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餐的氣氛有些詭異，幸而墨依找來了許久不見的晴君，而晴君又邀了盛青一同前來赴約，有他們兩個撐住場面，瀚宇和墨依才不用面對瑱婕發射出來的曖昧目光。

“我很倒霉對不對？畢業后難得找到一個好工作，沒想到這傢伙也在同一間公司。”晴若指指隔壁的盛青，語帶貶抑。

“搞清楚倒霉的是誰好嗎？明明是我先進公司的耶。”話雖這麼說，盛青卻仍是一臉的溫和。他和這惡女實在有緣得緊，離開如風高中后，他和晴君先後考上同一所大學，後來畢業後進入大公司任職，還是被這惡女給追趕纏上。

“你們兩個真有趣，明明不是情人，命運卻老是讓你們碰在一塊兒。”瑱婕頗覺有趣地接話。

“是呀，比起真正的那一對兒，咱們是夠有緣了。”晴君好死不死，開玩笑開到瀚宇和墨依的頭上。

盛青感興趣地盯着死黨和明顯改變的墨依，“他們也不是沒有緣分，雖然分開十年，但有瑱婕居中牽線，繞了一圈之後，還不是又回到彼此的懷抱了？”

聽到好友的調侃，瀚宇一臉尷尬，墨依瞥見他的表情，不禁微微苦笑。

還不夠，她還沒能解開瀚宇的心結。

瑱婕見到他倆的神情，知道事情似乎不太順利。“好了好了，大家都吃飽了吧？這頓是墨依煮的菜，那……洗碗的工作就輪到哥啰。”

“為什麼是我？”瀚宇有些不服氣地問。明明還有其它食客，為什麼善後的工作只推給他一人？

“哥，你很遜耶，這是我們家，做主人的當然得多費些心思。我剛剛已經切了水果，你不洗碗難道好意思推給別人嗎？”瑱婕流利地反問。

眾人聞言大笑，瀚宇拿妹妹的利嘴沒辦法，只得乖乖收了碗到廚房裏洗滌。

他專心地洗着碗，沒發覺墨依已經悄地步進廚房，甚至將房門輕輕合上。

“像不像夫妻？”她突然這麼說。

“嗯？”瀚宇驚訝地回首注視她，隨即為她眸中的光彩而迷醉。

太快了。瀚宇提醒自己；為何碰上墨依，他的心總是迅速淪陷？

“我們這樣不是很像一對夫妻嗎？”墨依笑問，順手拿了張椅子坐在他身旁。她目光含情地望着他洗滌的動作，低聲回憶那久遠的過去，“想想看，婚後，我煮飯，你洗碗，如果再多幾個小蘿蔔頭……”

“別開玩笑。”瀚宇的語氣有些不穩。

“開玩笑？我以為那是你對我的承諾。”伴着話聲，墨依再一次發動侵襲，她起身站在他的身側，兩人臂膀相貼，近得能夠感受到彼此熱燙的體溫。

她低喃着，“你說過的，我們應該多生些娃娃……”

“夠了！”瀚宇重重放下碗盤，呼吸急促，“你拒絕了，記得嗎？十年前，你親口說要分手的。”

“我後悔了。”墨依踮腳，在瀚宇耳邊吹氣，“經過這十年，我發現自己還是要你，要你的全部，甚至……想要為你生小孩。”語畢，她的舌輕舔他的耳廓，如同十年前他對她做的一樣。

瀚宇瘋狂了。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遠比他所想的還要薄弱。僅僅只是墨依的親近，就能引起他狂烈的欲潮，比起十年前，他的自制力顯然是退步了。

墨依不讓他有時間思考，她做了更色情的事——伸舌侵入他的耳內。

如此明顯的性暗示！瀚宇倏地打橫抱起她，自廚房的後門踱進連接的主卧室內。

他倆已無暇顧及客廳的親友，熱烈糾纏地倒卧在大床上。

墨依狂野地扯下瀚宇的上衣，他亦快速剝去她的。

隨着彼此的遮蔽盡落，他們以唇、以手覆上對方。

粗蠻的體觸中，兩人不斷地為這滾燙的激情而重重喘息呻吟；為了滿足渴欲，他們極盡所能的索求，卻發現這慾望似乎沒有填滿的一刻。

瀚宇瘋了似的不斷掠奪，直到墨依承受不住地哭了出來，這才停止。

在倦怠地擁着對方入夢的那一刻，他們皆帶着滿足的笑容。

★★★

再次醒來是在午夜。

窗外的月光灑在房內，墨依一睜眼，就見身旁的瀚宇側躺地凝視着她。

客廳的朋友早就離去了吧？不知瑱婕是用什麼理由趕走晴君和盛青的？

望着瀚宇若有所思的眼睛，墨依的心有些惶然，她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你……後悔嗎？”

瀚宇沒有回答，僅是盯着她看。

墨依忍不住胡亂臆測；他在後悔嗎？會不會……瀚宇對她早就一絲情意都不留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出於一時的慾望？

受不了這樣的猜想，墨依翻身將瀚宇推躺在床上，自己坐上他的腰，意圖逼出他的真正想法。“你後悔了，對不對？”

“你在怕什麼？”他終於開口。

“我……”墨依登時察覺自己的失控，勉力壓抑急促的呼吸，“別管我，你先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沒有。”他不給答案，僅是以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對着她。

沒有？墨依愣了愣，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

不待墨依再開口，瀚宇搶先問道：“還痛嗎？”

“痛？”墨依重複一句，這才想起方才的纏綿是自己的初次，此刻身體滿布酸疼感。

“我怕自己弄痛了你，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擁抱女人。”

“你的……第一次？”墨依倒吸一口氣，無法相信瀚宇會為她……不，別傻了。瀚宇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才不是刻意為她守身。

雖然心頭這樣告誡自己，可墨依還是忍不住因為自己是他的第一個女人而竊喜。

“我弄痛你了嗎？”他又問了一次，雙手輕輕覆上她的胸。

“你呢？你痛嗎？”她關心地反問。

“是有些特別的感覺，但絕對不是痛。”他低低傾訴，發覺自己依然迷戀指腹下她柔嫩的膚觸。“你呢？”

“還……好。”墨依低回；明明是痛得死去活來的，可此刻他的手擱在她的乳上揉搓，那種欲仙欲死的感覺多少弭平了方才的痛楚。

“還好？那是表示可以再來一次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泄漏了心裏的慾念，雙手隨即扶住墨依的腰際，將她抬高些許，后又輕緩放下，再一次進入了她。

“瀚……”墨依為他的進入而悸動，感覺身體被他掘出的空虛又再度被他填滿；她渾身輕顫，剋制不了地啟唇溢出呻吟。

瀚宇控制着合體的節奏，這一次，他要減緩佔領墨依的速度。

★★★

日子如風一般掠過。

回國后的墨依進入一家公共關係顧問公司，先是擔任執行工作，后因表現傑出，很快升任項目監督，工作益加忙碌。可她還是儘可能抽出時間，約瀚宇一同去看場電影或吃個飯，即使留宿劉家也是常有的事。

一切都如她的預想。

她得到了瀚宇的人，得到他如和風般溫柔的對待；瀚宇從未拒絕她的索求，不論是時間上的或是身體上的，只要她要，他都給。

她相信自己已重新得回過往幸福的生活，成功的讓瀚宇回復成年少時那個懂愛且堅毅的男子。

直到八月的某一天，她才知道事情未如她想像中順利。

那天，是中國情人節的前夕。

她太晚提出邀約，以至於瀚宇已先答應了大學同學的邀請，不能陪伴她。

隔着電話話筒，墨依不平地嘮念着：“我已經計劃好了，明天情人節，我們到台中去度個假，飯店也都訂好了。”

瀚宇好脾氣地解釋着：“對不起，半年前我就答應朋友，明天晚上要去參加大學同學會，所以沒辦法陪你——”

“同學會只是一頓飯，我都已經訂好飯店了啊！”

“墨——”

“再說明天是情人節，你應該陪我，而不是去參加什麼同學會才對。”

瀚宇沉默半晌，許久之後才輕吐一句，“對不起。”便掛上電話。

墨依傻了，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話筒。這是頭一次，從她和瀚宇發生關係后，瀚宇頭一次拒絕了她！

為什麼？

她自認沒有做錯什麼，情人節的夜晚，誰不是陪着情人度過呢？

是，大學同學會是一年一次、難能可貴的聚會，可……可是，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呀，如果瀚宇開口，她願意陪他一起赴約的，然後在會後，兩人可以再趕去台中的飯店度假……

可是，瀚宇沒有開口邀請她去參加同學會！

這才是重點。

對瀚宇來說，她算什麼呢？

墨依頭一次正視這個問題，驚恐地發現事情可能不如自己所想的順利。

仔細回想，從她將自己給了他之後，數個月來的交往，每每都是她主動的。

她主動約瀚字吃飯、看電影、聽音樂會、逛街、看展覽；她主動留宿瀚宇的家，主動將自己給他……

她毫不保留的擁抱，難道還不能感動瀚宇的心嗎？

他是不是還未真心地接納她？

還是……他根本另有所愛？

這個想法想讓墨依慌了手腳，她連忙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瑱婕。

“喂，TC，瀚宇他……他有其它女人嗎？”

瑱婕很快認出墨依的聲音，卻被這個問題搞得莫名其妙，“墨依，你問這是什麼問題啊？我哥哪有什麼其它的女人，這陣子他只跟你在一起，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我……”墨依慌亂得連話都說不好了，“真的沒有嗎？這十年來，他沒有——”

“真的沒有。”瑱婕肯定地說，但又加了一句但書，“除了大學時，盛青幫他釣了個“乾妹妹”以外，我哥真的沒有交過其它的女朋友。”

墨依原先放下的心，在聽到“乾妹妹”三個字后又提了起來，“乾妹妹？”

“是呀，很可愛的一個女孩子。你沒見過嗎？”

“沒有，瀚宇他沒跟我說過。”墨依慌了；會不會她和瀚宇之間，正是隔着那個“乾妹妹”呢？

瑱婕忙道：“哎呀，你別緊張，那個女孩小你兩歲，是我哥的學妹，屬於可愛型的，一點也追不上你的成熟美麗。”

“是……是嗎？”

“當然。”瑱婕不忘為好友打氣，“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了，要在台北市裡找出幾個比你美的女人可不容易呢。”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安撫墨依的心，她明白瀚宇不是個會受女人外型所誘惑的男人，否則當初他也不會舍趙清影而就她蘇墨依了。

“我擔心……”墨依話未說完，瑱婕便明白她的憂懼。

“這樣好了，我來安排你見見我哥的乾妹妹吧。”

“方便嗎？”

“當然，這些年我回國時，我哥和朋友的聚會我都跟了去，所以我跟這“乾妹妹”也是熟得很，怎麼會不方便呢？”

“那……”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明天下午如何？”

“好。”墨依掛上電話，卻明白“情人節”的問題仍未解決。為什麼愛情總是一波三折，好象永遠也沒有平靜的一日呢？

★★★

今日就是情人節了。

晚上的七夕照說該是情人最期待的浪漫夜，可從被瀚宇拒絕後，墨依就沮喪不已，完全提不起勁。

這會兒是下午三點，她和瑱婕一同坐在晶華吃buffet，順帶等待瀚宇的“乾妹妹”。

“別緊張，只是個小女孩呀。”瑱婕安慰好友。

“別老說人家是小女孩。才小我兩歲，這時也該是個二十四歲的女人了。”

瑱婕懶得跟她爭辯，淡淡地說：“反正等會兒你見了采衣，就會知道我為什麼叫她小女孩了。”

“她叫采衣？”

“嗯，王采衣，和你名字中的最後一個字同音呢，我哥都叫她“衣衣”。”

衣衣？該不是取“依依不捨”的用意吧？

墨依為這巧合又心生憂慮；她的心全掛在瀚宇身上，一點點風吹草動便會憂懼不已，這樣的她實在是經不起更多的驚嚇。

“來了、來了。”隔着鋼琴，拿完餐點的瑱婕已優先望見自大門踱來的王采衣，而跟在她身後的是……

墨依僵在當場。瀚宇拒絕了她今日的邀約，卻和乾妹妹在一道兒，這是什麼怪異的情況？

“嗨，瑱婕。對不起，這附近不好停車，我們來晚了。”王采衣笑着迎向瑱婕，兩人熱絡的聊了起來。

墨依目光直直地盯着采衣，心中的震撼更甚。

眼前這個王采衣，活脫脫是她十年前的翻版呀！

那甜美的氣息、嬌怯的姿態、還有可人的笑靨，都會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草莓”。

墨依不可置信地轉望向瀚宇。

是嗎？這十年來，瀚宇是將這個王采衣充作她的替身嗎？

她聽見采衣興高采烈地說：“我和學長今天晚上要去參加同學會喔，本來我沒有情人，還擔心一個人在家過情人節有些丟臉，還好學長邀請我一塊兒去參加同學會……”

墨依的身子晃了晃，手一松，餐盤摔跌至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碎成一地的污穢。

瀚宇從頭到尾面無表情，雖沒有得意的神色，卻也沒有出言辯解的意思。

墨依想忍住心裏的難過，展現出一個成熟女子該有的風度。

風度？

去他的，這時候誰還能虛假地址什麼風度呢？

墨依不發一語，大步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在擦過瀚宇的身旁時，依舊保持着表面的平靜，沒有在他面前崩潰。

但他甚至不留她！

墨依的步子愈走愈快，近大門時，甚至奔了起來。

瀚宇凝視着墨依遠去的背影，知道今天的舉動無異是傷到墨依的心了。雖然她在離去時姿態仍一如女王般高貴優雅，但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痛楚。

今日的相遇並非出於他的設計，晚上要帶采衣去參加同學會，也只是因為知道采衣今晚無處可去。

而他抽空陪着采衣來赴約時，根本不知道采衣約的對象包括墨依……

真是一團亂的關係。

“好美麗的女人喔。”采衣的讚歎聲打斷了瀚宇的怔忡，他一回頭，就見到采衣身旁的瑱婕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還不快去追墨依，你不怕她誤會？”瑱婕不滿意哥哥無動於衷的態度。

“咦，那女生是學長的朋友嗎？”采衣猶搞不清楚狀況。

瀚宇不語，僅是帶着采衣落坐。

瑱婕氣得跺腳，顧不得禮貌拿起皮包就閃，臨走前去下一句，“隨便你，女朋友是你自己的，搞丟了也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