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您為什麼要跑？」
風永雁一邊看着趙羽逼近，一邊直直往後退去，又他的身後恰好就是一道長長的階梯。
「別……過來！」
「為什麼？」趙羽一臉好笑的反問。
想不到小皇帝為了躲我還特意喬裝成浣衣宮女，那張淡施脂粉的臉嬌美如牡丹，勝過宮裏任何一位嬪妃！
趙羽心動地直瞅着風永雁悄悄泛紅的臉蛋想着，而他的近逼則是讓被逼急的風永雁一個不小心往後踩空，眼看着就要摔下階梯……
「啊啊——羽——！」
最後，趙羽急中生智的彎腰撿起剛才由籃子裏掉出的一段黃綾，接着一手拋出，緊緊纏住風永雁的腰往回一帶，結果，過大的反作用力直讓風永雁往前撲進他敞開的胸懷，就這樣，兩人眼對眼互望許久，直到被看得不好意思的風永雁伸手輕推一下趙羽的胸膛。
「對不起，我……」趙羽終於從一片迷霧中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轉頭拉着小皇帝的縴手往回走，「皇上，有事等我們回宮再說吧！」
看着趙羽那張說變就變的臉色，風永雁立即委屈的點點頭，踱步跟上，亦步亦趨地隨着趙羽的大步伐走進寢宮，忍不住哀怨的扁扁嘴。
看來羽是打算跟我算這筆帳了……
一邊很哀怨的想着，一邊被趙羽拉到椅子上坐下，風永雁無言的瞧着趙羽在他面前忽然屈膝跪倒在地，驚訝得睜圓雙眼，疾呼：
「羽！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風永雁瞪不解趙羽為何突然做出這番舉動，詫異的想要彎腰扶起他，可他卻不肯起身，牢牢跪在地上。
趙羽不慌不忙的抬起頭來，定定仰望着風永雁，說道：
「請恕微臣昨晚冒犯聖上的罪！」
風永雁隨着趙羽的話回憶起昨天晚間在他寢殿裏發生的那件事，忍不住兩頰瞬間燒紅，知道趙羽所指的是什麼事。
「我……沒什麼……你快起來！而且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
飛快紅透兩頰的風永雁神色不太自然地偏過頭訥訥的說著，他能感覺到他的臉頰似乎像是着了火一般的熱；趙羽看着風永雁撇過又漲紅了的雪頰，在確定他真的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之後才依言起身。
「微臣……謝過皇上。」
「其實……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風永雁低垂着眼，他知道若不是趙羽，他早就什麼都不在乎了，甚至是遭到那樣的侮辱他都沒動過想死的念頭，只因這完全是趙羽的影響。
如果我不在了，我就再也見不着羽了！當然，這一次的事情也是，我想要自己出宮去找尋事情的真相，不想給誰添麻煩……沒想到……
「皇上……」趙羽彎腰和風永雁平視，微微伸出雙手握住他的肩，看着他臉上那抹明顯的黯然神情，疑問道：「您到底在煩惱些什麼？可以告訴微臣嗎？」
看皇上的表情不像只是要躲我一樣，這裏頭必定還有什麼內情！
沒想到風永雁會因為這句話而緊蹙着眉頭，臉色緩緩變了。
我，該說嗎？或者是瞞着羽？可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呀……我如果選擇了隱瞞，也只能是一時的欺瞞罷了，最後，真相還是會不攻自破……
風永雁咬了咬牙，掙扎道：
「我……我……其實不是監國大臣的兒子……」
趙羽抿唇愣了半晌之後才意識到小皇帝所說的話意，因而變臉、大驚。
「皇上……您說什麼？您說……」
看着風永雁撇頭、咬着唇瓣的為難摸樣，趙羽感到這件事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直搖頭，結果他的態度卻無心深深刺傷了一向敏感的風永雁，令他氣憤的轉回頭來。
「是！沒錯！我不是皇帝……不是，不是、不是！」風永雁急得落淚、大聲呼喊着，雙於捂住耳朵，絕望的拒絕事實，「反正你服侍的這個人不是正統繼承者，所以你也不需要再待在我身邊！」
趙羽沉默的瞅着風永雁，伸出來的手在即將碰觸到他的肩頭時縮了回來，只因他的淚讓他的心蠢蠢欲動。
「請您……別哭了……」
風永雁一邊抬起淚濕的小臉，一邊看着趙羽那張因為他的淚眼而變得有些模糊的臉，苦笑了。
「你……我無法給你，你所要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嗚嗚嗚……」
趙羽訝異的一瞪眼，「什麼是我要的？」
「你接近我，對我好，難道不是想獲得更多報酬嗎？」
抬起那張哭花了的淚顏，風永雁嘴一扁，淚落得更凶了，哪知他的這句話在同一時間也讓趙羽跟着傻住了。
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啊？
瞪眸怔住的趙羽從來不知道原來風永雁在心中是這樣看他的，可下一秒他又為了風永雁脫口而出的這句荒謬話忍不住捧腹大笑出聲。
我終於弄懂小皇帝的意思了！不過啊啊……真是好一位天真美人啊！
這次換風永雁停下淚意，跟着傻眼，呆愣住了。
咦？難道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嗎？
我就是喜歡他的真！
一邊狠狠悶笑着，趙羽一邊伸手捧起風永雁那張哭得凄慘的花顏，找到他柔軟的唇瓣之後便難忍心底的騷動直接吻住他；風永雁詫異的瞠大雙眼，被動地接受趙羽的熱情，而那抹生澀反應則是立即挑起趙羽的輕憐蜜愛。
「如果我真的想要，我有很多機會，畢竟你一直在我身邊不是嗎？」
撫着風永雁的小臉，為他拭去所有淚痕的趙羽輕聲說著，瞳眸中泛着一抹不尋常的光，讓風永雁間接聽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是我，所以羽才甘願一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我！
「那……那麼，就算我不是皇帝……」
風永雁張着瞪大的美眸有所求地看着趙羽，看着趙羽對他露出一抹寵愛微笑。
「無所謂！」趙羽笑了。
最後，風永雁破涕為笑的擁住趙羽。
***
不多一會兒，趙羽從風永雁這裏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當然也包括風他打算一個人出宮去尋找親人的這個想法，然而，就在他第一時間想要試着說服趙羽讓步的時候，卻發現趙羽的神色顯得很不贊成的扳着。
「不行！」趙羽第一個矢口反對，「這件事事關重大，皇上，您要找人的話，儘管派人去找就可以了，您又何必打這種主意呢？況且您還是風國的皇帝呀！」連串珠炮似的說著反對的話。
「那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趙羽似乎決意跟小皇帝杠上的反問。
一聽到趙羽反對的聲音之後風永雁就哀哀地扁起嘴來。
若是我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話，我就絕對不理會羽的逼問！
「可是……我想見我的親娘啊……」風永雁一邊說一邊紅了眼眶。
趙羽一見風永雁又要掉淚了，連忙只手撐額，拿他沒轍的大嘆一口氣。
他還真的是我的麻煩啊……
瞥着風永雁那紅了鼻頭的可憐模樣，莫可奈何，趙羽趙大將軍再度心軟，無力瞅着小皇帝看了一會兒。
如果我反對到底的話，小皇帝肯定又會自己亂跑或是胡來，與其放任他不管，還不如把他緊緊栓在身邊還安全一點！
結果，終於敗給小皇帝的堅持的趙羽下定了主意和決心，啟口說：
「不行！」
風永雁這次是真的哭出來了，那淚流淅淅的樣子讓趙羽很是無力，不過，小皇帝沒有發現，一直沉浸在他自己竟說服不了趙羽的這個失敗里。
之後，因為有了這一次在皇宮迷路的經驗，所以風永雁變聰明了，他知道他需要找一個絕對不會迷路的人來帶他走出皇宮大門，而他第一個就想到趙羽可以幫他這個忙，只因趙羽是他最相信的人，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還是敗給了趙羽的固執。
「好啦……好啦……羽……」
不肯死心的風永雁裝出苦惱的臉，就是希望趙羽能答應他的要求，因為他知道一旦他拗起來，趙羽也不得不答應他的任何要求。
有口難言的趙羽始終沒有點頭，只是緊蹙着眉頭。
出宮，我擔心的是小皇帝的安全啊！只因皇上的生命比我的還要重要，一個弄不好就會很難收拾的大事豈可如此輕易胡來？
「這樣好了，我發誓在路上一定都聽你的話……好不好？」
眼見趙羽還在猶豫，風永雁有點焦急的開口提出保證，並且，他的保證終於讓趙羽開始產生疑慮和認真思考起來。
不帶他去，他一定會自己胡來，要是一路上有我陪着，相信他應該不會出大問題才是！
最後，在兩害相衡取其輕的考量之下，趙羽忍痛做下抉擇，終於敗給了風永雁。
「好吧……但皇上得保證所有的事情都得聽微臣的，不能自己胡亂滋事，知道嗎？」
「我知道了！」
一見趙羽戰敗的同意之後，風永雁高興到伸手歡呼。
當夜，一切準備就緒的趙羽，在離開前各捎了一封信給小妹席夢舞和監國大臣，編了一個還說得去的謊言當作實情告知他們，免得兩方人不知情的到處派人亂找，打亂了他和小皇帝的尋人之行。
爾後，他便趁黑夜宮中守備在交班的敏感時刻帶着風永雁爬過那道高聳宮牆，偷溜出宮。
這是趙羽和風永雁兩人第一次一起迎接他們共處的早晨，就見趙羽仍然扳着一張俊臉，一邊只手拉着風永雁的縴手走在王城首都的街頭，一邊看着路旁的柳樹隨風輕舞、鳥兒啁啾，市集上人來人往的。
再來反觀風永雁，似乎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樣子，牽着趙羽的手就這樣一邊哼聲輕唱着歌兒，美麗的臉上帶着一抹漂亮笑容，直到看見趙羽竟露出一臉不安之後才嘎然而止。
「怎麼了？」瞧着趙羽那張不開心的臉，風永雁打住了笑顏，悶悶不樂的扯住他，反問：「和我一起很無聊嗎？」
「不是的……皇……」
趙羽看着風永雁失去笑容的美麗臉蛋正仰望着自己，不禁將眉頭打成死結，又想到這裏不是他們所待的皇宮后，連對風永雁的稱呼也需要改過來。
只是……叫什麼好呢？
風永雁似乎沒有聽清楚趙羽的話，露出一臉不解的神色，將臉直接湊到他面前。
「啊？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看着風永雁那張嬌憨可愛的小臉，半晌沒有說話的趙羽發現到自己滿腔的心動，雙眸直直瞅住風永雁，末了，竟把頭給轉開，只因為小皇帝雖然換下在宮中所穿的那些華美衣服，正穿着尋常百姓的衣裳，卻仍舊美得令他難以把持。
跟他在—起實在是太危險了！
「你……想說什麼呢？」
風永雁第一次伸手扯住趙羽的大手，臉上泛着紅光的他訥訥的問着，並沒有注意到市集上充滿對他們兩人羨慕和嫉妒的目光，只因他們兩個實在是太引人注意了，站在一起就好像是某貴族公子帶着隨行保護他的家僕。
趙羽暗叫一個不好，轉頭四處觀望，最後小聲的說：
「皇……這裏人多，更何況走了這麼久，想必您也累了，我們就先到樹旁那顆大石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風永雁點頭之後便一路乖乖跟着趙羽走，來到樹下之後，兩人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最後風永雁思考着咬咬唇，抬眸看了趙羽一會兒，率先開口說：
「你……」
看樣子，羽的心情似乎不怎麼愉快……
「皇……」
趙羽跟着抬起頭來看着小皇帝，只是說了一個字就停住不說了，奸像正在考慮要對風永雁換個稱呼。
「雁兒，就叫我雁兒吧！」
隱約察覺到趙羽的難處，風永雁十分天真的抬眼對着趙羽笑了開來，然而，在他話落的那一刻卻因很清楚聽見自己竟對趙羽說出這句要求的話之後，臉色又羞赧的泛紅了。
趙羽不好意思的瞪眼，愣住半天，這才結結巴巴的緩慢啟口說：
「雁……雁兒……」
在說出這一句話之後，趙羽才為話中的親昵產生一陣免不了的羞慚。
我……我真的有資格這樣喊他嗎？不過，我承認，我有點欣喜小皇帝准許我這樣喊他的名字！
聽見趙羽這樣呼喊自己，風永雁的心情簡直快樂得像是要騰空飛上雲端一般，忍不住綻開一抹燦爛笑顏，一邊很自然的伸手挽住趙羽，—邊放柔嗓音說：
「羽……我肚子有點餓了……我們去用膳好嗎？」
雖然感覺自己這樣有點傻氣，但是風水雁卻愛極了可以這樣跟趙羽撒嬌；感到一股不自覺的快樂就這樣直直飛上自己心頭，趙羽一邊微瞄着風永雁那張撒嬌的嬌憨臉蛋，當下立刻露出一抹寵溺至極的微笑，無法自抑的對他產生一抹呵愛，同意道：
「好，我們走吧！」
他們兩人沿路上一直都十分引人注目，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被路過的人們看在眼裏，將驚嘆壓在心裏和喉嚨。
故意忽略眾人直直盯着不放或是尾隨在後的奇異目光，兩人找了一間客棧先坐下來，順帶點了一些東西之後，趙羽還是沒改在宮中的老毛病，一手掏出他懷裏隨身攜帶的銀針往小二剛剛端上桌的食物里探去，那專註於銀針上試毒的模樣不禁逗笑了對座的風永雁。
霎時，趙羽只聞一串清脆銀鈴聲入耳，而瞅着他不解的抬首、回眸的風永雁仍是—味狂笑。
「雁……兒？」
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趙羽忽然一個怔住，壓根不知道他的行為是哪裏好笑了，疑惑的看着風永雁。
「這裏又不是……呃……呵呵……」
風永雁一邊笑答，一邊意有所指地打住某部份的話沒有說出口，而趙羽當然知道他那句沒有完整說出來的話到底是在指什麼，臉隨着他曖昧的眸光漸漸泛紅，低首看向自己手上的動作，微赧。
這些動作我都已經做慣了，一時之間很難改過來嘛！
就在—會兒，風永雁低頭看向桌上擺好、等待他們動着的菜肴竟是為數好幾盤的山珍海味，不禁讓他不適的偏過頭。
「羽……我在……家裏已經吃太好了，你又凈點些我常吃的……」
我都看膩了這些大魚大肉了！
趙羽馬上扳着臉，「以您高貴的身份……您不可以吃那些粗食！」
「羽……」風永雁抬眸定定瞅着趙羽一臉的理所當然，並在瞥見他壓根半點反省神色后不禁讓他溢出一聲深深嘆息，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也很想體會一下尋常人常吃的、常用的，這也是我這一次出門的原因之一。」
語畢，風永雁特意轉頭瞄向坐在客棧大門口，一身髒亂又可憐的乞丐一眼，他知道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很重大。
看來我這個皇帝還真是當得頗不稱職呀！
趙羽沉默的瞅着風永雁，順勢回頭瞥了乞丐和他腳邊的小乞兒一眼，這才發覺……
小皇帝居然已經長大了！以往的他因為住在深宮內苑而不知民間疾苦，現下居然會反過來勸阻我，他的這份心意相信若能化為行動讓大家看到的話，應該會更好！
於是，趙羽讚賞的眸光便緊緊隨着風永雁移動到門前的緩慢步伐，看着他將好幾盤可口的菜肴端給乞丐食用的美麗身影。
「請你拿去分給人家吃吧！」
笑容燦爛的風永雁好心地對着那名乞丐身邊的小乞兒這麼說著，看着小乞兒接過香噴噴又可口的食物沒忙着向他點頭道謝。
「謝謝你！這位好心的姑娘，好心有好報呀！」
小乞兒的頭直直點着地感謝，看得風永雁忙一手攔下她的動作，順便幫她攙起老乞丐。
「哎……別這樣，我希望你們好過一點……」看着小乞兒扶過老乞丐，並回過頭笑着帶走食物，風永雁微笑說道。
咦？剛才這個個小乞兒似乎喊我為『姑娘』？
風永雁訝異的一邊呶呶嘴，一邊想着……
哎……算了，那不重要啦！
結果，這一切全都讓剛好立在客棧門口的某人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