了起來,見心上人神色從容、滿臉笑意的往場中一站,登時如淵停岳峙,說不出的瀟洒亮眼。大家見他一直坐在孟清宓身邊,以為他只是宿北派的弟子,也不怎麼注意,此時看仔細了,才突然覺得他精氣內斂,不知是哪個名門之後?
“你手腳四肢,還是眼耳鼻口隨便挑一個吧!”寒潼眨眨眼笑道。
尤龍目露凶光,“什麼意思?”
“看你是比較喜歡缺手斷腳,還是眼瞎耳聾,我給你個機會自己挑啊!”
眾人聽他戲弄尤龍都不禁笑了出來,卻又不免替他擔心起來。尤龍成名多年,委實是個狠角色,大家雖然希望寒潼獲勝,可沒人見過他的武功,說十招贏尤龍,實在驚世駭俗。
“孟清宓,你當真要這個小白臉出來送死嗎?”
孟清宓甜甜一笑,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俏麗卻顯蒼白的嬌容有說不出的柔媚動人,就連女人瞧了心都不禁一跳,幾個年輕俠士更是瞧得呆了。
“寒潼,流血可不太雅觀,你還是廢了他的武功吧!也省得他以後到處強娶漂亮姑娘,煞風景得很。”孟清宓笑道,這一笑誰都看得出來她對寒潼特別的情感了。
寒潼心情舒暢,“遵命。”側身閃過了尤龍突發的襲擊,冷哼一聲:“不要臉!”
他頎長的身軀輕盈如風,動作乾淨利落,眾人目不轉睛地瞧着,心裏默數着他們動手的招數。只見寒潼掌心殷紅,一招緊似一招,第七招上,尤龍被他掌風籠罩,避無可避,胸口受了他一掌,同一時間,頭髮花白、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幾歲的蒙迪飛身來救,卻已來不及,尤龍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群雄呆了牛晌才猛然響起如雷掌聲。宿北派本來對寒潼都心存芥蒂,此時見他神功蓋世,也不禁佩服,跟着群雄鼓掌喝彩,幾個年輕姑娘目不轉睛地瞧着他,暗暗傾慕。
蒙迪抱着愛徒沉重的身軀,怨毒地凝了寒潼一眼,便轉到孟清宓身上。她微微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他幾十年打下的江山難道都要毀在這小姑娘手中嗎?!
“小兄弟的赤陽神掌練得很有火候啊!”蒙迪沉聲開口,“老朽與葛兄二十年前有過一面之緣,葛兄身體可還安健?”
原來寒潼竟是退隱多年的武林名宿葛上人的徒弟?!難怪武功這般高強。
“多謝前輩關心,家師身強力壯不減少年,提起前輩推崇備至。晚輩今日斗膽要跟前輩爭這武林盟主之位,若僥倖贏得一招半式,日後就要請龍虎堂江湖行走時收斂一些了。”寒潼微微一笑,言語舉止仍是那般自負。群雄對蒙迪忌憚萬分,都不禁替他捏了把冷汗。
蒙迪哈哈大笑,“小兄弟很有自信啊!若你早生個十年,老朽今日也不必來此了。”
意思是寒潼武功雖高,可火候畢竟差他太多。
寒潼眉一挑,淡淡回道:“晚輩若早生十年,龍虎堂只怕也就少快活十年了。”
說到這裏,兩人凝目對峙,眾人莫名地受到感染,只覺大戰一觸即發,眼睛盯着場中的兩大高手。有些人不自覺去看孟清宓的反應,卻見她臉上掛着淡淡笑容,突然轉頭對房紀臨說道:“寒公子年輕,功力是差了些,但是年輕力盛;蒙迪卻是縱橫江湖,俗務纏身,多年未逢敵手,早不能專心於武,要不然怎麼會連愛徒都救之不及?你們可得好好瞧瞧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戰。”
她說到這裏,寒潼突然發動攻擊,一時間風雲變色,兩人瞬間已過了百招,兀自分不出勝負;斗到精彩處,群雄中武功較高的忍不住出聲喝彩。
斗到兩百多招,兩人硬碰硬拼了一掌,寒潼退了三步卸去對方掌力,深吸一口氣平息體內翻湧的血氣;蒙迪卻是晃了兩晃,臉色轉青,再轉白,然後恢復。他成名多年顧惜顏面,不肯退後示弱,強將寒潼的掌力受了下來。
見寒潼又踏前要再斗,他突然開口:“寒公子英雄年少,日後必然前途無量,我蒙迪就是來看看武林正道能選出什麼樣的盟主,你倒也沒讓我失望。”
聽出他欲罷斗,寒潼也收了掌,作揖笑道:“多謝前輩指教,寒潼自學成下山以來,還沒打得這般痛快過。”他血氣方剛,對方愈強,就愈能激起他的鬥志,絲毫不懼。
“老朽就看你怎麼整合武林正道和我龍虎堂爭鬥,今日恭喜你當上了武林盟主,就盼你日後也別令我失望。”手一揮,命人抬起了尤龍,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臨行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清宓一眼。
“前輩慢走。”孟清宓微微一笑,交流的眼神傳遞出心中的雪亮。
高手過招攻心為上,尤其兩人實力不相上下,孟清宓的一番話給了寒潼出手的契機,也讓蒙迪心中產生了懷疑,一消一長,久戰下去寒潼精力旺盛,他必敗無疑。
旁人以為寒潼與他對掌,是寒潼略遜一籌,其實又怎知他的苦處?龍虎堂實力雄厚,沒必要以個人之力力斗對方,是以他才毅然決然休兵。
歡呼聲震耳欲聾,寒潼一夕之間成了英雄,孟清宓欣慰地瞧着他,他本非池中物,這個舞台——很適合他!
∏∏∏
宿北派大宴賓客,一向安靜的清修之地湧進了無數英雄豪傑,前來恭賀的各路人馬多得讓宿北派只好緊急商借桌椅,連外面都擺了筵席。天色漸暗,月娘微探,房紀臨負責招呼客人,大家見過他在武林大會上的表現,又知道他是新任掌門,都想大力結交。
但眾所矚目的武林盟主寒潼和美麗神秘的孟清宓卻遲遲不見蹤影,他們倆之間的關係更是大夥最有興趣知道的江湖軼事。
孟清宓在房中運功抗毒。爭到了武林盟主之位的寒潼反而心中不樂,躲過眾人便進來她的閨房,見她在禪定中,只是支頷靜靜瞧着,也不吵她,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沒多久,她醒來瞧見他坐在自己房中,微笑道:“武林盟主,你不去與賓客周旋,在這裏做啥?”
寒潼像上次那樣跪抱住她,汲取她身上的甜香。“什麼武林盟主,我本不稀罕,若非為了你,我可不願要,我立下了這等汗馬功勞,你怎麼報答我?”
“你想要什麼?”孟清宓柔柔地撫着他的臉頰。
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眼中滿是火熱的慾望,嗄聲問道:“你身子好些了嗎?”
霎時明白他心中所想,她雙頰立刻羞紅了。這些日子是他不要她的,現在卻來問這問題,着實讓人一頭霧水。“好些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寒潼貪婪地吻上她柔嫩的頸項,問聲說道:“我碰你便會讓你毒發,不是嗎?現在武林大會已經結束,你也不能拒絕我給你輸內力了,可我還是不忍心讓你受苦。”
“你……一反常態便是為了我身上的毒傷嗎?”孟清宓忍不住咬唇笑了,她還以為他對自己生厭了,卻沒想到是為了她,感動之中也有些歡喜。
寒潼無奈地瞪她一眼,“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原因能教我這般苦苦忍耐?”
她“噗哧”一笑,摟住了他的脖子,羞紅了雙頰在他耳畔低語:“你想做什麼就儘管做,誰要你辛苦忍耐了?”
他再也忍不住捕住了她的櫻唇便一陣狂吻,雙手隔着衣衫撫過她的嬌軀。突然,他停下動作,大手停在她衣衫的鈕扣上,額頭抵着她的,劇烈的喘息卻還是強忍着衝動,啞聲追問:“你的身子真的不要緊嗎?”
孟清宓早已意亂情迷,胸膛也是劇烈起伏,吻了吻他的唇,聲音嬌柔卻帶着輕顫:“不要緊的,宓兒……也很想你呢!”
他的腦中轟然一聲,雙手迅速地解開她的衣衫,分開她的雙腿將她壓向床鋪。孟清宓雙腿勾着他的腰際,只覺他火熱的慾望隔着薄薄的布料抵着自己,霎時也燃燒了她,她毫無保留地回應他熱情卻又帶着無限憐惜的愛撫、親吻。
敲門聲急遽地竄人兩人暈眩的腦海,寒潼想起自己好像沒拴門,立刻抓起了衣服並以自己的身體掩住孟清宓裸露的嬌軀。因為這裏是宿北派,因為他沒預料到自己會不顧她的毒傷求歡,但這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房紀臨拍着門,門卻微開,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踏了進來,眼前的景象卻令他完完全全地怔愣當場。
孟清宓萬分羞窘地躲進寒潼懷中,只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寒潼則忿忿地瞪着他:“還不轉過身去?!”
房紀臨立即轉身,整個人如人冰窖。他沒有看見孟清宓雪白動人的軀體,但卻看見她驚愕又萬分羞澀的絕色麗容。一個他打心底崇拜的仙子,遠在天邊,他絲毫不敢褻瀆,如今卻成了別人抱在懷中、動了凡心的嬌羞姑娘。他原本知道他們兩人關係非比尋常,雖然心裏總要自欺欺人一番,可今天親眼所見,便是想不信,也不能了。一時之間他難過得想哭。
寒潼板着一張無奈、挫折到極點的俊臉,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她的衣衫幫她穿上,卻不顧自己赤裸着上身。孟清宓紅着臉、低着頭,由着他替自己穿衣,最後扣着衣扣時,她瞧着他的神色,竟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一邊拿起他的衣服往他身上披,迅速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立刻跳下床來。
房紀臨聽見她的笑聲心中更是難受,雖知她不可能是被強迫,但這般愉悅的笑聲卻不免教人更加心酸。
“房師兄找我有事嗎?”
房紀臨轉過身,見她臉上已不見尷尬,帶着微笑,手指拉梳過微亂的秀髮,模樣嬌俏動人。她的容貌原本就美,只是一直清冷自持,所有師兄弟對她絲毫不敢動一分歪念,她這次回來雖有明顯的不同,但也絕不致像現在這般,神情中儘是戀愛中女子的嬌媚。
“呃……外面的眾家英雄好漢都亟欲跟寒公子道賀,也想見見掌門師妹,我拗不過他們,只好來請你們出去。”他有點結巴地說完,因為寒潼邊穿衣服還擺着一張臭臉,天知道該生氣的人該是被偷了師妹的他們才對啊!
“那好吧!寒潼,你就去應付應付他們啰!”
寒潼百般不願地擰着眉:“我一定要去嗎?”見她堅決地點點頭,不由得嘆了口氣,“那你呢?不陪我去?”
孟清宓咬着唇笑道:“我跟房師兄有點話要說,我想你也不願意我出去見那麼多人吧?”他總不喜歡別的男人覬覦她的美貌,當然也不會高興她出去拋頭露面了。
“那我就出去轉一轉,晚些你來尋我。”
“知道啦!”她推着他出去。
他盯了房紀臨一眼,板著臉命令道:“有話也不準單獨在房間說,你們兩個都出來。”
她實在拿他沒轍。房紀臨怒氣上涌,寒潼這話不就當自己是師妹的丈夫了嗎?!可收到孟清宓的眼色,他也只好乖乖地隨她走出房間。
寒潼往大廳方向走後,孟清宓和房紀臨兩人並肩往後院走去,她想好好跟他談,不欲被打擾,於是說道:“咱們進禪房說話。”
“師妹想跟我談什麼?”他心中有一股衝動想問她為何選寒潼,偏偏一個字也不敢問。
孟清宓瞧了眼他的神色,微微一笑:“師兄定是奇—怪,我為何立誓終生不嫁,卻又與寒潼在一起,是嗎?”
“師妹必有苦衷。”房紀臨抿着唇。
“原因是有,可並不怎麼苦。”她笑了笑,“師兄,我這趟回來,最重要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就是傳你們‘霓影劍法’。清宓……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好活了!宿北派要靠你們發揚光大了。”
房紀臨一驚:“師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中的毒沒法解了,現在是朝不保夕,也不知能活到哪一天,最近毒發的頻率愈來愈接近,怕離死期也不遠了。”她說得淡然,彷彿是在敘述別人的事,與自己毫無關係,但房紀臨聽得臉色蒼白,完全無法接受,“我要你殺了韓雄,便是不讓他跟別人說這件事,尤其是寒潼。你是下一任掌門,我理應讓你知道,可你也別跟旁人說。”
“那……那查公子不是神醫嗎?你的毒不是服了他的葯就會慢慢好了嗎?”他顫聲問道,可是見她神色一天天憔悴,眉宇間的黑氣日深,也知她所言不假。
“查公子說了,就是華佗再世也沒法救我了。至於我對寒潼的感情,是緣是孽我也弄不清楚,可總是真心真意的,或許我這是應了誓言,但心裏卻沒後悔過。我千方百計要他去爭武林盟主,就是要他在我死後好好地做一番事,私心上也是希望他能替我宿北派盡些力。
“我希望你能好好跟他配合,他是個聰明人,只是聰明總不用在正事上,有時候任性妄為、脾氣欠佳,但是個心腸熱的人,雖然軟的不一定吃,可絕不能跟他硬來,你日後若受了他什麼委屈,瞧在我的面子上,就多擔待一些吧!”
她難得說這麼多話,今天像在交代遺言似的,房紀臨忍不住眼眶潮濕。“師妹!”哽咽地喊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生死有命,你也別難過了。”她淡淡一笑,“其實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掌門,不怕房師兄笑話,我現在擔心寒潼還比擔心宿北派要多得多。轉念一想,有時我還挺感謝韓雄的,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跟寒潼走在一起,清宓這一生於願足矣,並沒有什麼可遺憾的。我死了之後,若寒潼想處置我的遺體,你也別跟他搶,能屬於他,對清宓來說是一種幸福。”
房紀臨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淚下,人總會死,可是她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好前程,老天爺怎麼能忍心奪走她的生命?!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
寒潼捺着性子跟一堆陌生人周旋,終於趁着查柔來找他尋到了借口擺脫眾人。這時他已經被迫喝了不少酒,腦袋裏雖然時時刻刻挂念着孟清宓,但也不由得感到醺醺然了。
查柔在後花園擺了幾碟小菜,查晟不知跑哪兒去了,但是能跟寒潼獨處,她一點也不在意兄長怎麼安排自己的消遣。她笑靨如花,溫柔地替寒潼斟酒,與他天南地北地聊着,雖只是如此,已感到幸福無比。
“潼哥現下當了武林盟主,下一步有啥計劃?”
寒潼不小心被酒嗆着,猛咳了起來,查柔趕緊拍着他的背,為他順氣。“什麼計劃?”他知道自己醉了,有點無法控制地傻笑,明明覺得不該再喝,可是手偏偏一杯杯地就口暢飲。
“潼哥,你醉了。”她笑道。
“誰說我醉了?”寒潼眯着眼睛,他的酒量雖然不是非常好,可也不算太差,但今天的賓客實在太多了,不喝又不行,現在頭昏昏沉沉地,眼前也有些模糊了,忍不住用力搖搖頭。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多喝幾杯也是應該的。”查柔忍不住輕輕地撫着他俊朗的臉龐,溫柔深情地瞧着他。她多麼渴望能像現在這樣碰觸他,如果他清醒的時候他們也能這樣,那該有多好?!
聽到“好日子”這三個字,寒潼笑意更深,拉下臉上柔膩的小手,一使勁佳人在抱,不由分說便俯頭吻咬懷中獵物的臉頰、耳垂。
“那咱們的好日子要定在何時?你也該許我一個名分了吧?”他就盼着孟清宓不做掌門,只做他的妻子,現在任務完成,婚期也該好好談談了。
查柔又羞又喜,心臟怦怦直跳,“潼哥……”她低聲輕喚,幾乎不敢置信,但那溫柔火熱的唇封下來,她輕吟一聲,忘情地回應。
寒潼年輕氣盛,為了孟清宓的傷勢已經忍得太久、太辛苦,方才又經挑起,不料卻被人中途打擾,現在軟玉溫香抱滿懷,又有幾分酒意,狂烈的慾望霎時猛烈地燃燒起來。
“潼哥,我好愛你……好愛你……”查柔輕訴着,感覺到他撫摸着自己胸前,拉扯她的衣衫,她沒有保留,也毫不遲疑。
§§§
孟清宓在外面轉了一圈,杯盤狼藉,各路好漢大半已醉得東倒西歪,她好不容易問到宿北派的師兄,才知道寒潼的去處,立即便往後花園走去,以免讓他等得太心焦。但是當她輕輕走近時,卻見寒潼摟住了查柔,然後便是一陣狂吻。
一陣椎心的疼竄人心底,她只覺氣息一窒,毒性立即蠢蠢欲動,可劇毒給她的痛楚,卻不及心碎的十分之一。
她以為自己夠瀟洒、夠偉大到去撮合寒潼和查柔的一段姻緣,但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濕氣漫上了眼帘,聽查柔說著她愛寒潼,體內猛烈的劇毒提醒了她,查柔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愛他,她卻沒有。
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飄然遠去。神思恍惚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裏,迷迷糊糊中似聽到有人在叫她,便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去。
“孟姑娘。”查晟加快腳步追上她。他從她出了後花園就跟着她了;沒想到她步伐這麼快,叫了她幾聲卻沒反應。
“查公子。”孟清宓勉力一笑,卻不太成功,心中只有深深的失落,彷徨無所依。
“孟姑娘,我都瞧見了,你別難過,我想寒兄是喝得太醉了,誤把柔兒看成了你。”他也是正想去找妹妹,還比孟清宓早到了一步?正欲離開時剛巧見她黯然離去,於是跟了過來。
“寒潼若能喜歡查柔,也是好事。”默然半晌,孟清宓才淡淡地開口,“你們兄妹一路跟我們過來,我心中也是希望我死的時候,有你們陪着他,我也會比較安心。”
“就算現在他們有了夫妻之實,你也不怪他嗎?”
“我是個女人,心中自然難受。”
“那你方才為何不出面阻止?”查晟見她明明傷心欲絕,卻沒有絲毫阻止事情發生的意念,他實在不懂,忍着傷心放縱心愛之人去擁抱別人,對自己有啥好處?
“不瞞你說,這幾日我心中一直挂念着一件事,隱約記得有一次我毒發瀕臨死亡之時,他說過要陪着我死。我知道他會十分傷心,可沒想過他會殉情,現在我很擔心他說的話會付諸行動,他若喜歡查姑娘,或許就會有所顧慮了。”她嘆息道,現在以讓他活下去為第一要務,其他的她不該再去多想了。
查晟默然半晌,眉宇深鎖,沉聲應道:“聽你這麼說,我想依寒兄的個性,他一定會那麼做的,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你一死,他立刻會跟着你去。”愈了解寒潼對她的痴纏狂戀,就知道他必定會有瘋狂舉動,而他也終於理清楚心中長期存在的不安究竟為何了。
連查晟都這麼說,孟清宓臉色慘白,心頭的沉重已非言語所能形容,想到他的生死,他擁抱查柔的事登時變得無關緊要了。“那我們就得想個辦法救他一命了。”
她嬌美的臉龐閃着為愛而堅定的光彩,查晟心下一震,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除非你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