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我不明白,這個世界變化太快。距離我上次被龍雪融這個老狐狸精抓回來,已經快三個月了,這期間我數水鴨子就數了將近兩個月,后一個月就在震北王府後花園吊嗓子兼休養生息,並且為下一次逃亡時刻準備着!
可是有件事我想破我可愛的腦袋也想不通:龍雪融那個萬年狐狸精竟然沒有把我往王府的廚房塞!一次也沒有!
難不成他轉性了?他終於想通了要放我一條生路?不太可能,天塌下來的可能性反而大些;還是他前幾天吃壞肚子了?不會啊,我記得上次他抓我回來,之後把我關屋裏數了十天水鴨子,我一氣之下發動全王府下人逮了一百多隻老鼠蟑螂,然後奸笑着煮了一鍋「清水老鼠蟑螂十全大補湯」給他,他照舊喝了個一乾二凈,還叼着老鼠頭說肉太少了不夠吃,又把我關屋裏繼續數了十天水鴨子……
那麼他是在追求完美,跟隨流行瘦身減肥?這更不可能!放眼當今諸國,他說他的臉蛋是天下第一,身材是天下無雙,基本上沒人敢站出來說:「我反對」,因為他會先給你一刀,然後笑着說:「反對無效。」
那些大義凜然的英勇人士,現在大概已經被他當西瓜一砍兩半,快快樂樂的投胎去了。
那麼是更年期?還是……
我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害怕!萬一哪天這個老狐狸恢復正常,要把這些天的份都補回來,以他一天八頓外加三頓宵夜計算,我後半生恐怕只能在震北王府的廚房高唱:「我愛廚房,我喜歡作菜!」然後拚死研究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死這個活動胃袋,以期早日脫離苦海!
我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什麼我每次惹娃娃臉噴火的時候,他都要提着西瓜刀追着砍我──確實緩解壓力的絕佳方法啊!
父子連心,我去問他兒子宇文淵那個賊狐狸,他竟然着那雙閃着賊光的狐狸眼,用那雙白爪子在我身上東摸西摸,又舔了我一臉口水,然後冒出一句:「這個問題就到我的床上來討論把?」我當下一腳把他踢飛!在他摸出西瓜刀前跑離危險範圍。
我終於忍不住了!逃避不是我的人生宗旨!我決定勇敢面對!
於是在某個雷電交加的黑夜——別問我為什麼選這麼個時候,我怎麼知道我前腳剛邁進門,天上就劈里啪啦一道閃電外加一個響雷──我看到了正在擦拭他那把心愛的西瓜刀的震北王,立刻渾身一陣哆嗦!
危險!極其危險!絕對會有生命危險!娘啊,我不問了!還是保命要緊!
我轉身就跑。說句實在話,我頭一次怨恨這身體怎麼不長兩條柱子樣的長腿!因為我剛轉身要跑,那邊散發陰暗的來源就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九兒,你有事嗎?」
又一道閃電劃過。沒有燭火的華麗寢室里唯一的光,就是那把西瓜刀所反射的寒光,映出來的,是震北王那張漂亮到邪氣的面孔……
天要亡我!
「九兒,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嗯?」
媽呀!你可不可以不要靠我這麼近?會心跳失速啊!我捂住心口,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滿臉通紅!
ㄖ看着我,眼中閃過詭光。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放開我,重新坐了回去擦拭那把西瓜刀。
我吁了口氣。此地不宜久留,還是明天再說吧!
剛要離開,背後就傳來了一道悠悠的嗓音:「你不是有事嗎?怎麼急着走?」
我僵硬的收回邁出一半的腳,扶着門框:「那個,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想來問問王爺,是不是想吃消夜?」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找死啊我!
聽到我的話,他笑了,明艷的笑容瞬間融化了冷艷面孔上的寒霜。我感到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狂跳,手腳發軟,幾乎要倒在地上──老天,他只是在對我笑而已!
「九兒,你過來。」
不行!不能過去!可是身體彷佛不再受大腦控制,邁開腳步,那個妖艷的男人近在咫尺。修長白皙的手輕撫上我的臉,他低笑着將我拉近懷裏。「九兒,你喜歡我?」
我傻傻的看着眼前的臉孔,開始流口水,至於他說了什麼,我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跟隨着感覺點了頭;看到那雙丹鳳眼閃過喜悅的時候,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了:他剛才似乎在問我是否喜歡他?而我的回答好像是──是?!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連忙要從他的懷裏出來:「ㄝ,你先放開我。」
「不要。」說罷竟然開始解我的衣服。
「ㄝ!唔……」
他低頭將我未完的話堵進嘴裏,一手穿過我的膝彎,一手從背後攬住我。我在他的懷裏,像一個孩童。
突然,他打橫抱起我,我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燃燒的熊熊慾火!看着逐漸接近的紫檀木大床,我不禁悲呼:老天,救命啊──
他輕柔的將我放在綿軟的錦被上,回身解下床頭的錦帳。我仰躺在床上,感到手心開始冒汗。
他回過身,撫開我散落在額前的發,將我簪在發上的白玉簪輕輕一抽,我一頭長發便披散在了枕上,因為經常洗滌而生成一股暗香,瞬間充斥鼻端。
他隨手就要將我的簪子扔下床,我連忙出聲:「不要!」
他看着我:「為什麼?」
「那個,是ㄚ送我的。」皇帝送的東西,每件都值錢啊!
聽到我的話,他劍眉一挑,直接把簪子折斷了事。
「你!」看着斷成兩截的簪子,我有些生氣了。他反到心情大好的摟住我,抓住我身向簪子的手,在我看向他的時候,吻住了我的唇。
「你喜歡,我送給你!翡翠的,瑪瑙的,紫玉的,釉磁的……但是,」他抬起頭,望進我的雙眼,雙手定住我的頭,「只能是我送的,明白嗎?」
看着他緩緩壓過來的艷麗面孔,我隱隱感到有些事情不一樣了,真的,很不一樣了……
***
我曾經下定決心要去見識一下天堂的雲朵,或者去親身體會一下地獄的油鍋!因此,我耗費了整整一年的寶貴時間,以常人可以想像到的一切方法,瘋狂找死!但是,天堂不要我,地獄不屑我!所以,我就只好死了心的繼續為禍人間。
剛來到金龍皇朝的時候,我以為我十有八九會被我那娃娃臉的老公砍死,可我現在仍然四肢健全。所以,總結下來我認為不過個三年五載的我還死不了。
說真的,我很失望。
但沒有想到,我長久的願望竟然,竟然要在這個雷電交加的,擁有最佳犯罪氣氛的雷雨之晚實現!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不穿衣服的天使,和全身包的密不透風的惡魔已經在愉快向我招手!
可是老天爺啊,我能不能提最後一個要求?你不能給我換一個死法嗎?就算要死,我也絕絕對對不要陣亡在震北王龍雪融這個老狐狸精的床上!太丟人了!
「九兒,你敢給我走神?!」震北王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把我提了起來。一雙閃着寒光的媚眼把我刺的渾身直打哆嗦。狠狠一頂,痛得我差點沒氣!
好、好痛!輕點行不行?我說王爺,你都在我身上忙了快四個時辰了,怎麼力氣還這麼大?
我哀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老天,他真的快五十了嗎?騙人的吧?看看這漂亮到天怒人怨的面孔,再看看這精瘦結實的身材,他哪一點像個「老年人」!
話說四個時辰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孤身一人勇闖老狐狸精的老窩,不知死活的問出一句:「就是想來問問王爺:是不是想吃消夜?」那個老狐狸一雙罪惡的爪子就向我伸了過來!
嗚……我的腰啊!
「我說王爺,就算我聞起來不香,也夠不到玉的邊,你老就不能當我是個沒滿月的小狗給點溫柔?」邊說邊拋個媚眼討點溫情,這叫身體力行!
別沖我翻白眼,犧牲色相沒關係,保命才最要緊!
可我馬上就後悔了!報應不爽這句話是真理!
「我最討厭狗!」
啊?還傻在那裏沒回過神來的我,就被一把摔在床上;隨着身上的撞擊,繼續數水鴨子!
嗚……好痛!我咬緊牙關,忍一時風平浪靜!
好痛痛……我攢緊拳頭,忍住!我打不過他,積蓄力量等待反守為攻!光明總會到來!
好痛痛痛!這不是人能受的罪!這個老狐狸當我是塊木頭沒知覺嗎?!就算是塊木頭,也早被他撞碎磨平了!
我終於忍不住要爆發,進行生死一搏的時候,一個甜絲絲的藥丸滑進了我的嘴裏!
「什麼東西?」不是毒藥。賣給我老鼠藥的老頭曾經因為我買葯頻率過高,開玩笑的問我是不是家裏住進了老鼠精;我告訴他因為毒不死自己,所以把他的老鼠藥當零食吃,味道還不差。他不相信。以身試藥的結果是──他當天就進了太平間。
看到瞪大雙眼的我,震北王停下動作,把垂到額前的發甩到腦後,一雙冷冰冰的玉手摸了摸我的臉──真是,明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怎麼長了雙比女人還漂亮的手!
「別怕,好東西!呵呵!」說完還衝我擺出個嫵媚至極的誘人笑臉,繼續埋頭苦幹。
好、好、好可怕……娘啊,爹啊,老公啊,老婆啊——叫錯,我忘了我還沒老婆,以後大概也不會有——總之那個誰誰啊,拜託誰來救救我吧!
紅燭燃進一室春色,糾纏的身影映在了牆上,喘息呻吟交織出亘古的旋律……切記:非禮勿視。
***
我在一陣顛簸中醒來,對上的是一雙閃着算計的狐狸眼——宇文淵!
「你醒了?」
這不是廢話嗎?我還昏着,現在和你大眼瞪小眼的是誰?
「你昨天夜裏是在爹房裏過的吧?」
一雙狐狸眼瞬間大放賊光。反正這個狐狸肯定早就知道了,何必問我?不理他。
「還是你主動去找的爹!」
是啊,我怎麼就犯傻的主動去找那老狐狸!我現在還後悔着呢。
「你怎麼從來就沒主動找過我?!」
我一翻白眼。因為你不會連續一個月半夜提一把刀,鬼似的在我房裏晃悠,就為把我塞進廚房作飯去填你的胃,然後一個月把我當空氣似的不理我,讓我成天提心弔膽,就怕後半生要陪廚房菜刀過活。
就算我哪天想不開的去找你,恐怕早被你啃碎,連個渣都不剩的吞進肚子裏了!
見我愛理不理的樣子,宇文淵的狐狸眼裏冒出兩把火!
……喂!狐狸!你的爪子在幹嘛?!
「怎麼不說話啊?親親。」
「嘶」一聲,好熟悉的聲音!我說狐狸啊,爪下留情啊……有話好商量,我這身新衣服可花了十兩銀子!
我兩眼噙着淚,苦哈哈的求那隻沒心少肺的狐狸。他不理我!我的上衣宣告壽終正寢!
「你敢再撕,我叫我老公砍你!」軟的不行,我來硬的!
他還是不理我。我的褲子也英勇陣亡!
這位今天不知道吃了幾斤辣椒,噴出的唾沫星子都帶着火藥味!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和沒什麼震懾力的威脅,一勁頭的對着我那身衣服埋頭猛撕。
心疼啊……我的銀子啊!
沒想到,那撕在興頭上的狐狸突然停下爪抬起頭:「想不想我放過你?」
「你會這麼好心?」我懷疑的看着他。
「不相信我就接着撕!」
「別!我信!我信!」
「不過有個條件……」
我就說這個狐狸怎麼會這麼好說話,果然不安好心!
「把這個吃了。」
咦?怎麼和老狐狸給我吞的藥丸那麼像?
「你要是吃了,」他在我耳邊吹着氣,「我就讓你在我『上面』。」
賊狐狸到底是賊狐狸!見我遲疑,馬上提出一個讓我口水流滿地的條件!「真的?」
「當然!」說完還衝我拋一媚眼,不愧是龍雪融那老狐狸精的兒子,夠媚!
「可我們在轎子上……」
「我都不在乎了,你彆扭什麼?」
好!為了在上面,我一把抓過藥丸和口水就吞了!老鼠藥我都當零食嗑,還怕什麼?
「呵呵呵呵……來吧,我讓你在上面!」
於是,昏了頭的我就喜孜孜的撲進了宇文狐狸的蜘蛛網裏!結果,結果當然是——
「你個賊狐狸!你騙我!」隨着他在我體內的撞擊,我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是讓你在上面啊!你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他喘着氣回答我。
隨着體內翻騰的熱浪,我只能無力的呻吟。隨着劇烈的晃動,轎子裏傳出了我憤怒的吼聲和宇文狐狸志得意滿的奸笑聲,久久不絕……
***
春光明媚,小鳥唱歌,百花盛開,老鼠作窩。
在這一派生機勃勃的繁榮景象的襯托下,被宇文淵那個賊狐狸騙到差點腦淤血的我,終於晃悠到了皇宮的大門口。
宇文淵那個賊狐狸就要把我扔下轎子,我連忙拼盡全力死抓住他那頭狐狸毛不放手。
開玩笑!這樣就走人?
「我說狐狸啊,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我佩服自己此刻能如此冷靜。
「啊?」他眨了眨假裝純真冒充幼齒的狐狸眼。
「你就讓我這麼出去見人?!」用如今這「絕對坦白,毫無遮掩」的狀態?
我告訴你!賊狐狸,你敢讓我向娃娃臉那群不穿衣服愣充威武的大樹看齊,我馬上教唆我老公,挑撥你老爹,讓這兩位成天西瓜刀不離手的砍人專家連手滅了你!
「呀!親親,你怎麼這個樣子?你的衣服呢?」
你還有臉問!要是現在這裏有把衝鋒槍,我絕對保證把你射成蜂窩,讓你去為蜜蜂作貢獻!
見我頭頂開始冒火噴煙,賊狐狸馬上識相的扒下身上鑲着珍珠的狐狸皮,假裝溫柔貌似體貼的裹到我身上,還來幾句:「不用太感激我,衣服你先披着,我明就送個百八十套的給你。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再過這種缺衣少食的苦日子!我這就回去和爹商量,砍死你那不爭氣的老公!等我,不用太想我!」
說完,轉眼就不見了蹤影。賊狐狸真成精了不成?
這時候,一個更夫正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邊走邊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天都亮了一個多時辰了,你還叫什麼叫?什麼?!這叫敬業?!要工作到見到親親老婆的最後一秒?!
看到這位敬業的大哥,我不禁悲從中來,眼淚鼻涕一起狂涌——
嗚哇啊啊!你個沒良心的娃娃臉,你老婆我現在自己回來見你了,你在哪啊?
一個時辰后,我終於安安穩穩,萬分嬌柔的窩在娃娃臉的懷裏,而娃娃臉也一臉柔情蜜意的深情款款的望着我──
那是在外人。事實上是——
「老公!你幫我滅了宇文淵那個賊狐狸!這樣我就不追究你和那個蛇蠍女之間的圈圈叉叉!怎麼樣?」
問我怎麼不連老狐狸一起帶上?娃娃臉明顯砍不過龍雪融那老狐狸,現在能砍一個算一個!
「好!不過朕有個條件……」
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赫!娃娃臉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你把這個吃了朕馬上就去把宇文淵那小子砍成肉醬給你加菜!」
「……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手裏的東西是什麼?」
「好東西!」
沒等我答覆,娃娃臉趁我沒留神,就把那個藥丸塞進了我的嘴裏。怎麼味道也這麼熟悉?
想起來了!這分明和震北王那個老狐狸,還有宇文淵那個小狐狸狐狸給我吞的是一樣的東西嘛!我聰明吧?咦……「娃娃臉你幹什麼?」
「脫你衣服。」
「哦,脫我衣服啊……什麼?!」我立刻驚醒過來──怪了,我什麼時候被娃娃臉壓到床上的?「喂,你先等等,問你話呢!呀,別撕,這身衣服是宇文淵給的,上面還鑲着珍珠哪,你撕丟了怎麼辦?」
「宇文淵——給的?」聽到我的話,龍浩愣了一下,然後那張嫩乎乎的娃娃臉刷的就黑成了鍋底,那雙白嫩的手就在一瞬間,把我身上那件狐狸皮同破布劃歸到了一個等級。我的珍珠啊,我的錢啊,心疼啊……
沒等我哀悼完,娃娃臉就一臉陰沉的對我來了一招「泰山壓頂」。
「愛妃,你是不是應該給朕解釋一下:為什麼宇文淵那小子最喜歡的狐狸皮會穿在你身上?」
這身狐狸皮是那狐狸最喜歡的?那一定超值錢!娃娃臉你就這麼把它給撕了?敗家啊你!
見我用我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憤怒的瞪着他,娃娃臉的眼睛裏躥出了兩把超高溫的火,「你不說是不是?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說完就向我壓了過來!
我只好在數水鴨子的過程中,繼續哀悼我那已經散落的不知去向的珍珠!
……錢哪!我的錢哪!
再然後,我打破了我在娃娃臉的龍床上數水鴨子的最高紀錄──一萬三千七百二十一隻!並且這個紀錄還將在往後的幾個時辰中不斷的被打破!至於最高紀錄是多少?等我暈夠之後醒了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