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茫然地走在校園裏,宋祖沂只覺自己狼狽得可笑。女人究竟應該偉大地支持男人美好的前途,還是該自私地將心愛的人留在身邊?她沒有機會想這個問題,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任楚徇就已經決定了。

未來,她本以為已經很清楚、很平坦、一片光明,她一直很努力,並且知足認命,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任楚徇跟她一點也不相配,就算她一直忽視別人的眼光,卻不可能忽略他母親厭惡她的事實。若說她不曾構築與他的未來,那肯定是騙人的,於是過去太美、太深刻,現在就愈讓人痛苦,她突然發現他們不會有結果,分手只是遲早的事,也因此她的世界失了序,慌亂緊緊地纏住了她,怎麼辦?她像個無助的孩子問怎麼辦,然而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甚至連有簡雪誼這個朋友都想不起來,她連家都沒有了,她什麼都沒有了,驀地她顫抖起來,抖得整個人都站不住,然後雙臂環抱自己緩緩地蹲下……

突然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的雙臂,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遙遠的荒漠。“祖沂,你怎麼了?”

眼前的人,是駱風。宋祖沂看着他,沒說話,茫然得教人心疼。

駱風沒見過她這樣子,不由一驚,他知道宋祖沂有多堅強。

然後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紅腫,臉色立變。“怎麼回事?任楚徇打你嗎?”他萬分心疼地托起她的臉細細審視,胸口猶如萬蟻啃咬,他沒有放棄她,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女孩子或許這一生他都不會再遇到,任楚徇那幸運的混蛋!居然敢打她?!

宋祖沂搖搖頭,但那關心備至的語氣對此刻的她而言卻是荒漠中的甘泉,山高海深的委屈讓她眼眶紅了,喉中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一看到她這樣子,駱風安慰地將她摟進懷中,絲毫不管旁邊人來人往的注目禮。

她不哭!絕不哭!她全身無力,額頭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身上每根神經都似已麻木。

那不是駱風嗎?任楚徇遠遠地走來,眼睛微眯,他懷中抱着的是……祖兒!那纖細的背影他永遠不會認錯,這是怎麼回事?!她今天並沒有課,難道特地跑來學校跟駱風約會?有一個聲音指責他不該這樣想,但他沒辦法不這樣想。修長的腿邁開快速的步伐,挾着排山倒海的醋怒,一把將宋祖沂拉回身邊。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她不是應該還在家裏睡覺嗎?難道她一直背着他和駱風交往?!宋祖沂這樣難以親近的人為何會肯讓駱風摟着?懷疑使他的臉色愈來愈鐵青,緊握的拳頭幾乎剋制不住狠狠朝駱風臉上揮去的衝動。

駱風的臉色也不比任楚徇好到哪裏去。“任楚徇,你還是不是男人?居然打女人!既然你不懂得珍惜,趁早滾遠一點!”

這傢伙在說什麼?!眼睛一瞥,才發現她散亂的髮絲掩蓋下的紅腫臉頰,任楚徇倒抽一口氣,心臟如千萬根刺扎痛。“怎麼回事?”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的臉,想輕撫卻不敢觸碰。

他心疼的神色崩潰了她淚腺強忍的努力,她的思緒紛亂,胸口揪疼,再也承受不起這種柔情,撇過頭,她退了一步。“你不屬於我,你不屬於我……”她喃喃地道,忘不了方才的羞辱,這個男人再好也永遠不可能屬於她,死心吧……

她在說什麼?注意到愈來愈多的視線,任楚徇拉住她的手腕,輕聲道:“我們回去再好好談。”

“我不回去!”俏臉瞬間慘白,她不可能再去面對那個恐怖的女人。

她的抗拒只讓他更焦急、更堅持,駱風再也忍不住,拉住了宋祖沂另外一隻手,怒道:“她說的你聽不懂嗎?你放手!”瞪視着他的眼神認定了他十惡不赦。

雖然氣得想揍人,但任楚徇選擇不理會窮攪局的情敵,技巧地用力,將自己擋在兩個人之間,順勢擺脫駱風的糾纏。他捧着她的臉、聲音透出影響人心的理性。“祖兒,很多人在看,老實說我現在已經吃醋了,再待下去我一定會跟某人大打出手,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的話並沒有如預期地讓她覺得好過些,反而更心痛難忍。“那不是我家,你媽在那裏。”模糊的淚眼中,她看到任楚徇的臉也在瞬間慘白,牙根緊咬顯示他有多麼了解,宋祖沂頓覺悲慘而可笑,他知道她面臨了何種難堪,卻從來不曾提醒、暗示過她。

任楚徇了解自己的母親,再加上宋祖沂這等狼狽地出現校園,神色如此反常,他已經知道事情糟到什麼程度。“就算天皇老子在那裏,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你回家!”他大聲道,氣沖沖地拉了她就走,既然要攤牌,那就攤吧!

宋祖沂被他拉着走,心在掙扎,引起爭端的人是她,在旁邊看他們母子對峙她會有多麼難堪?!可是任楚徇的話卻讓她覺得溫暖,覺得安定,讓她想靠在他肩上大哭一場。

駱風急奔上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祖沂沒說要跟你走!”

“讓開!”他的拳頭現在很癢,而駱風的臉愈來愈像沙包。

看出這兩個男人真的很可能會一言不合就打起來,宋祖沂下定了決心,對駱風感激地柔聲道:“駱風,謝謝你,我跟他回去,不會有事的。”

渾帳!她跟別的男人說話一定要這麼溫柔嗎?!拉着她從駱風身邊繞過,這傢伙到現在還不放棄,無異是一大威脅,真是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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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開戰的準備,任楚徇推門而入,架勢十足地不爽,然而套房內空蕩蕩地,哪有褚嘉錦的人影?!他的氣無處發泄,而宋祖沂反而鬆了一口氣。

“我去跟她說清楚。”他轉身就要出去,卻被宋祖沂拉住。

“我有話跟你說。”她看起來十分疲累,轉身就進浴室,任楚徇心中響起警訊,接下來的話題必定很沉重,但他必須面對。

梳洗完畢后,她恢復了些許精神氣力,挑了個離他有點距離的位置坐下,揉了揉額頭,似在考慮從哪裏說起。

“你父母要你去念哈佛、耶魯,你為什麼不去?”她聲音很沉,透出理性和冷漠。

“不念哈佛、耶魯,我還是任楚徇,誰規定我非念不可?”

“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去?”她問,語氣平淡得卻像在問對方吃飽了沒,任楚徇一時答不出話來,她淡淡一笑。“我以為胸懷大志的男人都不會放棄留學的機會,你當然也是這種人,花兩年時間換一個人人稱羨的文憑,確實不該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放棄,任何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放棄。”

沒錯,但他就是愛她愛瘋了,他就是不能忍受兩年之後她就成為別人的可能性,向以她的驕傲也不可能跟着他出外,因為那所有的費用必得依靠他,就算他得到她的保證不會變心,他也不放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已經決定很久了。”

“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

他會!難道他還看不出來他們不適合嗎?凡是不適合的就不會有快樂的結局,他們分手之後,他就會開始後悔自己所浪費的寶貴時間。宋祖沂恨起自己的理性,因為那一天還沒到來就已經開始令她不快樂。

“如果我要求你去,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任楚徇怒道,突然欺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這是在測驗我的決心嗎?我要考研究所,我要留在台灣,我要你!我不奢求你感動,但起碼請你支持我的決定,可以嗎?”若連她都反對,那他不知為何而戰了。

誰說她不感動?但兩個人在一起若不能一起往上攀升,反而共同沉淪,那麼為何要在一起?她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成了他的絆腳石。撇開這個談不出結果的話題,她垂下眼瞼,緩緩地道:“我不左右你的決定,但我要搬出這裏。”

任楚徇下顎一緊,臉色轉瞬蒼白。“為什麼?”

“我不想再讓人趕一次,當初我就不該搬進來。”她用冷漠掩飾入骨的羞辱和傷痛,卻沒想到語意中的後悔已經刺傷了他。

“你這麼說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她瞪着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將他不斷隱忍的情緒推到最高點,想起她受了委屈居然不找他,反而跑去找駱風,摟摟抱抱地依靠駱風的安慰,他的氣憤不滿和酸苦飆到了極致。“你用不着搬,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他再忍一次。

“我要搬。”她冷漠地撇過頭,口氣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這算什麼?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他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沒發覺她因受痛而蹙起的眉。“為了你,我鬧家庭革命,為了你,我不要MBA,我發誓用我的生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到絲毫委屈,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還是說你永遠有駱風給你安慰,所以根本就不在乎?”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比褚嘉錦的羞辱更甚百倍的利箭,她臉色慘白,胸膛劇烈起伏,他當她是什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宋祖

沂用力推開他,站直身子雙拳緊握,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沒錯!我有駱風這麼好的備胎,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只要一離開你,就會立刻投進他的懷抱,這樣說你滿意嗎?”

“你……”他劇烈喘息,卻只能痛苦地瞪着她。

“應該說我根本就是腳踏兩條船,隨時放掉一個也無所謂,這樣你滿意嗎?”

“住口!”他大吼,眼前只看到一片紅。“你有沒有愛過我?天底下沒有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會像你這樣麻木不仁,或許你根本就不愛我,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是不是?”

他希望她說不是,然而她只是像泄了氣的皮球,虛脫似的坐下,開口時語調極其冷淡。“沒錯,你說的完全正確。”

千萬根刺鑽進了他身上每一個毛孔,一轉身,他甩門而出,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震耳的甩門聲讓她閉上了眼睛,心也碎了,再張開時,眼淚掉了下來。“你居然會相信,你居然會相信我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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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在吹,樹梢在響,教授在噴口水。任楚徇望着門外發獃,離上次和宋祖沂吵架已經整整一個禮拜了,而他居然忍了一個禮拜沒去見她,或許他是有意逃避她要搬離的問題,也因為他還想不到讓她留下來的方法。

一個禮拜中,他回家發了飆,任士傑和褚嘉錦終於聽懂他威脅永遠不回來是認真的,小孩子的翅膀硬了,任楚徇就算不靠家世背景也絕對不會餓死。所以兩老了解到要他就範如要用硬的只會將未來翱翔天際的翅膀折斷,這場家庭戰爭就此從短兵相接拉這到心理角斗、暗箭互使。

她怎麼樣了?一定有去找房子,該死的!他深深嘆了口氣,絲毫沒發現下課鐘響,也不知道教授已經走了,直到何民英拍他的肩,他才回過神來。

“發什麼呆啊?你研究所的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下禮拜要考第一家了吧?”

“嗯。”他漠不關心地應道,以他的實力和這段時間的用功大抵已經沒問題了。

就這樣?這傢伙未免也太冷漠了吧?“那好,今天晚上我的生日舞會,你要是敢不來,以後就不是朋友。”何民英笑嘻嘻地威脅。“七點開始,喝醉的儘管在我家過夜。對了,帶祖沂一起來嘛!她要是打扮起來肯定美呆了,說不定比我那個冰山老妹還漂亮。”

任楚徇胸口一熱,他已經夠想她了,何民英還加油添醋地提醒,當然他並不知道他們吵架冷戰的事,多希望現在他身上突然多了一對翅膀,立刻飛回去。他究竟在撐什麼?大不了……大不了她搬去哪,他就跟到哪……對呀!他怎麼沒想到,就算吵得最凶的時候,她也沒說過要跟他分手啊!所以她只是不想再冒被羞辱的險,而不是要離開他啊!笨蛋,他居然一個禮拜都沒想到這一點!

“楚徇,一起去吃飯吧!”其他同學提議說,愈到鳳凰花開時節,分離在即的同學們反而更珍惜相聚的機會。

“對啊,走啦、走啦!”何民英跟着催促。

任楚徇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拗不過同學的起鬨,他露出一周來首次出現的笑容。“好啊,趕快去佔位置。”

一群人簇擁下,他開朗的笑容就是發光發熱體,教室外的走廊,一抹輕盈的倩影驀地躍入眼瞳,任楚徇停下腳步,胸口發熱眼睛卻再也移不開,略顯憔悴的俏臉上掛着淡雅的微笑。

“啊,祖沂!你來得正好,一起去吃飯吧?”何民英熱情地邀請。

宋祖沂大方有禮地對其他人點頭算打招呼,微笑婉拒。“我吃飽了,謝謝。”

“你來幹嘛?”任楚徇驀地問道,因為她從來不曾主動找過他,他高興得幾乎融化成一攤泥,但開口卻冷淡而刻薄。

她似乎一怔,卻沒露出一絲尷尬或難堪。“經過,所以上來看看。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算道別,馬尾劃過優美的弧線,每一雙眼睛目送着那瀟洒的背影。

任楚徇想追上去,但該死的驕傲卻執拗地拉住了他的腳,他知道她是特意來看他的,她擔心他。

前往餐廳的半路上,他終於忍不住跟各位親愛的同學道別,三步作兩步跑回去,在家門口見到她正推門進去的背影,門關上前他迅速閃身進去,在她的驚愕中攔腰一抱,猛然壓向門板,門扣上的那一刻,他已吻住了想念許久的櫻唇。

宋祖沂纏上他的頸項,她想他,好想他,從認識之後就不曾試過這麼久沒聯絡,一個禮拜夠讓人胡思亂想了,忍不住去見他,只發現他依舊春風得意,或許那隻表示他沒有以前那麼在乎她了,也是分手的前奏。這個訊息驀然躍入腦海,揪疼了芳心也喚回了理智,雙臂推着他的胸膛,卻只阻隔了一點點。

任楚徇喘息着,火熱星亮的眼眸鎖着她的。“你是‘剛好’明明沒課卻又‘恰巧’到管理學院‘順便’碰上我,還是關心我所以去找我?”

宋祖沂咬着微腫的紅唇。“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實在不該問女孩子這種問題。”

他輕輕笑了,額頭抵着她的。“一個禮拜都這麼難熬了,一百多個星期,怎麼活啊?祖兒,你真的忍心讓我們這樣受苦只為了那個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所謂光明前程嗎?沒有哈佛、耶魯的學位,難道未來就不光明了嗎?”

她不是個容易說服、妥協的人,然而任楚徇用一周的音訊全無徹底說服了她。“我雖然覺得你應該去,但心裏並不希望你去,我沒有考驗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我既然下了決定,就不會後悔。”他在她的唇印下堅定的吻。“我好想你。”

“騙人。”宋祖沂撇過頭,想到他連通電話都沒有就氣,要不是擔心他出了意外,她怎麼也不可能去找他。

“真的!”見她生氣,他就急了。“每一分、每一秒,連做夢都在想。”

宋祖沂的唇畔威脅着要勾起,可又不願這麼輕易放過他。“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什麼好想的,應該是想我不知道又跟哪個人幽會去了吧?”

“我從來就沒那樣想過!”任楚徇急急解釋。“你明知道我醋桶大,還說那些話刺激我,我受得了才有鬼!但我一絲一毫都沒想過你是……水……就是了。”那四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

她笑了出來,這男人純情的模樣還真可愛。“好啦,相信你一次。放手,我等一下要去打工了。”說著在他環着自己的手臂上拍打一下。

任楚徇反而將她環抱得更緊,臉埋進她的頸窩,低醇的語聲帶着誘惑的呢喃。“今天別去了,陪我去民英的生日party做我的舞伴,等一下去買衣服,再畫個妝,時間剛剛好。”他十分想看何民英描述的宋祖沂實際變成那樣時有多美。

宋祖沂從未參加過那種場合,但人的腦海總有可供幻想的畫面,忽然褚嘉錦的臉出現在那裏,她的心一震,突兀地推開了他,聲音拒絕而不帶感情。“我不去。”

“民英你也認識的,不算陌生人了吧?有我陪在你身邊,你不需要擔心。”他皺起眉,摟着她的肩安撫。

自從見過褚嘉錦之後,她的心裏就有了陰影,從來她不認為人有高低之分,到現在她仍是持此看法,依然自尊自重滿懷自信。但是她也認清了現實的殘酷,那不是她的舞台,硬要站在上

面只會成為可笑又不協調的丑角,她不是那種料,無法接受別人眼中的諷笑而毫不自憐。

“我還要打工,不能臨時請假。”她僵着身子,冷淡地拒絕,背對着他找事情做,因為就算是面對他,也有些無法說出口的話。

“請一天假有那麼嚴重嗎?說你忽然不舒服老闆會諒解的,之前我跟你提過,你並沒有拒絕啊,就算是為了我勉為其難一次,好不好?”他從身後摟住她,在她頸上親吻了下,但懷中的人反應冷淡異常,然後再一次從他懷中抽身。

“雖然不至於被炒魷魚,但是薪水會扣很重的,沒有我,你一樣會玩得很開心的。”宋祖沂的口氣盡量和緩,不希望又為了小事情起爭執。

“如果你是重視薪水,那我補給你好了!”他衝口而出,宋祖沂不悅回頭睇他半晌,便轉過頭不再說話。挫敗和無奈使他突然感到萬分疲憊,最近他動輒得咎,對她的小小期待永遠都會落空,其實一切都是借口,她根本就是不願去應付他的朋友,不管那個人對他是否重要,她壓根就不在意,永遠不肯勉強自己滿足他的需要。

沉默持續到任楚徇忍受的臨界點,然後他冷冷地拋下一句話:“你不肯去就算了。”

身後傳來了關門聲,宋祖沂知道他又離開了,她突然覺得自己愈來愈無法追上他的腳步,更無法滿足他。腦海忽然閃過近乎明悟的訊息,他們的路愈走愈艱辛,分手是遲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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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杯雞尾酒進了愁腸,任楚徇在發覺之前已經飲過量了,微微的醺醉催促他離開嘈雜的大廳。他踏上二樓的陽台,既可隱約聽到流瀉的樂曲,和跳舞的同學們暢快的笑聲,更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忍不住想要是宋祖沂肯來就好了,他要摟着她跳整夜的舞。

一縷誘人的香氣飄來,生日舞會的其中一個主角穿着若隱若現的誘人輕紗走近他,今晚的男賓有眼福,就只怕空流太多口水太傷身,還好飲料夠多,空調也夠冷,不然享福的同時只怕也挺受苦的。

盈鼻的是她特殊的香水味,任楚徇的眼睛和其他男人一樣很容易膠着在雪白的胸前那美麗的乳溝,然後很自然地想像看不見的部分。

何昱玫美麗的臉上帶着甜笑,比她平常的模樣好看數倍,嬌婉的嗓音低柔地問道:“你怎麼不在裏面跳舞?”

任楚徇也笑了,對着笑得很美麗的美女,沒有幾個正常男人會板起臉孔的。“我醉了,還好民英說家裏沒大人,客房隨便睡,不然我又不能冒着生命危險開車,大概要睡馬路了。”

醉了的任楚徇笑得像個大孩子,何昱玫的笑容不覺更加溫柔。“你不請我跳舞嗎?”她偏着頭問他,看到他詫異的表情不覺莞爾。

“我的榮幸。”他風度翩翩又帶着逗趣的行禮,雙臂一張。這美女整晚拒絕別人的邀舞,結果現在卻主動邀他跳舞,當然難怪他訝異。

臉上染着嬌羞的紅霞,她走進他懷中,隨着音樂輕輕舞動,慢慢地貼上他溫熱結實、近乎完美的胸膛,她的夢在這一刻變成真實。

“你好香……”她靠得好近,身上的香氣以及溫軟的身軀予他甜而醇的誘惑感,他不欲拒絕,也不想解決,只是細細地品味沉浸其中。她和宋祖沂全然不同,何昱玫知道自己的優點,也擅於利用,但宋祖沂則更重視心靈層次。

何昱玫摟着他的肩背,幾乎可以感覺到西裝下那充滿力量的肌理。“我今天的衣服,你覺得好看嗎?”

“很美,很誘人。”他實話實說,感覺有點不真實起來,可是很醉人。

“我是為你穿的。”她嬌柔深情的嗓音中,細嫩的臉頰貼上他的,任楚徇突覺口乾舌燥,沒有一個男人會沒有虛榮心,尤其這種話是從一個成千上百的男人追不到的美人口中說出來,連他都會感到輕飄飄,難怪她不接受別人邀舞。

他沒回答,只是摟着她的纖腰輕舞,半晌,她突然神秘一笑,拉了他的手道:“我給你看樣東西,跟我來。”

任楚徇好奇心起,任她拉着走,上了三樓轉了兩轉,就進了她的閨房,因為牆上掛着她的藝術照。他心裏泛起奇怪的感受,但沒有拒絕,事實上他覺得挺好。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受女孩子的愛慕和討好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頗為想念。

何昱玫翻出精心設計的相簿,兩個人坐在床沿,相鄰的腿上各支撐着相簿一邊的重量,當看着同一個目標時,便靠得很近,任楚徇鼻中的香味更甚於陽台的開放空間,而她胸前的誘人弧度則一覽無遺,幾乎他只要一轉頭就可以親到她。

不過相簿里的照片才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因為裏面不是別人,全部都是他!從大一開始,照片旁還有註記,耳聽她娓娓地細數連他都記不得的豐功偉業。

“這張是你在運動會跑四百公尺冠軍的照片,這張則是你新生杯辯論比賽的時候,還有團體冠軍跟個人最佳辯士領獎的照片。這個呢,是你去參加營隊晚會時的表演,真是犧牲形象,可是還是一樣帥,至於這個,是……”

任楚徇聽得愣住,一張一張地看下去,他就越發吃驚,難道何昱玫早就喜歡他了嗎?!想到這裏,他已經不自覺地問出口:“昱玫,你為什麼會有我的照片?”

五公分前凝着他的美麗大眼睛幽幽怨怨、似嗔似怪,卻又無比深情,他像石像般定住,任那豐潤誘人的紅唇吻上他的。男人是感官的動物,他是喝醉酒變得有點遲鈍的任楚徇,不是古代的柳下惠,容易動情的敏感處受到挑逗,他的反應立刻變得狂野熱情,再加上他跟宋祖沂冷戰多日,又吵了架,身心都需要溫柔深情的撫慰。

不知何時,何昱玫的身上已經幾乎全裸,他探索着這柔軟熱情的身軀,情慾中她嬌聲吟哦激蕩着他壓抑多時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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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窗而入的光亮扎醒了他的眼睛,口好乾、頭好痛,他看了看錶,清晨五點,應該再睡一下,重新閉上惺忪的眼睛,兩秒后立刻睜大,房中擺飾殘留在眼前的景象是那麼陌生,任楚徇一驚坐起,身旁的女人不是宋祖沂,而是……何昱玫!昨晚的一切迅速地回到腦海,因而那張俊臉也快速地慘白,酒醒、理智的他只覺得那一切宛如看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電影,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他想起宋祖沂,一顆心立刻慌亂得失了方寸,萬一她知道了這件事……老天!渾帳酒精!該死的他!

他跳下床,翻找着自己的衣物迅速穿上,何昱玫被他吵醒,朦朧中掛着羞澀而幸福的微笑,從身後抱住正在扣襯衫扣子的他。“怎麼不再睡一會?”

任楚徇拉開貼在胸腹上的手,當何昱玫看清那俊臉上的冷漠,猶如當頭一記棒喝,來不及感到羞辱,她已經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最慘的是她還是完璧之身,他不想這麼殘忍對她,但他一直知道自己愛的只有宋祖沂,這是誰也沒法改變的事實。

“抱歉?”何昱玫茫然地望着他,而後者低下頭,似乎在考慮着如何措詞才能減低傷害,突然間她的驕傲幫助了她,一串輕鬆笑語從口中流暢地泄出。“你擔心什麼?我喜歡你所以只想把第一次給你,像我這種女生,還需要男人對我負責任嗎?你放心,我不用你負責,也不會去跟別人說,我們的秘密會一直秘密下去。”

她以為任楚徇會鬆了一口氣,但他沒有,或許這就是她迷戀他的原因之一吧!他的歉疚和……後悔是真心的,然而這並不會讓她好過些。

“昨晚是意外,而意外絕不會發生兩次。”

這話說得已經夠保守,但明顯已極的涵義卻讓她臉上變色,就算她願意偷偷摸摸當他地下女友,他也不願意。見他站起身拿起最後一件衣服——西裝外套,何昱玫再也忍不住一把扯過,尖聲叫道:“你真的那麼愛她嗎?難道你跟她在一起之後就沒跟別的女生做過?”

任楚徇臉色蒼白態度卻十分平靜。“我愛她,在昨晚以前,我的心和我的身體對她都一樣忠誠。”誰說男人偷腥之後會食髓知味、歡天喜地?他只感到無限的沉重、無邊的痛苦,多希望昨晚的一切根本就沒發生。

他走了,當門關上,何昱玫淚水立刻決堤,所有的堅強都是假的,就算任楚徇這樣對她,她還是愛他。手中抓着他遺落的外套,緊緊地摟在胸前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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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牛花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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