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蒙面聯盟的安排下，雷納特住進一間設備頗佳的旅社。
其他人都很習以為常，只有尼索斯站在房門口猶豫了一下。
他從沒睡過這麼豪華的房間。
關上房門，尼索斯以十足的馬力衝到雪白的大床上，然後立刻被棉絮般柔軟的床墊嚇了一跳。“哇，羽毛的呢！”
不知道浴室長什麼樣子？高興地在床墊上跳了幾下，尼索斯接着起身走到房間內附設的個人浴室。
已經有服務人員幫他放好了熱水，寬敞的空間內凈是溫暖的白霧，他忍不住哼起歌曲，開始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精健結實的美好身材。細緻白皙的肌膚在熱氣的迷濛掩映下更顯妖媚，纖細的四肢、細窄的腰臀、優雅的頸項背脊曲線……尼索斯實際上比他身着衣物時更加單薄嬴弱。他擁有的應該是一副完美的軀體，如果他胸前沒有那個神秘烙印的話。
從他小時候就有了，自乳下一直到達肚臍的烙印，是一隻飛騰的龍形，而且微微地泛着藍光。
雖然尼索斯對於烙印是在什麼時候、是誰烙在他身上都沒有印象，但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烙印。
畢竟在奇格朗，到處都有虐待的事情發生，一個小孩子被人惡作劇地烙上烙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然而他的養父阿怪卻不這麼想。
他總是叮嚀尼索斯千萬不能讓其他人看到這個烙印，甚至露骨地說連愛撫都
不可以，千萬要忍住情慾。
尼索斯每次聽了都忍不住大吼：那怎麼可能！
他從小就不斷地被人追求，一直到了他身高抽長、從少年變成英俊的青年還是不停有女人、男人愛戀他。
就算他抑制住慾望，別人也不見得願意放過他啊！
可是阿怪老是說，一旦烙印被看到，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這句話，讓根本不認為烙印有什麼大不了的尼索斯也沒辦法完全拋到腦後、置之不理。
幸好他有心靈能力，總是可以在最危急的情況下藉由時空轉移逃走，所以至今，還真的沒有人看過他身上的烙印。
“對了，可以問巫師啊。”尼索斯想到可以讓梅爾占卜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如果只阿怪的隨口胡謅，他一定會讓他好看！
“啊，好舒服。”進入浴池裏，番紅花的香精讓他整個人獲得鬆弛，熱度剛好的水溫也解除了身體的疲憊。他舒適地閉起眼睛，將頭靠到磁磚壁上。
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四處闖蕩，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勇敢，軟弱下來的那一天就會死期的來到？
他一個人決定事情，處理所有狀況，不願意讓人有機會對他表現出關心。
可是今天，看到凱貝羅滋在雷納特懷裏的模樣，是那麼嬌弱、楚楚可憐，卻
又好像萬分舒適地窩在雷納特溫暖的胸膛中。突然好羨慕……
他也想要那種溫暖、被呵護的感受。
如果是雷納特，自己即使軟弱下來也沒關係吧？他一定會抱住他的吧？
尼索斯套上柔軟的睡袍，微笑地走出浴室，剛好一陣敲門聲響起，他走過去打開了門。
雷納特黑亮的眼睛一望見他馬上露出欣賞的神采，像是在無聲地讚美着他。
尼索斯雙手交抱在胸前，難以控制地感到一種飄飄欲仙的快樂。
唉，人都是虛榮的。
他微笑地睨視着他。“你要看我看到什麼時候？找我有什麼事？”
紫色瞳眸無邪地望着自己，雷納忍不住滿腦邪惡的意念。
尼索斯乾淨白皙的肌膚好有誘惑力，他根本不敢往他的頸項看去，光是純美
性感的五官就夠讓他動情了。
他想觸摸他柔軟的頭髮，他想吻他吻嫩的紅唇……
尼索斯轉身入內，坐到床邊后才抬起頭望着雷納特。“說吧。”
雷納特呼吸不穩地笑了笑。“這些是師送你的新衣服，裏面有一件軟甲背心，可以防禦刀劍襲擊。”
“那傢伙怪怪的。”尼索斯接過手，一臉無所謂地攤開檢視──藍白相間的
披風以及深藍色的棉質上衣長褲，摸起來輕盈柔軟，其實他滿喜歡的。
“別這說師。”雷納特無奈地笑了笑。
尼索斯挑地挑起眉毛。“衣服我收到了，你還不走？”
雷納特噙着笑凝視他，心頭暖洋洋的。
和他這樣一來一往真的很有趣，是所謂的挑情吧？他的心彷佛遇見他之後才真正的活過來。
尼索斯才是真實得教人心驚的對手啊！
艾西思只是夢中的幻影，前世、今生什麼的，他再也不想管了。
“我問你，你那時說的話是認真的嗎？你真的在吃醋？”低沉的嗓音迥異於方才，變得充滿魅惑。
尼索斯敢肯定，雷納特在聖斯貝爾一定是個花心王子。“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揚起下巴，傲慢地道。
“不管是不是……”雷納特走向前，一手輕捏住他纖細的下巴。“我都衷心的懇求你，等我們任務結束之後你能和我一起回去聖斯貝爾王國。”
尼索斯沒想到雷納特會這麼說，事實上，他自己也從未想過。
他凝視雷納特的眼眸深處，突然覺得這一切變得不好玩了。
“跟你回去做什麼？我家在奇格朗。”不只是挑挑情，還想跟他在一起？哼！
可惜他不是那種渴望飛上枝頭的小姑娘，他才不會因為王子的邀約而暈頭轉向！
“你可以看一看不同的國土民情啊，你不是從沒離開過奇格朗？我一定會盡情地款待你，陪伴你四處遊玩……我想繼續跟你在一起。”
雷納特富有磁性的聲音、深沉的凝望彷佛在對他催眼一般……
“我才不要！我才不去那種會養出你這種笨蛋的國家。”他慌張地隨口胡說，隨即撥開雷納特的手。
雷納徵了下，差點說不出話。
“那我只好在接下來的日子先改變你對我的看法才行了……”
他挑戰地對尼索斯露出一抹微笑。
尼索斯則回給他一記白眼，“我看不只以後的日子，你再花幾輩子的時間都是白費工夫的。”
又碰了個釘子，雷納特開始感到棘手。
真是難以馴服！“我有什麼讓你感到不滿的地方？”雷納特整個好勝心都被挑了起來。
“太多了，講不完。”
“原來你對我的成見這麼深。”雷納特意味深長地凝視尼索斯。
“也還好。”尼索斯懶懶地撥了下頭髮，鬆軟的髮絲乖巧地順着纖細的手指飛揚流……
那是雷納特極度渴望做的事情……他着迷地看着尼索斯的動作，聲音不自禁地沙啞：“什麼時候你突然不喜歡我了？”
尼索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臉可憐的雷納特，“我什麼時候喜歡過你？你這個高貴王子果然是自戀得可以。”像個笨蛋似的，不過還真可愛！尼索斯笑容燦爛地想着。
“好狠！”雷納特邪氣地揚起嘴角。“我們走得瞧吧！”
吃飯時凱貝羅滋突然抬起頭瞪着尼索斯。“是你漏我們的行蹤給神官他們知道的吧？”
他的話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奇格朗帝國的人，當然很清楚要怎麼和神官他們聯絡。”
凱貝羅滋的眼神充滿輕視，讓尼索斯心裏非常不快。
“你說我出賣你們？”尼索斯揚起眉，輕盈淺笑。
“沒錯，否則我怎麼會被綁架？我們的行蹤一直都有巫師的魔法保護，除非你去說！”
“好了，凱貝羅滋，不會是尼索斯的，不定是我們走在街上時被揭穿身分了。”
雷納皺起眉，捺住性子對凱貝羅滋解釋。
他很不喜歡凱貝羅滋現在的態度，事實上，今天從早上起凱貝羅滋就一直怪怪的。
“怎麼可能？我們都穿着奇格朗人民的舊衣裳，他們怎麼揭穿我們的身分？”
凱貝羅滋冷冷地回答。
尼索斯很想說即使凱貝羅滋穿着他們的衣服，那態度還是和貴族一樣，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了。
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免得引起凱貝羅滋更大的憤怒。
“我的力量其實無法完全掩藏我們的行蹤，魔神的力量在我之上，教宗還是占卜出我們的事的。”梅爾緩緩地說著，完全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哼！你們大家現在都站在尼索斯那邊，沒關係，到時候你們就會後悔莫及！”
凱貝羅滋說完這句話便緊咬着唇，一副非常委屈的樣子。
尼索斯很想笑，他承認，以前也是做過這種事，背叛僱主、另收一筆傭金，
不過這一次他真的沒動什麼歪腦筋，卻還是被人這樣指控。
他是不是得到一個結論：好人果然沒什麼好報應？
“的確，我也沒辦法證明不是我乾的。”尼索斯聳聳肩，繼續說：“那麼，底瓦鎮你們還想要我帶嗎？說不定我會領着你們去了陷阱裏頭呢？”
“尼索斯，剛剛只是凱貝羅滋孩子氣的說法，你就不要介意了，我們都知道不是你。”雷納特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他王者般的氣勢卻顯露無遺。
尼索斯突然有一種受到尊重的微妙感受。
他於是不再說什麼了。
“尼索斯，請你拔劍，昨晚我得不到指示，現在再來試看看。”梅爾攤開羊皮紙，望着尼索斯說。
尼索斯拔出之劍，但並沒有吸收到什麼邪惡之氣，羊皮紙上沒有明顯的變化。
梅爾端詳許久，抬起頭對大夥緩緩說：“不用再去底瓦鎮了，我們改往北方走。”
“北方？去哪裏？”尼索斯不解地問。
梅爾搖搖頭，“目前還不知道。”
“會不會是辛倫姆的魔法邊境？”凱貝羅滋抬起頭，遲疑地對巫師說。“我被綁在祭壇上時，一直聽到神官調派他的那些爪牙到辛倫姆的魔法邊境去，還要他們嚴加防守……會不會是那個地方？”
梅爾沉吟了半晌，“封印石的事情，應該除了神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位置在哪裏。即使是魔神，也沒辦法預知到的。”
“喔。”凱貝羅滋點點頭。“那就不是了？”
“可是辛倫姆的魔法邊境的確是在北方。”尼索斯吃了口飯菜，淡然地說。
梅爾點點頭，“好，那我們就前往辛倫姆的魔法邊境。”
“如果尼索斯又去通風報信的話怎麼辦？”凱貝羅滋又提起這個話題。
雷納特立即責備地望着他。“凱貝羅滋！”為什麼他會這樣一口咬定尼索斯會出賣他們？
“是你們家的神說我是關鍵人之一的，你不爽我跟着你們就去向你們的神抱怨啊，不要在這邊碎碎念吵得人耳根不清靜。”尼索斯一手撐起下顎，對凱貝羅
滋露出無賴的笑容。
他的耐性已經快被磨光，要是以前，他才不會這樣乖乖坐着任人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現恨不得拿塊布把凱貝羅滋那討人厭的嘴封起來。
然而，要是真的露出生氣羞愧的表情，那他就便宜了那小鬼了！
“你們”凱貝羅滋瞪着他，卻又找不到話反駁。
尼索斯轉過臉，挑地望着梅爾。
“巫師，既然你有占卜能力，為什麼不讓你們的神說出真正出賣你們的人是誰？萬一真的是我怎麼辦？你都不擔心嗎？”
梅爾搖搖頭。“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所有發生的事、一切漫長的等待，全都是有意義的。”
尼索斯張目結舌地聽完。
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這跟是誰出賣了他們有什麼關係？
說了等於沒說嘛！
他倍感無趣地垂下嘴角，“算了，當我沒問。”
“尼索斯……”雷納特擔心地望着尼索斯，他知道尼索斯有極高的自尊，於讓他受凱貝羅滋的冤枉屈辱，他也相當不好受。
他是那麼的想保護他呀
辛倫姆魔法邊境是一個會隨着光線而閃爍出不同光輝的守衛長城，它蜿蜿蜒蜒地圍着“維多城”地下城，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長。不但長，它的寬廣高聳根本就像平原丘陵一樣。這樣壯觀的守衛長城，正是由數以萬計的可憐奴工，流着血汗、皮裂肉綻、甚至犧牲生命完成的。
毫無理由的大興土木在一開始曾經讓奇格朗的人民深感不解，然而幾年過去，人們早就對一切看似不合理的措施失去知覺了。守護城從不曾開放讓人民進入，人們對辛倫姆魔法邊境究竟有着什麼樣的內在當然感到相當好奇。他們總是會在空暇、休息的時候抬起頭，望着反射太陽燦爛光線的辛倫姆魔法邊境，想像裏面的情況，以及等待“紅眼騎士”出現。
那是人們唯一確定住在辛倫姆魔法邊境裏面的魔物。
身着藏青色盔甲、黃髮赤眼、額上有叄只角的巨人，騎在馬首龍身的怪物身上，常常站在城牆最頂端，見到的人們於是稱他叫作紅眼騎士，這也雷納特一行人從人們口中所得最多的訊息。至於其他關於辛倫姆魔法邊境的資料，幾乎沒有什麼是可以幫得上忙的，他們連裏面還有什麼警備都無法得知。
“哇！這麼遠。”
透過瞬間移動，尼索斯和雷納特移到距旅館數公里之外的平原上。
在近距離下才能探測到魔物魔力深淺的尼索斯，本想一個人半夜到辛倫姆魔法邊境外勘察，結果多了一個跟屁。
瞪了雷納特一眼，他突然坐下來喘氣。“叫你別跟偏要跟，一下子移轉這麼遠，我的身體不行了啦！”雷納特是藉着精靈之力瞬間移動，他可是使用較耗費體力的心靈力量耶，可惡，也不會替他想一下！
“啊，對不起，可是讓你一個人來我放心不下。”雷納特溫柔地微笑。
又是那個誓死相隨的厚臉皮模樣，真的是輸給他。“又不是真的要出任務，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再說我以前就一個人到處闖，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又不是像凱貝羅滋那種嬌貴的溫室花朵……啊，好累。”
嘴裏不滿，可其實尼索斯心裏是有那麼一點受到感動，不過，他不會讓雷納特知道的。
“好啦，你休息一下。”雷納特輕輕笑了一下。
難得一見的畫面──
尼索斯垂眉斂目，吐氣如蘭，原本渾身刺般的警戒，此刻全化為一股柔軟的魅力，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純真的氣息。
雷納特此刻好想緊緊地將尼索斯擁在懷中，但他只是坐了下來，面對尼索斯溫柔的微笑。
“你好美。”雷納特真心的稱讚，他要尼索斯知道他心中感受到的激。
尼索斯倏地抬起眼，這小子……
想要罵人，然而，雷納特那教人莫名心悸的表情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應該要理所當然地接受讚美，就像以前的反應一樣，為什麼他反而呆住了？
可惡！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煩悶過……
尼索斯忽然覺得事情的發展已經快速得超乎他的想像，就像現在，他竟然沒有辦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亮、比深沉的夜色還要迷人，雷納特那雙黑色眼眸就這麼定定地望着自己。
尼索斯惶恐、無助，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他忍不住靈魂的顫抖，終於讓雷納特穿透自己的心……
“尼索斯……”雷納特的唇緩緩地靠過來，在他嘴唇上停了一下。
兩個人溫熱的氣息互相迷惑彼此，閃避又前進的唇瓣讓慾望更加炙烈。
猝然的碰觸引起他從腰間到頸部的麻顫，一陣天旋地轉──
溫柔的吻，小心翼翼，彷佛試探、彷佛害怕承受不了之後會出現的激情。
尼索斯伸手環住雷納特的頸項，已然意亂情迷的他身體也變得極為綿軟，他仰着臉，柔順地承受比起以往都要甜美的吻。
雷納特像是得到莫大的鼓勵，憑着本能，盡情地品嘗尼索斯的甜美豐潤。
尼索斯不住后傾的身體最後倒到了草地之上。
星空下的草原浮着光芒，兩個人緊緊相擁的身影也映着淡淡的月光。
雷納特無比的沉醉，然而，尼索斯卻被壓在身上的重量嚇醒。猛地一推，尼索斯慌張地後退一些些。
“你……”
他杏眼圓睜地和猶自大口喘息的雷納特對望，突然一股怒意湧上！
“尼索斯……”雷納特伸出手想要握尼索斯的手。
但尼索斯倏地使用瞬間移動，在他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