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塔笛卡走回古堡,她覺得好迷惑,心緒好亂。

她只知道自己忘不了公爵眼中的表情,還有他是她夢裏的維京人這個事實。

但是,他為什麼突然走開連“再見”也不說呢?

她踩着踏石跨過小河,心不在焉地走回古堡。

無意中,她發現古堡樓下一個窗口裏,有人注視着她,立刻,一股不快之感通過全身。

她走進前門,門口有穿着蘇格蘭裙的守門人在站崗。她走向樓梯時,那個名叫唐納的僕役長走過來對她說:

“小姐,托貴先生要跟你說話。”

“在他的辦公室:“塔笛卡問。

“是的,小姐。”

現在,塔笛卡知道是誰在監視她了。

自從她剛來時幾乎被他遣走那次外,她還沒有再見過他。她走到他的辦公室前,打開了門。他沒有坐在書桌后,卻站在壁爐前面,那個石刻的壁爐就跟首領室中的一模一樣。

她把門關上,就站在那裏。

“你要見我?麥格雷先生。”

“是的,貝瑞小姐,”他回答。“我奇怪你剛才到哪裏去了。”

“是老夫人叫我出去散步的……

“很長的一次散步,你出去了一個半鐘頭。”

“不錯!不到下午茶的時間老夫人是不需要我的。”塔笛卡靜靜地說。

她知道自己不喜歡托貴·麥格雷,她的本能告訴她,這個人不對勁。

真令人難以相信他是公爵的堂兄,他們不僅外表不相似,連性格也完全不同。

“你在沼澤地上看到什麼人沒有?”

這問題聽起來很尋常,但是塔笛卡知道托貴急於想知道答案。

突然問她警覺到托貴是危險的,她故意裝出不解的表情,然後說:

“我想我看見了一個牧羊人,他留着亂七八糟的鬍子。”

“還有誰?”

塔笛卡不回答。托貴·麥格雷又問:

“看到公爵沒有?”

塔笛卡皺了一下眉,說:

“他是不是帶着兩隻狗?”

“我想是的。”

“那麼,我看見在樹林中散步的人大概就是公爵了。”

她彷彿看到他臉上有着得救的表情。

“我很高興你享受了散步之樂,貝瑞小姐。”他說。“你還是打算留在蘇格蘭么?”

“我跟老夫人在一起很愉快,麥格雷先生。”塔笛卡回答。

她向他屈膝為禮,然後打開門走出去。

她上樓的時候,知道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

“他為什麼那樣急於攆我走?他為什麼懷疑我曾經和公爵見面?”她不斷地思考着這兩個問題。

安琪和她的朋友們是對的,這裏是有着邪惡的事,但是塔笛卡卻不知道是什麼。

她想起每當她走進老夫人的房間時,老夫人常常跟珍妮在小聲說話,但是,她一出現,她們就立刻閉口不言。

第二天早上,當塔笛卡為老夫人念完了一本法文小說之後,老夫人說:

“這個故事太好了,我希望我的老朋友柏威克夫人也能讀到它,可憐她躺在病床上一年多了,我常常寄書去使她在床上好過一點。”

“我相信柏咸克夫人會喜歡這一本的。”塔笛卡說。

“那麼,把書拿到辦公室去,讓麥格雷先生寄給柏威克伯爵夫人,他知道地址的。”

“我馬上去辦,”塔笛卡微笑說著。“然後,我們又得挑選下一本書了。”

她拿起書,跑過走廊,走下樓梯。她穿過大廳,然後放慢腳步,因為她不喜歡再見到托貴·麥格雷。

她走到辦公室門口,正要把手放在門把上時,聽見裏面有說話聲。

“她們現在在格拉斯哥,”托貴·麥格雷在說。“她們希望象去年那樣,在愛丁堡登台以前先來這裏。”

“我不要他們。”

無疑地,這是公爵低沉的聲音。

“可是,馬諾斯,你也覺得她們有趣。那個主角——她叫什麼來着——安琪還在名單上呀2”

“我跟你說過了,托貴,我不要她們來這裏。”

“那太荒謬了,你總不能永遠不跟女人作伴吧?何況,我們去年招待過她們,今年為什麼又拒絕呢?”

“我不準備和你爭辯,托貴。這是我的家,我高興招待誰就招待誰。假使你那麼熱切地想再看到那幾個女戲子,我相信你走開幾天,這城堡也不會塌下來的。”

“問題不在這裏,”托貴的聲音很憤怒。“我是在為你着想。”

“我也是在為自己着想,”公爵說。“我不再招待這些女人了,你明白了沒有?”

塔笛卡知道自已是在偷聽,就在她離開那個門口的一剎那,門推開了,公爵從裏面出來。

他很快就轉向右邊,所以沒有看見她,他大踏步地走向走廊,蘇格蘭裙子在飄動。

她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只要看到他,她就會心跳。

“我真高興他不想再見到安琪。”她想。

她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托貴正坐在書桌後面,一臉的不高興。

“有什麼事?貝瑞小姐。”他急促地問。

“老夫人請你把這本書寄給柏威克伯爵夫人。”塔笛卡說。

托貴把書拿過去,突然地說:

“坐下!”

塔笛卡驚愣地望着他,她不習慣別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她說話,但是後來她又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個女伴,沒有權利憎恨主人的無禮。

她慢慢地在書桌前那張硬椅上坐下。

“你剛到的時候,”托貴開始說話。“我想把你送回倫敦,但是你堅持要留下,我想既然如此,給你一個警告總是對的。”

“什麼警告?”塔笛卡問。

“關於我的堂弟——公爵。”托貴·麥格雷回答。

塔笛卡覺得全身都僵硬了。她不喜歡這個人,她不信任他,她也懷疑他是否知道昨天下午她和公爵一起談話。

“你也許聽過,此地在三年前發生過一個慘劇吧?”托貴繼續說下去。

“我聽人說過,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

“公爵夫人愛玲——我堂弟的妻子,被人扼死了。”托貴說。

“扼死?”塔笛卡叫了起來。

“她被人扼死以後從首領室的窗口丟下去,落在下面的岩石上。”

塔笛卡喘着氣。

“誰會做出這種事來呢?。

“這是一個疑問。不過,最後看見她的人是她丈夫。”托貴說。

“你指的是——是公爵?”

“公爵和她吵過架之後離開首領室的。在值班的僕人都聽見他們吵。”

托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塔笛卡,停了一會兒又說:

“大廳上總是有六個僕人在值班的,除了經過樓梯以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進去或者離開首領室。”

“發生了什麼事?”

“公爵從房間裏出來,走下樓梯,帶着他的狗走到花園去。幾分鐘之後,珍妮和一個男僕走進首領室,發現窗戶大開,裏面一個人也沒有。”

塔笛卡倒抽了一口氣。

“你認為公爵把她的妻子從窗口丟下去?”

“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就事論事。”

“那麼,公爵為什麼沒有被控謀殺呢?”塔笛卡問。

“公爵夫人的屍體在岩石上發現,脖子上有男人的指印,警方本來想組織一個調查團的。”托貴回答。

“是不是證據不足?”塔笛卡又問。

“假使不是因為珍妮說她是聽見一聲尖叫才走進的,那麼,我的堂弟就會被捕。那個男僕說他沒有聽見什麼,但是珍妮說得非常肯定,因此,警方終於宣佈公爵夫人是意外死亡。”

“他們沒有考慮到她是否自殺?”

托貴·麥格雷的臉上有着嗤之以鼻的表情,他說:

“她為什麼要自殺?她非常渴望嫁給我的堂弟,而且她懷了他的孩子。”

塔笛卡的臉變得非常蒼白,幾乎因為恐懼而叫了起來,但是,她極力控制住,只是面無表情地說:

“我明白你所說的慘劇了。”

“我已經說過,”托貴·麥格雷繼續說。“既然任何人都不可能進入首領室,那麼,公爵夫人之死就只有兩種假設:一個是她不慎從窗口掉下去,另外一個就是公爵殺死了她。”

塔笛卡站了起來。

“麥格雷先生,我相信以你對你堂弟的忠心與友愛,你一定認為第一個假設才是正確的。”

她看見麥格雷的眼中燃燒着憤怒;因為她聽完這個恐怖故事居然如此鎮定。

“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塔笛卡繼續說。“不過我知道你並不希望我過問別人的家庭問題的。”

在他還沒有想到怎樣回答之前,她已向他行禮離去。在她走上樓梯的時候,不覺全身發抖。

這就是格雷堡中邪惡的秘密,也就是人們說閑話和低聲討論的內容。

現在她明白公爵為什麼不喜歡路過的人瞪視他,為什麼獨來獨往,為什麼從社交場合隱退,再也不到倫敦去了。

她也想像得出,他一定感激珍妮這個忠僕的一句話救了他。

“他沒有那樣做!我知道他沒有那樣做!”塔笛卡對自己說。她走到樓上,就走進首領室。

裏面一個人也沒有,她站在那裏四處看看。

過去在這裏一定發生過許多悲劇。譬如說馬康公爵吧,他在這裏被一個叛變的族人殺死。

塔笛卡突然一驚:馬康公爵的遭遇也許就是公爵的答案。在來時的路上,送貨的老人安迪曾經講過很多格雷堡內的故事給她聽,他說過馬康公爵在英軍來襲時,隨時可以在這個室中隱去;他在窗口向他們嘲笑,但是等到他們上來,卻又找不到他。

塔笛卡在首領室的牆壁上到處察探,想知道是不是有一個暗門,後來她想到老夫人也許在等她,就到老夫人的房間去。

“請你把馬康公爵的故事告訴我好嗎?”她向老夫人請求着。

“誰把他的事告訴你的?”老夫人問。

“是那個把我從印佛尼斯帶來的老人。”她說。“他說他之所以能夠把英國軍隊打敗,是因為他能夠使自己消失。”

“馬康公爵的傳說多着哪!”老夫人說。

“英軍為什麼沒辦法捉住他呢?”

“我們一直在想這個城堡中也許有什麼秘密的通道,使他可以從一間房間躲到另一間去,而不被人發現。”

“沒有人發現這些秘道?”塔笛卡問。

“沒有,”老夫人說。“英軍曾想把城堡燒毀來找出他藏身的地方,後世的子孫也不斷地在尋找。“

她微笑着。

“馬諾斯和托貴在少年時,他們幾乎把這幢建築物拆碎,就是想知道馬康何以會在首領室隱沒而不必經過樓梯。”

“一定有一條路的。”塔笛卡堅持着說。

“我希望你能找到它,”老夫人說。“三年前我們曾經請過專家來,但是他們也失敗了。”

塔笛卡根本無須問她為什麼要請專家到古堡來,很顯然地,是公爵請他們來的,他希望能夠證實自己的無辜。

老夫人不久就對這些陳年故事失去興趣了。

“我們下一本書念什麼:“她熱切地問,而塔笛卡也勉強自己集中精神去取悅她的僱主。

老夫人在午後要打個盹兒,塔笛卡就自由了,這時,她很想再見到公爵。

戴上一頂小草帽,把絲帶在下巴打個結,她一如昨天下午那樣去散步。

“假使麥格雷先生看見我,我才不在乎,”她對自己說。“在我自由的時間裏做什麼事,他管不着。”

她穿着一件鑲有白色領子和硬袖的淺黃色棉布衣服,式樣很簡單,但是她知道對她非常合適。

她走過昨天那條小徑,來到守望石那裏,可是,公爵並不在那裏。漸漸的,她想見到他的興奮和熱潮就慢慢消褪了。

也許她誤會了他眼中的表情,他怎會對一個他母親的女伴有意?

“我太笨了。”塔笛卡這樣想,不過,她和他之間是有一個事實聯繫着,那是不容否認的。

他不只是她夢中的維京人,他是一個真實的人,在他們之間,有些事是無法解釋的。

“難道愛情就是這個樣子?”她問自己。

她望向大海,大聲地說出那些她從前在心中暗暗自語的話。

“我愛你!你是我等待的人!你是我知道我們有一天會遇見,我會把心獻給你的人!”

自從她在白金漢宮聽過他的名字以後,今天的一切似乎是她自己計劃的。他是她在大英博物館中研究的一部分,而她在白萊仁夫人的介紹所又執意要來蘇格蘭。

一切都象拼圖遊戲那樣拼合起來;現在她知道,是公爵妻子之死使他們分開的。

“一定有辦法解決,一定有一個解釋的。”她想。

一陣寒顫,她感到孤寂而憂慮,她離開守望石,循原路回古堡。

她走到小河邊,正在找尋踏腳石想過河時,她看見他向她走來。

當她隔河望着他時,她覺得河水潺潺之聲有似音樂,陽光也燦爛得象黃金。

他站在對岸等她,兩隻狗在他旁邊。

她急着跟他說話,就提起裙裾匆匆地過河。

“我知道你這個下午會來的。”他說。“我告訴自己不要再跟你說話,但是結果我又來了。”

她抬起頭望着他,他的眼睛告訴她,他們之間誰都無法偽裝。

“我要見你。”她直接地說。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千萬不可以再見面;”

“為什麼呢?”塔笛卡說。

公爵不回答,她看見他的嘴唇在痛苦地抽搐。

他們彼此對望着,那股奇異的魔力又象一隻無形的手把他們拉近。

他們站在那裏,象着了魔一樣。終於,公爵用粗嘎的聲音開了口: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是有意來的,忘掉我吧!”

他說著,就踩着踏腳石跨到河的對岸,走向塔笛卡剛才走過的路。

塔笛卡站在那裏望着他,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她想追過去,求他留下來,向她解釋他們為什麼不能說話,他害怕的是什麼。

她只知道部份的答案。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肯跟她或任何人為伍。

他怎能夠一輩子這樣孤獨?他怎能因妻子之死而如此自暴自棄?

這麼多的疑問須要解答,在回古堡的途中,塔笛卡覺得非常沮喪。

在以後的十天裏,塔笛卡發現公爵從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一直沒有機會看見他,除了在遙遠的視線內。她在的時候,他從來不去拜訪他的母親。她是多麼渴望見到他,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她整夜躺着想他,為他祈禱,渴望幫助他。但是,由於他孤立自己,她不知該如何去接近他。

“我愛你!我愛你!”她在黑暗中叫着。她知道自己的愛情是無望的,她甚至不能和他交談。

她想跟老夫人談談她的兒子,但是老夫人對這件事也諱莫如深,一談到公爵,她立刻就轉移話題。

最後,塔笛卡不得不紓尊降貴跟珍妮談到公爵。

“我相信公爵在小孩子時一定很漂亮。”她到縫紉室去,借故跟珍妮搭訕。

“不錯,”珍妮說。“他真是我所見過最可愛的孩子,就象安琪兒一樣。他的性格也跟他臉一樣可愛。”

“你很喜歡他。”塔笛卡柔聲地說。

“自從他生下來,老夫人把他放進我懷裏那一刻開始,我就很愛他了。”

“公爵夫人愛玲之死,一定使你很難過吧?”塔笛卡大膽地說。

“誰告訴你這件事的?”珍妮生氣地問。

“麥格雷先生。”塔笛卡回答。

“他就是那樣,老是跟公爵過不去。”珍妮還是氣沖沖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塔笛卡問。

“托貴先生是假定的爵位繼承人。”

“我倒沒有想到。”

“以我的意見,”珍妮繼續說。“除了他,根本沒有人注意公爵夫人愛玲脖子上的指痕。”

“我知道是你在宣判中救了公爵的。”塔笛卡說。

“我不管人們怎麼說,公爵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珍妮理直氣壯地說。

“我相信你,”塔笛卡說。“一般人還在懷疑他嗎?”

珍妮點點頭。

“他們懷疑他也是對的。他的婚姻並不幸福,是公爵老夫人和她的朋友柏威克夫人施壓力要他娶她的。”

“愛玲夫人就是柏威克夫人的女兒?”塔笛卡問。

“她就是。”珍妮說。

“你不喜歡她吧?是嗎?”

“是的,我不喜歡她。她不適合做公爵的妻子。”

“那他為什麼要娶她呢?”

話一說出口,塔笛卡就知道自己太輕率了。珍妮的臉上,一片茫然。

“所有我告訴你的,貝瑞小姐,我都可以把手放在聖經上發誓。現在我要再發誓,公爵的手指絕對沒有放在他妻子的頸上;假使她頸上有指痕,那不是他手上的。”

珍妮不想多說,塔笛卡就回到老夫人那裏去。

當她通過古堡時,由於她知道它的秘密了,她就感到一種她以前沒有注意到的氣氛。那包括了公爵的從不出現,還有托貴·麥格雷那張陰沉沉的臉。

那個晚上,老夫人入睡以後,她一個人坐在老夫人的起居室中發抖。風聲在古堡外面呼嘯,有時她甚至以為聽見雜杳的腳步聲。

“要是馬康公爵回來把秘密告訴我就好了。”她自言自語地說。

她聽珍妮說,公爵曾從愛丁堡帶了幾位專家來檢查首領室。他們甚至移開壁上的嵌板,看看是不是有暗門在後面;爬上那大大的煙囪,看看裏面是不是有一間密室。

他們檢查過地板,看看是否隱藏着一個陷阱,可以讓入從那扇門裏偷偷溜走。

但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

“他們說沒有人能夠擅自闖入室內,而離開那個房間的只有公爵一個人。”珍妮說。

“一定會有其他解釋的!一定有的!”塔笛卡叫着。

她曾經好幾次進入首領室,檢查那個大大的石頭壁爐。她記得伊莉莎白式房子的壁爐都有一個口可以進去,但是,這個壁爐卻沒有。

她站在那裏,望着壁上馬康公爵使用過的武器,心裏想:怎樣才能消除籠罩在公爵頭上的疑雲呢?

現在她明白他的感受了,這就是他避開她的原因。

她還是常常到守望石那裏去,覺得在那裏不但可以清靜思考,而且也是最接近公爵的地方。

八月里的一個下午,塔笛卡從守望石回來,她發現石南花盛開了。

整個沼澤都變成了紫色,一望無際。她覺得這是她從來不曾看過的最可愛的顏色。

當她回到古堡的時候,看見老夫人已打扮整齊坐在起居室里。

“噢!我不知道夫人可以起來了!”塔笛卡興奮地叫着。

“這是我必須執行責任的時候了。”老夫人說。

“什麼責任呢?”塔笛卡問。

“在射擊季節里,我必須替我兒子扮演女主人。”

“古堡中會有許多客人么:“

“是的,”老夫人說。“不過我恐怕你會發現,他們都是令人感到沉悶的。”

在塔笛卡的詫訝中,老夫人又說:

“你必須幫我招待他們。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運動家,我的丈夫每年都邀請到沼澤地射擊的。我對我兒子說,你再不邀請他們,他們都會傷心死了。”

塔笛卡聽了很高興,這對公爵是好的,這會強迫他從自我孤立中出來。

她也知道蘇格蘭射擊季節對一個好射擊的男人來說,意義何等重大;她從前也常常聽她父親說:

“假使我在蘇格蘭就好了:“他在羅馬或維也納工作時,每逢八九月,就會這樣說。

“沒有一件事比得上射殺松雞更令人興奮了!”有時,他在法國或德國打獵,他就這樣告訴塔笛卡。

因此,塔笛卡對射擊也很有興趣。

“有一天,我可不可以跟他們出去打獵?”她向老夫人要求。

“我恐怕你會發現那很不好走,”老夫人說。“而且我認為他們並不歡迎女人參加,不過,我會向公爵提一提,看他有什麼反應。”

“不,我不應該提出來的!”塔笛卡叫了起來。“我太魯莽了。我只是記得家父常常提到射擊之樂,所以我希望有機會看一看罷了!”

“你的父親怎能供得起這種花錢的運動呢?”老夫人問。

她的眼光好奇地看着塔笛卡,塔笛卡微笑着,含糊地說:

“他有很多朋友,他們常邀請他去玩。”

“我常常這樣想:他的這些朋友應該照顧你才對呀!怎會讓你一個人跑到這麼遠來工作呢?”老夫人說。

“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塔笛卡回答。“很坦白地說,夫人,我在這裏很快樂,你老人家對我這樣好。”

老夫人笑了起來。

“貝瑞小姐,我也認為你是一個最可愛最美麗的女伴。”她說。

“謝謝你的誇獎,夫人。”

“你不用謝我,”老夫人說。“我說的是實話。我正在想:你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你何以會來到這個沒有宴會、沒有娛樂,尤其是沒有男人的寂寞地方?”

“我對男人沒有興趣。”塔笛卡急急地說。一說出口,她就知道是在撒謊。

不過,她並不是對公爵有興趣,她是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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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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