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被殃及的魚
再毅喊救命的時候徐眉就聽見了。夜裏是那麼安靜，再毅的聲音就像劃破天空的一把利刃。從此天空就不可救藥地破碎了。
三十米的距離不算遠，用平常聲音說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徐眉沒有出去，心亂如麻地抱着靈兒聽着外面的情況。
再毅一定是找潘甜兒去了。徐眉想起他吃飯時魂不守舍的摸樣，又想起他前幾天裝出的一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模樣，覺得有些哲人說女人是天生的演員實在是有些偏頗，男人難道不是嗎？徐眉也在演戲，可是和再毅比起來徐眉的演技差多了。
沒錯，徐眉扮演了好幾個月鎮靜的妻子，那是無奈的選擇！徐眉從小的教養和以後自身的修養還有對靈兒利益的考慮都不允許她去和那兩個失去理智不顧一切的瘋子去一身泥一身水地糾纏。
潘甜兒孤身一人，名譽是負數。成了她可以擁有再毅，輸了她也沒什麼可以再損失的了，做這種事情潘甜兒不是第一回，不算小晴那次還有楊春霖那次呢。早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再毅是男人，雖然全世界都在宣傳“男女平等”，但是這本身就說明男女其實是不平等的，如果早就平等了還用宣傳嗎？不管再毅在外面做了什麼，不管問題多麼嚴重，只要再毅打算回頭，徐眉都不敢不接受這個“金不換”的浪子。如果徐眉膽敢把他關在門外，全世界都要派徐眉的不是，其中會包括徐眉的親人。
徐眉不想跟胖甜兒兩個人像兩頭母獸一樣撕咬着爭搶再毅，如果那樣不管勝負如何徐眉都已經把着自己變成了潑婦，徐眉說什麼也不願做程大姐第二。兩個女人捨生忘死爭鬥的結果無非是兩個，也有可能是三個吧。其一，兩頭母獸把對方都咬死了，徐眉還不想把自己降格到潘甜兒一樣的人物，徐眉連死都不想跟她一塊死！其二，其中有一個最終獲勝了，帶着她的戰利品回到窩裏或是躲到一邊慢慢享用。可是那個被爭搶的獵物――男人也許早就被兩隻母獸撕扯得半死不活成了一具皮囊，說到底男人搶回來不是吃的。經過那麼一場血與火的洗禮男人早看清那兩張美麗的臉可以是怎樣地猙獰、那兩張櫻桃小口或是性感的烈焰紅群唇裏面不是親吻時令人心醉的丁香小舌而是一口獠牙！面對那隻得勝的母老虎男人不陽痿就怪了。其三，或許這是個自私又聰明的男人，他從兩個女人的爭鬥當中看透了每一個女人真面目。他早就忘記了他才是始作俑者，是為了他兩個女人才這樣以命相博。可是他卻乘着兩個女人廝打得難分難解的之際，找他心目中的小白兔或者是梅花鹿去了。而那兩個女人卻要彼此憎恨一輩子，不死不休。
徐眉連家門都沒有出就知道：潘甜兒自殺了但沒死成，已經被救護車接走了，是再毅現的。
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徐眉去開門，是顧玲。
“你沒出去？”顧玲上下打量徐眉，滿臉寫着不理解。她看到靈兒在徐眉懷裏安靜地睡着，徐眉腳下還穿着軟底拖鞋，顯然徐眉根本沒出過家門。
“我出去看什麼？是看潘甜兒還是看盧再毅？不耽誤那些人一起來看我。”徐眉苦笑。潘甜兒表演徇情，盧再毅表演心急如焚外加痛不欲生，那麼徐眉呢？徐眉去表演什麼？去給他們站台當佈景？
“你們家那口子把那個不要臉的抱上了救護車，那個不要臉的渾身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顧玲看着徐眉的臉色小心地說，然後又激憤地補充道：“我家那個不要臉的看得眼睛都直了，喊他都聽不見！”
徐眉心裏哆嗦了一下心想：“這麼香艷的鏡頭一定是在校的人都出動看了，明天早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眉飛色舞地議論呢。”
徐眉嘆了一口氣反問顧玲：“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我該聽到動靜就跑出去，然後拚命擠到前邊，一把鼻子一把淚地大罵那對狗女，然後在盧再毅要把她抱上救護車的時候拉着他，不讓他那麼做？”徐眉覺得心亂成了一團麻，到處都是頭緒又一點沒有頭緒，連早就睡著了的靈兒她都忘了放在床上，一直這麼抱在手裏。
顧玲被徐眉問得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說：“你還是沒出去好！眼不見為凈，不然會被他們活活氣死！”顧玲滿臉同情地注視着徐眉。
“我早就被他們氣死好多回了！”徐眉恨恨地說。這是徐眉第一次在人前表述她對再毅和潘甜兒事件的看法。她一直忍耐、一直克制，希望再毅自己醒悟回頭，現在她又被命運涮了一回。如果說今晚再毅和潘甜兒的表演她還能勉強忍耐得話，最後壓倒徐眉的那根草竟然是顧玲同情的眼神！
顧玲看着徐眉沉默不語，看着徐眉臉色變化不停，一會兒通紅一會兒刷白，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要不要我今晚過來陪你？”明知徐眉不會答應，顧玲還是這麼問了。顧玲和徐眉的關係也算是不錯，兩家又住得這麼近，平時也互相照顧，有時還拉拉家常。但顧玲和徐眉還是屬於熟悉的陌生人之類，而連床夜話卻是正常女人最高級別的交情了，顧玲和徐眉還沒到這一步。
徐眉感激顧玲的好意，但是徐眉不願意顧玲來陪伴自己，在這種時候與其要顧玲陪伴徐眉更寧願一個人獃著。
徐眉剛想開口拒絕，又有人敲門。顧玲主動去開門，小李子站在門外。
小李子是徐眉在這個學校最好的朋友，徐眉沒結婚的時候兩個人簡直是形影不離，小李子自己有單身宿舍不住，偏偏要跟徐眉擠一間。
徐眉的事小李子當然有所耳聞，不過小李子在徐眉面前從來不提起。徐眉的性格小李子了如指掌，徐眉不提小李子絕不會主動提。小李子也知道，這種事別人真的是幫不上忙，鬧不好越幫越亂。再有是小李子一直把徐眉當姐姐，雖然兩個人只差半歲。但小李子覺得徐眉比自己處事穩重、心思縝密，自己實在不可能為徐眉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來。所以小李子只是在後面默默地關注着，暗暗為徐眉着急為徐眉難過。
可是今晚也太不尋常了，潘甜兒的自殺把躲在前面小樓上的一群單身年輕教師都給驚動了，他們是這個學校里最最不喜歡看熱鬧的群體，可今天連他們都下了樓。
幾乎是在校的全體員工和家屬，包括全體住校的學生，都眼睜睜地看着盧再毅抱着用被子匆忙裹着的渾身**的胖甜兒（被子哪能裹得住）上了救護車。這樣的情況只怕電視劇里才會有。不，只有港台產的三級片才會有這麼**的鏡頭，國產片說什麼也要給女主角穿上衣服。
小李子這回坐不住了，小李子一定要去看看徐眉，她不能讓徐眉就這麼一個人傷痛，她要去陪着徐眉。
看到小李子顧玲放心地笑了，回頭對徐眉說：“陪你的人來了，現在我要走了。”說著就走了出去。
小李子進得門來，隨手把門關上，從徐眉手中輕輕接過熟睡的靈兒，把靈兒放在他自己的小床上，仔細蓋好被子，又默默地看了靈兒一會。小李子覺得自己的鼻子酸，不過她還記得自己是來安慰徐眉陪伴徐眉的，自己說什麼都不能光顧着掉眼淚。
徐眉坐在床邊，事情生之前她正在哄靈兒睡覺。事情生的時候靈兒還沒有睡着，還睜着那雙大眼睛聽着媽媽溫柔地唱着那古老的催眠曲。事情生以後徐眉其實已經失去了對懷裏的靈兒的知覺，不知道靈兒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可徐眉還一直保持着哄靈兒睡覺時的姿勢和動作，有節奏地搖晃着，一直到顧玲敲門。
小李子在徐眉身邊坐下來，拉過徐眉的一隻手，用自己的兩隻手把徐眉的這隻手握在手中。
徐眉的手冰涼，這與平時小李子的常識太不一樣了。徐眉的手到冬天最冷的時候都是溫暖的，小李子在冬天經常抱着徐眉的手不放。現在握在小李子手中的手冰冷冰冷，冷得小李子剛握上的時候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她覺得這實在不像是一隻有生命的手。
小李子什麼都沒說，只是這麼默默地握着徐眉的手，在徐眉身邊坐着。事實上她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勸慰徐眉，她只好不啃聲。
忽然徐眉用另一隻手摟着小李子的脖子，伏在小李子的肩膀上哭了起來。先開始是啜泣，徐眉好像還在竭力忍耐，小李子騰出一隻手來輕拍徐眉的背，小聲鼓勵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徐眉的啜泣逐漸加重，繼而是嗚咽，隨着越來越大聲的嗚咽，徐眉終於哭出聲來。
徐眉的哭聲不大，更像是動物的一種悲號，從胸腔里出，帶着許多壓抑的痛楚。
小李子淚流滿面，陪着徐眉一起哭。她不勸阻，她要讓徐眉哭個夠，把心中的委屈、傷痛、絕望......通通哭出來。
兩個人哭了很久。徐眉的哭聲漸漸低落了下來，最後停了下來。
徐眉抬頭看着小李子，淚眼婆娑。看了一會兒，徐眉突然說：“明天有我的課，我怎麼去上課啊？”
接着又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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