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剛剛就覺得他使的盤天梯眼熟極了,現在再見到那笑容、那滿不在乎的笑容……

她眯起了眼。“采凡,你們見過?這位是?”

“區區小名,”他帶笑的眼眸溜過僵硬立着的衛公子,停頓在君老夫人臉上。“不足掛齒。”

君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眼裏含笑地點點頭。

啊,將軍府里裡外外真正盼着的人,終於來了!

“你到這裏來做什麼?不會是真的來看我笑話的吧?”采凡氣鼓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哪座山上有真正的武林高手?”

聽見這話,君設陽擰起眉峰。這小妮子不會還發著當上將軍、殺敵無數的春秋大夢吧?

他正打算去格開兩人,卻也覺得那男子眼熟,他簡直就是……

“看在你今兒個是壽喜的分上,我就免費告知。聽好了!”男子朗朗一笑,瀟洒自若的神采輕而易舉便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武林有三大真正的高手,第一是“北海怪手”!他擅使劈雷掌,掌風所到之處,有如被焦雷劈中,無人不聞風喪膽。”

這個好、這個好,掃個掌風就這麼厲害,踹個腳那就更不得了了,趕明兒學成了,她就萬夫莫敵啦。

“‘北海怪手’在哪兒?”快,告訴她!

他薄薄的唇,吐出涼涼的兩個字。“死了。”

“死了?”采凡沒好氣地提高音調。“那你說來幹麼?要我去跟閻王爺討人不成?下一個!”

“穩坐第二把交椅的是“焚火魔女”,她搓掌可以生火,以前最常使的一招,就是用搓出來的火焰,燒掉對手的褲帶,讓人過招到一半便屁股光溜溜。她所有的手下敗將,到現在臀部都還留有一記焦黑的手印,以茲佐證。”

哇,這招夠炫,她也想給他來一記類似的“紀念品”。“她人呢?”

“隨夫婿隱居荒林,專心養娃娃,不理俗務去了。”

“那你跟我提這個人幹麼?無聊!”她嚴重懷疑,他是跑來鬧場的。“第三大高手呢?”先前兩大高手前後死會,她非拜這一個為師不可。

他不急着回答,反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一下子順了順眉毛,一下子扯了扯衣擺,幾乎讓采凡耐性全失。

“說呀!”

他從衣襟里拿出摺疊好的紙張,看得采凡心火直冒。

“這是我貼出去的佈告,你揭去藏着做什麼?”怪不得沒人登門接洽,當她師父,原來都是他搞的鬼!

采凡的雙眼大冒火光,撲過去搶回來。

刷──

令她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絲毫的刁難,只是將手一攤,便物歸原主。

采凡揚着黑字白紙。“說呀!還有第三大高手呢,在哪兒?”她咆哮問道,已經打算等他貢獻完畢,就要把這個傢伙掃出去!

驀然間,她揮着的紙張不見了。

耶,她寫的佈告呢?

“君采凡!”轟隆作響的雷聲直接劈在她腦門上,多麼熟悉、多麼令人懷念的吼叫聲!“你真的到顥城的公告欄去貼過這種狗屁不通的佈告?”君設陽大聲咆哮。

啊,完了!

那張在事成之前,絕對不能讓大哥瞧見的佈告,現在就在頭頂冒煙的大哥手上!

君設陽的脾氣爆發之快,大聲的咆哮幾乎在第一時間嚇走所有圍觀的人群,誰也沒有膽量留下來,看他如何祭出君家家法,整治頑皮過了頭的采凡。

很快地,君府門口就跑得只剩下小貓兩、三隻。

“大哥……”采凡喘了口氣,嚇得差點淚眼汪汪。

“你!”對於這不受教的小妹,君設陽又氣又拿她沒轍。

這時,君老夫人出面了。

“設陽,甭罵。”君老夫人有力地解了圍,緩和過分緊繃的氣氛。“且別在衛賢侄面前出采凡的糗。”她微笑了下。“你先打點衛賢侄住下的事宜再說。”

君設陽的拳頭握了又鬆開、鬆了又握緊,最後終於在君老夫人迭出的緩頰聲中,僵硬地頷首。

※※※

“娘,您找我?”

高大的男人掀起門帘,進入君老夫人的內室,在若有所思的她跟前站定。

那襲特意做來接見未來女婿的盛裝還穿戴在她身上,提醒着府里府外的熱鬧場面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

“把衛公子安頓好了嗎?”

“已遵照娘的吩咐,讓他住在外環廂房,也吩咐人手監視他。”這是君老夫人私下要人傳給他的命令。

君老夫人點點頭。她在君設陽被激怒的一剎那,及時出面緩頰。就她看來,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並非處置那丫頭。

幸而君設陽向來尊重她的每個指令,這一次也不例外。

“今天的事,你怎麼看?”君老夫人敲敲桌面。“我指的是“衛勛風”。”

這的確是一件亟待釐清的事,足以讓人放下手邊的任何工作。君設陽沉吟半晌,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心下已經有幾分明了。

“我認為現在在客房裏的,不是“衛勛風”。”

“何以見得?”君老夫人的眼中流露出讚賞。眼睛這麼利,真不愧是她的驕兒!

“兩人氣質神韻完全相左。”

君老夫人重重地坐下,長吁一口氣。“他是衛府二少爺,衛函禧。”

“他來做什麼?”君設陽不解亦不悅。“除了衛勛風本人之外,衛府上上下下不都明言與君家斷交了嗎?”

自從他爹失勢之後,舉家遷離關京,衛府還大肆聲張,跟君府劃清界線,就連和他娘有幾乎一輩子交誼的唐水意,都不許來送別。

合著是落井下石的多,衛府還到皇上跟前,連踩君家好幾腳,順着栽贓抹黑的勢子,把一堆禍頭往君家堆。

離開關京那一夜,月兒也孤單,每個人心頭的凄涼可想而知。離城之際,唯一一個送別的人出現了──衛勛風冒着被發現的危險,送他們一程。

那年他十二歲,夠沉着,一路上安撫吵鬧不休的采凡,維持言笑自若的模樣。

君設陽欣賞他,他不曾假惺惺地說些了解體會的廢話,也不曾用謾罵惡咒來抱屈,從夜深走到東方魚肚白,他只給了君家最需要,卻沒有人願意給予的東西──

祝福。沉默而誠摯的祝福。

所有的衛家人,不,所有與君家有往來的人,不論權貴名門或豪俠義士,他君設陽就只服了衛勛風一個。

君老夫人一哼。“大概是看在君府又有了權勢,就想攀龍附鳳來着了。”而這一點,早在十三年前,她就料着嘍。

她拿出一封信。“這是一個月前,衛府派人送來的。他們當我不了解衛勛風的個性,寫了些婆婆媽媽的瑣事來交代。”

君設陽拆信,信中所言無不極盡諂媚之能事,口口聲聲保證采凡生辰這天,一定如期出席,活像晚一點表明立場就會被取消資格似的。

這的確不是衛勛風的作風。

“原來事有徵兆,難怪娘看到衛函禧站在跟前,也能神色不動。”要不,以她爆烈的性子,早就翻桌子趕人了。“那娘留他下來的意思是?”

“衛家向來狗眼看人低,這本來不幹咱們的事,但現在他們來了人,冒頂采凡未來的夫婿,這就犯了欺瞞之罪。”君老夫人沉着臉。“結梁子的人都送上門來了,哪有不教訓一頓的道理?”

“娘想留他多久?什麼時候教訓他?在這之前,難道不顧慮衛勛風嗎?”聽她的話,大有讓衛函禧以“衛勛風”的身分待下來,再好好擺他一道的意思。

“他不會反對。”君老夫人信誓旦旦。“否則,他就不會不當眾揭穿衛函禧的身分,而且依他淘氣的性子,我敢說他會覺得這樣做很有意思。”

看着她不置可否的神色,君設陽知道,她心意已定。

君老夫人從來不許任何人侮辱君家的尊嚴,所有曾經讓君家難堪的人,最後都會被她炮轟得無地自容,巴不得就此死去。

很顯然的,這一次登門找死的傢伙,就是衛函禧。

忽地,君老夫人笑開來。

“現在想想,采凡露的那一手真是厲害。”她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你說那丫頭上哪兒去找那麼爛的番茄?把衛函禧打得落花流水。”

想到那茄汁四溢、一片狼藉的情況,君設陽就不禁搖頭嘆息。好歹一家人都規規矩矩,她這頑性到底打哪兒來?

“這丫頭怎麼教也教不乖!”

“只有你才會費事罰她寫悔過書。”她這個娘早就看透嘍,隨她自由發展。

“我是想,讓她磨點文才,好過只會搗蛋。”難道以為他真的昏鈍到連採凡寫悔過書寫得不亦樂乎的“秘密”都不知道?“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我知道“真正”的衛勛風治得了她,以後就可以卸下這重責大任了。”

那眉目舒朗的俊美男子,擁有遊戲人間的瀟洒、惹人妒羨的工夫,同時也擁有讓采凡手足無措的天賦異稟──就在剛才,他徹底證明了這一點。

思及此,母子不禁相視一笑。

嘿嘿,有了這一號人物出現在生命中,君采凡休想鬧個無法無天嘍!

※※※

“說嘛,武林第三大高手是誰?”

“不說。”

“你之前不是說過,看在我生辰的分上,願意免費給我個消息嗎?”

“這會兒我不想說。”

“你!”

采凡站在林蔭茂密的榕樹下,仰着美麗的小臉蛋,朝着上頭氣急敗壞的喊話。

為了今晚的生辰夜宴,她已經被牢頭般的婢女翠兒押回房裏,換上一套淡粉飄逸的宮紗羅裙,難得地一掃男兒英氣,將少女的嬌妍展現無遺。

翠兒邊幫她更衣,邊嘖嘖驚嘆,她卻一心只有那個賊痞子。更衣完畢,從房門到老榕樹下,這一路跑來,所有驚艷的眼光她都不在意,只在意他溜了沒有。

他欠她一個消息,吊足了她的胃口,今兒個非償清不可!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上樹來,我秘密地告訴你。”他勾勾手指,一臉似笑非笑。

他的眸底藏着驚嘆,在美麗衣衫的襯托之下,當年的小娃兒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唯一不變的是她的性子。

那令他切切記掛、一想到便綻開笑容的倔悍性子。

“這可不行,小小姐,你不會爬……”翠兒連忙制止。

“翠兒,請閉嘴。”這一刻,如果問采凡有什麼願望,她只想嘶吼,別再讓她出糗,尤其是在他眼前!“你想要秘密地告訴我,我可以把人都支開。”

“我只要你上樹來,不然甭談。”他笑意滿溢,一雙黑不溜丟的墨瞳直瞅着她。

“我……”她躊躇了一下。

“你不會?”在他的記憶中,采凡可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還是不敢?”

果不其然,兩簇火光馬上射向他。

“我這就爬上來,給你瞧瞧!”采凡見他身一轉便上了樹,她兩手加兩腳,跟壁虎老兄學學,難道就辦不到?

“小小姐,使不得呀!”這一身衣裳多好看,萬一摔着,那不醜了?

“我偏要試給他看,讓開!”從來沒有人敢如此蔑視她,她一定要讓他瞧瞧她的厲害!

采凡一意孤行,撩起裙擺的動作看得翠兒直發昏。她笨拙一跳,雙手死命抓住樹瘤,蓮足硬是往上蹬。

“哎喲!”不料踩了個空,粉嫩玉足蹬疼了,連裙擺也扯破了一塊。

她疼得淚眼汪汪,痛恨自個兒的雙手與雙腳並用時,就一齊不靈光。

“別撐了,你根本不會爬樹。”

“誰說的,我……”采凡還想再接再厲,卻在觸及他眼光時,將手一甩,索性耍賴。“對對對,我不會爬樹,剛剛在那麼高的樹上,是架着梯子爬上去的,這總成了吧?”她小嘴一嘟,不明白跟他犯什麼沖。“你笑我啊,笑得愈大聲愈好!”

他真的一點都沒客氣,笑聲響徹雲霄,連老榕樹都跟着顫呀顫。

“天哪,我的姑奶奶,你的裙擺扯破了!”翠兒慌得要命,一顆心臟早晚會被采凡嚇破。“我得去找根針、找條線,先幫你打點妥當才行。”

“都快開席了,你們還杵在這裏?”一個低沉威嚴的嗓音從采凡後頭傳來,把她一身的雞皮疙瘩全喚起來了。

“大哥!”她驚跳起來,還記得之前空前絕後的暴吼,嬌軀忍不住輕抖。

這一回,大哥氣得可凶了,吼叫聲是以前的三倍大,他甚至沒有立時做出罰寫悔過書的決斷,這讓她十分不安。難道說,大哥在醞釀新的家法整治她?

嗚嗚,不要啊,那她滿柜子的悔過書豈不白寫了?

“你今天是壽星,筵席就快開始了,還不快去乖乖坐好?”

“我不……”采凡正想拒絕,但看大哥好像還在生氣,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讓翠兒拖着走了。

不甘心的白眼在繞過廊彎前,還一直怨懟地瞥向樹上的瀟洒人影。

見她離去,君設陽回過頭來,微笑道:“看來我家丫頭對你念念不舍,衛勛風。”

有別於面對采凡時的戲弄挑惹,男子在面對君設陽時,態度瀟洒中有着謙靜。

他輕盈地躍下身,枝不搖、葉不動、塵土不揚,足見功力之高。

“君大哥好眼力。”

“你不妨順便稱讚我娘,她老人家第一眼就分辨出你和衛函禧,還按捺住當場踹死他的衝動。”說及此,君設陽也很佩服他娘如此鎮定,這不容易啊!

“請她老人家不用動氣,這不是挺好玩的嗎?”衛勛風閑適輕笑,眼中閃動頑皮的光彩。“瞧他今天不就當了我的擋箭牌?我還指望他頂着我的名號,多替我挨幾回令妹的花招。”

“你是說,你也願意讓他用你的身分留在君府?”這可神了!衛勛風的心意竟然與他娘一分不差。

“至少採凡不會對我成見過深。我看她今天的陣仗,活像誰來應了“衛勛風”這個缺,誰就倒大楣。”衛勛風笑嘻嘻地說著,真慶幸衛函禧比他早登門送死。

不然,現在淌着眼淚、跪在小溪邊搓衣服的人,就是他了!

驀然間,君設陽了解了娘親訂下這娃娃親的理由。

歸根究柢,衛勛風和君采凡一個是大頑童、一個是小頑童,再由頗具老頑童特質的娘撮合,自然是臭味相投。

難怪他克得住采凡!

“既然如此,我們得為你找一個新的身分。”

“我不是已經找着了嗎?”衛勛風諱莫如深。“我揭下了那張佈告啊!”

君設陽略略思索一回,懂了。

他領頭走向筵席。兩個男人因為想到采凡接下來的反應,可能會像顆到處炸開的小火球,而隱隱浮現笑意。

當衛勛風與君設陽到達大廳,色、香、味俱全的珍饈名饌已經上桌,所有眷屬都已入座,正笑吟吟地話家常,不時偷覷眼兒,溜溜地往衛公子瞄去。

采凡是眾人的心頭肉,沒有三兩三的男人,可配不上她!

然而,在看到“真”的衛勛風入席,“假”的衛勛風──衛函禧愀然變色。

采凡溜下桌,躡手躡腳地湊過來。“大哥,你生不生我的氣?”

她的心裏又是後悔又是着急,且先不提那些可能不再有“銷路”的悔過書,她其實很敬重大哥;如果大哥真的動怒,再也不睬她,她可能會難過得吞悔過書自殺。

立在大廳正中央的君設陽舉起右臂,鬧烘烘的大廳隨即岑寂下來。

“當你還是個小不點,就只想舞拳弄腳,也想進我的書樓偷學兵書。”他緩緩地說著。“我總以為你有一天會轉回女孩心性,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固執。”

“我……”哎呀呀,她這回好像真的讓大哥很失望。

但,那有什麼辦法?都怪大哥做了太好的榜樣,在君府面臨破敗之際,力挽狂瀾,以一身高絕的武藝重振君家。

她崇拜幾乎無所不能的大哥,下意識地想向他看齊,不管他瞪多少白眼、吹多少鬍子,她就是一意孤行。

君設陽刻意停頓久一些,讓她反省得更徹底,才緩緩宣佈道:“既然你想學武的心,到十八歲還是沒改變,那就如你的願吧!”

采凡不停點着頭,聆聽教誨兼懺悔,但是聽着、聽着……如她的願?

她驚訝地抬起頭,見到君設陽笑容滿面地頷首。

“你是說、你是說──”她招子放亮,像天上的星光閃進眸底,熠熠生輝。“你要為我找個武術師父了?”這是真的嗎?

“瞧你高興的,連聲音都在發抖。”衛勛風在一旁輕笑,有幾分不懷好意。

采凡沒空理他。“那,師父什麼時候到?”

君設陽唇畔的笑容逐漸擴大。“不就在你身邊了嗎?”

她身邊?

采凡緩緩地回過頭,一張大大的笑臉咧進她的眼界。

“不會就是他吧?”一根嫩指指向衛勛風,警鐘在采凡心裏叮噹亂響。

“不好嗎?他剛剛露了手很俊的盤天梯,輕功甚至使得比大哥好。”

“也許他就只有這一手。”她不抱希望地說著。

“君姑娘,老實說,以你連樹根都爬不上去的程度,只會扎馬步和驢打滾的人都能當你師父。”衛勛風閑閑地說著,毫不收斂對她的奚落。

“你!”居然把她瞧得那麼扁!“大哥,我不要他當我師父!”

開玩笑!找師父當然要找那種人品敦厚的良師,欺負起來才不費吹灰之力,她幹麼要找一個賴皮比她行的傢伙,氣死她自個兒?

“不要這個也成。”今晚,君設陽好說話得讓人起疑。“那你要誰?”

“我要……”她偏頭想了想,腦海中浮現一個絕對適任的人選。嘿嘿,她當然只要最好的那一個!“我要他剛剛說的,武林高手中的第三人。”

她小嘴兒一努,要定他始終當寶似的、不肯輕易鬆口的人名。

“你確定?”君設陽的笑意益發燦爛,連衛勛風的一口白牙也閃耀得讓人眼盲。

君老夫人在上座,含笑看着采凡一步步走入衛勛風早已設下的陷阱。

“非常確定。”采凡以頷首加強她的決心。“怎麼?難道他斷了胳臂、缺條腿?”

以之前兩位高手一位嗝掉、一位嫁作人婦的前例來看,這位高手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唉,天妒英才!

“他呀,四肢健全、五官俊朗、天縱英才、超凡卓絕。最重要的是,他還活得好好兒的。”衛勛風賊兮兮地笑着。“你有幸親眼見證。”

“真的?”不知怎地,采凡心裏的疑惑與不安愈來愈深濃。

幾次交手下來,她已經摸明白,這傢伙愈是一臉好商量,事情就愈讓她跳腳。

“恭喜你,”衛勛風得意兼同情地宣佈道。“你最後得到的人還是──我。”

“什麼?”瞠圓的珠眸恐怕有爆落的危險,采凡錯愕極了。

“若不是來毛遂自薦,我撕下那張佈告做什麼?”

對喔,他要是不來應徵,撕下佈告做什麼?

采凡琢磨了一下,幸好小腦袋還靈光,雖然為時已晚,但也想起──“那些個武林奇人,不會就是你編出來的故事吧?”

“有趣吧?有一陣子,我還靠這本事到酒肆茶樓去當說書先生,騙吃騙喝過。”他炫耀得頗為得意。

“那做不得准!”采凡大喊。

“怎麼做不得?反正不管是指定的或瞎蒙的、將軍欽定的還是你挑的,箭頭不都指向我嗎?”衛勛風好心地拍拍她的肩,嘲弄地安慰。“快別抗拒命運的安排!”

看着他調笑卻篤定的神色,采凡螓首一垂,氣勢軟了。

“算我栽了!”她舉起白旗咕噥着,悲哀地決定投降。

罷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換個角度想,遇到這等賴皮高手,她就算再不幸,也還能跟他過過招、偷學個幾手,提升自己耍賴的功力。

到學成之時,所有人的心臟都將受到全新的考驗,尤其是可憐的翠兒。

“這個……”就在這時,衛函禧站起身來。“如果采凡想學武功的話,我可以……”

采凡、衛勛風、君設陽都在同一時間轉過頭來看他,雖然心思各異,卻都有志一同地擺出敷衍的笑臉。

“衛公子也會武功嗎?”君設陽禮貌地問着。

“他拿過最重的東西,大概是書房裏的狼毫筆吧!”對於她那之乎者也的“未來相公”,采凡是不會太客氣的。

“那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衛勛風悠然輕笑,順勢把話給堵上。

他斜睨着衛函禧,見他表情愈臭,笑得也就愈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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