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隔天，趙星慈在雞尾酒會上遇到攻擊的事件被刊登在報紙上，讓她和方展羽登時聲名大噪，傍晚也讓她父母同時出現在她家門口，憂心忡忡地對她皺眉。

“爸，媽，你們怎麼會來？”趙星慈和方展羽手牽手地散步回家，遠遠地便瞧見她父母站在門口，連忙拉着方展羽，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他們面前。

趙爸爸先打量了她身旁的方展羽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位就是方先生吧？你們的新聞弄得那麼大，我這做爸爸的能不來關心一下？”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就是方展羽。”方展羽微微躬身，禮貌地說道。

他這輩子還沒對誰那麼恭敬過，但眼前的人是星慈的父母，自然有所不同。

“星慈，跟媽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報紙上寫得不清不楚，差點急死我們，你哪裏受傷？”趙媽媽先對方展羽微笑點頭之後，心疼地上前摟摟女兒，問道。

“媽咪，沒有像報紙上寫得那麼誇張啦！我們先進屋裏再說！”趙星慈掏出鑰匙，請父母進屋。

他們在客廳中坐好，趙星慈依偎在方展羽身旁，開始對一臉擔憂的父母解釋前因後果。

“那個精神病人現在已經被強制隔離，在他的病受到控制之前，自由都是被限制的。”她最後說道。

“星慈，你第一次被騷擾時，為什麼沒有跟我們說？”趙爸爸皺起眉頭問道。

“我就是怕你們擔心嘛！所以我不是把二哥找來陪我一起住？”星慈刻意輕鬆地說道。

“以後不準這樣！有什麼事要跟我們說。”趙媽媽叮嚀道，心疼地看着趙星慈裹着繃帶的手腕，“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啦！”趙星慈撒嬌地說，接着朝方展羽吐吐舌尖。

方展羽看着她和家人間的互動，心中百味雜陳。

星慈在她的父母面前，好像又變回一個小女孩，可以撒嬌，可以耍賴……那種存在他們之間的親昵信任，是他這輩子從未嘗過，也無緣擁有的東西。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正當他開始感到局促不安時，趙星慈伸手握住他的手，對父母說道：“我還沒有跟你們正式介紹過展羽，他……”

“不用介紹了，星華已經告訴我們方先生的背景，今天的報紙上也刊登了一些。”趙爸爸想起兒子跟他們講到方展羽時的眉飛色舞，忍不住失笑。

對藝術相當有興趣的趙星華，每天回家，有事沒事就跟他們說方展羽多麼優秀，多麼特殊，他們兩人等於是被迫洗腦，接受方展羽。

“二哥？”趙星慈和方展羽交換一個眼神，“他跟你們說什麼？”

“很多，包括你們兩人毫無理性地在屋外淋雨。”趙爸爸保持他溫文的語調，說道。

可惡的二哥！趙星慈俏臉一紅，暗罵道。

“方先生，我們家星慈從小讓我們給寵壞了，你要多多包容她。”趙媽媽對方展羽說道。

“伯母放心，我會繼續寵她。”方展羽深情地凝視趙星慈一眼，認真地說道。

“但是，你的年紀比星慈小了快四歲，不怕日後星慈老得比你快？一般來說，男人都比較喜歡年輕的女人。”趙媽媽的臉上仍然保持微笑，開始出招。

“媽咪！”趙星慈不悅地輕喊。

方展羽拍拍她的手，正色地對她媽媽說道：“伯母，雖然星慈很美，但她吸引我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善良無瑕的心。我從少年時期起便愛上了她，直到我年老，我對她的心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好小子，用情挺深的！趙媽媽點點頭，眸中出現欣賞的光芒。

她望向丈夫。

趙爸爸清清喉嚨，說道：“方先生，既然你能把我們家的兩個女人都說服，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在我們家是女人當家，如果你覺得無妨，我是不介意多個人陪我聊天下棋。”

趙星慈高興地看向方展羽，笑容滿面。

“那麼請你們以後喊我的名字就好，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呵護星慈，不會讓你們失望。”方展羽也露出微笑。

“爸，媽，你們難得來，我請你們出去吃晚餐吧！”趙星慈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

眼見父母接納方展羽，她一副春風得．意的高興模樣。

“好啊！我們倆為了你，擔心得今天一整天都沒什麼胃口，現在肚子真有點餓了。”趙媽媽說完，和趙爸爸一同起身。

趙星慈一邊走出家門，一邊盤算着要帶父母去哪一家餐廳。

她看看走在前頭的父母，又瞧瞧站在身邊的方展羽，覺得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讓她擁有這麼多的寵愛，那麼多的幸福。

瞄一眼已漸漸黯淡的天空，她露出微笑。

能和她所愛的人平安廝守，她已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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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

方展羽西裝筆挺地站在婚宴場地的入口處，臉上掛着微笑，和趙星慈的家人一同歡迎前來喝喜酒的客人。

隨着越來越多的賓客人座，場面也越來越熱鬧沸騰。

“展羽，你等會兒找個機會，介紹一些優秀的藝術家給我認識認識。”趙星華附在他耳邊說道。

這一年之內，他已經得到了兩件方展羽的作品，其中還有一件是方展羽特別為他所做的生日禮物，樂得他好幾天茶飯不思地守在它旁邊，捨不得離開。

“沒問題。”方展羽莞爾地微笑點頭。

經過這一年間的來往，他發覺趙星華對於陶器、瓷器和油畫都有相當大的熱情，其中又以陶器為最。

好幾次，他被他纏得幾乎喘不過氣，最後乾脆介紹張柏軒給他認識。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們兩人相談甚歡，現在已成莫逆。

說曹操，曹操到。

張柏軒一臉笑容地前來，握住方展羽的手說道：“展羽，恭喜你終於娶得美人歸。有星慈在你身旁盯着，我也不用再擔心你得罪客戶了。”

自從方展羽和趙星慈談戀愛之後，他不睬人的個性有了長足的進步，不但變得比較溫和，創作出的作品也融入了幾許浪漫，連帶地，身價也跟着水漲船高。

無論是以他的經紀人，或是以他的朋友的立場，張柏軒對他們的婚姻都是樂觀其成。

“如果你也找到一個能盯着你的女人，我也會很高興。”方展羽似笑非笑地說道。

張柏軒不在意地聳聳肩，“我才不想那麼快被綁死，而且，喜愛我的女人太多，我很難抉擇。”

“去！”方展羽輕嗤一聲，轉頭對趙星華說道：“麻煩你幫個忙，帶這個自戀狂到他的座位去。”

“沒問題。”趙星華拍拍張柏軒的肩膀，“來吧！自戀狂。”

方展羽看着兩人嘻嘻哈哈地離去，心中一陣溫暖。

自小孑然一身的他，突然之間擁有了愛情和友情，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在樓上休息室等候婚禮開始的新娘。

婚禮在悠揚的樂聲中開始，新娘子挽着父親的手臂緩緩地步上紅毯，美得令人屏息。

趙星慈心中既興奮又緊張，明眸緊盯着在紅毯另一端等待她的方展羽。

從今以後，她的人生便要跟他一起走下去，以前，她或許會感到不安，但如今，她卻滿心歡喜，充滿憧憬。她相信，他們可以創造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一步步，她離他越來越近。

最後，地爸爸將她的手交給方展羽。

她望了父親一眼，心中有些許不舍。然而，她終究是要長大的，不可能永遠都是他們捧在手心的小寶貝。但是，即使她結婚成家，她對他們的愛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對父親微微一笑，她和方展羽的手指緊緊交纏。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儀式、致辭，不過她根本不在意台上的人說些什麼，因為此刻她的眼中、心裏，就只有方展羽一人。

好不容易新郎終於可以吻新娘了。方展羽溫柔地掀起白紗，在她唇上蜻蜓點水地掃過。

周圍的賓客掀起熱鬧的掌聲。

接下來的時間，對趙星慈來說，可說在一片渾噩中度過。她忙着換禮服、敬酒、送客……

等到賓客差不多散盡時，她也覺得自己的眼皮快撐不住了。還說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果每對新人結婚都是這樣，她看大概所有人的春宵都在沉睡中度過。

一直忙到快十一點，他們才回到他們的新居。新居和她父母的住處頗近，散步幾分鐘就到了。

才踏進家門，趙星慈就往沙發上一癱。

“結個婚怎麼那麼累？”她睏倦地說。

“穿了一整天的禮服和高跟鞋，臉蛋又被厚厚的妝掩蓋，還得一直保持笑容……真是辛苦你了！”方展羽到她身旁坐下，抱起她的腿擱在自己膝頭，輕輕揉按。

“還好啦！”她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一口，“你得和那麼多客人周旋，不也很辛苦？”

方展羽笑笑，把她往前拉，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趙星慈將頭靠在他的頸窩，舒適地嘆口氣。

“展羽，你是我老公了耶！”她輕喃。

“嗯哼。”他用臉頰磨蹭她的秀髮，一手仍不停地替她按摩酸疼的小腿。

“我有一個結婚禮物要送給你。”她的臉龐離開他的頸窩，與他平視。

“結婚禮物？”方展羽好奇地看着她。

趙星慈七手八腳地從他腿上站起來，甩開疲憊的感覺，朝他拋下一句，“你在這邊坐着等我！”

接着，她快步走進他們的房間。

方展羽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猜想她所謂的結婚禮物是什麼？他聽見她拉開拉鏈的聲音……該不會是性感內衣吧？

過一會兒，趙星慈從房裏出來，手上竟拿着她的大提琴。

“準備好了嗎？”她在單人座的沙發坐下，笑問。

方展羽一頭霧水地點點頭，至今仍不明白她要做什麼。

趙星慈微微一笑，擺開架勢。

幾個試驗性的音符之後，一連串流暢的樂音從她指尖流瀉。那首曲子，正是《綠袖子》。

為了準備這個別出心裁的禮物，她最近這一個月以來，每天六點便到醫院報到，利用病人還未上門的時間練習。對她這麼愛賴床的人而言，的確是件不容易的事。

她輕合雙眼，把心中的情感皆融入音樂之中，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事物，甚至自己的身體。天地間惟一存在的，只有那把琴，以及她心中對方展羽的感情。

大提琴低沉柔美的聲音如泣如訴，恍若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呼喚，每一個音符，都在低語着：我愛你……我愛你……

展羽，你聽到了嗎？我愛你呵……

方展羽凝視着她投入的神情，聆聽着這首他再熟悉不過的曲子，黑眸浮現水光，滿腔的愛戀如狂潮般湧上。

他是如此幸運，竟能擁有她。是她教會他如何去愛人，也讓他懂得被愛的滋味。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逝在空氣中、趙星慈緩緩地睜開雙眸，淺淺的笑容中包含無盡愛意。

“有沒有聽懂？”她猜謎似的問。

“懂了！”方展羽走上前，輕輕拿開她的大提琴，然後將她騰空抱起。

“你要做什麼？”趙星慈驚呼一聲。

“要告訴你我有多愛你，親愛的老婆。”方展羽簡單明了地說，大跨步地往新房走去。

“如果你要用我腦中想的那種方法告訴我，至少先讓我洗個澡。”在他要把她扔到床上時，她說道。

“沒問題，我們可以一起洗。”腳跟一旋，方展羽抱着她往浴室前進。

“你這無賴！”趙星慈輕捶他的胸膛，笑罵道。她發覺自己愈來愈愛他偶爾的霸道。

方展羽唇邊帶着幸福的微笑，不理會她輕如鴻毛的捶打，逕自關上浴室的門。

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放開她。

因為，她是他此生惟一的依戀。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