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煙雨樓」是揚州城第一大青樓花坊,佔地極為寬廣。高樓凈是雕欄玉砌,擺設極盡富貴華美之能事。尤其那響叮噹的招牌,上面寫着柔媚娟秀的三個字--煙雨樓,驕傲大方地懸挂在正門上方,由筆跡來看,不難猜想這是由女人親筆所題。

煙雨樓內的姑娘個個年輕貌美、各懷其技;而跟一般妓院最不同的一點,這是個賣藝不賣身的特殊所在--不賣身的妓院還能叫妓院嗎?

沒錯!煙雨樓就是這麼一個特別的地方。

據聞,煙雨樓內的姑娘全是自願留下來的,沒有賣身契,想走的隨時可以走;當然,想來的也歡迎加入,只要你有「本錢」。所謂本錢是指才情、專長,想來煙雨樓賣藝,沒有兩下子是進不去的。

有許多人願意花大把銀子,就為了一睹佳人芳容或欣賞才藝,當然,她們是不陪客的,那些上門來的公子哥兒若不遵守煙雨樓的規矩--不準對小姐們有任何輕佻、不莊重的言行舉止,通常都會被修理得很慘;不過到底有多慘呢?這就沒有人知道。

其中當然也有許多不怕死的紈侉子弟故意上門找碴,對獻藝表演的姑娘們非禮騷擾,惹得煙雨樓的當家嬤嬤大為不快,不知怎麼懲治他們的,外人只知道那些紈侉子弟不知何故大病一場,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僅不敢踏進煙雨樓半步,甚至一提起那三個字就臉色大變,有如驚弓之鳥般。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帶着無禮、戲謔的態度上煙雨樓。

煙雨樓神秘和暗藏的厲害功夫,便一直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而更讓大家想急於探索的,是煙雨樓內的紅牌花魁--柳似月。她生得傾國傾城不說,性子溫婉、體己貼心;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兼又柔順可人、明理懂事。

慕名而來的人花下大把銀子亦在所不惜,就為了見那柳似月一面;若是能夠和她談話、或聽她自彈自唱一段小曲兒,就算傾家蕩產,也心甘情願、死而足矣。

想追求她的人更不必說了,多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清,但卻從未見她動心過。

有人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浪子神醫」--慕容飛雲,和她關係匪淺;所以有不少人懷疑,她是為了那傳說中的厲害人物而痴心守身。事實真相外人並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慕容飛雲的確和柳似月有着不平凡的關係,起碼,說柳似月是慕容飛雲的紅粉知己倒是毋庸置疑。

不過,浪子神醫究竟是何方神聖?

提起他,不但在江湖上聲名遠播,就連在尋常老百姓的圈子裏,也是家喻戶曉。

顧名思義,浪子神醫就是一位醫術高名的花心子。他的本名是慕容雲飛,生得英俊瀟洒,迷人俊美,看得女人心神蕩漾,連魂都給勾了去。

曾經有許多女人卯足勁、用盡方法,就是想將慕容飛雲納為已有,可惜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因為浪子畢竟就是浪子,他總是一貫的風度翩翩,玩世不恭,遊戲人間,而且樂此不疲。他不會拒絕任何一個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但也永遠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動感情。

每個女人都明白這一點,卻也都不甘心放棄,仍痴傻地期望他有天能回心轉意。當然,她們也都明白這是痴人說夢,對一個生命中從不欠缺女人的男人,她們又能期望些什麼呢?

呵!一個可恨又極具危險吸引力的可伯男人!

他就是慕容飛雲,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浪子神醫。

*****

一間精緻的雅房。色調柔和,予人溫暖、舒適之感,室內飄着淡淡幽香;珠簾、原木桌椅、細秀織巾、古典茶具,佈置得美輪奐。此時茶几旁正坐着一男一女。

慕容飛雲不置可否地聳肩一笑,只是嘴角扯開個弧度,卻炫目地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柳似月淡淡一笑,「雖然我不一定能夠幫你分憂解勞,說出來至少心裏會暢快些。」

「似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慕容飛雲瀟洒迷人地微笑,展開手中的白摺扇,態度一貫從容優雅。

「我沒那個通天本事能看穿你這隻笑面虎的想法,只是你最近似乎有些不同。」柳似月笑容擴大。

她永遠摸不透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與慕容飛雲已非初識。卻怎樣也抓不着他的思緒。他永遠是一副帶着七分瀟洒、三分輕佻的玩世不恭笑臉;相識至今,她還未曾見過他有第二種表情出現。

他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她相信即使在盛怒中,慕容飛雲也是會照笑不誤;雖然她從未見過他動怒的模樣,但她深信,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可怕。

他花心、風流、遊戲人間,表面上看來有些不正經、弔兒郎當,但隱藏在這張皮相下的樣子呢?沒有人知道。

就連她--柳似月,對於這個像風般捉摸不定的情場浪子,也是一知半解。

她深信他是一個隱藏實力的高手。畢竟,看來無害的笑臉人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嗎?

「唉!似月啊!」慕容飛揮着白摺扇可憐兮兮地嘆口氣,「你非要逼我說出來嗎?那個美艷的楊寡婦同我鬧彆扭、使性子,還揚言一個月內不準去找她。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還以為我已經封鎖得滴水不漏!」

瞧他說得倒挺像一回事,甚至誇張地搖頭哭喪着臉。柳似月發出一聲輕笑,動手為他倒了杯香氣四溢的好茶送到他面前,「可真難為你了。」

他在說謊,柳似月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浪子神醫慕容飛雲的身邊絕對不缺女人,更不可能為一個女子動情、傷神,這是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而他現在故意說出這樣顯而易見的謊言,意思再明白不過--

他不想說出心事,並且清楚地暗示她不必再問。

聰明如她,當然了解他話里的真正涵義。

「所以,你就到煙雨樓來了?」她對他別有深意地一笑,巧妙地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他若不肯道出心事,她也不會勉強;況且,他若執意隱瞞,她自知也問不出任何結果。

於是,她便識趣地轉個話題:「還想不想聽我唱一曲兒?」

「能讓煙雨樓的花魁似月姑娘開金口獻唱,在下自然是倍感榮幸。」慕容飛雲收起白摺扇。

並不是他有心要隱瞞,而是告訴了她,事情也於事無補。連他都救不了的人,他不知道還有誰有辦法。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行醫救人無數,這回卻對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小姑娘沒轍;若依他判斷,這個紅顏薄命的小姑娘是活不過十九了,然而他卻不肯死心。

因為此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姑娘,正是好友封青黎畢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動了真情的對象;他明白,自己若是救不了她,那麼封青黎一定會一輩子,永遠活在抑鬱、痛苦之中,而他並不樂見於此。

事實上,若依平時的診治原則,他根本拒絕醫治這種生命已在倒數階段的病人。不是他殘忍無情,而是他認為沒有必要。對病人來說,有時候活着並不一定是件好事,死反而是種解脫。他對自己的醫術有相當的自信,連他都醫治不了的人,他相信世上也沒有人能救得活她。

但是,他不想讓好友今生唯一的摯愛香消玉殞,卻又苦無解決之道;為此,他傷透了腦筋。

「貧嘴。」柳似月輕啐了聲,微睨着他。

接着她取來身旁的琵琶,微偏着頭,姿態嫵媚動人,纖纖玉手輕快靈巧地在弦上撥弄,清脆的樂聲隨即流瀉而出;她輕啟朱唇,柔雅婉轉的歌聲盪了開來,配合著琵琶樂聲,無一絲一毫不和諧。

*****

「好!」一曲終了,慕容飛雲讚賞地叫好、鼓掌。

柳似月高雅合宜地微一欠身,算是回禮。

慕容飛雲端起茗茶輕啜了口,「天色不早,我也該告辭了。」

對於他來匆匆、去匆匆的行為作風,她早就習以為常,只輕柔淡雅地一笑,「不送。」

「我送!」在一旁陪侍的婢女青衣紅着臉,興奮地開口。

柳似月回眸一掃,身邊的青衣隨即低下頭來。

「去吧!」柳似月無奈地搖頭輕笑。

「謝謝柳姑娘。」青衣掩嘴笑着,興高采烈地踏着愉快輕盈的腳步,走近慕容飛雲身旁道:「慕容公子請。」

「有勞。」慕容飛雲揮着白摺扇,友善一笑。

「哪、哪裏,慕容公子太客氣了。」青衣羞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內心更是小鹿亂撞。

柳似月目送着二人離開,搖頭輕嘆了口氣。

浪子神醫果真魅力無窮,連她的貼身侍女也給他勾去了魂魄,真教她好氣又好笑。

不久,青衣心滿意足地回來,她不禁揶揄道:「怎麼今兒個這麼殷勤?我記得上回別家公子來聽曲兒時,你理都不理睬,這會兒可真周到。」

「不來了,柳姑娘,凈取笑人家。」青衣絞着衣袖,微咬下唇,一張臉漲得通紅,慌亂不依地跺着腳·

柳似月見狀,不禁輕笑出聲,「你呀,真不知該如何說你!或許我得請嬤嬤去幫你找個夫家,免得你……」

「行了、行了!」青衣連忙阻斷她的話,「柳姑娘,千萬別這麼做,否則嬤嬤要是真依你所言,那可怎麼得了?」

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嫁人,待在煙雨樓多好,管吃、管住,又有薪餉可拿,而且工作又輕鬆,她還想存錢呢!

青衣來回踱步,又道:「像慕容公子那麼英俊瀟洒、器宇軒昂、風度翩翩,生得一張人見人愛的風流相,哪個女人見了不思慕?也只有柳姑娘才會無動於衷!」

柳似月淡然一笑,「也不一定全部的女人都得拜倒在他的腳下吧?盲目的愛慕太膚淺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青衣聳聳肩,「雖然外面的人都說你和慕容公子關係匪淺,還說你為他守身如玉什麼的,全是流言散佈、人云亦云罷了!我最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你們根本就不是像外面流傳的那樣。」

柳似月一笑,沒說什麼。

她太清楚外人將他們傳成什麼難聽的樣子了,可是真相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他們二人只是普通好友的關係罷了。她承認,慕容飛雲是個極有吸引力的男子,而她亦是眾公子少爺爭相追求的對象,可不知怎地,他們彼此就是無法將對方當成情侶戀人。

很奇怪,可不是?但他們就是這種平凡普通的關係,就是好朋友而已,不可能再有別的;以前是,現在是,未來當然也是。

青衣看着她,眉頭輕皺,像是問話又是自言自語地間:「為什麼你不會喜歡上慕容公子呢?他是那麼迷人……」

柳似月仍然柔柔地微笑着,沒有回答她的話。

其實她也不清楚這是何故,她和慕容飛雲之間就是少了那種感覺。

而且有一部分的原因--

她搖搖頭,拒絕勾起內心的傷痛。

慕容飛雲永遠讓人猜不透他。他多情卻不濫情,看似輕鬆的笑容,卻隱含着強烈的氣勢和始終未曾展露出來的心思想法。他是一隻可怕的笑面虎。

這種從容冷靜的笑臉人如果變臉了,一定會很有趣吧!

她忽地很希望看看,究竟有誰能讓自命不凡的他失去冷靜。

柳似月唇邊優美的弧度擴大。

她很期待,真的。

*****

夏玉娃這輩子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想打人。

她相信自己現在的臉色鐵青,一定十分難看。不過有誰在被一群登徒子公然調戲后,還能維持好臉色的呢?

難道山下的男子都這麼噁心、恬不知恥嗎?

她右手緊緊握着玉簫,瞪着面前那三個長相實在太過猥瑣的混混,雖一臉怒容,倒也十分冷靜。哼!她夏玉娃是何許人也,豈會因為這等事就驚慌失措,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我再說最後一次,讓開。」師父一再告誡她千萬不可惹事,夏玉娃捺着性子,決定再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憤怒舉動。

那「混混三人幫」中,站在中央、像是為首的人,流里流氣地邪笑道:「哎喲!小美人,不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咱們爺兒三人只是想請你去喝個茶罷了。」

「真抱歉,我口不渴,你們找別人去吧!」夏玉娃強抑下厭惡戚,冷淡地回答,轉身就走。

請她喝茶?憑他們也配?

「欸,別走!」

混混三人幫立即將她包圍住,不讓她有機會逃脫。

「你們再不讓開,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夏玉娃怒氣高張,柳眉倒豎。

真不明白這些人是不是瞎了狗眼,為何硬是要調戲她,歪目讓她走?

她自認並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頂多勉強算得上是俏麗可愛的普通姿色罷了,但為何就是有人要來找她的麻煩呢?還是他們根本不挑食,只要是女的都行?

混混三人幫大笑出聲,縮小包圍住她的範圍,更為靠近。

夏玉娃甚至可以聞到他們身上久未沐浴的骯臟體臭。

「嘿嘿,小美人,你說你要對我們不客氣?」混混老大的豬嘴湊近她,臉上的淫笑愈加明顯。

夏玉娃皺眉地向後退了一小步,因忍受不了他的模樣和惡臭而微別開頭。但視線還是對着他,硬聲道:「沒錯,所以識相的最好快滾,免得後悔莫及。」

如果他們以為她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纖纖弱女子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她鐵定會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混混三人幫顯然是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裏,不但嗤之以鼻,而且反倒更輕佻地用食指抬起她細緻白晰的俏臉道:「嘿嘿,本大爺倒想看看你如何對我們不客氣!」

「哦?」夏玉娃動也不動地任混混老大捏着她的下巴,唇角上揚,綻放一個甜笑;接着眼珠子一掃,垂眼看着抵住下巴的那隻臟手,再抬頭望着混混老大,臉上的笑容依舊。

接着,她猛地臉色一整,斂去唇邊的笑容,抬起右手,用玉簫打掉混混老大不莊重的臟手,再以一記漂亮的迴旋踢,將混混老大踹飛老遠,連圍觀看好戲的人群也遭受波及,雖及時讓出一條路,但仍不免和他相撞,在地上摔成一團。

整個事情就在那麼一瞬間發生,眾人看得鴉雀無聲。

「老……老大?」其餘的兩名混混見狀,氣勢已降了一大截,不由得臉上無光,惶恐不知所措地開口。

不巧的是混混者大被踹飛時,不僅和周圍的人碰撞,面且他的墜落點恰好是一家水果攤子。霎時各種水果翻倒滾落,籃子,竹簍也被壓壞斷裂,水果汁液漫流,場面一片混亂。

而那老闆也忘了生氣,驚愕呆楞地杵在那兒。

「你們看什麼看?統統走開!滾啊!」混混老大既窘又氣地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地對周圍看戲的人群叫囂。

豈料他這番話不但沒有如願地讓他們走遠,反而引起反效果--大家一陣訕笑,完全忽視他的怒氣。

「閉嘴!笑什麼?不準笑!」混混老大更是氣極,想重振雄風地站起來,沒想到狼狽中試着爬起的他,被一條已壓爛的香蕉一滑--他整個人以狗吃屎的姿勢趴俯在地上。

哈、哈、哈!這下子,大伙兒也就完全不再顧忌,大大方方地指着他捧腹大笑起來,圍觀的人愈來愈多,喧鬧笑聲不絕於耳。

「你們兩個笨蛋還杵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把我扶起來!」混混老大簡直氣得血管進裂、青筋浮現。他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他奶奶的!

「哦,是、是!」

混混二號、三號這才如夢初醒,急急趕了去。

他們一把他扶起來,混混老大立即各給了他們一記鐵拳,嘶聲怒吼:「你們、你們真是氣死我了!剛才也不過來幫忙,一個勁兒的像傻瓜一樣,站在那兒看我的笑話。他奶奶的!你們不想活了是不是?」

「老、老大.....」混混三號用手捂住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怪異模樣。

「做什麼那種表情?」混混老大一記必殺目光朝他一瞪,嚇得混混三號又收斂了些,但仍是表情古怪、滑稽。

「咳、咳!不,沒什麼,老大。」混混二號也是難過地憋着笑意,不過仍還正經一些,用手肘推了推混混三號,示意要他收斂一些,但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了。

這下混混老大可不高興了,「你們到底在笑什麼?說!」

這麼一問,他也才發現不只他們兩個,每位圍觀的人也都帶着笑意瞅着他看。

「他們在笑你,笨蛋,」

一陣如銀鈴般甜美悅耳的嬌笑聲自夏玉娃口裏傳出。

混混老大如凶神惡煞般地瞪着她,「笑我什麼?,」

夏玉娃看着他的臉,又是一陣嗤笑,「人啊,要是沒有自知之明,就會和某人一樣。」停了一會兒,看着混混老大逐漸失去耐性的神色,才揭露謎底:

「看看你自己的臉吧!比京戲上的花旦還要有看頭呢!」

話一說完,旁人又笑得人仰馬翻。

「我、我的臉?」混混老大不明就裏,正好旁邊有一盆水,撲上前去湊和着當鏡子用。

「啊,我的臉……」混混老大大喊。

周圍的人笑得更大聲了。

原來他剛才往水果攤子這麼一摔,許多禁不起壓迫的脆弱嫩果便被他龐大的身軀給壓爛,臉上、身上便沾染了各色的水果汁液,再加上那跌得狗吃屎的一跤,豬頭朝地,又粘了一頭泥土灰塵,於是乎,他的臉便形成了五顏六色的奇觀,這就是讓大伙兒發笑的原因。

「他奶奶的!」混混老大胡亂地用那盆水洗了洗臉,接着眼一眯,怒視着夏玉娃,大有把她大卸八塊的意思。

又在看她了。夏玉娃嘴角上揚,那個看她的人指的當然不是混混老大,而是另有其人。

她從一遇上這混混三人幫開始,便察覺出有一雙眼睛在看她;雖然在這街上,圍觀的人那麼多,每個人都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但是憑着直覺本能,她能感覺到這一雙眼睛特別不一樣。那個人一直在看她,她知道;視線來源是右後方,但她並沒回頭。

還在看她。究竟是誰?

混混老大並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惡聲惡氣地怒道:「你這個臭丫頭!咱們爺兒三人是看你長得還有幾分姿色,這才想請你喝茶,你竟敢戲弄我?」

「笑話,是你們自己笨,與我何干?」夏玉娃一點也沒有懼意地迎向他的怒氣,還不屑地睨了他們一眼。

「妳--好!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這個臭丫頭,把她捉起來!」混混老大一聲令下,混混二號、三號立即直撲而來,姿態兇猛,看來是不準備手下留情了。

「野蠻。」夏玉娃皺眉看着他們對自己撲來,動也不動。

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

師父啊,不是徒兒的錯,全是他們挑起的,徒兒是基於正當防衛才不得不出手啊!

接着,她一個旋身閃過混混二號的魔爪,又一次彎腰躲開了混混三號的大腳,然後再以輕靈的步伐回身,俐落流暢,再重重地各自賞了他們一腳。

之所以不用手,是怕髒了她的纖纖柔荑。

在一旁觀戰的混混老大眼見屬下如此不濟,大喝一聲,飛身加入戰場。

「我要宰了你這個死丫頭!」

混混老大想揪住她,卻被夏玉娃閃過而撲了個空。

「有本事就來啊!」夏玉娃甜甜一笑·逗這些大笨蛋真是有趣,呵!

「你這個狗娘養的!」混混老大口出穢言。

夏玉娃突地柳眉一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笑容極具危險性,「你罵我師父是狗?」

「呃?」混混老大一時反應不過來。

夏玉娃憤而給了他幾拳,再把他當垃圾丟到一邊去。

「你才是豬呢!」夏玉娃鄙睨着他。

敢罵她師父是狗?不要命了,哼!腦滿腸肥、一臉橫肉,還好意思說別人?

「他奶奶的!」混混老大心有不甘地從地上掙扎爬起。

沒想到這臭丫頭還有兩下子,嘖!

正當他想再度出擊時,夏玉娃卻嫌惡地用玉簫拍住他的額頭。

「別拿你的豬臉靠近我!噁心!」

然後在混混老大出手之前,她便先發制人,連同後來的混混二號,三號,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霎時掌聲如雷,大伙兒直叫好。

現在才在放馬後炮,當她受人調戲的時候,那群路人還不是明哲保身,躲得遠遠的;現在呢?一見危機解除,就馬上跳出來,虛偽!

她夏玉娃最不屑這種人了。

於是,她戲劇性地做了個下台一鞠躬的標準動作,甜笑道:「多謝各位的掌聲支持,要不是大家的『袖手旁觀』,小女子也沒有機會露這麼一手;我知道這是在場的鄉親父老們特地給我表現的機會,才會躲起來不理人,幸好我也挺爭氣的,否則不就被那群壞蛋給欺負了嗎?」

她這麼一說,在場的人紛紛面露尷尬之色。

不是他們不幫,實在是怕受波及呀!要是為了救人而賠上自己的一條小命,這……實在划不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又怎能怪他們呢?

夏玉娃見眾人皆面有慚色,這才吐了口氣,也不管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混混三人幫。就昂首闊步,微笑地離去。

這一幕完全落在慕容飛雲的眼裏。

他才從煙雨樓出來,便瞧見大街上一陣騷動,基於好奇心使然,於是也走近查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身着水藍色衣裙的女子遭到調戲,他打賭她不會超過十七歲。

她不美,頂多只能稱得上嬌俏甜美、清秀可愛;有一雙靈活慧黠的大眼睛和一張小巧的菱形嘴,還有一對細秀的柳葉眉。她會武功,不若大家閨秀般的典雅,卻增添了一股尋常女子所沒有的活力,天生的活潑性子洋溢於外,眼波流轉,閃着頑皮輕靈,笑起來時,頰邊有兩個小酒窩;整體看來她就像個大孩子,俏麗可人又帶點稚氣未脫。

她真的稱不上是美女,一點也沒有成熟嫵媚的女人味,就像一顆半熟的青蘋果,但卻有着少見的溫暖親和力。

怪不得她會受人調戲,她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

這種別人學不來的特殊神韻氣質,只怕她自己也沒有發覺吧!

他十分欣賞她的冷靜,少有女人被登徒子調戲佔便宜時,還能神色自若、笑意不改的。

還在看她!夏玉娃終於回過頭,掃視着每一張臉。

就是他!當她接觸到慕容飛雲那雙帶笑的眸子時,她本能直覺他就是那雙眼睛的主人。

一襲白衣、手揮白摺扇……唔,長得還算人模人樣,起碼比周圍的人都俊美,不過……

哼,瞧他的笑容和眼神帶着三分輕佻和一臉的玩世不恭,準是標準的統侉子弟。

看來他也是個遊手好閒的登徒子,還一直偷看她?

有了結論,夏玉娃唇角上揚,丟給慕容飛雲一記別有深意的嘲諷笑容--

看夠了沒?悶騷大色狼!

然後再度將頭轉回原位,甩也不甩他地離開了。

有趣!慕容飛雲收起白摺扇,笑望着夏玉娃漸行漸遠的嬌小身影,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

呵,有意思的小丫頭!慕容飛雲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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