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果然,天一亮,凌若雪就到喜福客棧去上工了。
「早啊,掌柜。」她笑容可掬地向掌柜打招呼,一點兒也沒有千金大小姐的驕蠻橫氣,看了就教人喜歡。只可惜她那美麗的笑容只是用來騙人的,其實是一肚子的鬼主意。
「早啊,凌小姐,老爺昨天就吩咐我了,我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麽早。」掌柜恭敬的說。
「當然,我說要來就是要來嘛!既然都說好了要來這裏,就得準時來上工。」
說著,凌若雪眼睛四處瞟看,看到店裏頭還沒有幾個人,大概是因為才剛開店吧,史雍應該也還沒睡醒。
她才這麽想着時,史雍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從樓上緩緩的走下來,邊走還邊伸個大懶腰,打個呵欠;雖然這些動作看起來很頹廢,可是仍舊可以感覺出他身上那股不平凡的氣質。人長得好看果然就是不一樣;就連伸個懶腰都覺得很特別。
史雍睡眼惺忪地走到櫃枱,沒注意到櫃枱里站的人正是凌若雪。
「早啊,昨晚睡得好嗎?史公子。」凌若雪一看到他,開心大方地主動和他打招呼。
史雍看到凌若雪站在櫃枱時吃了一驚,睡意也頓時全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她不是昨天吃午膳時碰到的腦袋有問題的女人嗎?怎麽一早會在這裏看到她?而且她竟然還站在櫃枱,敢情這家客棧是她經營的不成?
「你怎麽會在這裏?」史雍詫異地問道。
「唷!原來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是啞巴,昨天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凌若雪閃爍的雙眸凝視着他,裝出一臉無辜。
「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這家客棧的老闆娘。」凌若雪爽朗地回答。「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什麽?這家客棧是你開的?」史雍一聽更加詫異了。
「沒錯。」
「真的還是假的?」史雍一臉狐疑地看着她。
她是貌美如花沒錯,但是跑去跟客人搭訕的行為未免太過於奇怪了吧,這不像是一個作為老闆娘應該有的行為。
「當然是真的,怎麽?不相信我說的話?」
「是有點。」
「為什麽不相信?我真的是老闆娘啊。」
如果這家店真是她開的,那……他還要在這裏住一個多月,豈不是會被鬧得不得安寧了嗎?
可是他又懶得再去找其他可投宿的客棧。算了,既然都住了就住下來吧!
「好吧,暫時相信你了。」史雍懶得再跟她爭辯下去,轉過身就要離去。
「喂!等等,你要去哪裏?」看他一早起來就要出門,有什麽事這麽急嗎?
「老闆娘還要管客人去哪裏嗎?我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吧!」史雍回應她唐突的問話。
「問一下嘛!我關心你,老闆娘關心一下客人也是應該的,這代表我們的服務態度好,以客為尊呢!」
凌若雪說得煞有其事。
「以客為尊?別來煩我就行了。」
「你這個人怎麽這難相處啊!」
「算了算了,不過是四處逛逛。」史雍一旋身,跨步離去。
「喂,等等我啊,我也要跟。」凌若雪馬上跟在史雍後面追出去。
她當然要跟着他出去,萬一他是去找別的女人怎麽辦?所以羅!倒追的第一條守則就是先查看他和幾個女人認識,才知道目前的競爭對手有多少,強不強。
***
史雍走三步,在他身後嬌小玲瓏的凌若雪就跟着走三步。他停下來,她也跟着停下來。
「你幹嘛跟着我出來?」史雍冷肅地看着她,不懂她為什麽要跟着他出來。
「沒有啊,只不過是剛好走同一條路罷了,我哪有跟着你出來。」凌若雪清冽的雙眸溜轉了下,隨便找個藉口搪塞。
「是喔,那也太巧了吧!」這是什麽爛理由啊?要找也不會找個好一點的理由。
「對啊,真是巧,哈哈!」凌若雪打算祭出她一向迷死人不償命的招牌微笑矇混過去。
「你身為一個老闆娘,不用顧店嗎?」
「不用,我高興回去再回去就行了,反正店是我開的,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沒人管得着。因為我是老闆娘嘛!」
「那你打算跟我到什麽時候?」
「天涯海角。」凌若雪看着史雍,篤定地道。
簡單的四個字,就在電光石火之間,微微地觸動了史雍內心深處的一根弦。
凌若雪看着他,他看着凌若雪,四目相交之時,兩人之間竟然靜謐到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到。
他終於用正眼看她了,哈哈,她敢確定他肯定是迷戀上她了。就說嘛,她凌若雪的魅力一向是所向披靡的,有誰能逃過她的美人計呢!
凌若雪在心中暗自竊喜着,已經開始在心中勾勒出未來美好的遠景了。
不一會兒,史雍打破了沉默,頗不以為然的睨了凌若雪一眼,說道:「無聊。」
聞言,凌若雪頓時像是被狠狠地潑了一桶冰水,把她從天堂的頂端拉回現實之中。
怎麽會這樣?沒道理,這沒道理啊?
他應該是迷上她了才對,怎麽會說無聊,難道他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是認真的嗎?
真是令人太挫敗了,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倒追人還碰了個釘子,這教她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就在凌若雪還佇立在原地苦思這個問題時,史雍已轉身離去;等到她回過神時,他早已走得遠遠的了。
「喂,你別跑,你等等我啊!」凌若雪立刻飛也似地追上前去。
***
跟着跟着,不知不覺中凌若雪已經從城鎮追着他到郊外了,着實走了好長的一段路。
「真是討厭啦你,沒事幹嘛走那麽快?我快跟不上你了啦!放慢腳步等我一下好不好?」
凌若雪氣喘吁吁地跟在史雍後面,追得她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沒想到史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走路卻這麽的快。
「嫌我走得太快就不要跟,又沒人叫你一定要跟着我。」史雍逕自走他的路,不理會跟在他後面已經累得跟牛一樣的凌若雪。
「不要,你越是不讓我跟,我就越要跟到底,我這個人一向喜歡跟人家唱反調,怎麽樣?」她再怎樣也要扞衛自己的立場到底,她要讓史雍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他。
她就不信他的心會硬得跟鐵石一樣,能不被她所打動。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溫柔鄉可是英雄塚呢!
更何況老祖宗有句話: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之所以會流傳到現在不是沒有道理的。
史雍斜睨一眼凌若雪因為追着他而滿臉通紅的小臉,輕啐一聲:「無聊。」
「無聊?你說我無聊?」她有沒有聽錯啊,竟被同一個男人說自己無聊?他知不知道她的行情可是好得很,要是換作別人,早就開心到忘我的地步,眼前這個人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
「不是無聊還會是什麽?有店不顧,跑來跟着我。」史雍懶得跟她解釋,他現在只想要找個地方讓耳根子能清靜些,省得她一直跟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像只麻雀一樣講個不停。
「喂,姓史的,你停下來跟我說清楚,為什麽說我無聊?」凌若雪氣嘟嘟地雙手叉腰,質問着史雍。
「就說你無聊吧,連這種事都想要跟我吵。」
「那你就是說我不明事理羅?」
「我可沒說,這是你自己講的。」
「你分明就是有這個意思,你說啊,姓史的,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凌若雪氣憤得雙手推拒着他碩實的胸膛,一雙美目緊看着他,咬着下唇,彷佛受了什麽極大的委屈般,看了令人心生不舍之情。
史雍只是冷然地看着她,並沒說什麽,任她像個小孩子般無理地耍着脾氣。
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凌若雪乾脆改用搥的,雙手用力地猛搥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什麽嘛,這男人的心該不會是用鐵做的不成?為什麽他連句哄哄她的話都不會說?真是獃頭鵝一個,一點也不懂女人心。
「你的態度真的很令人討厭,偏偏我又不小心地喜歡上你。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麽。」凌若雪的神情帶着一絲絲的落寞說著。
既然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那就算了,再怎麽鬧他都是枉然。而且她也實在是搥得累了,剛才為了跟上他就已耗掉不少的體力,她現在全身疲憊不堪,只想躺下來好好地睡覺。
「算了算了,我投降了,反正你也嫌我煩,我不跟你了,你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追了。你走吧!」凌若雪席地而坐,耐心已被磨滅殆盡,她不想再做無意義的追逐了。
她低垂着螓首,不想去看史雍的臉——那張令她感到挫敗至極的邪惡俊臉。她真的感到很灰心。
凌若雪在心中暗忖着:長得帥有屁用啊,心冷得比冰山還要冷。
***
事情發展至此,心思細密的史雍又怎麽會不知道她喜歡他呢?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才認識他沒多久,她就口口聲聲說喜歡他,這教他一時之間怎麽接受呢?
他的愛,是可以很長久、很濃烈、很轟轟烈烈的,所以他不敢輕易地用情,因為一旦他用了真感情,想要再收回,對他而言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他不知道有沒有可能修復自己的心。
與其這樣,他寧可選擇逃避。
說真格的,他挺欣賞凌若雪對感情的態度,雖然說她是擺明了倒追他,這樣的行為有點不合禮教,但至少她面對自己的感情是誠實的、是勇敢,而且能夠不顧一切的去愛。和她比起來,他是遜色多了。
看着一臉失望的凌若雪,嬌小的她正背對着他坐在地上,低垂着螓首不發一語;而郊外冷風颼颼地吹着,纖弱的她此刻看起來是多麽地需要他人的保護。史雍的心中不由得漾起了一絲憐惜和不舍。
接着,他做出連自己都驚訝的動作,他的大掌溫柔地拍拍凌若雪的纖肩,語氣和緩地道:「你別想太多了。」
「你幹嘛還理我?」凌若雪還在跟他鬧彆扭。
史雍繞到她面前,對着她說:「怎麽,生我的氣啦?」
「沒有,我怎麽敢生你的氣!」凌若雪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來。
「還說沒有,臉都這麽臭了。你的心在想些什麽,你臉上可是表現得一清二楚。」史雍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
「你又知道了?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凌若雪嘟着小嘴說。
「可是我會觀人術啊!」
「騙人,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用這招騙我是沒用的。」凌若雪抬頭看着史雍,話鋒一轉,繼而說道:「我知道你很討厭我,因為我一直死纏着你不放;我現在放棄了,我不追你了,你走吧!」
「我又沒說,你怎麽知道我討厭你?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史雍逗趣地道。
「我也會觀人術啊,又不是只有你會。」
「既然你會我也會,那我們就算扯平啦,就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史雍搖搖她的肩。
「你這麽怕我生你的氣啊?」凌若雪眼睛一亮,閃爍着晶燦的光芒問他。
「我是在替你擔心,因為生氣很容易變老變醜,你這麽漂亮,到時候萬一沒人要你可怎麽辦才好?」史雍難得的想要哄她。想不到她生起氣來那一副不認輸的模樣還真吸引人。
「那你娶我不就行了,因為是你害我變老變醜的。好不好啊?」凌若雪拉着他的手,撒嬌地問着。
原來他對她並非一點感情都沒有,既然他還會擔心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氣,那可見他對她也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好感在。對他,她也不是完全沒有魅力嘛!
「剛才不是還擺一張臭臉給我看,現在倒是變得積極起來了?」史雍不打算給予正面的回應。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剛才和現在不能混為一談,你還沒回答我,你要不要娶我?」凌若雪像個小孩般地耍賴的質問他。
「到那時候再說吧!」
「你又想騙人,每次都來這一招。哼!」凌若雪甩掉他的手,別過身去,怒氣沖沖地說著。
「幹嘛?又生氣啦?這麽容易就生氣,可見你的脾氣不太好喔!太容易動肝火了。」
「我這次真的不想理你了啦!」凌若雪的唇噘得更高了。
史雍正打算開口時,突然他們的身旁出現一群惡徒;大概有六個人,個個看起來都是虎背熊腰,絕非善類。
「小姑娘啊,別生氣了,幹嘛和那不解風情的書生吵架,浪費唇舌,還不如讓大爺們好好疼疼你。你說好不好啊?」帶頭的一看就是腦滿腸肥之輩,真教人心生厭惡。
一旁的手下插嘴道:「就是嘛,那書生一看就是個獃頭鵝,我們兄弟隨便一個也長得比他好看多了。」
本來還面帶笑意的史雍,倏地臉色轉為陰鷙難看,深邃的眼眸中燃燒着兩簇欲殺死人的怒火。
冷風徐徐地吹來,圍繞在他們之間的是一股駭人的濃濃殺氣,隨時都會引發出他深藏內心的噬血本性。
「喂!你的臉色怎麽突然變得那麽難看,剛才還跟我有說有笑的,現在好像要把人給吃下去似的。」凌若雪問着一臉陰沉危險的史雍。「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很難看?」
聞言,史雍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正當史雍打算站起身來,把眼前這群不識好歹的惡徒好好修理一番,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時,凌若雪卻搶先他一步行動,擋在他高大的身體前。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史雍詫異了一下。
這女人究意打算做什麽?她一個弱女子面對一群惡徒能做什麽?她該不會笨到想要赤手空拳對付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