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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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床正朝衣櫃走去的西門一聽，愣了一下，然後就撞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接着直接就撲進了葉風懷裏。
“啊，對不起，我忘了……”葉風瞪着自己身下的罪魁禍首，那個被他移動過的椅子。
真是白痴啊，早被叮囑過不可以隨便亂動傢俱的，怎麼還會犯這樣的錯誤！“沒關係。”西門微笑着想站起來，可是膝蓋的地方一痛，差點又軟倒下去。
“要不要擦點葯？”
開玩笑，如果西門又出什麼問題，葉風敢打包票，那三個人高馬大的傢伙一定會殺了自己，為了保證自己還能好好的活下去，怎麼能不好好保護這個貴重貨物呢？“不用了，沒事。”西門給了個安定的微笑，然後在葉風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來，“真是流年不利啊！”
這個傢伙居然還有閒情逸緻繼續開玩笑，不是應該把自己痛罵一通或者乾脆捅兩刀泄憤才對嗎？而且……他真的好瘦啊！個子很高不是嗎？為什麼看起來一點都不強壯呢？手裏握着的手臂細得讓葉風吃驚。
“啊，司機大概放假了……”
西門忽然想起來，通常這個季節司機都會放假回去探親。
“我來開車…葉風認命的兼下司機的職責。
“真是不好意思，又要耽誤你了，如果你有別的事的話……”
“不用客氣！”葉風長長吐出一口氣，“你的兄弟已經把照顧你的責任全權壓在我的身上，在你眼睛好之前，我一定會負起照顧你的責任。”
“他們是開玩笑的，你不必當真。”西門輕笑着，“特別是南宮和北野，就像大孩子一樣，只是擔心我而己。”
“不行，既然是我弄傷了你，就一定會負起責任。”葉風最不滿的就是西門好像無所謂的樣子，如果換成了他，一定會好好報復害了自己的傢伙，不，不需要如果，現在他不就正在這麼做了嗎？
“那……你要打個電話給你的經紀人打聲招呼嗎？她大概會擔心吧？我想換一下衣服，你可以在樓下打電話。”西門用指尖的觸覺從衣櫃裏選了一套衣服。
葉風順從的走出房間，心裏卻翻滾個不停。
他居然還記得要讓我通知莎姐？那個只見過一面的人，也會成為他關心的對象？究竟他裝仁慈要裝到什麼地步呢？賀莎果然是很擔心葉風，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責備他的不告而別，而當她聽說他正在西門家中，並且準備一直照顧他的時候，卻又擔心得不得了，直到西門下樓來，葉風才匆匆掛上電話，急急的趕上去想扶他。
一接觸到葉風，西門笑了，“別擔心，在家裏我不會有問題的，只是等一下到了別人的地方，就要麻煩你了，還有，帶太多人過去可能不太方便，而且，我也不想讓公司的人知道我現在有些狀況，所以，你能不能再陪我開完那個談判？因為我需要有人告訴我對方的情況，才能不至於落入被動的局面。”
能不能還用問嗎？葉風點了點頭，然後又意識到西門根本看不見，加了句，“好。”於是，葉風成了西門的私人看護兼私人司機兼私人保諜兼私人助理兼……領路員。
葉風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曰也會成為談判桌上的一員，而且還是在這種最最隆重、最最正式的談判場合，這讓他真正了解到什麼叫“談笑間牆櫓灰飛煙滅”。
西門一直微笑着用平和的語調與對方商談着，卻真真切切的使對方的臉色從得意變為誠惶誠恐。儘管在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裏，葉風什麼都沒聽見，或者應該說是有聽沒有懂，但是，只需從雙方的表情，他很容易就能判斷出究竟是哪邊佔了上風。剛開始的時候，葉風還很盡責的將對方的一切細節向西門彙報，但是在下半場開始以後，就連他都看出來了，西門已經穩贏了，關鍵只在於贏多少而已。“很高興能和貴公司簽下這個併購案，至於細節，我們改天可以再詳談。”西門站起身來，微笑着宣告自己的勝利。
“是是，西門少爺不愧是西門少爺啊！”對方擦着額頭上的汗賠笑着。
“不過，我想再多嘴說一句，如果貴公司再有任何不符合商業道德的行為，恐怕就不是我來和你們談了。”
“是……是，絕對不會了、不會了！”被這麼一嚇，對方額頭上的汗更揮汗如雨，連着用掉了兩條嶄新的手巾。
“那，李總，再會了。”
西門才一離開位置，葉風就趕緊迎了過去，隨手拿起電腦，又輕輕搭着他的手臂，引着他走出門口，可是，才一接觸到西門的身體時，葉風立刻就能感覺到那微弱的顫抖。
“怎麼了？”葉風這才發現西門的臉色比早晨更加蒼白了。他為什麼還要維持那該死的微笑？風對繪的有這麼重要嗎？明明連嘴角都已經僵硬了，嘴唇的血色早己褪得一乾二淨，為什麼還要裝做沒事人一樣？直到順利進入車子，西門才吐出一口氣，像是被抽干全部力氣似的靠在椅背上。
“眼睛很痛嗎？”葉風的話才剛一出口他就後悔得要命。
自己怎麼可以用這麼擔心的語氣說話呢？“還好，只是墨鏡的遮光度不太夠。”
為了不被發現，西門在出門之前就將繃帶換成了以往的墨鏡，可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即使是最微弱的光線，仍然會帶來劇烈的刺痛。
“真是個笨蛋！”葉風再也忍不住了，“明知道墨鏡的遮光度不夠，幹嘛還要拆掉繃帶？你是來談生意的，又不是來約會，稍微損失一點形象也沒什麼關係吧？”
“商場如戰場，身體和心理只要有一點漏洞，就會被趁虛而入，而且，如果被記者知道了，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西門好脾氣的解釋着
“你不用跟我解釋！”氣死了，眼前這個惡魔究竟是什麼做成的？居然一派無所謂的樣子，那痛苦的表情八成是裝出來的吧？想是這樣想，可葉風仍然不自覺的加踩下油門，想快點把西門送到家裏，偏偏，這時手機又響了，居然是四方集團在亞洲租用的一個通訊衛星出了問題，西門需要去進行緊急善後處理。
雖然沒有接觸到西門的眼神，可是光靠感覺，葉風都能知道他想說些什麼，剛聽到的隻言片語和西門又緊緊皺起來的眉頭，讓他很清楚，這一定又是需要他親自去處理的大事件，只是站在“私人看護”的立場上，他仍然忍不住嘟囔着：“身體已經不舒服了還要到處跑，難道你手底下就沒有一個人能處理這種事嗎？那麼大的四方集團，有必要什麼都親力親為嗎？”
“通訊衛星的設定本就是由我做的，恐怕除了我，誰都改不了，就連東方他們都不行。他們打電話給我，一定是已經到了沒有辦法處理的階毆，而且，東方他們現在各自一定也有正在忙碌的事情，我自己去可能會好一些。”
“隨便隨便，反正不舒服的人又不是我！”
葉風恨恨的下了結論，決意不再開口，他知道，西門說的都沒有錯，只是一看到他蒼白的臉，就是會忍不住多嘴。
“那現在去哪裏？”司機就只能是司機吧，葉風認命了。
“四方集團總部，四方大廈。”西門歉意的笑笑。
如果司機還在的話，他是一定不會去麻煩別人的，可是現在就只能由葉風幫忙了，他出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四方大廈就像是四方集團一樣，在周圍的高樓中也是最顯眼的，當葉風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原來就是四方集團的西門時，也曾經來過這裏，遠遠的看着一群群高級白領趾高氣揚的走進走出，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走進去，而且還是跟着西門走進去的。
“這裏我熟悉的地方，不用麻煩你，但是，等一下到了上面，要麻煩你幫忙操作電腦。”
“操作……操作電腦？我？我來？”如果西門看得見，一定會後悔把這麼重要的責任交給眼前這個嘴張得大大的傢伙。
“對，因為我不能讓手下的人來操作，他們一定會起猜疑，剛剛聯絡過東方他們了，可能也沒有辦法及時趕過來，所以就要麻煩你了。不會很麻煩的，只要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西門溫和的關容里滿是信任，可是，這信任在葉風看來卻更像是諷刺。
“為什麼要讓我做？你相信我？不怕我會搗亂？”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你真的搗亂了，那麼將會永遠面臨黑白兩道的追殺，到時候可能會連自殺都成為奢侈的事，而且，我相信你，你不像是商業間諜。”
雖然說出的話是恐怖兼帶點威脅意味，可是在葉風聽來，卻無端浮起了淡談的喜悅，是因為被信任嗎？“西門少爺，你總算來了，簡直亂成一團，據說是曰本上空的磁暴影響了衛星的正常通訊，磁暴消失以後，衛星的工作就停滯了。我們真是沒用，除了鎖定以外，沒有辦法做恢復，所以只能麻煩您了。”一見到西門，好幾個人就圍了過來，但是卻很有秩序的只有一個人說話。
“你們做得已經很好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好了。”西門微笑着說。
在那一瞬間，葉風覺得自己一定是產生了錯覺，因為在他看來，西門就像是一個君王在和自己的將臣們說話，而更神奇的是，那些本來一臉內疚的傢伙，居然在瞬間像是得到了無上榮耀一樣的重新抬起頭來。
這就是真正君王的模樣嗎？小小的鼓勵、淡淡的信任，就足以讓所有人為之奉獻出絕對的忠誠？“龍邦，我想，最多兩個小時以後應該就能恢復正常，在這期間，大家不妨休息一下，喝個下午茶，然後再重新投入工作。”
“是！，西門少爺。”
看着那幾個精英興高采烈的離開，葉風這才有時間打量起平常人無法靠近的總裁辦公室。
“右邊的那台電腦可以連接衛星系統。”西門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然後示意葉風電腦的位置。“哦，然後我要做些什麼？”
葉風猛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孩子一般，對於一切都一無所知，萬一真的把事情搞砸了怎麼辦？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擔心的並不是被黑白兩道追殺，或者是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想的更多的反而是，如果辜負了西門的信任該怎麼辦？“在對話方塊里輸入密碼，然後就能夠進入衛星指揮系統。”
“有一個用於診斷的程式，運行，然後告訴我輸出的資訊是什麼……”
葉風盡責的操作着，然後吃驚的看到螢幕上一大片的資訊。
“全都要讀嗎？”
“嗯，我知道看起來好像都是些奇怪的字元，但是組合起來就是結果。”
“哦……”
葉風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念着那毫不規則的字元序列，接下來，就看見西門在一邊皺着眉頭思索着什麼。
“是不是我念得太快了？要不要再念一遍？”天哪，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要在腦子裏憑空拼湊起來，太困難了，如果西門眼睛沒受傷，對他來說一定會輕易很多……
葉風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自責過。
“啊？不，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好了，等會兒我想好了會告訴你。”
“嗯……這些到底是什麼東東啊？”
葉風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了起來，當然，他一點都沒指望會得到任何回答，先且不說西門現在忙着處理這些資料，更何況，這種簡單的問題對他來說，一定是近乎侮辱。
“這些是運行程式的結果。”西門竟出乎意料的講解了起來，“比如最上面兩行的結果大致上是說通信的包沒有丟失，因此，應該只是在通信資料包的組合方式上出了問題，導致校驗過不了。”
“哦……咦，下面有幾個片段好像是重覆的哦。”葉風的好奇心很乾脆的浮了上來。
“對，那說明校驗的時候出現了同樣的結果，這也正是問題的所在。”
片刻——天哪，我在幹嘛？剛剛我問了很多關於這程式的問題？然後，西門居然還全部一一講解給我聽？為什麼？怎麼搞的？他不會是在弄傷眼睛的時候連頭殼也弄壞了吧？
幸好西門很快就幫忙解除了葉風胡思亂想的魔咒，因為解決的方法已經出來了。
聽着西門的話，葉風一步一步操作着，居然真的行了，雖然他還是看不
太懂螢幕上的字在說明什麼，但是他卻清楚的聽到樓下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幸好沒有超過兩個小時。”西門微笑着。
“啊？”啊？真的已經過了這麼久了？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而且……
剛剛大部分的時間好像都用於“課堂教學”，西門究竟是怎麼樣僅憑聽到的東西解決問題的，他……真的是個天才！葉風忍不住下了這個結論。
“你真的太厲害了！”葉風終於將眼光從電腦上離開，轉向西門，卻突然間發現西門的額上佈滿了汗珠，“喂，你怎麼了？”
“還好，大概有點累了。”
‘還好？”
虛弱的聲音、撫眼的手、蒼白的皮膚……天哪，我居然忘了他根本是個
病人！見到虛弱的西門，葉風急忙走到他身邊，拉起他。
“幹什麼？”一個踉蹌，西門差點摔倒在葉風身上，可他卻連掙扎的力氣都喪失了。
“趕緊送你回去啊！”
要不是肚子在叫，葉風都忘了兩個人從早上到現在，不對，根本是從昨晚上到現在什麼都沒有吃。
自己是做模特兒的，一向有節食的習慣倒還好，可西門這個病人，難道也不知道肚子餓嗎？還是……他根本沒有時間注意到餓？光是眼睛的痛楚已經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高的人會這麼瘦？手臂上都沒有多餘的肉，平時看不出來，可是伸手一拉馬上就感覺出來了。
“哦。”西門乖乖的應着，可能是連反對的力氣也沒了。
一出門，這才發現剛剛的一堆高級精英早就守在了門口，葉風知道，西門是不想在屬下面前表露不適，只能讓他稍微在自己身邊靠着，盡量減輕他的疲憊。“西門少爺，你真是太厲害了，果然兩個小時不到就解決了問題！”
“是啊是啊，別的公司都還在一籌莫展中呢！”
“大家已經開始重新工作了，西門少爺需要視察一下嗎？”
看着西門不緊不慢的笑容和溫和的回答，葉風忽然間覺得一股怒氣直衝上來，也不管自己究竟在別人眼裏算是什麼身份，拉了拉西門的衣袖，壓低聲音：“快點回去！”
“既然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大家照常工作吧！”西門會意一笑，溫和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是，西門少爺再見！”
明明不舒服的人是自己吧，為什麼葉風卻那麼著急、氣憤？西門悠閑地享受着清風，努力忽略一陣陣的刺痛，手，卻不由自主的握了起來。
還是不行啊，果然還是應該在家裏躺着休息才對。
很痛吧，一定很痛吧，想也知道。
葉風一邊開着車，一邊不時看一下西門，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實在不願意再看到他傷害自己，真希望能夠幫他一起對抗疼痛，儘管他明知道這樣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
“不舒服就先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醒你。”
一隻手駕駛應該是違反交通規則的吧？西門微笑地想着，然後聽話的沉澱了思緒，根本沒有放開手的想法。
努力將思想集中在前面的路上，葉風並不是很熟這地方，卻忍不住分神去看看身邊的人，只見西門放鬆了雙眉，只留下習慣的笑容，其實，葉風也知道西門根本不可能真的睡了。
“你的眼睛到底……”葉風猶豫了一下，還是截斷了話頭。
葉風從來都沒這麼好奇過，但這理由還是勉強說得通：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倒是後來停下話語的原因讓他自己都大吃一驚。
我是不忍嗎？沒錯，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常常教導自己要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問題，絕對不能只考慮自己的感受，可是身邊這個人是我的仇人啊！為什麼還要顧及他的感受？一想到問到的可能會觸及西門的痛楚，疑問馬上就自覺的停止，這……究竟算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