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重華精神漸漸恢復,再運功一周天查看體內真氣流轉情況,很滿意的發現體內真氣流轉十分順暢,就算此時遭遇煙五侯都能與他戰個平手。
煙五侯!
今生第一次如此狼狽,竟就是拜你所賜。
只可惜殺不得你,否則母親泉下之靈不會安寧。
還有一個司馬流雲。
月重華略有些恍神,想起初見時被裝在箱子裏送來的那個孩子,雪白的肌膚不見一絲瑕疵,被回神香一吹,漸漸醒過來,眨眨眼睛,很迷茫的睜開來,半晌才有了焦距,然後就可憐兮兮的望着他,動也不敢動。
十分惹人憐愛。
這孩子……也不想殺他……
月重華嘆口氣,姑且就當是若是沒有他鬧的這事,也就不會遇上隨風,算是他的功勞吧。只是懲戒還是要的,沒有人在算計了月重華之後能全身而退。
就算是因此而遇到隨風。想到隨風,月重華漸漸露出笑容,這個可愛的傢伙。
又愛哭又愛撒嬌,惱起來又踢又咬又掐,嘴裏從來不服輸,伶牙俐齒的叫人好笑,可是偏偏又那麼溫柔。
為他拔毒為他找葯為他找吃的,在他難受的時候抱緊他,一點一點的擦拭,耐心而溫柔,他的身體在他的懷裏翻騰的時候,月重華總有一種難言的溫柔感覺,想要緊緊抱了他,按在懷裏揉進身體裏,再也不要給別的人看到。
唯一讓月重華不高興的就是,這些天來,不管怎麼逼問勸哄,他也總不肯談自己的事,一遇到就避開繞開,逼的急了就撒嬌,撒嬌沒用就咬他,月重華還真的沒什麼法子。
哎,不管了,回去慢慢問,時間還長呢。
總歸不會放了他就是了。
月重華自得其樂的想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突然驚覺,隨風似乎出去的太久了些。
往常也有出去打探的時候,通常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了,這時候,大概有了近一個時辰了吧?出了事了嗎?
月重華不知道隨風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是如何從煙五侯手裏將整個曉風明月樓都救不到的自己救出來的,從他的片言只句里,也就只隱約知道他是有手下的,而且行事顯然十分得力。
只是到底不知道具體的情形,難免着急。
他是要去找自己的屬下,又還要安排具體事宜,或許的確比較耽誤時間。
月重華按捺的性子等着。
突然想到一點,月重華皺皺眉,隨風並未持有自己的任何信物,要如何取信於自己的屬下?那些傢伙可不要傷了他才好。
越發坐立不安了,雖然眼前仍是一片模糊,但好歹大概辨得了顏色,月重華實在坐不住,決定要去尋他。
就算碰到煙五侯,也不過兩敗俱傷,若是隨風落在煙五侯手裏,就真不敢想像了。
月重華略略辨了辨方位,走了出去。
才走出山洞不過百步,月重華突然聞到一點清香。
山林間樹木眾多,不僅常開些異花香味清雅,枝葉也會有淡淡清香味,甚至比這點清香更濃些,只是月重華在這各種香味中聞到了這點清香,是因為他熟悉之故。這是他親手調製的,此香味道不熟悉之人聞起來與林木氣息無異,要對氣味極靈敏的人才能聞到這香味的林木氣息會轉為水氣氣息,自是不同,而且此香香味雖微,卻留香甚久,常幾日不散,最適合用於表明蹤跡。
也是曉風明月樓品級高的人慣用的聯繫方式。
月重華聞到這香味,心中不由一松,終於帶回來了?
便發聲道:「何人?」
略一頓,便聽到沙沙的腳步聲急速而來,雙膝着地的聲音:「屬下參見樓主,屬下等找尋七日,終得高人相助,尋到樓主。賀樓主無恙,請樓主示下。」
月重華聽聲音,知道是自己手下侍衛總管月七,便道:「高人相助?你一個人來的?」
「稟樓主,此地山下防衛較嚴,屬下不敢帶多人前來,只帶了三名手下,悄悄潛進來尋找樓主。」
月重華略略焦躁:「那助你的人呢?」
月七還是慣常的不急不躁,四平八穩,月重華簡直想要一腳踹飛他。
月七道:「稟樓主,那人指示了樓主藏匿的方位后便走了,屬下也是將信將疑,前來尋找。」
「走了?」
「是,留下一封信,命面呈樓主親啟。」
「信拿來。」
「屬下命人將信帶回樓中,候樓主回樓親啟。此地險惡,請樓主儘快隨屬下下山。」
很好很好,月七,你倒真聽他的話。月重華不怎麼想也知道這是隨風教他的,不過是怕他偏執性子發了非要留在山上等他,料着他想要看信……
隨風,你也好,敢留了信就溜,等我回去看看你都說了些什麼。
真的那麼丑怕我看見?
摸起來明明覺得不該丑的……
月重華面孔扭曲了半日,點頭:「走吧。」
司馬流雲伏在馬車的窗子上伸頭望,看曉風明月樓大擺筵席,熱鬧非凡,嘀咕:「這丟人的事還擺筵席請客,他腦子真這麼不好使?」
縮回馬車去,把腿伸展開來,從手邊的盒子裏掏了一粒百香糖塞進嘴裏。
其實心裏有點明白,曉風明月樓大擺筵席賀樓主歸來也不過是向煙五侯示威,下了挑戰書,還有便是告訴隨風,月重華已經平安。
用的着嗎?早知道他已經平安歸來了,那天一早就在門口看到他進去的,眼睛似乎還不是很好,走得很慢,今天大概好了吧。
那封信想必也看了……
司馬流雲又塞一粒糖進嘴裏,嗯,到底是糖門的二嫂親手做的,真好吃。
那封信……
他看了會很惱火吧,會捏了信罵一句:「這個混帳。」
可是,重華,我若是能留下來哪裏會捨得走?何必託詞有急事?若是我能留自然侍奉左右,不離不棄。
可惜我不能留,你雖不解,卻能諒解吧?
就算不能諒解……也算了,反正世上本沒有隨風這個人。
當然能諒解最好,我也安心些,今後多過些日子,你身邊美人那麼多;總有一個漸漸能得了你的心去,解了你寂寞。
其實當時流雲也是得到過的,卻不得不放棄,你是不會明白的,我如此愛你,卻不得不傷你,是要藉助你的力量殺了司馬家,這是我從小的志向,更是那麼痛苦也要活下來的理由,是我對不起你,也就不敢求你諒解了,恨一輩子也不是不好,到底你還記得。
到底也不如隨風得的多,隨風才知道,原來你也會那麼愛寵,那麼溫柔。
今後要給了別人,還真不甘心。
再不甘心也沒用,你的葯那麼厲害,不敢易容留在你身邊,也只能讓給別人了。
可別的人沒有救過你,還是比不上隨風吧?
比不上吧……若是比上了我會傷心的,重華,你會捨得隨風傷心嗎?一定不捨得的。
那就別讓人比上他。
不過,算了。
就算不一直記着,今後能偶爾想一想他也好,就像我會想你一世,偏偏卻又兩不相干。
隨風死了,重華,若想的苦就乾脆忘了吧,我傷心也沒關係。
我知道那種苦,忘了就忘了吧。一種愛一種恨,我不想你受這種苦,實在難受就忘了吧,幾天而已,不敢奢望得了你一世愛戀,偶爾念及,笑罵一聲「混蛋」就行。
想不起也沒關係,總比你想的苦好,我會一直念着你的就行。
嘴裏的糖怎麼有點發苦,咽下去,再換一顆。
車外的侍衛在輕聲請示。
是月十三,重華的侍衛一直排到了十二,我就只能跟着後面,十三到十六。排場沒他大,才四個。
「將軍,是否啟程?」
這次回去居然做了將軍,侯爺怎麼想的?
司馬流雲嘴裏含着糖,含含糊糊的:「禮送了?」
「是,這是曉風明月樓的回禮。」
帘子掀開一點點,塞進來一個盒子,扁扁的木盒子,裏面是一個精緻的琉璃掛件,司馬流雲看了一下,栓在荷包上。吩咐月十三:「走吧,回去了。」
「是。」
馬車顛簸了一下,司馬流雲連忙揉揉膝蓋,安撫一下,好幾天了還是痛。
侯爺院子裏的磚真硬,那天跪到後來都麻木了,彷彿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重重的,好久沒跪了,以前罰跪是家常便飯的,一跪就是一整夜,第二日還得伺候少爺。
好像是到了曉風明月樓就沒跪過了,沒跪過他,見禮的時候剛要跪下去就被他拉起來……拉進懷裏親親……
侯爺在想什麼?打一巴掌給塊糖?為了救月重華,自己擅自假傳侯爺的令,命卧底在煙家的人協助他救了月重華出來,並一路護送他逃亡,害侯爺苦心在煙家安排的人手暴露,不得不因此撤出來。
而且自己手下沒人,用的是侯爺調來保護他的人手,這樣膽大妄為,自己還真是拼了一死的,侯爺殺了他也沒有怨言。
可是侯爺居然裝不知道,自己在侯爺的院子裏跪着請罪,一直沒人理他。
侯爺也不出面,倒是大總管裝做路過看到他,那驚訝的樣子,司馬流雲明知他是裝的也不敢相信是裝的,太真了,那人裝什麼像什麼,像到明明知道是裝的還當他是真的。
大總管問他:「你跪在這裏幹什麼?」
司馬流雲哪裏說的出來,期期艾艾。
大總管叫人把他扶起來,他自己不肯碰的,做樣子也不肯,其實他自己來扶大概更像假了,問他:「得罪了侯爺?」
還是說不出話來。
便帶他進去見侯爺,侯爺也驚訝:「流雲跪在我院子裏?做什麼?」
這兩隻狐狸!跪了一天了,不知道?
那隻高高在上的狐狸說:「流雲你要什麼只管說,不聲不響的跪在我院子裏,嚇我一跳。」明明那麼高貴的氣質,怎麼偏偏是狐狸心腸。
還把他抱進懷裏,替他揉膝蓋:「都青了,真是。」
又對大總管說:「子玉,你的葯借一點?」
那雙瑩白的手,修長漂亮,手法老到的替他揉着。
大總管命人取了舒筋活血的葯來遞給侯爺,自己袖手站在一旁,生怕粘上了什麼似的。
侯爺很心疼的樣子,司馬流雲就膩在他懷裏,撒起嬌來。
侯爺拍拍他,笑道:「流雲到底要什麼?嫌沒事做嗎?我替你設一個蛟珠堂吧,今後你便跟着我。」
什麼?司馬流雲眼珠滴溜溜的轉,設蛟珠堂?豈不是將軍?和小天,如意他們一樣?
司馬流雲也有這樣一天?不由眼睛便紅了。
侯爺更心疼,由着他撒嬌。
果然便設了蛟珠堂,四個侍衛,侯爺當著大夥的面吩咐了,說是:隨他折騰。
也真不明白侯爺在想什麼,不過有一點倒是明白了,侯爺真是心軟。
做了這麼大的錯事,這樣子就懲戒過了,本來還拼着傷筋動骨的,或者乾脆讓侯爺殺了……就算再厲害些的懲罰也是該的,絕無怨言,白白的替侯爺豎了這麼大個敵人,今後一個不慣,後果難說得很。可是竟然這樣就放過他了,還替他設了蛟珠堂,實在不明白侯爺怎麼想的。
司馬流雲算什麼呢?
本來只報了仇就心滿意足的,可如今,憑空得了這麼多。
這幾日,侯爺還親自指點了身手,本來服了五龍聖丹功力已經突飛猛進了,現在得了侯爺指點,躋身一流高手之列應該是沒問題了。
大總管又翻出了不知道什麼葯叫服下去,看侯爺笑着說:「子玉真大方。」
想必也是不可多得的。
侯爺深恩,粉身碎骨難報了。
最沒想到的是還得了他,雖只有幾天,卻是睡里夢裏都禁不住笑。
其實是不該招惹他的,明明沒有今後,卻招惹的他不安。
可是卻又拒絕不了,送到了跟前,再掙扎也沒用,就放縱了,一點也捨不得離開。
今後若是真死在他手裏,倒也安心,總比死在別的他看不見的地方好。
馬車走的漸漸平穩,想來是到了官道上了,掀開帘子看一下,人來人往的倒是熱鬧。君如意在靜安寺等着的呢。
為什麼侯爺叫他暫時跟着如意呢?
是不是叫如意隨時指點一下身手,在宮裏,除了侯爺武功深不可測,大總管從來不出手,就如意的身手最強了。
司馬流雲的內力很大一部分是藥物來的,有時候還不能運用自如,的確需要好好指點。
其實最喜歡跟着小天,他喜歡買東西……什麼好吃的都有。
司馬流雲從小境遇艱難,別說是孩子們慣吃的零食,連飯也常常吃不飽,所以如今難免對零食特別喜愛,手邊盒子總捨不得放下。
不過為什麼君如意也喜歡呢?他明明就是從小吃飽穿暖那種人,還跟他搶。
司馬流雲笑,馬車已經進了靜安寺。
因為君如意在這裏住着,和尚們都給趕到了偏院去了,全是自己人伺候着,這時陽光正好,君如意躺在院中的矮楊上曬太陽。他隨身的白貂在他心口蜷成一團,大概睡著了。
司馬流雲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君如意秀麗的側臉線條,陽光照出瑩光來。
他覺得君如意初見似乎並不很俊秀,略為平凡,可是見的久了,卻是怎麼看怎麼漂亮,連司馬流雲也常常發獃。
不過也要不言不動才行,一開口就鬱悶了。
君如意早發覺有人盯着他看了,一隻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見果然是司馬流雲那個笨蛋站在院子門口發獃,便招招手。
司馬流雲走過去。
君如意往旁邊挪一挪,讓司馬流雲坐下來。微微驚動了在他胸口睡覺的小貂,很不滿意的動動腦袋,拿小爪子抓一抓。
君如意連忙拍拍它,安撫一下又睡了。
司馬流雲笑:「好乖,我也要養一隻。」
君如意道:「好,養只母的,給我家這個做媳婦。」
司馬流雲笑出聲來,他是不會養的,連自己都不知道活得到哪天,何必養個來難受呢。君如意笑道:「小天叫人送了幾盒點心來,放在裏面,你自己去吃吧。」
司馬流雲道:「現在不吃,倒是困了,讓我也睡睡。」
君如意就再挪了挪:「那你睡。」
司馬流雲果然躺下去,往君如意旁邊蹭了蹭,果然困意上來了。
到他醒過來,君如意還在睡,兩人身上蓋着薄毯子,小貂不知道跑哪去了。
茫然了半日,才看到一丈遠的地方坐着一個人,小貂正在他身上撒嬌,他拿着一個紅紅的果子喂它。
司馬流雲伸個懶腰,奇道:「清風,你怎麼在這裏?」
隨清風頭也不抬:「路過。」
「嗯,要回宮裏嗎?」
「還沒覆命。」
他逗小貂的手勢真溫柔,可說話怎麼總是硬梆梆的。
可隨清風下一句話真出乎他的意料,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你們兩個,真像兩隻貓。」
司馬流雲愣了愣。是說他們挨在一起曬太陽睡覺嗎?司馬流雲想一想那情形,或許真的像兩隻蜷在一起的貓,可是這話讓隨清風說出來,怎麼也透着古怪。
他不像是說這種話的人……他根本是不太說話的人。
可是手勢真溫柔……
君如意還在睡。
隨清風放下小貂,說:「我該走了。」
竟真的站起來就走了,司馬流雲還沒來得及說句什麼,就見他一閃不見了。
這薄毯……侯爺的宮裏怪人真多。
原來跟着君如意是為了指點輕功。
君如意的武學造詣在幾位將軍中最高,尤以輕功獨佔鰵頭,侯爺曾經說過:「我與他同時起步,就算全力以赴,也要三十里開外才能分出高下來。」
君如意也不知為何偏偏叫指點司馬流雲輕功,想了一想,才說:「輕功雖是小巧功夫,內息也不用多強,但內息流轉卻是極為要緊的,大約侯爺便是叫你練練內息流轉吧。」
司馬流雲只得點頭。要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侯爺根本不是這個意思,要他先練練輕功,不過是為了方便他幽會,以及逃命……而且……君如意的莊子離曉風明月樓倒是近的……
這個時候司馬流雲哪裏知道早已被人算計,倒是滿懷感激,老老實實練功。
而且他從小也沒正經學過功夫,只瞅了機會偷學,內力口訣都支離破碎,君如意感嘆:「你怎麼沒走火入魔呢?」
司馬流雲只得賠笑,日日勤奮。君如意也盡心,他平日事情不多,本是專管對戰的,可平常多是太平,哪裏用得着他出手,一年裏他親自動手也就幾次而已。
有時候實在閑的無聊了,還接些買賣來做,侯爺也不管他。
有明師指點,進境一日千里,閑的時候就逗逗君如意的寶貝小貂,或是與君如意搶東西吃。兩人口味驚人一致,用趙杭天的話來說:「就是兩個小孩子。」很不屑的口吻。
平日裏的東西由莊子裏管家送來,倒也罷了,偶爾趙杭天會命人送些新奇的果品點心來給他們兩個,就難免搶。
司馬流雲總是搶不過君如意,本來身手就不如他,他還擺了架子:「吃這麼多,長胖了怎麼練你的輕身功夫?」
「你比我還吃的多。」
君如意瞪他一眼:「我吃再多你也跑不過我。」
堵的司馬流雲啞口無言。
小貂蹲在一旁看熱鬧。過一會,實在覺得這兩人太無聊,熱鬧也不屑看,跑一邊去了。
可是說起來,這日子也真算是司馬流雲一生中少有的陽光燦爛的日子,有一種難得的無憂無慮,以及一種倦怠感。
大仇得報,得到了他又失去了他,生活中彷彿有了段空白,沒有了目標。
彷彿被太陽曬到全身發熱的倦怠感覺,只想蜷成一團睡一覺。
偶爾隨清風回宮裏覆命的時候會順便過來看他們,帶些各地特產,也替他們帶些幾位將軍托帶的各種新奇玩意兒,吃的居多,看來大伙兒都知道他們兩個都愛吃,君如意待他不冷不熱,倒是小貂兒一看到他就親熱的撲進懷裏去——隨清風每次總會帶小貂喜歡的那種紅果子來給它。
不過隨清風來的時間也不多,他是侯爺侍衛首領,是常伴侯爺左右的,偶爾有要事才出來。但只要出來了就定會過來看一看。
他也不在乎君如意的態度,反正隨清風話不多,君如意說的多他是那幾句,說的少他還是那幾句,沒什麼區別。
這種日子直過到盛夏結束,進了秋季,君如意的手下回來覆命,順便帶了兩簍不知哪裏產的大螃蟹,司馬流雲守在院子裏,巴巴的等着吃。
君如意從外面進來,對司馬流雲道:「這螃蟹剛拿回來,得先養在水裏,吐泥沙,再喂蛋白長肥些才吃,你着急什麼。」
司馬流雲失望。
君如意看他表情,忍不住笑,就好像一隻興沖沖的小貓,突然被壞了興緻,連耳朵都垮下來了似的,尾巴無精打採的拖在地上。
拍拍他的頭,笑道:「我就是回來帶你去吃好東西的,順便看看你的輕身功夫進境如何了。」
「去哪裏?」
「曉風明月樓的廚房。」
「……」
君如意笑道:「今天曉風明月樓大排筵席,據說是迎接他們樓里一個重要人物,叫什麼隨風公子的,這人喜歡吃寒城名廚張大廚子做的點心,月重華就巴巴的『請』了張大廚子來做點心,咱們也去試試這張大廚子的手藝去。」
君如意說的高興,也就沒注意到司馬流雲睜大了眼睛,臉都漲紅了。
他繼續說:「這人又來得刁鑽古怪,這個季節,偏要吃張大廚子最拿手的梅花雪糕,月重華就逼着做,把張大廚子氣的半死。這個時候哪裏找新鮮梅花去。就算做了,咱們偷偷吃光去,看他吃什麼。」
司馬流雲還在發獃,卻聽到最後一句:「……再順便看看這個金貴的隨風公子長了什麼三頭六臂的。」
不由自主的點點頭,隨君如意一起去了。
曉風明月樓果然熱鬧,看那上下粉刷一新,流光溢彩的樣子,似乎比當日迎了月重華回來的時候還要盛大幾分。只是沒請外人,就樓里自賀。
君如意領着他熱門熟路溜進廚房,用旁人不會聽到的一線音贊司馬流云:「不錯,動作很俐落。」又得意的自誇:「果然我教導有方。」
司馬流雲心裏有事,倒沒開口。
廚房裏正忙,成品大半還沒出鍋,君如意看了一陣子,便說:「看起來還有一陣子,我們先去看看那正主兒,順便弄兩壇酒嘗嘗,聽說今天連酒也是用的曉風明月樓有名的藏品,三十陳年的冰梨酒,嘖嘖,月重華真捨得,大概是真高興了吧,聽說找了好幾個月才找到的,去看看到底什麼樣,值得他這樣,他又不是沒見過世面,居然這樣子。」
君如意說的順口,也不在乎沒回應,扯了流雲就走。
漸漸聽到人聲多了起來,聽得到月重華的聲音,帶着笑意,果然情緒十分高昂。
司馬流雲臉色越白了起來。
聽到君如意啊了一聲,低聲道:「就那個樣?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嘛。」
司馬流雲連忙伸了頭去看。
月重華身邊坐了一個人,身形纖細與他相仿,容貌雖不至於平凡,倒也的確不算上上之姿。
可是,那人也有細細的眉眼,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頜。或許他也有滑膩的皮膚和順滑的頭髮。
月重華看起來是真的很開心,眉眼裏都是笑,和那人說話的時候自然是專心致志,就算是和別的人說話的時候都不時轉過來和那人說上一句什麼,那笑容,似有寶光流動。
司馬流雲看的心裏堵的厲害,君如意說什麼幾乎充耳不聞。
東西更沒有好生吃,君如意說好他便也說好,其實味同嚼蠟。
月重華的那笑容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