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深人靜，街上傳來陣陣的打梆聲，在冬夜裏顯得格外凄冷。
黑暗中，有個人在花園的一角焦急地等候，他不斷走來走去，直到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眼前。
儘管不是第一次了，他仍然被嚇了一跳，輕撫着胸回他質問道：“你們為什麼沒殺死楚天嵐？”
黑影冷哼一聲。“你難道不知道他請了高手在身邊保護他嗎？”
“這……我沒想到會這樣。”他急促地開回：“難道你們沒有辦法對付嗎？我聽說那個人已經受傷了。”
“可楚天嵐的身邊已另有人保護，而且這和我們之前的約定不一樣。”
“那你們想怎麼樣？我已經付錢給你們了！”
“要除掉楚天嵐身邊的高手，你付的那點錢根本不夠。何況若不是你之前魯莽的行動，讓楚天嵐有了警覺，我們也不至於失手。”
“那究竟還要多少銀兩才夠？”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楚天嵐活着。
“五千兩。”
“五千兩！”他訝異地驚呼，連忙說道：“但我之前已經付了一千兩。”
“五千兩黃金。”
“什麼？”他大驚失色，怒道：“開什麼玩笑，這個價錢太離譜了！”
“要不要隨你。”黑影冷冷地說道：“對方是無夢樓的高手，他值這個身價，楚天嵐就算是我們附送給你的。”
他不明白他說的無夢樓是什麼，現在他只後悔沒在一開始就除掉楚天嵐，如今才要付出這麼高的代價。“但……這麼多錢，我一時也沒辦法籌出來，可不可以算便宜一點。”
“你當殺人的生意是可以討價還價的嗎？”
他打了個寒顫。“我……我會想辦法的。”不得已，只好冒險再從店裏挪出一些錢，只要楚天嵐一死，這些錢就無所謂了。
“等你籌到錢再找我吧。”
＊＊＊
星兒睜開眼，發現天色已暗，燭火已經點上，看來這一覺她睡了許久。
“少爺？”自眼角餘光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驚訝之餘，便立刻撐起身軀坐起來。這一動，卻牽動了傷口，她輕哼一聲，咬着唇忍住那股突如其來的劇痛。
“星兒！”楚天嵐趕到床邊，扶住她的身子，看見她的小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忍不住輕聲責備：“幹嘛坐起來呢？你身上有傷，躺着不就好了嗎？”
疼痛稍緩，她開口說道：“我沒事，少爺，你怎麼還在這裏？”
“我不是說了會等你醒過來。”楚天嵐在床沿坐下來。
一股暖意在她心底泛起，轉頭看見擺了滿桌的文冊帳簿，原來他真的一直留在她身邊。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是什麼，她朝他綻出一抹笑。
楚天嵐回她一個笑，問道：“餓不餓？我叫廚房弄點吃的送過來。”
睡了兩天，她還真有點餓了，輕輕點個頭，她說道：“好啊，可是別太多，一碗粥或是面就可以了。”
“真是的，怎麼可以吃的這麼隨便，你是受傷的人，必須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楚天嵐喚來門外的小廝，對他吩咐了幾句，那名小廝匆匆跑出門，還差點和正要進來的一名男子撞上。
“表少爺！對不起。”小廝慌張地道着歉。
“沒關係。”
楚天嵐看向門口，一名樣貌清秀斯文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楚天嵐立刻迎上前，笑着說道：“思人，你終於回來了。”
葉思人是楚天嵐的表弟，同時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原本一直都跟在楚天嵐身邊幫他處理大大小小的繁瑣事務，但在一個月前，楚天嵐派他到南京去調查一件事，而這一個月來，楚天嵐發現沒有思人的幫助，自己可真是忙壞了，暗暗決定下次絕不再讓他出公差而害自己累個半死。
葉思人上上下下的將楚天嵐打量一番后，說道：“我看你好好的嘛，不是聽說有人要殺你嗎？怎麼，還沒成功啊？”“呵呵，想殺我？談何容易。”楚天嵐拉着他到桌旁坐下來，急切地開口詢問：“怎麼樣，你查出了些什麼？”
葉思人注意到裏面卧房內的床上還躺了一個人，有些訝異地問：“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是誰啊，怎麼會在你這裏？”“這……內情有些複雜，我下次再解釋給你聽。”楚天嵐一語帶過，說道：“快說說你此行的成果吧。”
“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葉思人顯然對裏面的姑娘比較感興趣。
楚天嵐瞪他一眼。“用不着了。”
“但我很想認識她呢。”葉思人說著便走過去。
楚天嵐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出於一種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衝動，他就是不想讓其他的男子認識星兒，即使是他的表弟也一樣。看見星兒正好奇地望着自己，他只好說道：“星兒，這是我的表弟葉思人；思人，她是星兒。”
“你好，表少爺。”星兒頷首致意。
“表少爺？”葉思人大感不解。“你為什麼這樣叫我？”
楚天嵐皺起眉。“星兒，你不用這麼叫他，還有你也別再叫我少爺，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
“我……”星兒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秀美的臉蛋上滿是迷惘。“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的名字啊，就跟我家裏的人一樣叫我就好了，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必要偽裝成丫環了。”
“但你們還是我的主人啊，樓主說過我必須……”
“我不管你們那個樓主說過什麼。”楚天嵐打斷她的話，說道：“總之你現在在我家，你就必須聽我的。我說你不可以叫我少爺，就是不可以，還有，我也不是你的主人。”
“是。”星兒應了一聲，覺得楚天嵐的話前後矛盾，又說要聽他的，又說他不是她的主人，他真的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葉思人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楚天嵐瞪他一眼。“這不關你的事。”
葉思人更莫名其妙了，他看了看錶情有些慍怒的楚天嵐，又看了看跟他同樣迷惑的星兒，神情變得若有所思。
“我看我明天再過來好了。”葉思人說道。
“不，怎麼能拖到明天呢。”楚天嵐看了星兒一眼，轉身走到門外，喚來海棠：“海棠，星兒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和思人到書房去談事情。”
“是，少爺。”
關上書房的門，葉思人首先開口道：“你是怎麼啦，才一個月沒見，怎麼就變了個樣，都不像你了。”
“是嗎？”楚天嵐笑容復現，反問道：“那要怎麼樣才像我？”
葉思人試探性地問：“看來那個星兒對你的影響不小，是吧？”
楚天嵐明白今天若不把事情說清楚，這位表弟是不會放過他的，遂將事情的緣由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她是你的保鏢，還救了你一命。”葉思人不無訝異，沒想到方才那名看來纖弱嬌柔的姑娘竟是個殺手。“可是我看你對她好像十分在意。”
“星兒是因為我才受傷的。”他看着她經歷生死邊緣，那樣的經歷感受他不想再來一遍。
“你該不會因為這樣就喜歡上她了吧？”
楚天嵐臉色微變，思人不愧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居然立刻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可是他還不想對思人承認，因為現在星兒對他的感情尚未確定，他可不想讓這個冒失的表弟壞了事。
葉思人看着楚天嵐的神色，輕皺起眉說道：“你不要搞錯了，她既是無夢樓派來的人，會這麼做是因為職責所在，今天換了其他人她也一樣會這麼做。”
楚天嵐默然不語，他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但已經喜歡上了又能怎樣呢？所以他現在必須要努力讓星兒也喜歡上自己啊。
楚天嵐決定將話題引開。“算了，別談這個了。你這次到南京有什麼收穫！”
這件事的確比較重要，自己到南京忙了一個月可不打算白忙一場，葉思人回答道：“收穫可大着呢，你的懷疑果然沒錯，那些帳目都被人動了手腳，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你有拿到那地帳本嗎？”
“那當然。”葉思人一笑，說道：“而且我另外還弄到一些很有趣的書信。”
楚天嵐略揚眉，問道：“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了。”葉思人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楚天嵐。
楚天嵐將其打開，見裏面放了幾封摺疊起來的信函，便一一打開觀視。看着看着，他唇角露出笑意，評論道：“真是個異想天開的傢伙，我原本以為他還算聰明，沒想到他比我想像中笨多了。”
“不是笨，是蠢吧。”葉思人附和道。“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既然證據都有了，當然要辦人。”楚天嵐沉吟一會兒，說道：“我這兩天內會擬定好計劃，我爹那邊可能會有些麻煩，不過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是啊，再顧東顧西的，你的小命遲早有一天會送掉。”
楚天嵐一笑：“放心，我可沒那麼不耐命。老被人索命，也該換我出手了。”
“你已經計劃好了？”
“我還要再想想，明天一大早你再過來。”
＊＊＊
星兒輕輕地碰觸肩膀上的傷處，只傳來些微的刺痛感。無夢樓的葯果然很有效，她希望傷勢能儘快痊癒，雖不是第一次受傷，但她是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足以致命的傷，他們是這麼說的，但她依然活着，只是身上又多了一道印記。
她掀起蓋在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再不動一動骨頭都要僵硬了。前幾天有楚天嵐在，她連動一下都會惹來他的皺眉瞪眼，然後便是好一串叨念。她有些不懂，他不是一向很忙嗎？為什麼會有空陪在她的身邊呢？今天他有事出門了，似乎會忙上好一陣子，這樣才比較正常，可是她心中卻又覺得失落，很希望他能繼續陪着自己，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
她走到衣箱取出衣服穿上，雖然每一次挪動都會牽動到傷處，但她將那些疼痛都忍了下。這不算什麼的，她早就習慣了。好不容易穿好衣服，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響，她側耳傾聽，是海棠還有……一個陌生的腳步聲，會是誰呢？
門被推開，海棠的聲音同時響起。
“星兒，你怎麼起來了？”海棠看見星兒站着，連忙走過來扶住她的手臂走到桌旁坐下來。“你的傷還沒好，怎麼下床了呢？”
星兒淺淺一笑，說道：“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也該下床走動走動了。”
“什麼不礙事，那麼嚴重的傷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海棠一點也不相信星兒的話，她看過她渾身是血的模樣，星兒能活下來真是奇迹。
星兒的目光落在跟隨海棠一同進來的女子身上，看見那張美麗的臉孔，她訝異地低呼：“沈小姐？”
“你還記得我？”沈若蘋微微一笑，說道：“我們雖然沒有正式見過面，但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今天，我是特地來感謝你的。”
她的事？星兒有些納悶，她做了什麼值得沈若蘋感謝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看出她臉上的困惑，沈若蘋主動說：“我要謝謝你那天晚上救了天嵐一命。自從聽說了你的事後，我便一直想來，可是又怕會打擾你的休養，才拖到了今天。”
“我不明白……保護少爺的安全是我的職責，那是我本來就該做的事，你為什麼要謝我呢？”星兒想不通沈若蘋為什麼特地過來謝她，她救的人又不是她。
沈若蘋一笑，說道：“天嵐是我的未婚夫，你救了他我當然要謝你啊。”
未婚夫？星兒還沒反應過來，海棠在一旁便已開了口。
“對了，星兒可能還不知道吧。”海棠看星兒一臉迷迷糊糊的模樣，很快推敲出她困惑之處，笑着解釋道：“少爺和沈姑娘就快訂親了，我還以為少爺會告訴你，沒想到他居然沒說。”
訂親？什麼時候的事，她竟然毫不知情。
星兒看向沈若蘋，只見她美麗的臉龐上微現紅暈，羞赧中又帶着無限喜悅般。看着沈若蘋那樣的神態，她心中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理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緩緩開口道：“恭喜你，沈姑娘。”
“謝謝。”沈若蘋臉上紅暈稍退，正視着星兒說道：“若不是你，我和天嵐的婚事也不會訂下，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呢。”
“我？”星兒更迷糊，她到底做了什麼呢？
“是啊。”沈若蘋解釋道：“雖然這門親事大家都有意促成，可我一直是很猶豫的，直到親眼見到他與他談過。還有，當他看到你受傷時的表現讓我很感動，所以我才認定天嵐是個值得我託付終身的人。”
呀，原來這件婚事還是她促成的。星兒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一種空空洞洞的感覺。“你雖這麼說，可是我對當時的事一點印象也沒。總之，恭喜你和少爺了。”
“你怎麼還喊他少爺呢？”沈若蘋笑着道：“他說過你並不是婢女或書僮，那只是你為了保護他而偽裝的身份，你也該改口了。”
看來他似乎真的什麼事都告訴她了，星兒恍惚地想道，並不是很清楚沈若蘋接下來說了些什麼。
沈若蘋又坐了一會兒，看見星兒神態恍惚的模樣，只當她是因為受傷所以還很虛弱，便告辭離去了。
“星兒，你回床上歇着吧。”海棠看星兒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也認定她是因為太疲憊了才會如此。
星兒搖搖頭。“我還想坐一會兒，海棠姐，你有事先去忙，我沒關係的。”
“好吧，那我先去幫你煎藥，待會兒喝完葯一定要去歇着了。”
“好，麻煩你了。”
“別跟我客氣。”
海棠也離去后，房內剩下她一人獨坐。星兒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子，迎面吹來帶着寒意的冷風。已經是冬天了呀，只不過江南的冬天要比北地暖和多了，通常北方在這個時候已經下雪了。
聽到一絲異響，星兒轉身察看，訝異地張大眼睛，一抹笑迅速在她唇邊揚起。
“二哥！”她快步走向水無痕。“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水無痕細細審視着她，問道：“你還好吧？可以下床走動了嗎？”
“我覺得可以呀。”她想了想，問道：“是二哥代替我的任務嗎？”
水無痕搖頭。“是三弟。”
“五哥啊。”星兒微微一笑，說道：“真是的，我完全沒看到他的蹤影呢？他到底是怎麼躲的？”
“快了，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
星兒覺得他話中似乎另有玄機。“你是說這個任務快結束了？”
水無痕看她一眼，說道：“到時你的傷恐怕還沒好。”
“那我……”
“你先留在這裏把傷療養好，我這次回去會直接去找樓主。”
星兒輕蹙起眉。“如果——樓主不答應，那我是不是真的就要留下來？”
沉默一會兒，水無痕說道：“我們會想辦法的。”
星兒略感安心，其實一開始她並不排斥留在楚家，既是樓主的命令她絕對遵從。只是現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如果要繼續留下來她會覺得很難受。楚天嵐被刺殺的威脅一旦解除，她不知道她繼續留下來還有什麼用處。
＊＊＊
在門被打開的時候，星兒便醒過來了，儘管受傷，但她的警覺性可一點也沒降低，可她依然躺着不動，是因為她聽出了來人是誰。
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雖然兩人的房間相鄰，但他也不至於走錯房間吧。只聽他放輕腳步走進來，星兒猶豫着是否要起來，亦或是繼續假裝沉睡。
“小星星，我知道你醒着，起來吧。”
楚天嵐笑謔的聲音響起，星兒坐起來，微微紅了臉，慶幸着黑暗中他應該什麼也看不見。“少爺，有什麼事嗎？”
“真是，你怎麼老改不了口呢？”楚天嵐笑着說，搬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
星兒沒說話，只是笑笑。其實不改口也無所謂，她或許很快就會離開楚家了，二哥既然已答應她，就一定會想辦法的。
而這是否代表從此以後她再也見不到楚天嵐了？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但她可以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的模樣，他有着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濃密好看的眉毛、挺直的鼻樑下是一張略薄的紅唇。什麼時候她竟已將他的形影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中了呢？
“不好意思把你吵起來，我最近很忙，一大早出門也不好過來看你，就忍不住晚上偷偷過來看一下。本來是不想吵醒你，可我又知道你一定會被我吵起來。”楚天嵐一邊說一邊動手點燃桌上的臘燭，他想要看見她的臉，不想對着黑暗說話。
“怎麼都不說話呢？”室內亮了起來，他笑嘻嘻地望向星兒，卻見她怔忡的出着神，秀美的臉上竟微帶愁容。
“星兒……”他心中不自覺地揪緊，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神情？
“對了，這幾天你來去匆匆的，我還沒來得及向你說聲恭喜呢。”星兒突然笑盈盈地望着他說道。
“恭喜我什麼？”楚天嵐不解地問。
星兒依然帶着笑。“你不是和沈姑娘訂親了嗎？這當然值得恭喜了。”
“喔，這個啊。”楚天嵐輕皺着眉，不怎麼喜歡看見她這樣笑，笑得太過燦爛了，一點都不像是星兒會有的笑。“這件事還不一定呢，我們還沒正式訂婚，只是娘在口頭上說說罷了，我也是才知道。”
靜默了會兒，星兒緩緩開口說：“但你們終究會訂婚吧？”
“不會！”楚天嵐立刻否認，早知道就不該讓母親全權處理他的婚事，沒想到母親居然已進行到這個地步，他必須要想辦法阻止才行，他可不想讓星兒因此而有所誤會。
星兒有些訝異，前一陣子他並沒有反對這樁婚事呀？
她看楚天嵐與沈若蘋似乎相處得十分融洽，而那位沈姑娘是個很不錯的人，他應該會喜歡她才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雖然想不透其中原因，但她竟覺得有些高興，為什麼？
“星兒，你說過你會留下來，是吧？”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麼問，她遲疑了會兒，說道：“樓主是要我留下，可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突然改變心意。”
楚天嵐看她一眼，對她的答案感到有些奇怪，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星兒覺得有些窘迫，她能告訴他那是因為她自己希望樓主會改變心意嗎？
她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即使留在楚家，她也會待在楚天嵐的身旁——她已經很習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了。可是自從聽說了楚天嵐和沈若蘋的婚事，她心中便一直有種不確定的感覺盤桓不去，自己真的能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嗎？
“我目前受傷對你一點用處也沒，一旦找出要殺你的人，我就更沒有必要留下來了。所以我想或許……樓主會改變心意。”她試着為自己找一個說辭。
楚天嵐臉色卻沉了下來，她的說法彷彿迫不及待想要走似的，為什麼？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改變？她心裏有什麼事要特意瞞着他呢？
“星兒……”他望着她欲言又止，看着她回望他的那雙大眼依然明燦如昔，只是其中彷彿多了一些他所不能懂的愁情。
“很晚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她淺淺一笑：“我看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還是早點休息吧。”
“好吧。”他點了下頭，站起身來，卻在原地佇立不動。
“少爺？”
他突然俯下身，輕輕捧住她的臉，雙唇溫柔地吻上她的，像是在品嘗她唇上的味道一般。
星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他便已放開她。
“別回去無夢樓。”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我希望你能留下來。”
說完不待她有任何反應便轉身走出去，星兒望着被關上的房門，臉上的神情滿是迷惘。他為什麼這麼做呢？星兒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話及異樣的舉動，她伸出手輕碰着自己的唇瓣，蹙眉凝思起來。
可是星兒很快發現自己又有了訪客，她的思緒被打斷，今夜是怎麼回事，大家都不打算睡覺嗎？不過見到這位訪客讓星兒十分高興。
“五哥！”星兒看着那名翻窗而入的少年，立刻離開床迎上前。“我還以為你不會現身來見我呢。”
那名少年比星兒大不了幾歲，有着一雙黑亮的大眼及晒成小麥色的肌膚，他皺着濃密的劍眉劈頭便問：“那個傢伙這麼晚來找你做什麼？”
星兒一怔，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沒……沒做什麼啊。”
飛雲繼續皺着眉，狐疑地盯着她。“沒做什麼？我才不信，我看那傢伙對女孩子好像很有一套，小妹，你可別被他給騙了。”
星兒想起方才的那個吻，不自禁地紅了臉，五哥該不會看到了吧？她一臉心虛不敢看向他。
“你的傷好些了吧？”飛雲想起她的傷勢，開口詢問。“要不要叫二哥再送些葯來？”
“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看飛雲的模樣不像是有看到，星兒心下微松，問道：“你待在我這裏沒關係嗎？你不是應該要……”
“沒關係啦，我只離開一下子而已，剛剛我進來前都看過了，不會有問題的。”飛雲說著逕自坐下，抱怨道：“老實說這個任務還真無聊，根本什麼事也沒有，我整天跟着他跑來跑去的，看他不是去酒樓就是去……呃，那個……你知道的，我都快悶死了。”
星兒微微笑着，她跟了楚天嵐近一個月，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只是她和五哥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要五哥來做這樣的工作還真是難為他了。
飛雲繼續抱怨：“還有我最不懂的就是，明明都已知道那個買兇殺人的傢伙是誰了，他們卻還遲遲不動手去揭發他，到底在搞什麼啊？”
星兒微感訝異。“已經知道了嗎？是誰啊？”
飛雲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不知道是誰啦，只是我覺得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了。因為我看楚天嵐最近常常和葉思人咬耳朵，神神秘秘的，八成是已查出些什麼了。”
“原來如此。”星兒點點頭，又問：“那我們這邊呢，有沒有什麼消息？”
“好像還沒有吧。”飛雲不甚肯定地回答着。“哎，我該走了。”
“五哥，小心點。”
飛雲打開窗戶正要跳出去，聽她這麼說又回過頭來：“安啦，我不會有事的。”說完便跳了出去，窗戶合起！四下又恢復寂靜。
星兒吹滅燭火，獨自坐在黑暗中沉思起來。
會是誰呢？跟在楚天嵐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她明白他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漫不經心，他其實是個深思熟慮的人。會不會是他早已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故意如此表現呢？而葉思人與此事也有關係，他是不是專程到南京調查事情的？
那麼——她該不該開口問他呢？
雖然目前已改由五哥來保護他，但是既然樓主要將她留在楚家，她就應該要負起守護這一家人的責任吧。即使她最後必須離開楚家，但在她仍待在這裏的這段期間內，她仍必須盡到自己的職責。想通了這一點，她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我希望你留下來。想起他說的這句話，她的心中微微起了一股騷動，真希望她有勇氣追問他這句話到底有何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