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港
打開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的掛進衣櫥,這是黛兒一進酒店套房前半小時做的事情,之後就癱在床上,動也不動的盯着天花板瞧。
坦白說,她一點玩樂心情都沒有,完全是聽從貝兒意見早一天飛到香港,才不至於匆忙來去,而忽略了此行的休閑度假之意。
幾分鐘后,她竟無聊的開始數着數字。
“……375、376、377——”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是服務生送東西過來。
“放在門口就好。”她一點也不斯文的喊着。
等到門外的聲消失了,她才懶洋洋的起身,打開房門。
“咦?”她懷疑的看着地上的大紙盒,白色紙盒被紫色緞帶仔細包裝着。“是誰送來的?”她彎身把紙盒捧回房裏。依照重量跟搖晃聲音判斷,盒裏應該是件衣服。
果不其然的,是一件黑色小禮服,衣擺及肩帶都縫綴上水鑽。
“是誰送來的?是給我的嗎?”
黛兒自言自語,拎着小禮服走到落地鏡前比着,純黑的衣料把她的膚色襯得更白皙細緻,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決定換上。
讓她驚訝不已的是,這件小禮服竟然如此合身,就像是為她量身訂做的。
那種被透視的感覺再度湧上,她惱得脫下小禮服扔到一側。當她準備把小禮服連同紙盒扔到走廊時,一張翩然而落的卡片抓住了她的目光。
“穿上它,我等你。”黛兒念出卡片上的字句,那字跡是蒼勁有力的。
沒有署名,除了那六個字外,就只剩下卡片左下緣的時間和地點了。
“今晚六點半,在酒店裏的晚宴廳。”她咬着唇瓣,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陷入了什麼情況中,究竟是誰在等她?
充滿疑問的她,捧着紙盒又回到床上。
“我等你……”她重複着這三個字。“你是誰?”
是誰……是誰……
下午六時,窗外天色部分陷入昏黃之間。
那是一種直覺反應,驚醒過來的黛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迷迷糊糊睡着的,看了眼腕錶之後,就驚跳起身的衝進浴室沖澡。
接着,動作迅速的上妝、換上黑色小禮服。
然後是一點也不文雅的衝出房間,直到站在電梯前才勉勉強強穩住情緒。
電梯門打開了,只有電梯小姐。
“霍小姐,你要到幾樓?”電梯小姐朝黛兒點頭致意。
“晚宴廳。”
“好的。”電梯小姐按了按鈕。
當電梯門再度開啟時,黛兒匆匆道了謝謝就步出電梯,走在通往晚宴廳的長廊上,她才有空思索自己的行為。為什麼接受陌生的邀請?她甚至不知道是什麼在等着她,即使霍家人個個膽識過人,這麼做還是太冒險了。
音樂聲和細微的人聲因為她的步步接近而愈來愈清楚。“咦,霍小姐,你也來參加這場晚宴?”站在晚宴廳前的接待人員認出了黛兒。
黛兒在心底詛咒了一句,但仍善意的微笑。
“你的邀請卡呢?”接待人員也微笑的問。
“邀請卡?”黛兒急忙的忘了帶邀請卡。“抱歉,我把它忘在房間了,我再回去拿。”
接待人員連忙阻止她,“霍小姐,你不知道今晚是‘藍寶之宴’?”
“藍寶之宴?!”黛兒不明白這跟邀請卡有何關係。
“霍小姐,難道你收到的邀請卡上沒有註明,今晚參加宴會的人都要佩戴一個藍寶石飾品?”接待人員頗吃驚的問道。“不,我不知道。”黛兒搖着頭,接着問:“今晚只有這場晚宴嗎?”也許是她走錯了。
“是的。”接待人員用力的點着頭。
“我沒有藍寶石的飾品。”黛兒甚感尷尬,不安的摸着頸項上的項鏈,鏈墜是一顆俗稱“鴿血紅”的頂級紅寶石,周圍鑲嵌着白鑽。那是她此行來到香港,唯一的鑽飾。
“那……”接待人員猶豫着,決定不了該不該讓黛兒參加“藍寶之宴”。
霍氏海運一直以來都是酒店的大客戶,他理當視黛兒為上賓,不能有所為難,只是他不能任意破壞晚宴主人要求來賓要佩戴藍寶石飾品的規矩。
“也許是我弄錯時間,我還是離開好了。”黛兒不想享有特權或是為難接待人員,或許真的是她弄錯對方的意思了,也或許她根本不該來。
“可是,霍小姐……”一臉為難的接待人員突然停住話,目光直視前方。
黛兒直覺的想轉身,但在她行動之前,一雙溫熱厚實的手已經落在她裸露的香肩上,不重不輕的力道穩穩扣住了她,不讓她轉過身。
“穿上它,我等你。”一個沙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既陌生又熟悉。“我就知道你會來,而且……穿上它。”
黛兒渾身一震,用力的轉過身,媚眼瞬間瞪圓。
“很意外嗎?”卓瑟亞臉上掛着幾不可察的笑意。
“怎麼是你?”黛兒還沒完全自極度震驚中回復過來,聲音仍有些顫抖。
卓瑟亞伸出手,落在她頸間,順着曲線往下滑來到鎖骨,再到那紅寶石項鏈墜子,他用指尖輕輕挑起,審視着那紅得透點藍色光芒的寶石。
“我以為你會挑藍寶石的飾品。”他的手指貼着她的肌膚,若有意似無意的輕撫着。“你的膚色很適合藍寶石。”
她揮開他的手,退了一大步,“我沒有藍寶石的飾品。”
“你會有的。”他若有所指的說。
“抱歉,我要離開這裏了。”他讓她感到頭皮發麻,她只想快點遠離他的注視。
他拉住欲離去的她,“你為了什麼來?告訴我。”
“為……為了……”一時間,她也說不出個理由來。
“霍黛兒,不要告訴我,今晚你穿上了這件禮服,只是為了來到這裏,證明的確有人在等你,然後你就要離開這裏,回到自己的世界。”他的大掌緊扣住她的手腕,對她的掙動毫不以為意。“我不接受這樣的答案,懂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瞪視着他。
“先回答我的問題,再發問。”他的口吻里沒有一絲戲謔。她的臉頰泛起紅潮。
“別抗拒了,那裏面有場盛宴等着你。”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濃濃的誘哄。
“為什麼邀請我?”她拒絕被迷惑。
“你總是要知道為什麼。”他搖搖頭。“那實在不是個很好的習慣,尤其是對於太多沒有理由可去解釋的命運而言。”
她不悅的瞪着他,“這跟命運無關!”
“那就把它當成一種巧合。”他露出一個微笑。
“巧合?!”她無法要自己平心靜氣的說話。“如果你硬要把過分合身的小禮服、沒有署名的卡片、還有你的出現,全稱作是一種巧合,我只能告訴你,這要求太苛刻了。”
“的確是種苛求,眼前的一切全是我一手促成的,不能算是巧合。”卓瑟亞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但是我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難道不是嗎?”
“我——”
他截斷她的話。“你能否認你一點都不想知道是誰送了這套小禮服嗎?”
黛兒很誠實的搖了頭。
“很好。”他笑得更深了。“我們開始在溝通了。”
黛兒發現他的手不再扣得死緊,迅速的抽回手,退到安全距離之外。“你說得沒錯,我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我見到了你,你也等到了穿上這件禮服的我,所以我們根本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她不會讓他佔盡上風的。
他輕笑一聲,“男人的目的絕對不會一如表面般的膚淺。”
“那不是我感興趣的。”她冷着聲回道。“我要離開這裏了,再見……不,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她轉身就走。
“但是我想再見到你。”他對着她的背影喊道,這話讓她停住了腳步。
黛兒轉過身重新面對他,直勾勾的注視着他的眼。
“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他沒有朝她走近。
沒有任何答案,黛兒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
終於,卓瑟亞還是決定走向她,刻意離她很近,他低語着:“什麼時候你才不會像聽見鐘響的灰姑娘一樣,在我面前倉皇而逃?”
“我沒有。”黛兒拒絕承認。
“你有!”他的聲音里透着些微怒氣。“加上今天,我已經看了四次你的背影。”
她震退了一小步。“我沒有逃。”
“那麼,你只是離開而已嗎?”
她垂下眼瞼盯着鞋尖看,“如果你可以接受這樣的字眼,我不否認。”
“我可以重新邀請你參加今晚的宴會嗎?”他伸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他的眼瞳。“你可以考慮一分鐘。”
她不自在的推開他的手。“即使我沒有戴上藍寶石飾品?”
“我想,宴會主人應該不會太介意。”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我不知道宴會的主人是誰,也沒興趣跟他打交道,更不想成為特殊的一分子。”
“也許,他很想認識你。”
“有比你想嗎?”她挑釁似的問道。
他揚起唇角,“也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突然間,她發覺他的笑容太暖了,為此,她的心口窒了幾秒。
接近她,卓瑟亞不斷的提醒着自己,接近她……
他必須製造機會接近她,以找出有關Ouhelad研究室的訊息,否則,根本無從下手破壞。然而,他的舉止總是不經意的脫序,而被一種私心佔據,熾烈不安的情緒引導着他去接近她,常忘了自己原來的用意為何。
不見她的分秒里,他總以為自己能夠把情緒控制得宜,只是,一見到了她,所有莫名且難以抑止的情愫又一一湧現。
他無意如此侵入她的生命,只是如今,卻也無法抽離。
“告訴我你還在猶豫什麼?”他伸手捧着地的臉,拇指來回輕撫着她的顴骨。“不要再拿藍寶石來當借口,我不准許這答案再出現,如果你真的願意接受我的邀請,我可以讓人馬上送來藍寶石飾品給你。”
被他的眼瞳緊緊鎖住,她似不能動彈的任他觸碰。
“或者,根本不用藍寶石來烘托你。”話聲一落,他也跟着收回雙手。
黛兒輕咬着唇辦,沒有答案。
“只要你願意的話……”他用目光詢問她的答案。“規則是訂來被破壞的。”
她深吸一口氣,方才開口問道:“你一定要得到答案才肯罷休,是不是?”
出乎她意料的,他搖了搖頭。“不是,我要的不是答案,而是要達到我的目的。”
她不會笨到問他的目的是什麼,只是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
“晚宴已經開始了,我們再不進去,就顯得不禮貌了。”他提醒她。
“我沒說要接受你的邀請。”她實在討厭他的態度,他無權決定她的選擇。
“你沒說要拒絕我的邀請。”他是存心跟她耗下去。
黛兒啞口無言。是啊,她根本沒有強烈的、正面的拒絕他。
“沒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卓瑟亞樂此不疲的玩着挑釁遊戲。“承認吧!你打從心底就沒有想過要拒絕我的邀請,不過是不想見到自已失去控制罷了。”
“我不會失去控制!”她咬牙道。
他挑高一眉,“難道你只是很單純的害怕面對我?”
“你少自以為是了!”她啐道。
他又笑了。“是你的舉動讓我自以為是。”
“很抱歉造成你的誤解。”這句話是自她的牙縫迸出的。他朝她露齒一笑,“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這份歉意才會顯得真誠一點,至少可以讓我清楚感覺到。”
為什麼她總覺得他步步為營的設着圈套要她往下跳?她想離開這裏,但心裏更清楚的是,他是不會任她就這樣離開的。
“你的一分鐘已經過了很久了。”他提醒着她該下決定了。
她看着他,“我是不是別無選擇?”
卓瑟亞僅僅是注視着她的眼,沒有給她答案。
深吸一口氣之後,黛兒挺直了背脊,一句話也不說的就往晚宴廳走去。
這就是她的答案。
真正讓黛兒感到極度尷尬的,不只是在這場晚宴里,自己是唯一沒有佩戴藍寶石飾品的人,另外還有除了她之外,所有的女人都是穿着白色小禮服,搭配上各式炫目又奢華的藍寶石飾品。
就只有她!就只有她穿着黑色小禮服,戴着紅寶石。
該死的!他存心讓她出醜嗎?
自從她踏進宴會的那一秒起,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流轉着。
倔做如她,怎麼可以讓人察覺她心底的惱怒和尷尬?也只能挺起背脊,坦然接受每一道目光的審視,任人竊竊私語。“你看起來不太享受宴會氣氛。”卓瑟亞端了兩杯香檳,一杯遞給了黛兒。
黛兒睨了他一眼,“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只能享受自己的與眾不同。”
“敬你。”他的唇勾起一個漂亮弧線,舉起了香檳杯,和她的輕碰一下。“我也正在享受你的與眾不同。”
“是嗎?”她忿忿的把一口都沒碰的香檳遞給了經過身邊的服務生。“原諒我無法理解你的享受為何。”
卓瑟亞不以為意的一笑。
“如果你打算羞辱我,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壓低聲調的說,不想引起更多注目,她很清楚,現在至少有十雙眼睛正注視着她和他的一舉一動。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被羞辱了。”他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梭巡過在場女子一回。“反倒是那些女人,覺得自己被你羞辱了。”
她眉心擰了一下,不太懂他的意思。
“你看看鏡子。”卓瑟亞扳着她肩頭,讓她正對着落地鏡,鏡里清楚的映着他們兩人,在他們身後的是正在笑談風花雪月的男男女女。“你看看,她們就像是盲從的羔羊,白色小禮服、藍寶石,沒有例外的。”
和他的目光在鏡子裏交錯糾纏,那份感覺極其怪異,黛兒忍不住戰慄了,為了身邊的神秘男人。是啊,他是如此神秘,纏繞着她的思緒。
他究竟是誰啊?
“你……”他的唇貼近她耳畔,低聲喃道:“卻是純然的黑,還有那閃着星光的紅寶石,感覺上,你就像是特地被遴選出來的,每個人都會用眼神把你從頭到腳膜拜一番。”
“你是故意的?”她瞪視着鏡中的他。
“你以為呢?”
“你是故意的?”她固執的追問。
“被操縱的滋味如何?”他期待着她的答案,或者是怒火。黛兒握起拳,憤惱的注視着他。“你是故意的!”
“回答我的問題。”卓瑟亞的眼神變得銳利,心底深處的憤恨情緒涌了上來,緩緩的由淡轉濃。“被操縱的滋味如何?”被操縱的感覺……他是再清楚也不過的,如果他能坦然接受,現在這一秒,他就不會是站在這一個時空裏,更不會為內心掙扎而痛苦不已。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能接受自己被戲弄!”她的眼底冒着怒火回答。
他扯動嘴角的一笑;那個笑容顯得悲涼至極。“很高興知道你也有一樣的感覺。”
她為了他口吻之間的無奈感到不解。“這代表什麼?”
“沒有太多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想怎麼解釋都好。”
“我想怎麼解釋都好?”她的聲音揚高了幾個音階。“換句話說,你願意坦誠不過是想羞辱我,或者是嘗嘗操縱的滋味,而我就要樂於享受自己的特立獨行?”
面對她的質問,他只能沉默了。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他之所以舉辦“藍寶之宴”、派人送黑色小禮服給她、不告知她要戴藍寶石,就是故意讓她嘗嘗那種被戲耍捉弄的滋味。
一如一百多年後的新基因人類被Ouhelad研究室操縱和戲弄。
“謝謝你的回答。”黛兒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
他還是保持沉默,不願再泄漏任何私密的情緒。
抑住再度揚起的怒意,黛兒旋身離開,不在乎是否讓他再看一次她的背影,說她惱怒也好,說她懼怕也行,她就是要遠離他!
怒意難平的黛兒只是端了一杯威士忌走到露台,並沒有扭頭離開晚宴廳;雖然她很清楚,這樣並不是真正遠離了他。其實,她心底再明白也不過,之所以留下來,全是因為他。
即使她再怎麼不願意承認,她的確是期待着他靠近。
露台有一對情侶正在耳鬢廝磨,完全無視她的存在,她感到十分尷尬,又不願意回到宴會裏,只好躲到離那對情侶最遠的角落。
百無聊賴的她,開始觀察宴會裏的男男女女。對她來說,那些人是全然的陌生,她不認識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也不清楚他們的身份背景,她企圖找出晚宴主人,但仍一無所獲。
流轉的目光最後還是停在他身上。
他究竟是誰?
對於他的身份背景,她一無所知,就連最基本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是在他們數次交鋒之後,他之於她仍舊是個謎。
可是他卻熟知關於她的一切,名字、家庭、生活習慣、行程,甚至是禮服的尺寸。
而他又怎會出現在香港?
這又是另一個無解的謎團。
心煩至極的黛兒轉身倚着露台,不想再將他的身影映入眼底,引來更多不解。
“你是霍黛兒嗎?”這個聲音是充滿不碓定的。
黛兒立即轉身,一個年約三十五的東方男人站在她面前,手上拿着一杯威士忌。他的出現和疑問,讓她的眉心大大打了個結。
“你認識我?”話一出口,她才驚覺自己有多蠢,這樣間,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誰了嗎?在男人回答前,她先開口問:“你是誰?”
“你直接叫我李察就好。”他簡略的自我介紹。
她神情冷淡的看着李察,保持緘默。
“你是霍黛兒吧?我應該是沒認錯,你一進宴會廳,我就注意到你了,不過,一直到現在才有空過來跟你說話。”
“嗯。”眼前過度熱切的男人,實在給不了她什麼好感。
“霍小姐,你還是一樣的醒目,真夠特別的,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你。”他一點也不識趣的繼續聒噪着。“你一出現,全場的女人頓時黯然失色。”
不理會他的讚美,她逕自發問:“你怎麼會認識我?”
“噢,我是帕德瑪珠寶設計部經理。”李察趕緊遞過一張名片。“霍小姐,你還記得兩年半前你曾擔任過帕德瑪珠寶在英國的代言人嗎?”
黛兒輕點下頭,對眼前的情況感到不耐和心煩。不過,她還是注意到他左手戴了一隻藍寶石戒指,這讓她想起那個自稱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我曾看過那次的平面廣告,對你的印象很深刻,剛才一見到你就覺得很眼熟。”李察笑得十分熱情,就像他們相識已久。“真可惜,帕德瑪沒再請到你當代言人,否則,以你的丰采,一定能讓我們的珠寶更出眾奪目。”他看她沒說話的打算,繼續往下說:“那麼,霍小姐這次是替Erihppas做代言人?才會跟卓瑟亞先生一塊出現。”
“Erihppas?卓瑟亞先生?”她不解的重複着。“什麼?”
“Erihppas珠寶啊!”李察略感訝異的說。
“什麼Erihppas珠寶?”對於李察說的一切,黛兒毫無頭緒。
“你不是卓瑟亞先生邀請的女伴嗎?我看見你跟他一起進宴會廳的。”他看得很清楚,應該是錯不了的。
“你說的卓瑟亞先生是……”她的目光移向室內,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她的目標,他正和兩位漂亮小姐說話,臉上沒有笑容。她指着他問李察:“是他?”
“是啊!你不是跟卓瑟亞先生一塊進來的嗎?”李察臉上的疑惑不比黛兒的少。
“算是吧!”黛兒小聲的說,視線緊緊盯着卓瑟亞。
卓瑟亞……她默默在心底重複着這三個字。
他叫卓瑟亞?這是他的姓氏還是名字?
李察接着又問:“這麼說,霍小姐並不是替Erihppas珠寶代言?”
“呃……”黛兒瞥了他一眼,“沒有。”
“噢。”發覺她沒把心思放在兩人的談話上,李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那這次霍小姐為什麼會到香港參加藍寶之宴呢?”
黛兒收回視線,看着李察,很保留的回答道:“我不是特地來參加這場宴會的。”
“是嗎?不管如何,還是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
她只是點頭,連敷衍的場面話都不想說。
“感覺上,你好像對卓瑟亞先生一點都不了解。”他說出心裏的疑惑。
“嗯。”不是不了解,而是完全陌生,黛兒暗忖。“那麼……”她琢磨着話該怎麼說。“你說他……呃,我是指卓瑟亞先生跟Erihppas珠寶有什麼關係?”
李察挑高一眉,他原以為黛兒跟卓瑟亞十分熟稔,本來還想挖出什麼消息,沒想到她知道的似乎比他還少。
“Erihppas珠寶的負責人是卓瑟亞先生。Efihppas上市不到一星期,卻能提供堪稱絕品的藍寶石飾品,而且全是最美的矢車菊藍寶石。”他的話裏帶着淡淡的妙意。“也因為如此,卓瑟亞先生才舉辦這場藍寶之宴。依我看,還不是想乘機宣揚Erihppas能擁有多麼頂極的藍寶石。”
“卓瑟亞先生是宴會主人?!”她掩不住心裏的驚訝。
“是的,我是!”
聞聲,黛兒與李察雙雙回頭。
卓瑟亞唇線拉直的注視着地,責備意味頗濃。
“呃,我……我先走一步。”李察行個禮,匆匆離去。
“你知不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黛兒冒火的斥喝。
卓瑟亞撇撇嘴,“難道打探他人私隱就有禮貌?”
她感到臉上一陣燥熱。“我沒有探問你的私隱。”
“相差不遠了。”他舉起手裏的酒杯,朝她致意,一口飲盡杯中液體。“不是嗎?”
“那是不同的。”她努力維持住鎮靜。
黛兒喝了一大口威士忌,辛辣的口感嗆得她咳個不停,他立刻取走她手裏的酒杯,一口把剩下的威士忌飲盡。
“你……你在幹嘛?”她氣得舌頭打結。
“阻止你再這樣唱威士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斷絕了根源。”就像他要毀了Ouhelad研究室一樣的道理。
黛兒惱極了,為什麼他所說的話似乎都有另一層意義?
“為什麼你沒坦白說你就是宴會主人?”她話鋒一轉,不悅的質問。
“你沒有問。”他答得很簡單。
她咬着唇,“你不能拿這理由來搪塞我。”
“是不能。”他出乎她意料的說。“但是你說你不知道宴會主人是誰,也沒興趣跟他打交道,更不想成為特殊的一份子。”他微微一笑,“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還會多說什麼呢?相信你跟我一樣,沒有自討沒趣的習慣。”
“基本的坦白你沒做到。”她討厭那種蒙在鼓裏的感覺。他的左手按在胸口,微微欠個身,“霍小姐,請你相信我,我真的無意如此。”那態度依舊傲慢得可以。
“那麼,你有意如何?”她挑戰着答案。
“我有意如何?”他沉默了幾秒,才又緩慢的開口,“等你有膽量知道答案的時候,自然看得見眼前存在已久的事實。”“想必是要先能懂你說什麼。”她還嘴。
卓瑟亞只是一笑,不做回答。
“我想離開這裏了。”眼前的一切讓她疲於應付。
他睹了眼室內。“晚宴還沒結束。”
“這是你的晚宴,不是我的。”她按着突然隱隱作痛的胃部。
“你是我的女伴,宴會結束時,我自然會護送你回去。”他語氣淡漠的提醒着,特彆強調了“結束”兩字。
黛兒咬牙道:“我答應接受邀請,並不等於接受你的約束。”
“我以為是相同的。”他輕扯着嘴角。
“顯然我們在認知上有嚴重分歧。”
明知道他是有意惹火她,她還是不鎮靜的落入陷阱之中,時而任怒火竄上心口、時而讓紅潮泛上臉頰,反反覆復都是為了他。
“為什麼我們一定要針鋒相對?”他的神態一點也不像在表示友好。
“為什麼我們不能針鋒相對?”她忍不住反問。
“你很少笑嗎?”他突然冒出這句話,惹得她一頭霧水。
“什麼?”她的唇抿得更緊了。
卓瑟亞抬手輕輕觸碰了她唇角一下,“沒見你為我笑過。”
只見過她照片里的巧笑倩兮,他不知道有多渴望那笑容能夠為他綻放,這種想法極度困擾着他,讓他質疑自己是不是對她索求太過。
然而,他更恐懼着無法狠下心去面對黛兒,忘了來此的目的是什麼、忘了該要毀了操縱他們命運的Ouhelad研究室、忘了自己不該存在着受人擺佈。
“你憑什麼要求我對你笑?”她的聲音變得尖銳。
朝她挪近一步,他捧起她的臉,“你總是把渴望跟要求弄擰了。”
黛兒愣愣的望着他,有那麼幾秒鐘時間,她以為他就要低頭吻住她的唇了,過了好半晌,她才乍醒的揮開他的手,退了好大一步。
“我是分不出。”她困難的吞咽下喉頭硬塊。
他突然又沉默了。
有個聲音在他腦中吶喊:不能輸了這場戰役!
可是,他能贏過她無意中佈下的陷阱嗎?他能嗎?
除非那個對手不是她……他痛苦的想到。
“為什麼不說話?”黛兒注視着無語的他,想起了第一次兩人相遇、第二次在街上發現他,那兩次他臉上就是帶着這種表情,落寞又無以為力。
卓瑟亞斂起表情,淡漠道:“五分鐘后,送你回去。”說完,他轉身重新投入晚宴之中。
這次,換她莫名盯着他背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