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鳳凰的兩個受精卵產下后,又經過二十八天的孵化,終於破殼而出。一雌一雄,雌為孔雀,雄為大鵬。
萬物有走獸飛禽,走獸以麒麟為之長,飛禽以鳳凰為之長。傳說中,鳳凰得交合之氣,育生孔雀、大鵬。
大鵬金翅鳥,孔雀大明王,七百年後重現於世。
他看着襁褓中的嬰兒,坐起身來,伸出雙臂,輕輕將其中的一個抱起,擁入懷中。鬆鬆的襁褓中,還沒睜開眼睛的嬰兒揮舞着胖乎乎地小手,拍打着他的臉。他低頭,下巴在嬰兒粉紅色的皮膚上溫柔地蹭着。
「……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徒於南冥。……水擊三千里,搏扶搖兒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他一邊用右手輕輕拍打着嬰兒,一邊喃喃自語。金色的長發垂下來,掉落到嬰兒身上。小手一伸,正好抓了個正着。圓鼓鼓如肉球般的小手立即抓緊了那縷金髮,無意識地拉扯着。
這兩個孩子是不應該出生的。
明明是飛禽,卻混入了龍血。有龍血,卻沒有任何龍族的特徵。是鳳凰的親骨肉,卻又是滅了飛禽一族的仇人的孩子。飛禽一族決不會接納這兩個孩子,而龍族也不會承認沒有任何龍族特徵的孩子是他們的族人。
他們將活在夾縫中,左右挨打,沒有立足之地。
就算他們的父親念在骨肉之情,多有照顧,又如何能躲得過四周的明槍暗箭?他們遲早會墮入絕望的深淵,而不得超生。
與其如此……與其如此……
他將嬰兒平放在榻上,撫摩着那圓滾滾的小臉,然後慢慢地將手移到嬰兒纖細的脖子上。好細的脖子啊,那裏面的骨頭甚至還沒長硬到可以支撐自身頭顱重量,如果抱的時候不小心一點,很容易就折斷……
非常容易。
放在那纖細脖子上的手猛地出力。與其讓他們以後活得生不如死,不如現在就給他們一個解脫。
放心吧,一下子就結束了。你們既不會感到痛苦,也不會感到悲哀,更不會知道什麼是絕望。到了極樂世界,你們會永遠為溫暖、快樂所包圍……
端着牛奶的侍女進來了。在一聲驚叫中,牛奶打翻在地毯上。隨之而來的是雜亂的腳步聲,以及暴怒的喝斥聲。
手腕被抓住,一拉一推,跟着一個巴掌就狠狠地落到了鳳凰臉上。他摔倒在地,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舞着,鋪到地毯上。聞聲而來的常俊抱起從鳳凰手中奪下的嬰兒,這個孩子已經斷氣,沒救了。另一個嬰兒被突如其來的吵鬧驚嚇地啼哭起來。
常俊丟下死嬰,來到倒在地上的鳳凰身邊,抓着他的金髮迫使他抬頭看着自己。
「你瘋了嗎?!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竟然親手扼死自己的孩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怒火在他的胸膛中燃燒。死去的嬰兒是雄性的大鵬,龍族最重視的就是能繼承血脈的兒子。失去兒子對他們來說比什麼都痛苦。而殺死孩子的,竟然是生他們的人。即使常俊原本並不怎麼重視這兩個孩子,現在卻也無法不憤怒。
「我不殺他,難道還等你來殺不成?!」碧綠的眼瞳毫不示弱地迎視着常俊憤怒的目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讓我生下他們,為的不過是得到兩個能供你驅使的傀儡。你要的不過是他們孔雀與大鵬的身份,好更方便地束縛、羞辱我飛禽一族!沒有利用價值以後,我就不相信你會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聞聽此言,常俊的怒火在一瞬間變的幾乎能看見,但很快就熄滅了。他平靜下來,甚至有一抹古怪的笑容爬了上來。
「看來,你還真了解我。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呢?就算大鵬死了,我還有孔雀。她是我龍族的公主,公主水華,金枝玉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說完,他將鳳凰往地上一摔。
「來人!將他押入披香殿!布下重兵把守,沒有我的允許,禁止任何人接近!」
侍從們答應着,七手八腳地將鳳凰架了出去。
逃過一劫的另一個嬰兒還在啼哭,腦袋左右搖動着,小臉漲的通紅。常俊抱起了她,輕輕哄着。
「孔雀大明王,七百年前使得我損失無數毒蛇、幾萬名士兵,以及一個兒子的棘手敵人,但現在,卻要認我為父,聽從我的命令。這不是很有趣嗎?呵呵!」
披香殿,原本只是天宮西苑的一座偏殿,處於後宮之外。但從這個時候起,披香殿除了重兵把守外,還被一道半球形的水幕結界所籠罩。殿外呈五芒星分佈着五頭金吞獸像,每一頭金吞獸像口中都含着一顆碗口大的龍珠。這結界便是利用那些龍珠,再加上常俊本身的力量所佈下的。
能自由出入的只有天帝常俊本人。如果沒有常俊的許可而貿然硬闖,非死即傷。
七百年了,每一天鳳凰都在悔恨中度過,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會看見七百年前那個為鮮血所浸染的噩夢。
***
大紅的燈籠,大紅的綢帶,大紅的花轎,大紅的地毯一鋪就是幾十里,喜娘彩女兩邊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鳳冠霞帔,喜帕紅燭,子孫餑餑交杯酒。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他不要地位,不要名譽,不要禮法,不要尊嚴,不要前夫,不要兒女,不要部下,不要族人,捨棄一切,雌雄同體的他只為以女子的身份嫁給一個龍族的男人--青龍天寒。
那個時候他滿心歡喜,一方面得償所願,另一方面龍族與飛禽一族也將以此為約束,永世修好,不起刀兵。
新婚之夜,一臉樸實的金眼少年表示自己堅決反對龍族風流花心、拿飛禽當玩物的惡習。
「雖然我不一定能阻止別人,但是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做相同的事情!我青龍天寒的妻子,只有青凰羽盈一人!」
他很高興,拿起青龍用自己的鱗片做的指環,那是龍族的秘寶擒心鎖,同時也是龍族婚禮時必定會送給對方的東西,他戴上了它,只因為他相信他。
那個時候,他真的相信這幸福是永久的。就算不能永久,也不至於結束的太快。
但他錯了。
美夢在黎明時分就破碎了。龍族利用他的美夢欺騙了他,一切都是陰謀。
在龍族的旗幟海洋中,他看見了大鵬被掛在主旗旗杆上的屍體;在屍海中,他看見了孔雀因中毒而全身發黑的屍體;在凍成冰柱的神木梧桐上,他看見了發了瘋的精衛;在因龍族女妖的魔力而變成的石像林中,他看見了朱雀七星被凝固了的身影;最後,在龍族的陣營中,他看見了渾身是血、被幾支長槍刺透了的朱雀。
常俊在笑,小白龍在笑,每個龍族都在笑。朱雀的腦袋被劈了下來,落到他腳邊,靛色的眼睛瞪着他……
「對不起,子緋,對不起,宇風,對不起,明,對不起,女娃……對不起,大家……如果不是因為我被沖昏頭腦,一意孤行,也不會……也不會……」
***
由於強大的水幕結界,披香殿內絲光不透,也沒有一點聲音能漏進來,完全與外界隔離。
朱雀遠遠地望着那巨大的水幕,在他背後,一列縞素的佇列蜿蜒前進中。
今天是為夭折的大鵬出殯的日子。那佇列便是送葬的隊伍,他們將把棺木送到天葬場,然後將屍體取出,任由雕鷹啄食。雕鷹被稱為「神鷹」,屍體被神鷹吃了后,死者的靈魂就能被帶入極樂世界。
大鵬是被鳳凰親手扼死的。奇怪的傳言隱隱約約地開始流傳。
是嗎?說的也是。這一次誕生的大鵬既然擁有龍族的血統,鳳凰他怎麼可能讓這個不應該出生的孩子存活下來呢?那個孩子活着,就是屈辱的證明,一看到那個孩子,大概就會想起這孩子的由來吧。那真的是一種無法想像的厭惡之事。
「哼,他向來就是這樣的。對於不要的,他便會將之丟棄,絕對不留一點禍根。」
但是,不是應該還有另一個孩子嗎?鳳凰得交合之氣,育生孔雀、大鵬,向來是一胞兩胎。他難道並沒對另一個孩子孔雀下手?不可能吧,想來大概是被救下了。那麼,以後應該就有機會看到嘍?
孔雀大明王,性最惡,隔着遙遙四十五里路便能將五百生靈一口吸之。
在朱雀發獃的時候。一隻手搭上了朱雀的肩膀。
「在想什麼呢?」
一回頭,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睛。是水族之長青龍天寒,現在他又多了個頭銜──東方守護神。
四神的人選是在上個月決定的。白龍天虹與兄長青龍天寒狠狠地打了一架,最終落敗;走獸之長麒麟只是在最初露了一下臉就走了,說是不願意為官職所累,跑去雲遊了,於是走獸族中混戰了一場,最終還是白虎之馮眾望所歸地得勝;玄武一族執掌幽冥地界,根本就沒人來和他們的族長玄武茗前搶這個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北方守護神之位;而他朱雀彤,在諸神眼中背後可是有着天帝、青龍、鳳凰三大靠山,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挑戰。
「不,沒想什麼。只是有點感嘆,一個生命就這樣消逝了。」
南方的守護神朱雀彤,要負責的便是整個天宮的警衛工作,所有的禁軍都由其統領。對現在的朱雀來說,不論原本想要得到這個位置的動機是什麼,也不論究竟是如何得到的,能如願真是再好不過。這是一個結束,同時也是一個開始。
天寒拍拍他的肩膀:「別想太多了,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都有生命消逝,同時也有無數新生命誕生。」他摟着朱雀的肩膀使他開始往宮殿方面走去,「走吧,吹太多風可是會感冒的哦。」
朱雀跟着他走着,發現天寒的手很自然地放在自己腰上。是有意的嗎?
天寒他,應該也知道鳳凰扼殺大鵬的事,他是怎麼想的呢?他抬頭,注意着天寒的表情,但是由於身高以及光線的關係,他什麼也看不清。
「喂,天寒。」
「什麼?」
「你記得『子緋』這個名字嗎?」
「『子緋』?」天寒低頭,疑惑地看着他,「那是誰?你朋友嗎?」
「不,不是的……」
是的,天寒已經忘了,朱雀子緋這個名字早在七百年前那一天就從他的心中被連根拔除了。青龍天寒不認識朱雀子緋,沒見過朱雀子緋,更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們完全是陌生人了……
朱雀低頭,看看青龍天寒依然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宮殿就在眼前,他難道不打算拿開嗎?或者他根本沒發現自己的手放在哪裏?看來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天寒。」
「什麼事情?」
「你難道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哦?有嗎?」
「這個啦!」朱雀捏起他手背上的一撂皮,把他的手拎了起來。
「哦!不好意思。」青龍天寒急忙賠笑。
但是等朱雀一鬆手,卻又摟了上去,而且這一次摟得比剛才更緊了。朱雀全然沒料到,突然的衝擊讓他往天寒懷中跌去。
「你幹什麼呀!快鬆手!」朱雀掙扎着要從他懷中離開,可惜他比青龍天寒要矮上一個頭,力氣更是差得太多了,更本動不了分毫。天寒收緊了手臂,可謂異常強硬。此時已經步入了宮內,到處都是侍從宮女,難道他就不覺得應該避嫌嗎?
想起來,接連幾天都是這樣。不管他朱雀到哪裏,背後幾乎都拖着這麼個「尾巴」。當他採用各種方法甩掉,當還沒等他好好享受一下清凈,這個巨大的「尾巴」便又出現了。
朱雀現在是四神之一,不但這天宮,這南天門由他負責,整個天空都是他的轄地。如果是以前,這可是歸鳳凰管的……
原本想工作的時候總可以安寧了吧,可沒想到一抬頭,便看到天寒在城樓上向他揮手,害他差點把一口茶給噴了出來。他還正奇怪這些龍族的武士怎麼那麼聽他的號令,居然沒有起鬨,原來是給背後這麼個石敢當給壓住了呀。
這個傢伙怎麼那麼閑?他是天帝的嫡子,相當於皇太子,近來天帝更是將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管,自己隱入後宮,早朝也不出現了,就是說,他等於是代理天帝的身份,不是應該萬事纏身,忙得不可開交才對嗎?怎麼有空跟着朱雀到處跑?
瞧瞧,雖然兩旁侍立的侍從們依然是恭恭敬敬的模樣,可是朱雀幾乎猜得到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了……
等一下,這個方向是……前面不就是天寒在這天宮中的寢宮--祥隆宮嗎?怎麼被帶着帶着,就被帶到這裏來了?而且「挾持」自己的男人居然絲毫沒有鬆手讓自己離去的意思。
「喂!」
「什麼?」
「前面是地方你認得吧?」
「我的寢宮嘛,自然認得。」
進了宮門,穿走廊,轉朱閣,眼前便是卧房了。吱呀一聲,門開,砰的一聲了,門合上了,咯噠一聲,門鎖上了。這一切,都說青龍天寒挾着朱雀,用單手做的。當一切處理停當,才鬆開掙扎不已的朱雀,滿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你這是幹什麼?」跌坐在地的朱雀騰地跳起來,氣惱不已。
「你很生氣?」
「當然!」
哪有人這樣把人突然拽進卧房的?連個理由也沒有。最可氣的是眼前這個罪魁不但沒有一點愧疚的模樣,看見自己生氣,反而很高興。他是發燒昏頭了嗎?!
咦咦?怎麼居然還越靠越近?
「抱歉,今天要請你在我的卧房裏委屈一晚了。」天寒把聲音壓地低低的,臉上滿是賠笑。
「什麼?!」朱雀大叫。開什麼玩笑?!這個苯龍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先前為因誤會而戴到自己手上的指環,拚命撇清和自己的關係,今天怎麼居然要自己和他「孤男寡男」在卧房裏過一晚,這不是明擺着給人製造閑話嗎?到時候就算想撇清關係也沒人會相信了。
還沒等他腦袋轉過彎來,對方又丟下個更大的炸彈。
「那個……『叫床』你會吧?」
朱雀差點吐血……
眼前的金眼男子居然一邊說出這個詞,一邊一臉忸怩地彷彿是童子鶏。不好意思就不要說嘛!……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要問他會不會「叫床」?
「你在想什麼啊?」
朱雀將雙手拇指與拇指、食指與食指相對,成圈,對着青龍天寒,凝聚靈力,只聽轟的一聲,原本衣冠鮮亮的堂堂天帝之子就成了黑糊糊的一根柱子。
某龍焦化中……
「我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朱雀徑直向門走去,不想剛走了幾步,就被抓住手臂拉了回來。只見青龍天寒已經恢復過來,正用另一隻手抹去臉上的黑灰。方才朱雀的攻擊只焦掉了他一層皮。
「這卧房我已經張下了結界,除非得到我的同意,否則你是出不去的。」
什麼?這個男人想幹什麼?虧他朱雀還以為他和其它龍族是不一樣的,難道到頭來也是一樣的貨色?
還沒等朱雀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身體已經被甩上床,剛想爬起來,卻被緊緊壓住。金色眼睛的男人將全身傾覆下來,抓住他的手腕將之綁縛在欄杆上。最可氣的是,這男人一邊手腳迅速地做着這一切,一邊卻低聲說著:「得罪。」
得罪個屁!真的有愧的話就不要做啊!
「那個,叫床你會吧?」
做完這一切后,青龍天寒問道。
這麼又是這個問題?
「不會!」
朱雀沒好氣的回答。誰會在把別人強行帶進卧房、綁在床上后問這樣的問題?
「哎呀,這樣就傷腦筋了……」
金色眼睛的男人居然一本正經的搔搔頭。「我跟你講解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奧秘,你只要--」
「停!」朱雀大叫,一邊努力想要掙脫束縛,「我不要聽!你給我走遠點!」
難道這個獃子真的要跟他講解怎麼「叫床」?他不怕嘴巴長瘡,他朱雀還怕耳朵爛掉呢!
「這樣啊……」青龍天寒凝神思索,片刻后,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那就沒辦法了。得罪了!」
話音剛落,大手立即伸向朱雀的腰帶,開始迅速地解除他的衣服,動作之粗暴完全超出了必要的範圍。有的明明已經脫下來了,他卻還要再撕一下,使其更加破碎。
朱雀雙腳踢動,天寒雖然左右避讓,還是不免挨上幾下,有一下甚至正中鼻子。
眼看衣物就要除盡,朱雀動用火氣,決定燒斷手腕上的束縛,誰知剛一動手,卻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凝聚起的靈力化開。
擒心鎖?朱雀猛地想起那個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指環。它不但是戴上后取不下來而已,還具有使戴着他的人對其主人言聽計從,無法反抗,就算想把戴着它的手指砍下來也不做不到,如果強行砍下,只能使戴着他的人斃命。要取下它,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其主人。可惜,既然連傷害自己也不被允許,殺害主人又怎麼會是被允許的事情呢?
但是,那是指與其主人有了實質上的關係以後。在那之前,擒心鎖的力量只能發揮三成。砍下手指也死不了人。
戴在朱雀手上的那個指環目前只是形同虛設,難道天寒現在要讓它成真?不是吧?他不是發過誓,說永遠不會給這指環上封,難道他這麼快就要破誓了嗎?
「抱歉,委屈你一下了……」
說著,金色眼睛的男子的手就爬上了朱雀的肌膚,開始活動。
「哇--你在做什麼?快住手!啊----我叫你停!你聾了嗎?疼死人了!快把你的手拿開啊!疼啊--!」
祥隆宮內,響亮的哀號聲響起,持續不斷。來去的侍從與宮女們紛紛轉頭,掩耳,或嘆息或竊笑或乾嘔……
***
「哎喲,年輕人精神真好。」
黑暗的披香殿內,天帝常俊坐在榻上,一手撐着下齶,一手中是一個光球,從光球中不斷傳來「不要」「快停」「好疼好疼」的響亮哀號聲。那聲音來自祥隆宮。
在常俊的是一名有着金色長發的年輕人,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臉。常俊將光球移到他耳邊。
「聽聽,很不錯吧。呵呵呵呵呵呵!」
***
「朱雀星君真的是這麼說的?你確定沒有聽錯?」
他倒吸一口氣,方才得到的信息讓他想不驚訝也難。
「千真萬確。」
陰影中傳來壓抑的答話,說話人將身影完全隱藏在黑暗中。他方才報告的,便是朱雀在古戰場上對守護者烏鴉說的內容。
先前說話的年輕人微皺起細眉,一陣風過,揚起他淺淺的銀藍色髮絲與雪白的衣擺。天鵝律,七百歲,以人類來說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沒有笑容的臉十分冷冽,也很輝煌,就像一湖清水,十分耐看。
沉吟片刻,他說道:「傳令下去,原定於明晚的見禮推遲,日期另定。」
「咦?可是,律大人,族長的命令--」
「族長的命令說的是『以後』,而不是『立即』。」律打斷他,「現在的時機還不夠成熟,貿然前往只會碰一鼻子灰。」
早就聽說朱雀星君十分任性,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鬧脾氣。鬧脾氣的人是無法靜下心來辦正經事情的,一定要儘快想辦法解決才行。
就在此時,突然聽得一聲呼喚,律回頭,同時藏身黑暗中的人立即消失。
「哎喲!原來是成王爺,好久沒來了!」一看清來人,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立即堆起諂媚的笑容,向著來人快步迎去。「這麼久怎麼也不來看人家?阿律可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王爺能駕臨!」
「哦?真的有怎麼想我嗎,拉皮條的?」
來人是一名有着赤銅色發的壯年男子,高大的身材,寬闊的肩膀,高鼻深目,臉上滿是屬於武人的陽剛之氣。
翼龍瑞瑟格,本在西海對岸的大陸稱霸,在千年前與當時還是水族之長的常俊結為異姓兄弟,為常俊奪取天帝之位立下了汗馬功勞。常俊登基成為天帝后,受封成王,食親王祿,世襲往替。不過,他向來只在下界遊戲人間,間或來這天庭,名為參內,實為找樂子來了。
「王爺真是的!人家有名字不叫,叫人家拉皮條的,一點面子也不留!」
律格格嬌笑,嗔怪地輕打着對方的胸,幾乎將半個身子掛到對方身上。對方也毫不客氣地摟上了他的肩膀。
「你不就是個拉皮條的嗎?」成王一邊大笑,一邊在律的肩上捏着。「怎麼樣?最近有什麼好貨色嗎?」
飛禽一族絕大部分的種族,雌雄外表相差甚遠。雄性外表或俊秀或嬌媚或輕靈或可愛,羽色鮮艶,姿態飄逸,鳴聲悠揚多變,悅耳動人;雌性卻大大不同,容貌樸素無比,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羽色灰暗,鳴叫聲為單音,不悅耳,體形短圓,整體外觀遠遠不如雄性均勻漂亮。於是,進宮侍奉的飛禽便只有雄性。目前內廷中爬的最高的便是天鵝律。
天鵝律在這天宮中任職內廷都總管,統領負責各種內務,大到各種典禮司儀,小到柴米油鹽,侍從長宮女長歌伶長舞伶長都在其下,簡單說就是大總管。成王之所以叫他拉皮條的,是因為飛禽一族每年向天庭進貢的少年侍從都由其帶領,而各種無法明說的事也幾乎都由他牽線搭橋。
「哎喲,王爺啊!不是阿律不盡心,您知道,這七百年來您可是遍嘗美色,享盡艶福,現如今還有什麼能入您老法眼?」
「瞧瞧,瞧瞧,說起慌來臉不紅心不跳。你說沒有,那被我那笨蛋侄子摟着腰的是什麼?真當我是瞎子聾子?」
律一驚,隨即明白成王指的是誰。四百年來,朱雀一直被鳳凰藏的遠遠的,從沒有公開出現的機會。但是自從一個多月前的那件事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朱雀的存在。再加上這一陣子青龍天寒的行為,簡直就是向全天下宣告--朱雀是他青龍天寒的人。
「王爺既然知道了,那也一定知道那是什麼人。阿律奉勸王爺還是放棄吧。」
「你這是拒絕嘍?」成王揪住了律長長的銀藍色髮絲。
「阿律是有心無力啊。」律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可是我飛禽中的上位者,地位遠在阿律之上,僅次於鳳凰,現在更是四神之一,與成王爺您可說是平起平坐,阿律可沒那個能耐去招惹。一旦把他惹毛了,他可是會砍了阿律的頭。」
「你就不怕我砍了你的頭?」
「阿律自然害怕。阿律只是個奴才,誰都可以砍阿律的頭。但阿律的頭只有一顆,砍不了兩次。」
這些話淡淡地從天鵝律口中吐出來,輕描淡寫,卻似乎有着難以形容的力量。
成王無奈,鬆開抓着他頭髮的手,罵道:「你個死拉皮條的。」
這話聽似粗俗,天鵝律卻明白對方不會再為難自己了,隨即一笑:「王爺誇獎了。」
話鋒一轉,又道:「王爺也不必太泄氣。王爺的事就是阿律的事,阿律自當竭盡全力為王爺製造機會……」
***
好疼好疼好疼--!全身的皮膚都火燒火燎的疼痛着!外觀更是慘不忍睹,到處都是青青紫紫的淤血。
可惡!那個長角的泥鰍,有鱗的蚯蚓!居然一邊一臉的愧疚,一邊賣力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下死力的又捏又擰!拚命地製造淤血!自己越是叫的凄慘,他似乎就越是高興?
最後,因為實在是太疼了,疼的朱雀眼淚都出來,猛力一掙,憑蠻力掙脫了束縛,接着自然不客氣地一拳揍過去,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熊貓眼。趁金眼男子還沒反應過來,狠狠飽以老拳。
但是不論他怎麼揍人,對方都閃爍其詞,拒絕回答為什麼要這麼做。等朱雀累了,他就反攻,繼續「工作」……
早晨的時候,青龍天寒故意將他被撕破的衣服亮出來給人看,惟恐天下不知似的。朱雀還記得捧着破碎的衣物的侍從的眼神,讓他渾身的寒毛豎地筆直。他們顯然注意到了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上的痕迹。
撕破的衣服被收拾掉了,青龍天寒不但沒有命人送新的衣服來,而且還要朱雀暫時在祥隆宮內休息,算是體貼他昨晚「辛苦了」,然後就離去理政了。
那個死變態!在想什麼呢?
朱雀彤在青龍天寒的寢宮卧房內一夜未歸;亂七八糟的床鋪以及一堆被撕破的衣服;朱雀身上有一大堆淤血;祥隆宮內所有人都聽到了朱雀彷彿要被殺了似的叫喊聲……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引領着人人們往一個方向想……
朱雀咬牙切齒:你不要面子,我可還要做人的!
那些侍從古古怪怪的眼神簡直比嚴刑拷打還讓人難受。朱雀真是片刻也待不住了!真想一走了之。
可是不行。雖然他可以用靈力形成短衣,但是那樣的話,四肢上惹人懷疑的痕迹就全暴露了!一旦走出去,天宮中所有人都會向他行注目禮,然後就是竊竊私語、竊竊私語、竊竊私語……
就在朱雀無可奈何地窩在被窩裏磨牙的時候,有人進來了。修長的身材,一襲白色的衣袍,淺淺的銀藍色長發,淺褐色的眼睛,說不上絕艶卻十分耐看的面容上帶着溫和的微笑。侍從們紛紛行禮。
「星君不舒服嗎?」
來人說著,擺擺手,侍從們就退了出去。
「不,我沒事。」
朱雀回答。天知道他小腿肚上因為嚴重的淤血已經疼得快抽筋了。
他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人怎麼如此沒有禮貌?竟然如此隨便地進入這裏?而且侍從們還一副見怪不怪,理所當然的模樣,居然還那麼聽話地就出去了。
不過看外表,對方也是飛禽一族。憑這點,朱雀原本十分的火氣就只剩下三分了。
「星君不要勉強。」
對方躬身行禮,「在下天鵝律,是內廷都總管,您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那就給我消失!內心如此吶喊的朱雀嘴上卻道:「好意心領了。我真的沒什麼吩咐。」
自稱天鵝律的年輕人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微笑,掏出一個手掌大小、扁扁的小圓盒。
「這個藥膏能活血化淤。星君請收下吧。」
朱雀看着手中的小圓盒子,臉上的肌肉差點抽筋。
那條綠泥鰍最好識相地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否則一定要他好看!
律拍拍手,兩名侍從送來了捧着嶄新的衣袍,然後退了出去。
律微笑着:「請更衣。」
穿好了衣服以後,領口以上裸露的部分居然也有那些難看的斑點!而且特別明顯!
朱雀揪着自己的領口,磨牙再磨牙。這個樣子,他應該告假不上班才是。但是他才上任沒多久,告假實在說不過去。
說起來,這個叫律的人為自己更衣的時候雖然無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些痕迹,卻不但什麼都沒說,就連一絲絲的驚訝也沒有,視若無睹。
「你不覺得奇怪嗎?」
朱雀如此問道。他指自己身上能讓人浮想聯翩的痕迹。
律一笑:「在下見的多了。身為內宮中人,那個不對此習以為常?這幾乎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是這樣嗎?就是說,那樣的事情在這天宮中經常發生,而他總是去幫忙處理善後。那麼,這祥隆宮裏也不是第一次嗎?
似乎看穿朱雀在想什麼,律說:「不過,這祥隆宮還是第一次呢。本不用在下來的,但在下怕那些小子苯手笨腳地伺候不好星君。」
說的也是,他的動作以極為熟練,也極輕柔,居然一點都沒碰觸到淤血。
更完衣,朱雀就往外跑去。折騰了一宿,他現在只想趕快回家洗澡睡覺,最好不讓一個人看到。
就要跨出宮門的時候,朱雀突然想起,天寒吩咐侍從們看着自己,不許他出去,但是現在居然沒人來阻攔。朱雀停下腳步,回頭,看看他們,猶豫着。他是很想走,但是他也不想讓他們難做。這些侍從都是飛禽族人啊。
「星君請吧。」
跟着出來的律上前,躬身。
「但是……」
「星君不必擔心。」律微笑着,「天寒殿下是……」
正說間,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隱約的哭喊聲,立即就轉移的朱雀的注意。朱雀循聲望去。那哭喊聲讓他膽戰心驚,不好的預感浮了上來。
出了什麼事?朱雀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那是天宮西隅的一處院落。
越是接近,哭號聲就越是凄厲。朱雀只覺得腦門處一下下悶悶地疼。
院門前,一個侍衛也沒有,全被支開了。不用想也知道裏面在幹什麼好事。
朱雀正要進去,緊跟而來的律卻擋住了他的去路。
「星君不是要回家嗎?南天門在那邊呢。」律微笑着指指朱雀身後。
朱雀沒有心情和他啰嗦,一縱身就從他頭頂躍了過去,直接到了廂房門前,抬腿猛踢門。
隨着一聲巨響,門搖搖晃晃地倒下了,室內的情況也無所遁形。一名衣飾華麗的男子將一名年幼的僮兒壓在案几上,聳動着,完全無視僮兒的哭泣、掙扎與哀求。
「放開他!」朱雀叫道。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在這天宮中當侍從都是他們飛禽族人?為什麼被欺負的都是他們飛禽族人?
男子回頭,看到怒火中燒的朱雀,露出吃驚的表情,跟着便從僮兒身上離開,開始系腰帶。僮兒一被鬆開,就從案幾的另一側滑下,啜泣着一邊用顫抖的手整理被撕破的衣服,一邊往室外逃去。
「你是什麼人?敢來管本王的閑事。」
男子向朱雀踱來。微微有點亂的赤銅色發,土黃色的眼瞳,剛毅的臉部線條,高鼻深目。配上寬闊的肩膀,偉安的身材。成王瑞瑟格,一千七百歲,稱霸西域的翼龍,天帝常俊的異姓兄弟。
「南方守護神,朱雀彤。」朱雀報上名后,便道:「光天化日下,而且是在這天宮中,竟然就敢做如此荒淫無恥的勾當,難道你沒有羞恥感嗎?!」
「哎喲?真是希奇了。」成王不怒反笑。「本王向來如此,可從沒有人吭過一聲。」
朱雀眼前一花,高鼻深目的男子已逼到跟前。朱雀本能地後退,不想後面幾步遠就是牆壁,他這一退,對方立即展臂,撐在牆上,將他圈了起來。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恐怖的體格差距。
在這種距離,朱雀可以完全感覺到對方濃烈的雄性氣息。
似曾相識的氣息……
他見過這個男人!不是今天,不是昨天,而是更久以前!
寒意開始蔓延。有什麼東西在記憶中跳躍着,企圖一衝而出。
不,不要。他不要去想那是什麼。
「讓開!」
朱雀瞪他。知道推對方也沒用,只會暴露自己氣力不足以及莫名的恐懼。
「瞧瞧,你不也是剛從男人的床上下來,有什麼資格來教訓人?」
對方對朱雀的脖子,努努嘴。朱雀脖子上的痕迹一覽無疑。
朱雀氣結。都是那條綠泥鰍!這下成了別人嘲諷的資本了不是?但是現在他如果辯解的話,只會給對方混淆視聽的機會。
「哼,這個我無話可說。但是你沒見他不願意嗎?如果王爺想享受的話,找兩相情願的人不是更好?」
「呵呵,說的好。我是在強迫人,而你是自願的。」成王抬手摸上了朱雀脖子上的痕迹,「那麼,你來陪我怎麼樣?小可愛?」
朱雀打掉他的手:「你妄想!」
成王一楞,仔細地看着朱雀的臉,以前好象在哪裏見過的……不可能,那個人確實已經死了,七百年前,他親眼看見他的頭被砍下,在地上打着滾……那麼,是他的孩子嗎?可年紀不對。
略一沈吟,成王眯起眼睛曖昧地笑着:「你還是怎麼辣。」
管他的,重要的是現在這個有着代表熱情的鮮紅髮色的漂亮孩子就在自己面前。
他低頭湊到朱雀耳邊輕聲說道:「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小可愛?我可是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呢。每天每天,我都在回想和你相處的點點滴滴……」
朱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全身像是被施了法術,動彈不得。他不斷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夢的記憶,努力將之忽略的記憶,衝擊着開始鬆動的牢籠,不斷叫囂着要出來。
不要,不要不要!
不可以再和這個男人說下去。朱雀開始凝聚靈力。要速戰速決,哪怕兩敗俱傷,他也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
「成王爺!」一聲呼喚從門外傳來,打散了一觸即發的氣氛。「原來您在這裏呀!奴才找得您好辛苦!」
「什麼事?」成王問。
「因為王爺早朝缺席,所以天帝召您養心殿說話。」
成王嘖了一聲。看清楚稟報的人,並不是有着淺銀藍色發的人。看來並不是虛報。他再怎麼大膽,天帝的召見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們下次再敘舊好了。」
他戀戀不捨地離開,順便在朱雀臉上摸了一把。朱雀厭惡地別過臉。
成王離開后,朱雀抱住肩膀,努力平復心情以及身體的顫抖。
沒道理害怕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不會有事的,現在的自己地位和他幾乎是平等的,他沒有辦法用權壓自己。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在對等的條件下,他有信心不比任何神族差到哪裏去。現在是太平盛世,那個男人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了。而且自己現在是孑然一身,最多不過同歸於盡,沒什麼了不起……
在朱雀步出院落,準備離開的時候,面前出現了天鵝律。有着淺褐色眼睛的年輕人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朱雀問:「怎麼了?」
「星君您慈悲,可這樣只會惹禍上身而已。請星君不要再這樣做了。在這天宮中……不,整個天地間,誰不知道我們飛禽一族不過是龍族的禁臠而已?……」
朱雀看着他,沒想到這個外表看來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會跟自己說這種話。不過,也怪不得他,這種日子已經持續七百年了,年輕一代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好意心領了。但如果你只想跟我說這個,就免了吧!」說著,朱雀就要離去。
「星君請稍等。」律急忙挽留,「在下是來傳話的。」
「傳話?」朱雀停下了腳步。
「是,成王要在下來傳話:明日午時,在祁連山中部的枯松澗等你,如果沒有膽子,就帶幫手來保護你吧!當然,不來也可以。」
朱雀腦袋嗡地一聲響了:這算什麼?挑戰書嗎?好挑釁的語氣!
他幾乎可以看到那個有着土黃色眼睛的男人臉上掛着蔑視的笑容向他勾勾食指,然後豎起大拇指向下一比。
「星君,您要去嗎?」律小心翼翼地問。
「哼……」朱雀嗤笑,「自然要去,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哪有不迎戰的道理?你幫我跟天寒說一聲,就說因為他這條綠泥鰍的緣故,我要告幾天假。」
說完,化為一道紅光往南天門而去。如果明天要赴約的話,今天就一定要好好養足精神。至於要告幾天假可就說不準了,也許永遠也回不來了也說不定。對方可不是等閑之輩。
「是的。」律對着遠去的朱雀躬身行禮。『綠泥鰍』三字在他腦子裏打轉,饒是他自認為頭腦還算可以,卻還是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直起腰,確定四下無人後,他對着角落裏的陰影輕聲道:「在嗎?」
陰影中立即有聲音回答:「在。」
「傳令,見禮的日子定了,大家可要預備好了……」
陰影中的人得令離開后,天鵝律抬頭望着呈現紫色的天幕。一陣風過,捲起淺淺的銀藍色髮絲與雪白的衣擺。
「春天來了啊……」
他笑了,就像清澈的湖面上盪開了漣漪。
「春天可是個好日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