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鮑力的長相只能以一句醜斃了來形容。他滿臉都是出天花后所留下的痘痕,嘴唇薄得在閉嘴時就消失不見,兩眼靠近得快打起架來。那副尊容何止是令人不敢恭維,根本是不忍卒睹,令人忍不住懷疑他是雞投胎轉世的。但是道格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那個混蛋不得不靠恐嚇、威脅來強迫女人嫁給他,由此可見他在吸引異性方面有很嚴重的困難。任何懂得往深處看的女人都會對他內心的邪惡起反感。

道格希望那傢伙把手伸向槍。鮑力不肯給他方便,他甚至沒有往窗戶瞧一眼,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獵物不放。

依莎堅守立場,毫不退讓。“我告訴過你滾出我的土地,你現在就趕快給我滾”

“這是跟你未來的丈夫講話應有的態度嗎?我還打算為你舉行一場熱鬧非凡的婚禮哪,姑娘。你今天看起來憂心忡忡,是不是開始擔心自己一個人生產了?”

“我給你十秒鐘離開,否則我就要用我的步槍了。”

“你敢開槍就準備坐牢吧!”

“沒有陪審團會判我有罪,甜溪鎮的每個人都跟我一樣痛恨你。快滾!”

他伸出手指指着她。“跟我說話時小心一點,姑娘。我不喜歡別人跟我頂嘴。

你的心裹仍然充滿怒火,結婚後我得想辦法治治你才行。要知道,你遲早會求我娶你的。”

她扳起步槍的扳機,鮑力趕緊策馬離去。

“我還會來看你的!”他高喊,跟在威脅之後的是刺耳的笑聲。

道格目不轉睛地望着離去的鮑力,直到他越過原野。依莎進屋,在背後輕輕關上門,然後如釋重負似地癱靠在門板上。

“那傢伙他媽的醜斃了。”道格咕噥。

依莎點頭表示同意。“他要過兩個星期才會再來。”

“也許吧!”道格說。“但是我們仍然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席醫生告訴我鮑力要由遠門去參加某種家族聚會。”

“他要由遠門?噢,道格,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席醫生說鮑力通常會往達科塔州待上四到六星期跟親人團聚,但是我們不可以因而鬆懈了戒備或變得懶洋洋的。”

“那當然。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道格的目光仍然鎖定那個沿着小徑前進的人影。“行。”

“你不轉頭看我嗎?”

“等鮑力翻過山丘再說。”

“我不明白你是怎麼了。你跟我說你不想讓鮑力看到你,還說只要他繼續認為我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就會願意等下去……”

“那時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到屋外去跟他說話。”

“但是──”

“我不喜歡。”

依莎翻個白眼。“顯而易見。”她回答。“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還是要在他每次來這裹時出去。”

“這些事以後再談。你不應該激動,依莎。醫生說那樣對你不好。”

“看在老天的分上,我又沒有生病。想必你已經注意到,我一個小時比一個小時強壯。我的兒子也是。”

“從出生算起八個星期。”他充滿權威地說。“派克需要那麼久才能強壯起來。”

“才不!”

“八個星期。”他固執地堅持。

“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他微笑。“八個星期後,除非你或派克遇到麻煩。也許更久。對了,依莎,你和你的兒子得跟我走,我要帶你們離開這裏。”

“不,你休想。我才不要被趕出自己的家。你聽懂了沒有?誰也別想把我逐出我的土地。”她越說越激動。

他發現自己惹惱了她時,已經太遲了。她的聲音尖銳高亢起來。他望向她時看到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他急忙設法安撫她。

“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他撒謊道。“只要是從現在算起八個星期。”

“你不可能在這裏待那麼久。我向你保證,我不需要那麼久就會完全復原,派克也會變得比較強壯。我們不會有事的。當然啦,我們會想念你。”非常非常想念,她在心中補充。

他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他那樣做,但他傾身親吻她的額頭。

“你對數字的理解能力似乎不大好,寶貝。我在八個星期內不會離開。要我告訴你那有幾天嗎?”

她知道他在逗她,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響應。她的丈夫對任何事都嚴肅無比,他從來沒有跟她打情罵俏,她也沒有,但她知道道格此刻正在那樣做。她決定避開他幾分鐘,有他在身邊時,她好象就無法思考。

“那是你的決定。”她說。“我不會良心不安,如果你不介意留下來,我……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我現在有個孩子,你知道,我們會很高興有你在。”

她知道她解釋得結結巴巴又語無倫次,她還對他說了謊。如果他留下來,她不會很高興,而是會欣喜若狂。

“你現在為什麼不去小睡一下?”

他在對她說話,但她沒辦法強迫自己注意聽他在說什麼。她在忙着猜忖如此一個粗獷英俊的男人,怎麼會至今仍是光棍一個。如果她猜的沒錯,他應該快三十歲了。也許他並非孤家寡人,無牽無掛,也許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子正在耐心地等待他回去。對,一定是那樣的。那個女子也許還非常優雅嫻靜,有着一頭柔順好整理的金髮,依莎心想。

“你為什麼吻我?”她脫口而出。

“我想要那樣做。你介意嗎?”

“不……我不介意。”

她命令自己趕快從神不守舍中清醒過來。她早該面對幾個重要的事實了。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對愛情充滿希望、幻想和憧憬。她是一個寡婦,還有一個剛出世的孩子要倚靠她。她不能也不願改變她的過去。她曾經有幸得到一位親密的朋友作為人生伴侶;如今他雖然不在了,但留給她一個漂亮的兒子。

但是,幻想一個她永遠無法擁有的未來又有何妨?幻想被道格那樣的男人愛是什麼滋味,不是很天經地義嗎?那種幻想在她就像自然而然的好奇心,如此而已。

他是那麼的強壯、結實和性感,她從來沒有認識過像他那樣的男人。哦,雖然剛生完孩子的她對他並沒有肉體上的渴望,但是她無法不注意到他散發出的那種屬於塵世情慾的魅力。何況,分辨他們之間的奇妙差異又有何不妥?天啊!他是那麼的威武雄壯。

他會是個需索無度的情人,他會毫不停歇地直到她……天啊!她在做什麼?她急忙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幻想趕出腦海。

“我想我要去休息一下。”她說。

“好主意。”他似笑非笑地說。

她轉身朝卧室走,途中被散落在地板上的東西絆了一下。她一個踉蹌后又急忙往前走。

他尾隨在後。

“你沒事吧?”他問。

“沒事。”

“你好象有點心不在焉。”

“我需要小睡一下,道格。我剛生完孩子,必須好好休息。”

他靠在門框上。她企圖關門,但他不肯讓開。

“我需要一點私隱好換衣服。我等一下會把你的皮帶還你。”

“它跟你用來冒充懷孕的毛巾一起躺在另一個房間的地板上。”

她不相信他的話,直到她的手摸到肚子。天啊!它們一時候掉下來的?她為什麼沒有發覺?

“願不願意告訴我大約一分鐘前,你在想什麼?”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哦,這個那個。”

“你向來把它說成這個那個嗎?”他問。

“馬。”她在同時脫口而出。““娜娃”和“貝格”。是的,那匹阿拉伯種馬叫“貝格”,牠的配偶叫“娜娃”。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牠們的名字嗎?”

“只有“貝格”。”

她真希望他能走開一會兒。他此刻注視她的那種目光,令她感到難為情和局促不安。

“你都是怎麼叫我的阿拉伯馬的?”

“這個那個。”

他的指背緩緩拂過她的臉頰。“我想你應該知道一件事,我特別喜歡有雀斑的女人。你的雀斑令我瘋狂。”

他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個迅速而有力的吻。

“對了,我對你也有些非常狂野的幻想。”他呢喃。

他很清楚他使她吃驚得忘了呼吸,所以他才會往轉身走開前對她擠眉弄眼。她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廚房裹。她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天啊!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羞死人了,她再地無法正視他了。

她覺得好丟臉。天啊!他是怎麼看出她在想什麼的?她不知道,也不打算問他。她暗自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要對他想入非非了。事實上,她連想都不要去想他。

她猛地往床上一倒,立刻痛得呻吟起來。她在幾分鐘后就睡著了,兩條腿掛在床邊,連鞋襪都沒脫。但有一個念頭掠過她的腦海。

他喜歡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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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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