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輕擁着全身虛軟，即將陷入昏睡的元筱彤，在她耳邊低聲輕喃：“改天安排我跟你媽見面……”

“幹嘛?”她好睏、好累，好想窩在他懷裏，就這麼睡到地老天荒。

“我要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什麼?”她腦袋一片混沌，不太能思考。

“我們結婚吧!”

她豁然驚醒。

★★★

有鑒於上次椅子留下證據，這次元筱彤是站在辦公桌前，猜測着彭凱君電腦里的密碼。

她胡亂的輸入可能的數字或英文，腦海中想着的是彭凱君昨晚的求婚。

在她貧脊的人生中，從不曾如此開心過，卻也不曾如此惶恐過。

她很想與這個男人共度一生一世。可她的血緣卻讓她曉得，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完成這個心愿。

他見到元紫巧與汪俊喬並肩走出大樓門口，也猜測元紫巧是汪俊喬的情婦，如果讓他見到了元紫巧，他就會發現她告知他的一切，都是謊言!

眼前一片朦嚨，敲着鍵盤的指尖也跟着緩了下來。

她沒想到她會陷得這麼深、這麼深……

抬手擦掉眼中的淚，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反間諜，幫彭凱君一臂之力。BIOS密碼依然出現錯誤訊息。元筱彤凝心想了下，指尖在數字鍵盤快速按下了四個數字——那是彭凱君父親的忌日。

在Enter按下的同時，電腦進入一片黑暗，緊接着開機畫面出現。

她成功進入了!元筱彤掩嘴瞠眼，胸口悸動。

她用父親的忌日作為BIOS密碼，是要在每次開啟電腦時，不忘他努力至今的目的?

雖然成功過了第一開，可是Window，作業系統的密碼那開，依舊將她擋了下來。

這一關的密碼不是他父親的忌日。

會是母親的嗎?快速鎮入，依然不是。於是她只好又辛苦的將能聯想到的數字跟英文字母統統試過了一次又一次。

在她想破了頭，卻得不到答案時，她腦中溜光一閃，鍵入“0926”。輕快的音樂響起，她的心情卻更為沉重。

0926，那是她的生日啊!

他竟然用她的生日當密碼?激動的淚水再也剋制不住，紛然滾落。

他竟然將她放在這樣重要的位子，一旦他知道她的身分，那對他而言會是多大的打擊?

元筱彤深呼吸了口氣，控制顫抖的身軀。

冷靜點，你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穩定微顫的指尖，她迅速在檔案夾里搜尋着寫着底價的檔案。尋找功能快速作業，她在密密麻麻的檔案中找着了她要的資料。

滑鼠一點。該死!又要密碼。

牆上的時鐘發出聲響，提醒她已經八點，彭凱君要來上班了。

密碼……密碼……BIOS是父親忌日，Windows開機是她的生日，那檔案密碼會是……她輸入他母親的忌日，Word視窗立刻放大展開。

外頭傳來電梯聲響，彭凱君人己到了。

元筱彤瞠大的雙目迅速往下瀏覽!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終於，她尋着了那重要的數字，在刻入腦海的同時，關機，合上螢幕。

“早。”彭凱君推門而入的同時，元筱彤送上甜美可人的笑面。

“早。”他慣例走過去蜻蜒點水似的吻她的唇一下。“你怎麼了?”他察覺她額際的薄汗，“剛去跑百米馮?”

“喔……”她有些慌亂的一笑，“我來的時候電梯正巧維修，我是爬樓梯上來的。”

“辛苦你了。”他幫她拭掉汗水才回到座位。

掌心剛碰觸到電腦；意外發覺它的溫熱。

心中疑惑的彭凱君打開筆記型電腦，螢幕的右上方出現某個常駐程式的當機小視窗，詢問他要關機還是要稱后或取消。

他每次離開公司時，都確實的將電腦關機之後才離開，所以一定是有人動過他的電腦。

他迅速開啟監視程式，在被開啟過檔案的視窗裏頭，他瞧見了檔名為東越百貨的word檔，被開啟時間為今天早上七點五十九分。

那個時間，能開啟他電腦的人只有一個。

“筱彤，你有動過我的電腦嗎?”

正在泡茶的元筱彤胸口一跳，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頭來，“沒有啊，怎麼了?”

他不語，只是凝視着她。

“你的電腦怎麼了嗎?”他盯着她的眼神讓她頭皮發麻。

他發現什麼了嗎?元筱彤心裏好怕他會當場質問她。

“沒事，我隨口問問。”彭凱君收回研究的視線，“不用泡我的茶了，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

彭凱君壓下胸口的懷疑，笑道：“我忘了我今早跟個朋友有約，得先過去一下。

“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不確定，他手上有個Case要找我談。”他伸手拉她過來，親了下，“別忘了安排跟你母親見面的時間。”

嬌羞的紅暈飛上兩頰，“好。”

彭凱君離開辦公室后，元筱彤雙腿發軟的跌坐在椅上。

他接收到了嗎?她所給他的訊息?忐忑不安的她心裏充滿了矛盾。

彭凱君一離開辦公大樓，立刻翻出手機，鍵入邱可邵的電話號碼。

“你在哪?”他的語氣冰冷，害得邱可邵手中的熱豆漿差點變冰塊。

“我在往公司的路上。”邱可邵轉動方向盤，“再十分鐘就到了。”

“不用進公司，你通知衍禪，我們在他家碰頭。”

啥?要去板橋?“發生什麼事了嗎?”通常會在羅衍禪家碰頭，表示有秘密會議要開。

“到時我會告訴你!”他收線，伸手招計程車。

★★★

“重新設計?”邱可邵瞪大眼，“後天就要比稿耶，怎麼可能!”沒有阿拉丁神燈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不只要重新設計，這次的負責小組全調過來這裏，在比稿完成之前，不可離開。”

“為什麼?”邱可邵好想去撞牆自殺!

他們辛苦了一個月做出來的東西，竟然臨時被翻案要求重做，怎麼不幹脆一刀將他解決算了!

“我們的設計外流了嗎?”一直沉默不語的，專註聽着彭凱君命令的羅衍禪一開口就切中要點。

“設計外流?”邱可邵瞠目。

“有這個可能。”

“怎麼可能!”邱可邵不相信的大喊：“負責小組每天下班前都會將資料鎖在保險柜，運硬碟里都沒有備檔，以防密碼被破解，資料被盜。我們做得這麼嚴密耶!”

彭凱君目光輪流在兩人身上停駐，“有內賊。”

“內賊?”兩人臉色一沉。

“會是千喬那派來的嗎?”邱可邵問。

“有可能。”彭凱君點頭，“我已經通知俐萍送來這一個月的暗房監視錄影帶，應該可以找到可疑人物。”

“等等。”羅衍撣疑問的目光直視彭凱君，“你是怎麼斷定有內賊的?”

彭凱君咬緊牙根，吸了口氣方回道：“我的電腦被動過。”

羅衍禪目光一閃，“有辦法動到你電腦的人只有……”

他點頭，“只有一個人。”

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但那次她應該在密碼那開就被擋下來，只有溫熱的椅墊透露出一點訊息。當時的她與他不熟，對他了解不多。但今非昔比，她有更多的了解可以作為猜中密碼的可能。

他以他父親的忌日作為BIOS密碼，唯有清楚他過往的人才能猜出。

還有那棟大樓——汪俊橋與他情婦曾一起出現的大樓。元肢彤也住在那棟大樓里，說他們兩個有關係，可能性極大。

他很不願意往那方面猜去，但現實逼迫他的理智清晰，不可被感情蒙蔽心智。

“你是說元筱彤?”邱可邵嘴巴張得大大的，“他是你女朋友耶!”

“現在我只將她當成可疑人物!”彭凱君面無表情的回話。

邱可邵握住他在手機上按鍵的手，“你不相信她嗎?”

“我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毀了事業。”

“凱君!”邱可邵握住他的肩，激動的喊：“她與你同進同出，她的行蹤你最清楚，她是否有進過暗房開過保險箱，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也許內賊不只一個。”羅衍禪道。

“你也不相信她?”邱可邵訝異；“她怎麼看都不像是千喬那邊派來的內賊啊!

“她無所不用其極的只想進非普，”斜倚在門旁的崔俐萍冷聲道：“我倒覺得她嫌疑挺大的。”

“我會找人證明她是否清白。”彭凱君咬牙按下通話鍵，連線到他熟識的徽倌社。“幫我調查一個人，她叫元筱彤，女的，二十三歲，住在台北市中山區……”

邱可邵難以置信的瞪着交代徵信社調查元筱彤身家背景的彭凱君。

“你還是一樣冷酷。”邱可邵搖頭，“即使對自己的女人也這麼絕情。”

交代完畢的彭凱君合上手機，不發一語的走出羅衍禪的房子。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知道你一點也不信任她，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刻就將她列為重大嫌疑犯，她會有多難過?”邱可邵對着他背影大喊。“彭凱……”

羅衍禪址住欲追上去的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他怎麼可以……”

“你不懂!”崔俐萍閉上眼，在這一刻她徹底心死。“他必須對我們有交代。”在他自她身旁經過的一剎那，她瞧見他眼底的堅決，以及沉痛的目光。

他是真的愛着她!

“可是……”

“非普是我們的公司。”羅衍禪鬆開手，拿起電話通知行銷小組開會。

“該死!”氣憤的邱可邵將手上的東西摔往牆壁。

“我們都希望她不是。”崔俐萍走過來，手搭在邱可邵的肩膀上。

“真的嗎?”邱可邵抬起頭，目光炯炯直視崔俐萍，“如果她是的話，你不就有機會了?”

崔俐萍不假思索地賞了他一巴掌，“關你屁事!”崔俐萍惱怒的罵了句粗話，扭頭踩着重重的腳步走出。

“盡蛋!”羅衍禪將無線電話丟給他，“別傻得破壞了平衡。”

左頰上火辣辣的痛，像要沁入骨髓似的。

邱可邵悶悶的按下創意部門的電話，“我不會再犯。”

如同崔俐萍的愛戀找不到出口一般，他同樣的也受着撕心裂肺的煎熬。

★★★

為防這次的比稿資料外泄，這兩天時間裏，行銷與創意小組組員皆被鎖在羅衍禪的房子裏，不許邁出大門一步。

所有人皆絞盡腦汁，重新思考新企劃。然公司里卻是一片平靜，對於這兩組員工未來上班一事，僅說是為了比稿的成功，正在做最後的修正與排練，無人知曉他們正深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已握有可疑分子資料的彭凱君按兵不動，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公司裏頭，對待元筱彤的態度仍維持不變。這使得那天因為彭凱君詢問電腦一事而忐忑的元筱彤，心中更是不安到了極點。

她告訴了汪俊喬飛普的底價，只不過灌了些水。如此一來，千喬開出的底價就無法打敗非普。

可是企劃內容被盜這點她卻是無計可施，無法直接暗示彭凱君的她為此苦惱不已，只能暗自祈禱兩間公司的比稿順序，能讓非普排在千喬前面。

徽信社的調查結果在比稿當日早上送來。

聽着社員的報告，避到安全梯接電話的彭凱君，握電話的手指因過於用力而失去血色。

“媽的!”憤怒的拳擊往水泥牆，鮮紅血跡在拳頭抽離的同時印上牆面。

她竟然是汪俊喬的私生女!?雖然心裏早猜到這個可能性，但事實入耳的時候，他仍然無法平靜以對，胸口揚起滔天巨浪。

十分鐘后，羅衍禪的電話到來。

“快輪到千喬上台了，你要不要過來看他們挫敗的臉?汪俊喬也在。”

董事長親自出馬?是因為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去。”鹿死誰手尚未知曉!’

辦公室里的元筱彤手上雖忙着公事，一顆心全繫於比搞結果。

千萬要拿到合約啊!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停下手來，虔心祈禱着。

沉着臉走入辦公室的彭凱君達看都未看元筱彤一眼，抄起西裝外套就走。

“凱……總裁。”只見着彭凱君的背影，未發現他臉色不對的元筱彤叫住他，“我們會贏嗎?”

“當然。”

他是這麼的有自信啊!“我們在千喬之後報告，還是之前?”

“有什麼關係嗎?”他偏過頭，眼角打量着她的表情。

“我聽說越前面報告越有勝算。”

“非普在千喬之後。”

元筱彤一呆，“之後?”那不就完全沒有勝算了嗎?

難道上天對她的祈禱充耳不聞?

“有問題嗎?”她竟能將欣喜的表情完全隱藏，而露出一臉失望，彭凱君眼中閃過被背叛的憤怒、恨意等等複雜的情緒。

她搖頭，“我相信我們的實力一定可以嬴過千喬!”她漾出大大的微笑，“加油!”

“嗯。”彭凱君冷淡的應了聲，走出辦公室。

他一定也很緊張吧!元筱彤對於他有別以往的冷淡反應不以為件，她現下整個腦子裏充斥的，只有當非普的成員看到先上台報告的千喬比稿內容與他們相同時，將會出現的錯愕、惱怒、不敢置信等表情。

凱君一定會氣炸的!元筱彤雙拳緊緊交握，不甘的淚水滴落桌面。

到頭來，她仍然什麼忙都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