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那……不是……真的!」安姬蘭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是真的!」王子沈著地說,「當我看到妳站在大廳里時,彷佛看見燦爛美麗的光輝包圍護佑着妳。」

他停頓片刻,目不轉睛地望着安姬蘭。她不禁周身戰慄着。他又說:

「塞法羅尼亞的天空時時籠罩在溫煦柔和的光芒里,並以此聞名於全希臘。我在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沒發現過類似的景象,但終於在妳身上找到了。」

「你…你怎麼……能如此……比喻呢?」安姬蘭不勝嬌羞地問他。

「妳真的好美,」王子說,「妳正是我日日夜夜追尋的理想。現在,我總算髮現我日思夜盼的夢中佳人。但是,可恨呀!我竟不能有任何計劃。」他的聲音因痛苦而悸動,使得安姬蘭渴望伸手去撫慰他。

她簡直不能忍受他苦惱的神情,再想到全是自己使他不快樂,更何以堪。

「看着妳使我心痛,」他繼續說,「想到妳永遠不能變成我的人,心中更得承受無比的煎熬。然而,眼見到妳,知道這世上確實有個女孩像我一生敬仰的女神時,卻也使我欣喜驚嘆,誠非筆墨足以形容。」

安姬蘭緊握着自己雙手,不知何言以對。

王子的話一字一句地撼動着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因感動而起了共鳴。在她眼中,他就像太陽神阿波羅放射的光輝一般,普照大地,溫暖人類。她讀過許多希臘神話的書,非常清楚這種神界光圈大都見諸於希臘人身上,絕非世上他種民族所能有。

王子彷佛看穿她的心事一樣,說道:

「荷馬史詩描述過正義女神雅典娜『有理性的明亮眼睛,是位深具生命活力的女神』。而海倫『好象披着華麗的面紗一樣,十分耀目。』對於我來說,妳是莊重與嫻靜兼有,力與美結合成的光輝圍繞着妳--這光輝是那麼強烈、那麼純凈,彷佛太陽神所獨寵。」

他形容得如此生動,安姬蘭卻只能木然地望着他。她真是想也沒想過,作夢也沒夢過竟然有人會對她如此深情款款,更別說這個人會是個王子了。「我愛妳!」他繼續說道,「再沒有別的事比我愛妳更重要了。可是我該怎麼辦?」

字字句句都出自他內心的呼喚,也在安姬蘭的全身起了陣陣的迴響。理智告訴她,她必須使自己堅強獨立才能幫助他度過難關。

她必須告訴他,他的職責所在,鼓勵他盡自己的本分義務,為國家謀福利。

她緊握雙手,害怕突然喪失自制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慰他。

鎮定了自己的情緒后,她說:

「不管我們……之間……的感情如何,必須先考慮到塞法羅尼亞的利益。」

「我們之間的感情?」王子重複她的話,「告訴我,我可愛的小倍兒西鳳,妳對我有什麼感情?」他的口氣堅決而熱切,安姬蘭沒有勇氣看着他。

「告訴我。」他再說一遍。

她遲疑了一陣子。後來,想到他在等她回話,深知這個等着的人有滿腔的煩憂,她不願再讓他焦急了,就喃喃地說:

「我……愛你!」

頓時,他閉上了雙眼,好象無法消受那張美麗的臉蛋和那雙柔和的眼光所表露出他最渴盼的心聲。

他沒來得及開口,安姬蘭繼續說:

「但是就如同你所說的,我們既然相愛,又能怎麼辦?你必須娶一個……適當的女孩,她能拯救塞法羅尼亞免於革命戰火。」「我知道那是我的責任所在,」王子黯然地說,「但是,妳怎麼辦呢?妳要做些什麼呢?安姬蘭?」

她沒有回答,他繼續說:

「對了,妳會結婚--妳當然會結婚的-想到妳和別人結婚,我真無法忍受!」

安姬蘭更沒有答話,只是心中想着,自己並不見得能遇到一個願意娶她的人,說不定得待在祖母那沈悶的宅第里孤寂地終其一生呢。

她的周圍只有老人的影子,除了凸凸之外,沒有人可以同她談談。

「為了得到我內心的平靜,」王子彷佛追隨着她那一串串思潮,說道,「我會想着妳。我腦海中會很清楚地浮現妳靠在床頭看書,照拂妳祖母的影像。還有妳帶着狗獨自在園中散步的情景也會鮮明地在我眼前躍動着。只是除了另外一個男人和我一樣在園中邂逅妳的一幕,是我所無法想像的。」「如果我能遇見成千成百的男人,」安姬蘭說道,「也沒有一個會像……你。」

她知道自己說的是真心話。再沒有任何人會像王子一樣了,不僅因為他英俊的容貌,更因為他那寬厚的肩膀及深邃動人的眸子和她所見過的任何男子都不同。

從她在公使館的大廳里抱着凸凸轉身準備離開,看見王子擋在面前的第一眼起,她就感覺出彼此有一股莫名的磁力吸引着對方。

他們四目相遇時,她的心中產生一種奇妙的情愫。然而,當初她並不自覺,現在回想起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愛神早就一箭射穿了她的心,使她和王子心心相印,此後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偷心的人了。

她又憶起王子為了扶她上馬車而接觸她手的那一剎那,她周身肌肉一陣酥麻。

在馬車上,王子扳住她的肩膀,使她面向著他時,也有一股異樣的電流竄襲全身。

「我們彼此相屬。」她終於悟出深藏的情感。

如果王子認為離開她是件痛苦的事,那麼她失去王子更哀痛逾恆。

在他的生命中,除了愛之外,還擁有許多別的東西--他的國家、他的人民,還有為了治理邦民所需負起的無窮責任,甚至他還會另外找一個妻子。而她呢?失去了愛,就一無所有了。想到他會另娶別人,她彷佛覺得自己五臟俱裂,隨着內心深處的吶喊一起傾泄出來。她深信,即使他的妻子逐漸喜歡他,也絕不會像自己愛他那麼誠、那麼深。

這不僅因為肌膚的接觸能引起彼此的悸動,更因為內在思想的和諧已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地步,使他能窺透她的心事,也使她能了解他的苦衷。這種心靈共通的情感,又有那個女孩能取代呢?

「如果我只是個普通人,」王子說了,「因為和妳住同一區內,所以能在舞會或花園裏認識妳,妳會願意嫁給我嗎?」「你該……知道這問題的……答案的。」安姬蘭答道,「我們不要……再想這些了……否則,只有徒然使自己更………不快樂。」

「我使妳不快樂嗎?」王子問道。

安姬蘭靜靜地望着他,他從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裏找到了答案。

「唉,真是大錯特錯,我太殘忍了!」王子大喊道,「我原希望帶給妳歡樂,使我們能共享一個圓滿的夜晚,讓妳和我一樣能留下美麗的回憶。」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一邊整裝待出,一邊又心急如焚,渴望馬上再看看妳。那時,我決定不把自己的真情表露出來,我們只是談談、笑笑,共同度過一個充滿笑聲的晚上--除此之外,別無他意。」他又嘆氣了。

「但是,當妳向我走過來時,髮際的玫瑰迎風搖曳着,更襯托出妳那俏麗的風姿,我的決心立即生出翅膀,飛到九霄雲外。我不再壓抑自己,只渴望向妳傾訴我的一片深情。」

「我永遠記得……那……美好的一刻。」安姬蘭說。

突然,王子握緊拳頭在桌上重重地一擊,使得咖啡杯盤受震而喋喋作響,她也嚇了一跳。

「不許這麼說!」王子急躁而慍怒地說,「妳總是使自己沉緬於過去的時光里。記住,我們還有現在--這一刻、今天晚上、明天、甚至後天,直到我被迫回塞法羅尼亞為止。」安姬蘭不忍再聽下去,別過臉望望整個餐廳的情況,卻沒看到半個進餐的客人,更不見穿梭餐桌間的侍者,眼前只是一片空曠。

她彷佛又回到了家裏,面對着一片更大的空虛,更甚的死寂。隔鄰不再有人引起她窺視的慾望,更不再有人在花園裏等着她了。

「不管將來……怎麼發展,」她很率直勇敢地說,「一切都像你所說的,我們會時常記取…這美好的時光……我……永遠不會忘懷。」

「我也誓難忘記。」王子答道,「我着實覺得自己是特獲恩賜能一瞥天堂美景,這種機會對其他人是千載難逢的。」他笑了,但也僅是微微地咧咧嘴唇,牽動嘴角。

「我懷着滿腔的怨尤和憤怒來到英格蘭。」他說,「因為我知道到了這兒,一定會被迫去認識許多公主、名媛,然後基於政治理由完婚。」

他伸出雙手在面前一揮,跟着說:

「然後,妳想會發生什麼事?我原以為我已經遺落了所有對我有意義的東西,尤其是燦爛耀眼,令人悸動的希臘之光,我認為不可能再在別處尋獲,直到我發現了妳!」

「我……真的能讓你感受到……散發的光芒嗎?」安姬蘭問道。

「不錯,清明而眩目。」王子答道,「在古希臘人看來,透過這種光芒便能預見未來,身體也具有超然的神力。」「你……可別再說……什麼更奇妙的事……給我聽了。」

安姬蘭實在制止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深怕王子再繼續說下去,她會忍不住把內心的秘密一股腦說出來。

然後,忽然想起一個念頭,要是她泄露秘密的話,王子一聽必然大為震驚,甚至因而使得自己周身的光圈減弱黯淡。

那種光芒所賦予的神力是她渴望擁有的,有時候,她覺得自己能透視天上各星球內部的一切,對海底的情況亦一目了然,而那些形形色色的東西彷佛同時化作優美的音樂在耳邊輕聲細語。

她熟讀希臘故事及古代神秘的典故,所以她很能領會王子告訴她的一切。他的語調和他眼中所含的神情都明白地顯露出他不僅在歌頌她,更是誠摯地表達出自己心底的話語。

當然,他所說的話使他異常驚愕。

關於希臘之光及眾神的榮耀等神秘故事,她都秘密地珍藏於心,從不向任何一個人提起,而且也告訴自己,絕不輕易道出。

即使她像其它女孩一般,也想像過自己會墜入愛河,結婚成家,但她從不打算將自己神秘的心事說給丈夫聽,因為像她父親一樣的英國人才不會理睬這些的。

她的丈夫可能會笑她幼稚,甚至可能懷疑她精神不正常,愛作白日夢。

但是,要是告訴了王子,他不僅能了解,而且會熱心地去探討,這樣安姬蘭便可從他口中獲知許多自己無法解釋的跡象。可惜,時間不允許她繼續聽他說下去了。

「我們該怎麼辦?」王子打斷了她的思潮,問道,「我們該怎麼辦呢,安姬蘭?天啊,我真不敢想像沒有妳,日子該怎麼過。」

「你還擁有……塞法羅尼亞,」安姬蘭答道,「為了維持……『神仙山國』的安全,我們的愛是……微不足道的。」

「我的人民遭受過土耳其殘酷地蹂躪,」王子說,「絕不能讓這類慘事再發生。」

「當然不能,」安姬蘭迅速地說,「但據我所知,德國常偏袒土耳其。」她看見陰沉憤怒的神情佈滿王子的臉,她急忙沉默不語。

「土耳其對我們是一大威脅,而且德國非常覬覦貴國的勢力和廣大的殖民地。」

「我知道。」

「世上處處充滿仇恨,愛情幾不可尋。」

王子說著,向安姬蘭伸出手。她了解他的意思,也伸出手來握住他。

她又感覺有道閃電迅速掠過全身,奇妙得不可思議。

「我愛妳!」王子深深地說,「我對妳的愛勢不可當,親愛的,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妳的事-只要我能避免,我不會使妳不快樂。」

「我不得不……失去你時,我會……痛苦萬分,」安姬蘭說,「但是能夠認識一位……這麼偉大的人……我永遠感懷於心。」安姬蘭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不禁嚶嚶啜泣了。王子緊緊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一點慰藉,然後突然又鬆開手,說:

「我們只剩下一點點時間能共聚一起--今晚,我帶妳出去看各處張燈結綵的景色。明天,我打算再邀請妳和我共餐。」

「但是,我記得你說過,有個……約會,你無法……取消。」安姬蘭說過。

「我不但不取消,」王子答道,「而且我要帶妳一起參加。」

安姬蘭靜聽他說下去:

「倫敦有許多塞法羅尼亞人,他們都工作勤奮,只有每月在一家餐廳聚餐一次,以便共享道地的希臘料理。」他微笑地說:

「明天那頓晚餐和今晚這裏的食物大異其趣,但是我希望妳能見一些我統治的人民。」

「他們會希望看到我嗎?」安姬蘭問道。

「他們對於我的任何一位朋友都感到十分驕傲,」王子答道,「尤其是像妳這麼美麗的朋友。沒有一個希臘人會不尊重他所遇見的任何美女。」

「我真的……能和你一起去嗎?」

「如果我認為可能產生不良後果的話,我不會要求妳跟着去。」王子答道,「一則那些人沒有必要知道妳真正的身份,二則以後妳絕不可能在祖母和妳的生活、社交圈中再遇見那些人,所以我覺得沒什麼問題。」他繼續說:

「如果有朝一日,妳跟着我到塞法羅尼亞,那麼在那兒所吃的食物、菜色和明晚的味道完全相同。妳也可以看到我的人民因為快樂或為慶祝活動而跳舞的那股狂熱勁兒。」

突然有個念頭閃過安姬蘭的心中:將來他的婚禮上,他們一定也會跳舞助興。王子好象也想着同樣的事,急忙打斷思潮說道:

「如果妳了解我們國家的生活方式,等我倆分開后,這些會使妳覺得與我更接近。我為了不讓妳把我忘懷,安姬蘭,我的做法是太自私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妳。」她說,「如果你認為那樣做是……對的,那麼,明晚我很願意陪你去。」「好,我們一起去。」王子說著,愉快地露出笑容,使整個臉部異常地開朗,「或許,明天早上我們可以再見面,但是如果我有事出不來的話,妳不可以覺得失望唷。」

「你可能會有什麼事?」她問道。

「我的外交部長訪問了歐洲數個國家后預定今晚抵達此間,」王子答道,「我們打算召開一個冗長煩瑣的會議,屆時他將報告一些會談的內容,一定拖拖拉拉、啰里啰嗦地說了一大堆。」

「為什麼你不喜歡這個人呢?」安姬蘭好奇地問道。

王子皺一皺眉頭。

「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承認我不喜歡他,是有點輕率,」他答道,「但是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到底那裏不對勁,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非常了解你這種感受,」安姬蘭說,「我主張我們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無論何時何處,我都會相信妳的直覺,」王子答道,「我也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是妳我都曉得,目前人們不見得相信直覺,必須先仔細考查一個人的檔案、報告及個人資歷等參考資料后,才能加以批判。」

「父親告訴我,印度人大都富有高度直覺力。雖然他沒仔細說明,但我知道有些印度人可以看出談話對象的靈氣。有些人則具有透視性的洞察力,從不出錯。」「我並不需要洞察妳就能了解妳的一切是十全十美的。」王子說道,「籠罩在妳周圍的光圈使妳亮麗異常,彷佛阿波羅駕馭日輪,跨越天空,把他那永無止息的光芒揮灑在妳身上一般。」

安姬蘭愉快地輕喊一聲,接下去說:

「他駕着日輪出現天際時,就像是正午時分高掛天上的一顆星,火焰包圍着他,萬里晴空頓時金光燦爛,壯麗非凡。」

「黃昏時這顆星在雲后隱遁,只見一個手負弓箭,英俊驕健的青年……。」

安姬蘭輕聲鼓掌喝采:

「你也讀過同一篇故事!」

「這是所有眾神故事中我最喜愛的一篇,」王子答道,「最後阿波羅挑選了特爾斐為神殿之地。」「你到過那地方嗎?」

「當然!而且去了好幾次。」

「我真渴望到那兒玩玩,」安姬蘭說,「你站在那光輝耀目的山崖下時,是不是覺得自己和阿波羅十分接近?」

「我望着上下四周的光芒。有種靜籟感包圍着我,」王子答道,「但是我卻覺得孤寂,現在我明白了,原來是妳不在那兒的緣故。」

「或許終有一天,我可以到希臘去玩玩。」安姬蘭夢幻似地說著。

「妳認為,我明知妳在希臘而不能領着妳玩能使我快樂嗎?」王子問道。

他幾乎是激動地喊着說:「我希望在希臘與妳相聚,安姬蘭。那兒有那麼多景物我想帶妳參觀,有那麼多題材我們可以共同談論,更有那麼多景象可以使我們的靈犀共通。」

她感動萬分,情不自禁地看着他,他也默默地享受這片刻的凝神。王子又說:

「我怎能離開妳?明知妳在世上的某個角落而我卻無法看妳,碰妳,這叫我如何活下去?」

「你再這樣……說下去,」安姬蘭說道,「情緒會越來越……壞。」

「但絕不致於像將來一樣壞,」王子答道,「我來到英格蘭時,只希望趕快回到塞法羅尼亞。現在我的人就要離開了,但我這顆滿溢深情的心卻留給了妳。」游移的四目又相遇了,一種奇妙的磁力牽引着兩顆相吸的心遨遊於不可知的境地。王子奮力抑止內心蠢蠢欲動的情愫,毅然別過臉去,粗嘎地說:

「我不能把妳留得太晚了。」

他喚來侍者會帳。兩人站起身,安姬蘭先離座走在前頭。

領班站在餐廳門口,巧顏令色地深深一鞠躬,王子姿勢優雅地回禮稱謝。安姬蘭心想,其實這頓飯誰也沒吃下什麼。

馬車停靠在餐廳門外,亞力土和凸凸坐在車廂內等侯。

王子扶安姬蘭上車就座后,從亞力士手中接過凸凸交給她,她再將牠置於前座。

王子掀開緊閉的車篷。夜幕低垂,掛在車上的煤油燈放射出金光,照耀着沿途所經的街面。馬車開進畢卡帝里大道,安姬蘭可以清楚地看見街道兩旁的店鋪佈置着各式綵帶、花環,五顏六色的旗子迎風飛揚,到處可見國王及王后的肖像。

這些熱鬧的景象使倫敦到處洋溢着歡愉,多少掃除皇室神聖不可侵犯的氣焰,使城內呈現祥和的氣氛。

安姬蘭興奮地瀏覽四周的景色。忽然,她感覺出王子握着她的手,她竟也情不自禁地向他輕靠過去。

「這些美麗的景色和我想像的完全一樣。」她愉快地喊着,「幸而月亮和星星並沒因此而黯然無光。」

說著,她仰頭望着天空。王子注視着她引頸仰視的美妙誘人曲線,不禁撩起內心的情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亞力土駕着車通過畢卡帝里圓環,經由海市街進入粹佛爾格廣場區。

每座噴水池裏都有隱密的燈光,噴泉在各式燈光的輝映之下奮力沖向萬里長空,形成數道美麗的彩虹。那根粗壯高大的納爾遜圓柱也纏繞着繽紛的花環,街燈上插滿飄揚的旗幟。

附近傳來優雅的弦琴聲,一群年輕人隨着音樂翩翩起舞,圍觀的群眾不時報以熱烈的掌聲。

「看貴國人民狂歡的情況是否表示這位國王的加冕深受歡迎?」王子問道。

「因為他很平易近人,」安姬蘭答道,「人人稱他是『和平使者愛德華』。」「讓我們期望他真的能維護和平吧。」王子下了評語。

安姬蘭知道他又想起德國威脅大不列顛,正如土耳其緊逼希臘的局勢。

她很衝動地面向著他,請求地說:

「在僅有的幾天裏,求你不要再提起政治了,或許因此更可以讓我們忘記……未來。」

「妳是說忘記我們即將分開的事實?」王子問道。

「是的,因為我們總算幸運地能擁有現在。請……請你不要讓我錯失任何一分一秒的相聚時刻。」

「好的,」王子答應她,「讓我們永遠沉醉在美夢裏。忘記明日之將至。」「即使明日將至,」安姬蘭說,「我們不是已擁有整個充實的……今天嗎?」

「妳很明智,我的小倍兒西鳳。」

說著便拉起她的手輕輕一吻。

安姬蘭感覺出他潤濕的嘴唇親觸在自己肌膚上,不禁心神蕩漾,內心揚起從沒有過的萬種情懷,無法一一名狀。

「啊,天呀!我是如此深愛着妳!」王子呼喊着,「我答應妳,我最最親愛的,我會全心全力地為我倆創造最美麗、最輝煌的一刻。」

馬車開過海軍部大拱門進入帕爾馬爾路。

路上街燈的佈置此先前所見更為高尚迷人。但是安姬蘭的注意力卻為聖詹姆斯公園內的湖光倒影所吸引。銀色月光輕灑在樹間葉縫,清楚地映像在微波之上,她不禁陶醉在那片浪漫的氣氛里。

王子注視她的神色。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天鵝?」他問道,「我在觀光指南手冊上看到,貴國君王--查理二世首先把這種動物介紹進來。」

「我們……能去嗎?」

「為什麼不呢?」

他喊住亞力土停下馬車。

「你在這裏看着小狗,」他說,「我們不會去太久。」

他伸出手臂環住安姬蘭。她披上輕柔的肩巾,蓋住自己美麗的服飾,免得穿着顯眼在公園真散步會被誤以為鄉下進城觀光的土包子。

但是早先在公園裏閑逛的人群此時已打道回府。園子裏稀稀疏疏的,偶而可見樹蔭下一兩對情侶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他們走到跨越湖面的小橋上時,四周靜寂,月光揮灑在身上,頓成一片美麗的銀色世界。

安姬蘭很敏感地覺察王子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彼此似乎無話可說。

或許,他們早巳超越了言語交流的境界。他們是如此接近,他的手指輕撫着地裸露的臂膀,靠着一股奇妙的力量,他們彼此相知、相契,無聲反勝有聲了。

他們站在橋上找尋天鵝,但澄清銀亮的湖面那兒有天鵝的影子,只好掉轉身朝馬車的方向走着。王子突然停住腳步,站在一棵大樹的陰影下。安姬蘭拾起頭來,困惑地望着他,他終於打破了沉默,開口說:

「我想親親妳。我一生中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渴盼地想做一件事。但是如果妳不答應,我會尊重妳的。因為我太愛妳了,不願意做任何違背妳的事。」

安姬蘭並沒有答話。

她仰頭靜望着他,兩人依舊駐足不動。突然,她的身子微微地趨近他,他立刻緊緊地擁抱着她,深怕她溜走似的。

他們默默凝視着,眼波微漾着光輝。他終於低下頭去,輕觸着她的香唇。

他吻得非常輕柔、審慎,彷佛害怕自己冒犯她、褻瀆她的神聖。

安姬蘭的嘴唇柔軟、潤濕地壓在他唇下,當他逐漸深吮着她時,彷覺一道不可思議的金光自天而降,緊緊地把他們熔成一團。安姬蘭可以感覺得出四周的火光不斷地衝擊着這對忘情的人。剎那間萬物皆行匿跡,宇宙之大卻只留下他們伴着天上閃亮的星星、水面微漾的銀光及來自內心深處輕吟的愛之樂。

這種感覺多麼美好,她彷佛駕着天神所賜的羽翼,振翅向空中飛躍。

突然冒出了一朵燦爛的火花。

火花從她心靈深處激起,燃遍了胸膛,火舌從唇中吐出與王子嘴上的熱焰相輝映,在陰陽兩火相吸中,產生一股神秘而奇妙的超凡之力。

這股力量彷佛由阿波羅身上的火焰發出,超越幾世紀依然不減其力。兩個人逐漸從恍惚中清醒,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吻了多久。

王子悠悠地抬起頭來,安姬蘭張眼凝視着他,他們都懷疑自己已遠離塵世,脫離人形,羽化而登仙了。

大地一片寂靜,兩人不知該用什麼貼切字眼表達衷情,只好手牽着手,靜靜地走向馬車。

亞力士開動了馬車,他們的手依然緊緊地交握着。馬車經過格羅斯維諾新月道到達廣場,不直接進入房屋的前庭反而轉個大彎朝屋后的停車場開去。王子以一種很陌生的嗓音開口說道:

「如果明天黃昏之前我都無法抽空看妳,那麼明晚老時間老地方見面。」馬車在後花園門外停下來。

王子從車廂的弔帶中取出鑰匙,等安姬蘭抱起凸凸后便扶她下馬車,再為她打開花園的那扇門。

門開后,他把鑰匙遞還給她。兩人手指頭相觸之時,她又不禁心神悸動,抬起頭來望着他。

月光灑遍他倆輪廓分明的臉部。好久,好久,他們靜靜地對望着。

「晚安,親愛的。」王子黯啞地說道。

「晚安。」安姬蘭喃喃答道。

她轉身走入門內。他在她背後關上了園門。安姬蘭輕巧敏捷地越過花園,跑到後門前。

她輕輕推開門,閃身入內。低身將鑰匙擺回原來的碟子裏,便放下凸凸在前頭引路。這樣她可以雙手自由地在黑暗中摸索路徑。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陣子才回到自己的卧房。什麼也不急着做,只是靜靜地回想晚上所發生的每一幕,陶醉在綺麗神秘的時刻里。

她覺得今晚自己真的就像倍兒西鳳一般從地府回到人間,享受了片刻的歡愉。但她並不把象徵春天的玉米穗葉傳遞給剛經過地獄劫難的人,相反地,寧願將這神聖的紀念物永藏心底。

她輕靠在床頭。

「這就是愛,」她想,「這麼完美、這麼真實,只有初嘗愛苗的人,才能真正了解這種滋味。」

她知道自己失去王子之後,絕不可能再嫁給其它任何人了。因為她已經把自己的心、自己的魂都獻給了王子,她如何能再找出同樣的心來獻給其它男人呢?

她深深地了解,王子即使不說也一定有着和自己同樣的感受。

他們就像被一團熊熊烈火包圍着,閃爍悸動於大氣之中,眾神的翅膀更扇熱了這團烈火,加強其衝勁,不僅躍升於高空之上,更向虛幻的仙境飛去。

安姬蘭真不敢想像失去了王子,往後的日子她將何以為生。

她想,只有到神廟裏去膜拜,將自己神聖的愛傾訴出來,期望蒼天能賜給她完美的結果。

翌晨,艾米莉進卧房清理時,安姬蘭朦嚨中彷佛覺得自己才剛入睡,那料天亮得這麼快。她清醒地卧在床上,昨晚的情景又一一盤旋腦中。王子微顫的雙唇好象還輕吮着自己的嘴唇。自己依舊被擁在他厚實的胸膛里,一團團的神火裹住他們躍向無垠的天際。

「今天陽光普照,是個大晴天,安姬蘭小姐,」艾米莉一邊拉開窗帘,一邊以喑啞的聲音說,「妳信不信,明天舉行加冕禮一定也是好天氣。」

「妳想不想去看國王到達白金漢宮的盛況呢?艾米莉。」安姬蘭從床上坐起身來問道。

「我這老朽不用去湊熱櫚了,」艾米莉答道,「雖然我很希望親眼看看國王王后,但我的腳不管用,支持不了那麼久,我看,只有讀讀報紙了。」聽她這麼說,安姬蘭只有失望地嘆口氣。她原想在這最後關鍵時刻里說服艾米莉陪她擠到人群中看熱鬧。

坦白地說,她並不真的想看國王王后,她最渴望的是一瞧王子的英姿。雖然她無法如願,還好,她可以從花園裏偷瞥他一眼。

她心想,王子無論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但是穿上制服,配戴各種勳章、附件,一定更威嚴魁梧、英姿煥發。

她希望湊熱鬧,目的只是想仰望王子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看看他在人群中發現她時可能顯出的表情。她想,或許他會用那對會說話的眸子來傾訴衷曲,這遠比他用嘴巴說明愛意更讓她感動。「還有人能比他更偉大、更令人佩服的嗎?」她自問。

經過昨夜的漫遊后,她肯定地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不可能再有別的男人能使她的生活有意義,使她的生命綻放燦爛的火花了。

安姬蘭突然記起王子說過,他可能一早溜出使館和她在花園裏見見面。一思及此,她腦子裏的每個細胞都想見他,周身每一根神經都渴望儘速和他在一起。她急急忙忙跳下床,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漱洗整裝的工作,便躁急地衝下樓到餐廳里,準備吃早點。但魯斯旦還沒有幫她準備好食物。

「妳今天特別早,安姬蘭小姐!蛋可能還沒有煮好。」「沒關係,」安姬蘭答道,「反正我也不餓。」

「妳必須早餐吃得飽飽的,」老魯斯旦很堅決地說,「我們可不願讓妳瘦得像將軍一樣。」

說完話,他緩慢地移動腳步下樓去到廚房裏瞧個究竟。安姬蘭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坐在餐廳里等侯。因為如果她不吃半點東西的話,她知道一定會引起一場大紛擾,反而耽擱時間。可是,坐在那兒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每一分每一秒彷如一整個世紀那麼難捱。

心急思路亦急,她急躁地想在早餐后帶着凸凸在屋內亂逛,隨便先走幾步,以便待會兒到花園裏活動久一點。然後到祖母的房裏,大聲地朗讀報紙上的頭條新聞及大標題,接着,便幫梅威夫人拆閱當日的信件。平時信件並不太多,大部份是一些帳單及慈善團體懇請捐款的函件。如果有特殊重要而緊急的情事,安姬蘭直接付清或立刻回信而不等馬格羅佛小姐來處理。

她是一位資深的秘書,祖母已經聘僱她多年了。她在每星期五來上班,除了發放員工的周薪外,並整理積壓成堆的文件,一一檢查謄清后再辦理,總要處理得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好不容易等到魯斯旦端着大托盤走進餐廳。托盤裏擺着一個銀咖啡壺、銀牛奶瓶,還有裝了一個煮蛋和兩片鹹肉的有蓋碟子。這些一向都是他們期待安姬蘭吃完的早點。另外,還有一個麵包夾子裏面放着四片土司。他有點吃力地把那些盤碟一一擺在餐桌上。

餐桌上原本放置着一個銀盤子、裝調味料的瓶子、裝奶油的罐子、新鮮的蜂蜜及果醬瓶。

任何一個瓶罐都經年累月的擺在那兒。安姬蘭想,此後亦將永遠地擺下去。

想起未來的歲歲年年,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虛度多少年華才能等到王子再次行抵英格蘭。

他來英國,可能為了參加某位公主的婚禮吧?抑或為了祭弔現在這位新王?

自己居然會想到國王逝世這回事,不免覺得羞恥,但這也不無理由,國王活到今年六十五歲才得以加冕繼位,看他平時縱慾無度、奢華淫逸的生活,他絕無法像其母親維多利亞女王一樣長壽。話雖如此,安姬蘭急忙呵斥自己的想法,她可不願意在那種悲哀的場合里見到王子。

但是她那麼渴望與王子重逢,不管什麼場合,她都只有一年一年地等下去。

思及這些迷惘的事,心裏不免抑鬱。又想起和王子共處時,自己曾提議彼此休提未來,只要盡情享受現在甜美的時刻?;那裏曉得自己反而犯忌了。

「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把握的一點了。」安姬蘭預料得到,當不得不互相道別的時候,他們都會為之肝腸寸斷、五腑俱碎。但那都是后話了,只有把握目前才是最真實的。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卻覺察出內心深處不斷地啼泣、吶喊着:「我怎麼受得了?我怎麼受得了?」

為了取悅魯斯旦,她盡量地把桌上的東西吞下去。

餐畢,帶着蹲在桌腳邊的凸凸上樓到祖母卧房。

「妳來得真早,小親親。」梅威夫人說,「今天早上妳好象特別漂亮!」

「謝謝奶奶誇獎。昨天一整晚奶奶睡得好嗎?」

「睡得真好,」梅威夫人答道,「我想,可能是昨天下午休息過的緣故。親愛的威廉爵士最了解我的情況,知道什麼處方對我最有效。今天我也得好好遵守他的指示。」

「當然,奶奶。」安姬蘭附和道,「如果我看起來漂亮的話,您也一樣!」梅威夫人開心地笑了。

她一向早起,這時巳換上一件粉紅色有蕾絲滾邊的緞質晨褸,配戴一頂同色的小帽子,帽上有粉紅珊瑚色的緞帶,顯得俏麗極了!

「早上只收到這兩封煩人的信,是吧?」梅威夫人瞧着攤擺在床上的信,說道,「那麼,報上如果有任何令人雀躍的滑息就念給我聽,然後妳帶凸凸到花園散步去。」

安姬蘭十分費神地找出一些祖母比較感興趣的大標題念給她聽,只過了一會兒,她便已無法忍受內心的焦躁,說道:

「奶奶,我認為凸凸應該出去玩了。」「那麼,就帶牠去吧。」梅威夫人說道,「待會兒妳回來時,我要妳找找報紙上有沒有登昨晚在德風雪爾公爵府邸舉行的舞宴盛況。昨天的報紙預測場面會十分浩大,我希望我們那位年輕的鄰居,西諾斯王子也在場。」

安姬蘭實在記不得昨天早上念了些什麼新聞給祖母聽,迷糊中聽到祖母提及王子的名字,不覺心虛得雙頰緋紅,結結巴巴地說:

「為什麼……您認為那位……王子會參加呢……奶奶?」

「因為這個舞會顯然是為歡迎那些前來參加加冕大典的各國皇親們舉行的。」梅威夫人覺得小安姬蘭傻乎乎的,話里不免帶着愛憐的譴責味道。「哦……哦……知道了。」

「不管怎麼樣,等妳回來后查查宴客名單,總可以找到他的名字。」梅威夫人說,「我覺得自己沒有拜訪隔鄰的公使館,實在過於怠慢。但是我病得什麼事都做不得,真是無奈。」

「您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奶奶。」安姬蘭樂觀地安慰她說,「然後,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訪塞法羅尼亞公使館。」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門口,又回過頭來說:

「我們和他們隔得這麼近,這回就不需要馬車來載我們去了。」

「不需乘馬車?」梅威夫人吃驚地喊道,「我從來就沒有聽過這種話!如果我們走路去拜會他們,那位公使一定大感驚訝。」安姬蘭笑了一笑卻沒有再說什麼。她快速衝下樓去,凸凸幾乎要跟不上她。

她想,祖母真是守舊派,凡事拘泥於禮教,因襲傳統,從不做任何突破。

她又不禁想到,祖母要是知道孫女加此叛逆,竟敢獨自和男人在外進餐,現在又匆匆趕去花園會晤王子的種種令人咋舌的事時,不知作何感想。

「求求您,上帝啊,」她禱告着,「可千萬別讓奶奶發現呀。」

方才下樓吃早點時,她把帽子放在大廳里,現在取回帽子戴在頭上后,走到一面鍍金鏡框架前匆匆一瞥自己的模樣。這鏡框旁另有一個銀盒子,專門保存訪客的留言卡。盒裏只放了幾張卡片。整座鏡架因年代久遠而顯得非常污毀破舊,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

安姬蘭看看鏡子整理衣帽,忽然第一次不為祖母卧病而遺憾。因為他們不去回拜撲個空的訪客,所以現在少有人登門求訪,倒也免去不少麻煩。

這種想法實在不仁厚,但是如果梅威夫人痊癒了,安姬蘭一定沒有機會遇見王子,昨夜更不可能同他共遊了。

整個經過是那麼令人不可思議,她從沒想像過這種奇遇會降臨自己身上,甚至依常理判斷,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這奇異的事對她來訪,好象在嘗試一種冒險活動。她想,就是因此使得自己幾近銷魂,那麼自己一定得以一顆破碎的心來回報吧!魯斯旦像往常一樣問她是不是要出門,然後把花園的鑰匙遞給她。

她三步並做兩步,迅速穿過小徑進入園中。

雖然她並不期望王子這麼早便來到花園,但放眼一瞧花園裏空無一人,一顆心不禁往下沉。

她慢慢地走過草坪,不時盼望他從對面走過來迎向她,知道她正等着他、期待着他來。

凸凸每天早晨一出門,便雀躍地轉圈子,今晨亦然。安姬蘭在樹下的木椅子就座,若有所思地等候他。

「如果我先閉上眼睛,」她自忖道,「然後迅速地張開,我便可以看見他向這邊走來。」一這麼想,她覺得好興奮,彷佛昨夜遺留在喉嚨的小火焰這時又升到唇舌間了。

她知道這就是愛所產生的神聖力量,以前她在書上看過,但自己從沒有想去嘗試。

當時她並不能了解書中的敘述,直到昨夜,王子親吻她時,她才覺得神魂飛越,心神蕩漾,強烈的眩暈感不斷襲來。

「我愛你!我愛你!」她的心聲一再吶喊着,然後張開了眼睛,認為王子一定已向她走來。

然而,眼前只見金色的太陽光及嬉戲的凸凸。

園裏空無他人,空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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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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