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嫂一看見她就說:「君揚又在哭了,我怎麼哄他都沒辦法。」
「我來看看。」雨荷走進卧房,看見君揚躺在床上,雙頰發紅,額頭冒汗,呼吸急促,眼底則是不斷流下眼淚。
「我要爸爸……我不管……我要爸爸……」黎君揚畢竟才七歲而且,一生起病來,又沒有親人在旁,整個人都慌了、亂了。
雨荷坐到了床邊,「君楊,老師來看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
「爸爸呢?爸爸在哪裏?為什麼……爸爸不來看我?」雨荷拿紙巾幫他擦掉眼淚,「爸爸很忙,他在外國,沒辦法趕回來。」黎君揚皺起小小的眉頭,「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會的,爸爸告訴過老師,要我好好照顧你,他怎麼會不要你呢?不要胡思亂想,老師在這裏陪你。」
黎君揚看着雨荷的微笑,軟軟地撒嬌說:「老師,你跟我媽媽……好像喔!」其實,黎君楊已經三年沒有看見媽媽了,根本也不記得媽媽長得什麼樣子,只是雨荷那份女性的溫柔,讓他感覺就像是他的媽媽一樣。
雨荷輕笑一聲,「是嗎?傻孩子,你一定發燒得很嚴重。」
「老師,你唱歌給我聽。」他記得他媽媽曾經唱過歌給他聽,雖然他早就忘記那是些什麼歌了。
雨荷握起黎君揚的手,「如果我唱得不好聽,你也不準笑喔!」
「不會的,我只想聽聽老師的聲音。」
「那我就唱陽明山國家公園頌吧!你仔細聽喔!」雨荷做了個深呼吸,才開始唱道:「七星山巔白雲飄,油坑硫氣噴,大屯鳳蝶嬌……」黎君楊靜靜地聽着,感覺那柔和的聲音擁抱着他,讓他慢慢的安心了、平靜了。他在心裏不禁想着,如果白老師真的是他媽媽,那該有多好啊!
【第七章】
凋
和花季同時開始
也同時結束
所謂幸福
就是你失去的東西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雨荷繼續教小孩子英文,一周四次,合起來不過八個小時,算是相當輕鬆。但是,加上了黎君揚,就有些不一樣了。
黎君揚非常依賴雨荷,不是要雨荷去看他,就是要來找雨荷,幾乎天天都要看到她才能滿足。
雨荷總是利用趙哲毅不在的時間,陪伴黎君揚說話、唱歌,或者做東西給他吃,讓他的寂寞減到最低點。
不過,她沒有告訴趙哲毅這些事,因為,她很明白他會有什麼反應,大概會把她綁起來,不准她再工作了。
在傭人面前,趙哲毅總是對她淡漠有利;只有在夜幕低垂時,他才會對她熱情如火。而他絕口不提那天喝醉的事情,她當然也只好假裝忘記。
只不過,偶爾她會想起他的話,卻怎麼都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總之,她只能下定決心做好他的妻子,她對自己這麼說。
婚後第三個月,趙家的家庭醫師發現雨荷懷孕了,自此以後,趙哲毅對她的照顧及控制,就更無微不至了。
第一,所有課程停止,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第二,家庭醫生幾乎天天都來報到,為的就是要確定雨荷的身體健康,絕對不能有一絲閃失,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第三,趙家的廚房也是無時無刻不在忙着,因為夫人懷孕了,要補身子,所以每一道菜都不能大寒大熱,必須營養充足,均衡調配。萬一夫人吃壞了肚子,或因此得了什麼病,
那廚房裏的傭人們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至於郭管家,他負責指揮調度一切,每天也都是排滿了行程,要安排好雨荷看醫生、進補、胎教、休息的時間,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照理來說,雨荷應該是全世界最輕鬆愜意的孕婦了,但實際上呢?
這一晚,趙哲毅在花園裏找到了雨荷,而且很不滿意地發現她在嘆氣。
他不聲不響地走到她背後,伸出雙手環住她的肩,「為什麼嘆氣?」
「啊!」雨荷被這突來的狀況嚇之大跳,她原本一個人站在花園裏的,怎麼會突然出現一雙臂膀,和一個低沉的聲音呢?
「我是你丈夫,瞧你嚇成這樣。」他更不高興了。
雨荷轉過身,看清楚趙哲毅的模樣,才撫着胸口說:「你真的把我嚇壞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眯着眼問:「你說什麼?為什麼看到我會嚇壞了?」雨荷瞄了他一眼,難以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又輕嘆一口氣。
雨荷沉吟之會兒才說:「我不懂,我才懷孕一個多月,應該是可以工作的,為什麼一定要我停下來呢?我每天除了進補、散步和休息,根本沒有別的事可做,我真的快瘋掉了,拜託你讓我做點事吧!」
「不行,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我絕對不答應。」他說得毫無反駁餘地。「我只是跟小朋友相處而已,一點都不累啊!」
「那些小孩常常感冒生病,我不准你跟他們在一起,萬一你感染到什麼病菌,那孩子怎麼辦?」
「我不會的,我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嬌弱。」他搖搖頭,「我說不行就不行,不用再多說了。」
「為什麼?每次我都得聽你的?」
雨荷不禁想起以前也都是如此,聽他的話離開社團,疏遠楊日升學長,搬進趙家,做他的新娘,一切都是照他的意思,這樣的話,她自己到哪兒去了呢?
「聽話!我是為你着想。」他看出她眼底受傷的神色,放緩了語氣說。
「不,你不是!」她推開他的雙臂,「我們都很明白,你只是要把我關在這裏,你只是害怕舊事重演!」
「不准你胡說!」他額上的青筋突起,因為,他憎恨自己父母的過去。
「是,我不說了,因為,我跟你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進屋裏。
留下趙哲毅站在花園中,望着一池白色荷花,悠悠吐露着香氣……
那一晚,他們第一次分房而睡,他選擇了書房的沙發作為床鋪,當然,這成了難眠的一夜。
第二天傍晚,趙哲毅提早回家,一心只想看見雨荷的臉。
他買了許多孕婦裝和嬰兒裝,他以為這應該會讓雨荷開心一些,但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要討她開心。
畢竟,這不在他對這樁婚姻的預料之中。
在大門口,趙哲毅看見一輛白色汽車離開,他一進屋就皺起眉頭問:「剛剛離開的是誰?」郭管家說道:「是一位楊先生,他說是夫人的大學學長,下午的時候來找夫人,大概待了兩個多小時。」見鬼的,一定是楊日升!他現在還來做什麼?難道他還沒死心?
趙哲毅勉強保持冷靜的表情,而當他衝上二樓的卧房,看見他的妻子正坐在窗前無聲流淚,他原本的一片柔情全部消失無蹤,轉化為熊熊的怒火。
「你為什麼哭?你就真的這麼痛苦?」他生氣地轉過她的身子。
「你……怎麼提早回來了?」雨荷淚眼模糊地望着他,感到些微詫異。
她的問話讓他更加起疑,「我不能回來嗎?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可她的眼底透着迷惘。
他握住她的雙肩搖晃,「剛剛楊日升來過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還想着你?你是怎麼回答他的?」他這種暴怒的樣子嚇壞了她,她退縮了一點說:「他只是來看看我……問我過得好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