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你當初攆我離開、別再扮演元寧格格時的態度又怎麼說?」

「因為我是真的拿你當元寧看,以為你又在玩什麼假扮遊戲愚弄我。」

「但我沒有。我也跟你解釋過了,是你一直不聽……」

「因為我受夠了!」他砰地一掌重擊桌面,震得齊娃心頭和杯盤一般顫顫惶惶。

他怨憤地瞠眼狠睇。他無意惡言相向,可她總有辦法破壞他的苦心自製與耐性,讓他淪為情緒的奴隸,亂髮脾氣。

「元寧她向來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在人前裝乖假巧,在我面前卻張牙舞爪,還要我替她的遊戲遮掩。」

「跟我聽說的元寧差好多……」

「你既然肯聽別人說,為什麼就不肯信我一句?!」他惱得差點一拳槌上脆弱的桌面。見她一副縮頭縮腦狀,他又不禁暗咒自己,氣自己的失控。

他強制閉緊雙眸,反覆自責。她沒有不相信他,是他自己有問題。他惶恐,擔心她會不相信他的說法,畢竟除他以外,沒幾人見過元寧的真面目,使得他的坦誠有如毀謗。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中會是這般惡劣的形象……

「我們可不可以別再這樣吵了?」他頹然輕嘆。

齊娃不敢有所反應,謹慎而又好奇地盯牢他反常的挫敗。

武靈阿朝她伸長右臂時,她一時愣住,不太確定他是何用意。

「過來吧。」見她想靠近又有些猶豫,他忍不住深深吐息。「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寧寧,還是齊娃?」

「齊娃。」她渴望地眨巴大眼。

「那,過來吧,齊娃。」展長的右臂仍穩穩地凝在半空。「我出關秋獵幾十天,一趕回府里就忙着和阿瑪吵、和舅父吵、和額娘吵、和你吵,然後大夥又冷冷淡淡避不見面。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我也是……」她好想像他秋獵前那樣,兩個人悄悄切切地日日纏綿,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彼此耳畔低述着可有可無的話語。

她才怯怯地伸手探往他掌心,就被他緊緊蜷入懷裏,雙臂饑渴而滿足地捆着柔軟的小身子,激切地以唇搜尋她頸間的顫動,吮嚼那份嬌弱。

他想要的就是這個!他懸在半空的心思終於踏實下來。連日來,那種什麼也掌握不到的焦慮,茫無頭緒的不安,在擁住她的剎那,霍地煙消雲散。

這比什麼話語都還能教他心安,比任何交談都更能沉澱他混亂的情緒。他想她,想她嬌小的擁抱,想她甜美的氣息,想她嚶嚶嚀嚀老圍着他打轉的不知所云,想她的陪伴,想她若有似無的依賴……

「武靈阿!別……這裏是茶館,不可以……」她嚇壞地掙扎阻止探入她腰際撫上滑膩背脊的怪手,還得分神閃躲他野蠻的唇舌。

「不會有人上來,我向來習慣一人包下整層樓好靜一靜。」

「可是我不要你碰……你住手啦!」她又急又慌地一掌推開他的臉。「你想找女人伺候,到別處去找,我不是讓人拿來洩慾的貨色!」

「我沒那樣看待你。」他停下攻勢,嚴厲對視。

「那就別在這時候對我動手。」

若非她可憐兮兮的訓斥活像哀求,他很難想像自己竟能成功地煞住澎湃情慾,咬牙定性。

「好,我不動你就是。」在她準備離開他懷抱時,他卻左臂一卷,又將她勾抱回他大腿上側坐着,掙脫不得。「我不動你,可你也不能離開我。」

這句眼對眼的冷言威脅,懾得她乖乖縮坐在雄健的胸膛里,芳心大亂。她實在不懂武靈阿,分不清他究竟是對她凶,還是對她好。他的溫柔像恐嚇,他的粗野像愛憐,搞得她腦子一團亂。

這個……到底算不算喜歡?好奇怪,她已經什麼都是他的了,卻對這麼小的問題一丁點把握也沒有。她是不是付出得太馬虎了,還是對感情的處置太笨拙?

「武靈阿,你為、為什麼說,你受夠了元寧格格的遊戲?」

他一臉沉醉地閉眸,以鼻尖痴痴地摩挲她細膩的臉蛋,彷彿在品味醇濃美酒般地汲取她嬌弱的馨香。

「武靈阿?」

他喜歡她喚他名字時嬌嫩的音韻,純稚的依賴,切切的期盼。他從不知道有人可以把他的名字深深喚人心坎兒,在靈魂的角落流轉。

「你、你快回答我啊……」這樣耳鬢廝磨着,教她很難繼續保持冷靜。

「我曾經喜歡過元寧——如果我那時的感受可以稱做喜歡的話,所以她有什麼要求,我都會順着她。」

「喔。」她凍如寒冰地怔怔眨眼。「例、例如?」

「她想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我就讓她知道。她想溜出府外遊玩,我就帶她出去。她想假扮丫頭愚弄下人,我就依她配合著。她想報復冒犯到她的人,我就順着她,不出手干涉。她的心愈玩愈野,膽子愈玩愈大,連我都愚弄進去,給我難堪。」

「她……好像很任性嘛。」跟她聽到的乖巧文靜完全兩樣。

「我不知道她會任性過頭到什麼地步,所以你冒她名頂替入府時,我真的以為那又是元寧的惡作劇。」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不這麼覺得了?」

「因為我剛剛才發現小桂的推論也很合理,你不一定是元寧。」

「你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比較高興?」

「我有嗎?」

「你是嗎?」

他流露誰也不曾見過的會心一笑,看得齊娃意亂情述。「我是很高興你有可能不是元寧,但也希望你是。」

「為什麼……我不是元寧,你會比較高興?」

「不然我無法對自己說明為什麼對你的感覺與過去對元寧的不一樣。」

她的心突突狂跳,沉入冰雪裏的期盼倏地又衝上雲霄。「你的意思是,你、你、你,比較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我甚至愈來愈搞不懂喜歡是什麼意思。」他感嘆地以額貼着她的前額沉吟。「如果我對元寧的感覺叫喜歡,那我對你的感覺又該叫什麼?」

「不、不一樣、嗎?」

他張眼望向她時,她緊張得差點心臟麻痹。「我從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喔。」她泄氣地垮下雙肩,無力地垂頭。道理由太單薄了。「或許是我很有讓人發火的天分吧……小桂也常常跟我發脾氣……」

她未免高興得太早。還以為,他對她的在乎,會勝過元寧,甚至所有的女人……

「我沒有潛入過她的房間,沒有對她咄咄逼人地追根究底,沒有跟她爭執到動手推人,沒有為了她的安危千里迢迢地從秋獵圍場趕回京里,也沒有為了她而搞得自己不知所措。」

她聽得有些迷糊了。武靈阿這是在抱怨嗎?「對不起,我好像……把你整得很慘?」可她有做什麼嗎?沒有啊。

他倒頭埋入她肩窩裏,掩飾自己心頭一波無奈的笑意。這種淡淡的甜蜜,難以言喻的滿足,是從何而起?

「齊娃,我從沒有帶任何人跟我一起來這座茶館,你是唯一一個。」

猛地,她被雷電當頭劈入,呆若木雞。

這一句她聽懂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我嗎?」她雖然不想表現得太白痴,還是忍不住伸指指着自己張大的小口。「只、只有我?」

「我在家裏完全沒有自己的空間,所以有時會想一個人獨處,不跟任何人接觸。」

「為什麼你會沒有自己的空間?你在碩王府的院落不是很大嗎?」

他眼神微暗,轉而揉起她的纖腰。「不說那些。倒是關於你的身份,你也有相當大的可能正是元寧,只是出了意外,想不起過去。」

「哪有那種想不起過去的意外。」大概只有書沒念好的人才會在考試當天出這種意外吧。

「我母系家族那方不太贊成我和元寧的婚事,為了使我們家和敬謹親王府因婚事破裂而反目成仇,我母系家族的人,很可能趁元寧私自出府遊玩暗暗下毒手。」

「若是那樣,元寧格格早死了,我又怎麼可能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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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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