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們穿過樹林,有一條清澈的河順著山壁徐緩流下。

「這幾天沒有下雨,水很乾凈,想要洗澡嗎?」

「想!很想!」

清晨的餘韻還留在體內,我巴不得里裡外外徹底清洗乾凈。

札西把我放在河邊,脫下我的袍子。

「我自己來!」我背過身,不讓他看見。

光天化日之下,在空曠的野外洗澡,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光是寬衣解帶就足夠讓我臉紅了,更別說是清洗。

我就是無法表現坦然。

「現在整個藏族都在慶祝沐浴節!」

札西也開始脫衣服。

「沐浴也值得慶祝?你們真的不洗澡?」

「怎麼洗?」

「呃……想想辦法啊!」

「秋冬是雪季,春天在溶雪,一整年裏只有這個季節最合適。」

「可以在家洗啊!要怎麼洗就怎麼洗,又不怕別人看見。」

「在家多不過癮,在天地間,盡情浸在大自然里,多舒服,人多的時候,還可以這麼做。」

札西掬起一捧水,往我身上潑!

我想要閃躲,卻失足坐倒,一時之間,膝蓋般高度的河水濺起一公尺高的水花。

「我全身都濕了!」

「平常洗澡得先挑水,不管天冷天熱,只能以有限的水稍微擦拭,像現在有那麼多源源不斷的清水可以使用,簡直是天大的幸福。」

「簡直是自我虐待。」

明明是打開水龍頭就有的生活,他們偏要選擇困難麻煩,我想我管不著。

拜札西之賜,原先佈滿全身的草藥碎屑,已經洗刷乾凈,我開始處理我的頭髮。

「拉姆,你的身材很好。」

「我常游泳。」

我是平肩,而且夠寬,游泳讓我的腰部變得結實,雖然沒有誇張的腹肌,卻也是倒三角的好身材,我自信不穿衣服好看,但是穿上衣服,更好看。

札西的手掌突然按上我的胸口。

我撥去臉上多餘的水滴,睜開眼睛,看到札西跪坐在我身前。

「我很好奇,常游泳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白凈的皮膚?」

「又不是第一次看!」

我全身的草藥肯定是他的傑作,現任又裝作沒看過。

「你都睡在帳蓬里,我沒能好好看清你。」

我低頭看他的手掌與我胸口之間的對比膚色,我的膚色勉強算白,不過他的膚色和我比起來,真的像是掉進牛奶里的巧克力餅乾。

「你知道室內游泳池嗎?現在已經是俱樂部的主要項目了。」

「那就難怪了,不過這樣的你,我很喜歡。」

※※※

這裏的白天,氣溫雖低卻很怡人。

洗完澡,我重新穿上袍子,坐在樹榦之間的樹蔭里,避免陽光直接照射。

現在的我神清氣爽,該是好好計劃逃生路線的時候了,雖然札西救了我,又和他有了肌膚之親,就這樣不告而別,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但是不到最後,我決不放棄回去的希望。

他整晚沒睡,一定會累,等他睡着,我就可以偷偷溜走,省得說拜拜。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

「札西,你累了嗎?」

「你哪裏不舒嗎?」

「不是我,是你,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我都澄清不是我了,札西還是探探我額頭及臉頰的溫度。

「只要你沒事就好。」

札西在身上拿出一條白布條,慎重的掛在我的脖子上。

「我為你獻上哈達。」

這是藏族特有的傳統,聽說白色的哈達象徵純潔無瑕的友誼,也有傳言說它是仙女身上的飄帶,無論那一種說法,都代表着敬意,於是我也跟着慎重起來,特別面對他坐得挺直,接受他的哈達。

札西拉着哈達在我的喉嚨附近打了一個死結,拉長一兩尺之後,又打了一個結。

「乖乖別動!」

札西站起來,將哈達左右分開,穿過我身前樹榦,然後拉緊哈達,讓哈達卡在樹榦與樹榦之間。

因為拉扯,我的身體不自主地往前傾,剛好在樹榦前趴下,雙手撐在地面。

札西滿意的點點頭,又將哈達繞過另一個樹榦,在樹榦後面打結。

於是我就以趴坐的姿勢被札西綁在樹林裏。

「這是怎麼回事?」

極度不自然的姿勢讓我很不自在。

「我要離開一下,為我們的旅途作準備,為了你的安全,這是必要措施。」

「這樣才不安全,萬一有人經過怎麼辦?」

札西綁的位置很低,幾乎貼緊地面,想要轉頭都賺困難,這樣的姿勢,毫無自保與反擊的能力,如果真得有人想要找我麻煩,我一定跑不掉。

「你可以請人幫你解開啊!」

「我說的是壞人!」

「你滿腦子想的都是些什麼事情?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嗎?」

「你有虐待狂嗎?我不要像這樣任人宰割!」

札西雙手抱胸,直挺挺地站在我眼前。

我的視線被局限在他的鞋尖與腹部之間,顯得十分卑微。

「這裏最多只有好人,而且附近一百公里以內,不會有人經過,更別說是壞人,你放心吧!」

不會吧?就算沒有人經過,我也不想這樣,完全失去行動自由。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亂跑,我不要像畜牲一樣被綁著!」

「我就是這麼想的!」

札西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走開了。

※※※

這裏真的是杳無人煙,放眼四周,景象靜止不動,我像是躺在風景圖畫裏一樣。

百無聊賴,我放棄無效地掙扎,抬頭仰望藍天,伸開四肢隨時間漫漫。

「拉姆?」

「咦?你會飛嗎?怎麼沒有聲音?」

札西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認真地盯着我看。

札西的藏袍脫去一半,露出半邊肩膀,和一件薄襯衫,而且呼吸微促。

「我牽來兩匹馬,用來代步,你也可以輕鬆點。」

我懶得轉頭去看馬,不過倒是被馬的喘氣聲嚇了一跳。

札西安撫馬的情緒,帶往樹林裏綁起來。

「喂!既然有馬,你就再跑一趟吧!去找把刮鬍刀,我受不了我這副德性了。」

「需要我幫忙嗎?」

「當然!快去快回!趁我現在還躺着舒服的時候!」

我不想看他,也懶得移動,索性繼續睡覺。

但是札西並沒有離開,反而更加靠近我。

「你快走!免得惹我生氣!」

我睜眼一看,札西抽出腰間一尺長的單刃大刀,亮晃晃地貼近我的臉。

「什麼時候有那把刀?」

「每個游牧的藏人,身上都有把藏刀。」

他一手揮動藏刀,一手扶著刀鞘,全身充滿邪惡的感覺。

「我幫你刮鬍子。」

「不用……你離我遠一點,只要去拿刮鬍刀,其他的我自己來。」

札西扶着我的下巴轉向一側,刀刃冰涼的觸感傳到我的皮膚上。

我舉起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再進一步。

「札西!別這樣!真的很危險!」

「你不放手,我就把你的手綁起來。」

我登時鬆手,他真會威脅人啊!簡直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你其實不必在意,因為你根本沒什麼鬍子,只有嘴巴周圍稀稀疏疏的一些。」

「嗯……所以我才要剃乾凈。」

鬍子符合全或無定律,如果不是濃密有型就不適合蓄鬚,免得看起來邋裏邋遢,一副骯髒的模樣。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不會刮傷你絲滑細嫩的皮膚。」札西用低沉的嗓音向我解說,並在我臉上仔細地撫摸,只要有點什麼,他就下刀。

經過幾番來回,刀口已經不再冰涼,我也漸漸習慣他在我的臉上摸來摸去,如果不去注意那把刀的話,大體上還算舒服。

隨著下刀的次數越來越少,看來快要結束了。

這時,他不再摸我的臉,改成脫我的衣服,他拉出我的手臂,讓我高舉。

「這裏也順便吧!」

札西輕輕拉扯我的腋下。

「你別開玩笑!」

真的,刀鋒正在侵略我的腋下。

他像是刮出心得似地,沒有多久,兩邊的腋下轉眼變成光溜溜的了。

「接下來,要向高難度挑戰!你真的別亂動!」

他剝光我的衣服,分開我的大腿,然後在我裸露的身上輕輕吻一下。

我羞恥極了,脖子被綁住,衣服被丟棄,現在連最私密的地方也被他恣意瀏覽,而且是在大白天的空地上。

當初我是怎麼回事,想到要刮鬍子,我非常的後悔。

「請你不要繼續,你不需要這麼做……」

「我都看到了,你底下的膚色和身上一樣光滑白凈,非常完美,沒有必要隱藏,剩下的跟刮鬍子一樣。」

「不一樣,以後我一看到就會難過……」

札西先是按住我的腹部,由上而下將我肚臍以下的體毛刮除,之後舉高大腿,沿着胯下邊緣往中間颳去。

「經過上半身的練習,我的技巧已經非常熟練了,每一刀都準確無誤。」

我閉眼想像著,全身赤裸,配上脖子上的一圈白布條,身下還有一個盯着我不放的男人,我多年累積的自尊心,正在慢慢瓦解當中。

我該如何脫離這場困境?

札西用指尖扶起我的突起,小心移動,我意識到他手指的溫度。

「請你千萬要小心……」

「拉姆,我會很小心的。」

問題不在這裏,而是我對他的觸摸漸漸產生不自覺的反應,慢慢變大,再也無法隱藏。

「你慢慢變化的樣子也很美,這樣也好,我比較順手。」

札西笑着在我最敏感的頂端獻上一吻,我的腰部彈跳起來。

「這麼有活力?」

「是男人就會這樣,請你別想太多……」

札西的刀移到下方的囊袋,刀尖像搔癢一樣,密密的來回著。

「最困難的部份來了,我要留意每一個皺摺。」

我視線的範圍有限,看不到他的動作,但是他邊說邊做,刺激我難耐的慾望,我顧不了羞恥,呻吟起來。

「幾個小時以前,你還很難反應,現在卻馬上有感覺,你這危險的身體,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別再說了,請你快一點。」

我明明是在催促他,他反而停下手邊的工作,我忍不住抬頭觀察他的動向。

「結束了嗎?」

「別擔心,我在編草繩,很快就好!」

「編草繩做什麼?」

「過度縱慾對你的身體不好,我只要確認,你沒有跑掉的力氣,不想讓你連精力都失去。」

從來沒見過把這種事拿出來侃侃而談的人,我睜大了服,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都被你綁住了,能跑到哪裏?」

「等我鬆開你之後,你還是會輕舉妄動吧?我不能冒險讓這種事發生。」

一時之間,我啞口無言,我真的是想盡辦法準備逃走,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有不對,卻要為他對我的執著,付出代價。

他真的編織得很快,他把草繩圈成一個環狀,套住我的慾望,然後慢慢往下推到根部。

我深深吸進一口氣,低呼一聲準備坐起,卻被哈達拉扯,向後倒去。

札西順勢抬高我的臀部,溫熱的氣息噴上我的股間……

當繩圈解開的剎那,我彷佛被拋到空中,化成一堆碎片。

※※※

又一次在札西的懷裏沉淪,我陷入無意識狀態。

札西用刀割斷哈達,抽掉我手上的草根泥土,為我套上棉布襯衫及合身藏袍。

札西忙上忙下沒有停過,似乎很享受為我打點妝扮的忙碌。

或許是以往生活壓力過大,養成我有機會能不動就一定不動,而且現在的我想動也沒有力氣。

札西抓起我的手,讓我握著一杯暖和的飲料。

「這是奶茶?」

「喜歡嗎?」

「好像加了很多牛奶,已經沒有怪味了。」

「我加的是羊奶,怕你不習慣酥油的味道,特別為你調的。」

對於札西的體貼,我感到疑惑,他的行為分明是想囚禁我,只不過贖金是我而已。

「何必對我好,反正我是逃不掉的。」

「只要你不再有逃跑的念頭,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札西成功地消磨了我的意志,我已經不想再去任何地方了,甚至,我可以對他予取予求,我對這種改變,還算滿意,誰教他不讓我走,我不妨徹底享受他的照顧,說不定他會因為受不了麻煩而放了我,與其在陌生的山區面臨摸索道路的危險,不如等他主動送我回家。

一旦想通了,我也就不再堅持,隨他決定去向,反正分開是遲早的事。

札西幫我穿上襪子,接着是鞋子,我終於像個人樣。

那雙鞋,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是我的鞋?」

「你的裝備只有這雙鞋派得上用場。」

我的裝備?

我回頭望着馬背上馱著的東西,我的背包正掛在馬背上。

背包雖然破損,變得骯髒,但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背包!

「你找到我的背包了?」

「是啊!幸好有背包承受墜上的撞擊力,才會只有擦傷,你的護照等等都在裏面。」

「你早就檢查過我的背包了!」

「當然,這是基本的人性,很奇怪嗎?」

「從頭到尾你根本就知道我是誰、從哪來,要去哪,你還裝聾作啞?」

「我只是不了解,怎麼會有人連普通的救命藥品都沒帶,還敢來登山。」

「關你什麼事?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同伴,你為什麼不馬上送我去醫院?」

「我說過,我不能冒險移動你。」

「你早就有我的背包卻沒有告訴我!」

手中的杯子變成現成的武器,我奮力往他身上砸去!

「我的刮鬍刀就在裏面!」

剛才他對我的羞辱行為,歷歷在目,他大膽粗暴的舉動,強迫我迷失在他懷裏,一切都是因為他隱瞞我刮鬍刀的事。

我一定要離開這個野蠻人!

我站起來,大步跨出。

「去哪裏?又想逃跑嗎?」

我的手腕被一股蠻力拉扯,痛得我大叫一聲。

「你不要再跟着我!我再也受不了你了!」

「你給我聽好,我救你不是為了讓你去送死!你再移動半步,我就把你捆起來!」

真可惡!我是那麼容易被嚇唬的嗎?

「你才給我聽好!命是我的,身體也是我的,我知道什麼對我最好!我有光明的前途,不會和你躲在無人居住的窮山野嶺!」

我大聲說完,腦袋裏突然出現黑影,讓我搖搖欲墜。

我壓低身體靠在樹榦上。

札西扶住搖晃的我。

「不要碰我!」

我全身一陣發麻,轉眼就要跪倒在地。

「你饒了我吧!生氣只會讓身體更不好,哪裏也去不成。」

我是不是聽錯了,札西這種人也會求饒?

突來的暈眩漸漸過去,我稍微穩定下來。

「你不必管我,只要告訴我拉孜在哪裏,我自己走。」

從昨天開始,我只要這一個答案。

「不准你自作主張!」

札西使力,拉着我坐下,就是不讓我走。

「你已經脫隊一段時間,現在去哪裏都沒有用,不如在這裏休養一段時間,說不定你會喜歡這裏的生活。」

「如果我就是不喜歡呢?」

「到時候再做打算。」

「那是什麼時候?別想拖延我,你先說,拉孜在哪裏?」

札西沒有回答我,也沒有捆我,反而自顧自地從馬背上取出一個皮袋子,坐在我旁邊。

他在袋子裏抓來抓去,不時還倒一些液體進去,和了半天,抓出一個小圓球般的米團。

「從昨天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我餓扁了。」

我覺得他在講反話,明明我才是那個餓扁的人,剛才的暈眩可能也是過度飢餓引起的。

他假裝沒事,把米團拿給我。

「吃一點嗎?」

我聞到和帳蓬里及昨晚相同的酥油味,雖然很餓,但是我不想吃。

而且這是用手抓的,真不衛生。

「我寧願吃生肉乾。」

他不理我,一口吃下米團。

「這是純青稞炒出來最棒的糌粑,和著酥油抓幾下,就可以吃了。」

他繼續在袋子裏抓着,這次他加入一些別的東西,然後故作袖秘地看看我。

他抓出米團揉成小小的球體,然後在上面捏起兩個尖尖的三角形,中間貼上兩個小圓點,又在下面貼上一小團米團。

「像不像小兔子?我在餐廳里見過這種形狀的包子,不過是用麵粉做的。」

我有點食慾了,但是還是覺得怪怪的。

「這是甜的。」札西進一步鼓勵我。

我接過小兔子,用舌頭舔一下,嗯!真的是甜的,也許可以試試看。

他看我願意吃了,於是又開始他的手工藝。

這次他說他捏的是一隻小小雞。

我很想說不像,因為只是比小兔子少了兩隻耳朵罷了。

管他的,我接過來吃掉。

後來,他接連捏出了小牛、小馬,最後還說他捏出了個漢堡。

其實都是一個樣子,什麼都不像。

我們坐在草地上,我只能幻想是在野餐,才能刺激一點進食的念頭。

「用糌粑做成的小東西叫食子,是禮佛用的,我第一次做,平常的話,沒這麼麻煩,抓來就吃。」

他喝他的酒,我喝我的奶茶配食子。

「我不喜歡酥油。」

「我會想辦法,現在你先將就吃一點,才有體力撐到營地。」

「我記得我沒有離開帳蓬太遠,現在回去就好了。」

「他們早已經出發到下一個營地去了,我去找馬的時候,和大家約好,在新的營地會合。」

如果他堅持不讓我走,我也沒有辦法,但是到了營地,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遇上可以溝通的人,我不能再忍受他對我的壓迫,再留下來,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手段戲弄我,總之,多一個人就多一次機會。

「什麼時候會到?」

「我們要抄近路,才能趕上,如果你的體力可以支撐,現在出發,天黑前應該就會抵達。」

「我們現在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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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情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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