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幾天後，蘇照美收到一條十分重大的消息。

小哈的一通電話，證實傳聞中破壞她跟高家婚事的「第三者」蕭遙，不久之前已經進入邵氏企業工作。

「二小姐，接下來呢？要不要請大小姐幫忙？」小哈在電話那頭等待請示。

「靜美？找她幹什麼？」

「對付那個姓蕭的女人啊！既然對手在邵氏，找大小姐就對了！」

「對手是在邵氏，又關靜美什麼事？」

「當然是讓大小姐跟邵總說說啊，我想，憑大小姐跟邵總的關係，邵總一定會幫忙的。」

「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她？捉姦的苦主？即將被拋棄的准元配？小哈不敢吭聲。

照美忍着不甚愉快的心情，僵着口氣說：「誰說在邵氏，就一定得大小姐出面的？我自己的事當然是自己去解決。」

「你……呃，我是說二小姐，你該不會打算自己去找邵總說吧？」小哈訝聲問。

「不行嗎？」

「行，當然行，只是我在想，如果二小姐自己跟邵總開口的話，不知道邵總是不是會答應……」

「他有什麼理由不答應的？他該謝天謝地，感謝我讓他還能夠保存一點用處！」

「喔，這樣啊……」小哈答得唯唯諾諾。

照美在偷笑。其實她根本不在乎邵尊是不是會幫忙，也不想傷腦筋去對付誰誰誰，她只在意——這下子，邵尊跟她之間，終於有了糾纏不清的好理由了！

她很快地採取行動，也很快地發現小哈的疑慮是對的。

照美在電話中才表明來意，馬上就被邵尊一口回絕了。

他非但拒絕幫忙，對照美的指控，反應更是激烈。

「我窩藏罪犯？開玩笑，我公司不能徵求職員啊？再說，人家犯了什麼罪？」邵尊冷颼颼的聲音從話筒傳來。

照美先是一怔。是喔，要開「拘票」逮人，總得先編個啥罪名才是！

「她……通姦誘拐！對，她就是破壞別人的家庭！」照美對着話筒大聲說著。

「什麼？通姦誘拐？破壞別人的家庭？你連人家的大門郡還沒踩進去吶！」那頭的聲音比她更大。

照美稍稍拿開話筒，嘴角卻不小心逸出笑容。喔耶！好棒的感覺，終於又抓回那種針鋒相對的感覺！

就算吵上一架也好，她也不要他們之間只有疏離、冷漠。

「要不要踏進那個家庭，就看我的決定而已。」照美接口說。

「啥？這事決定在你？蘇大小姐，你是暍醉了還是沒睡醒？他會找你上床？別以為我不知道，應該是你想把人家給架到床上去才對吧。」

笑意頓時僵凝在唇邊，她冷哼道：「那又怎樣？而且再怎麼說，我跟高聿擎也是未婚夫妻，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說的是，我是不該大驚小怪。對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來說，廉恥心已經是多餘的，所以還有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做不出來呢？」

「邵尊你、你說話客氣一點！」

雖然照美巴望跟他展開任何交集，甚至是吵架也不在乎，但這會兒她卻發現這種滋味挺難受的。

尤其是他竟然說她不知廉恥？太過分了！

「我說錯什麼嗎？難道你不是這樣子？你為什麼一心想嫁給聿擎？就是為了利這個字，所以你才會這樣不擇手段！」他字宇銳利。

「是，我就是這樣！」照美真的惱火了，「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不要成為那個破壞者，否則……」

「否則怎麼樣？」

「你聽過以牙還牙這句話吧？我也一樣可以破壞你的好事！」

「喔？」那頭又傳來熟悉的輕笑。

「我倒想知道我有什麼好事，是你能破壞的？』

「當然就是你跟靜美的事啊！」

「我跟靜美？我跟她又有什麼事了？」

「你們的婚事啊。」照美心頭霎時酸溜溜的。

「誰說我要娶她了？」

「難道你不想？」

忽然的一陣安靜，讓照美心頭猶如遭蟻螫。

「你為什麼不回答？」她催促答案。

「我為什麼要回答？」

「因為……」因為什麼？「因為我想知道！」

「為什麼你想知道？」

「因為……因為靜美是我姊姊，我擔心她遇人不淑，難道這不應該嗎？」她的語氣聽來有點累。累於自己內心的掙扎。

「是應該，不過你可能白操心了。」

「什麼意思？」照美心裏開始緊張。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會娶靜美嗎？

「是不是會遇人不淑，還得看個人的造化，不過我相信只要是好女孩，都應該得到幸福的。」就像蕭家丫頭。

邵尊在考慮，是否該試圖說服照美放棄與聿擎的婚事？

「你怎麼不說話了？」他忍不住問。

照美放開緊咬的唇辦，想說些什麼，卻馬上作罷。她不敢冒險，怕自己已經哽咽的嗓音無法掩飾。

在他心裏，只有靜美是好女孩嗎？

「照美……」他忽然喚了她的名字，而且聲音已經明顯柔緩。

照美感覺到心頭激烈的波動，但這種反應卻只是讓她更覺不堪而已。她的聲音漸漸冷了起來——

「是啊，你跟靜美的事本來就輪不到我來操心，你一定會給她幸福，只是我也希望你別來破壞別人的幸輻！」

「幸福？」邵尊原是柔緩的話調再度生硬，「你以為嫁給聿擎就會幸福嗎？我告訴你，他心裏愛的是別人，你硬要嫁給他，只是自討苦吃而已！你懂不懂？學聰明一點，不要繼續笨下去了，好嗎？」

「是，我是笨！我是不懂！我不懂的事可多了！」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就是不喜歡自己，更不懂自己為什麼就是放不下他！

「蘇照美！你冷靜一下，清醒一點好嗎？」

「你才是那個最不清醒的人，你才是天底下最笨的男人！你以為自己有多聰明？那你又知道我心裏真正在想的是什麼？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知道！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你知道！」

喀一聲，照美忿忿地掛了線。

「Shit！」被人掛電話的邵尊，緊緊握着手機，呆立在停車場。

她在說些什麼？她在想些什麼？他確實不懂，他只深刻記得她曾說過她討厭他，希望永遠不要再看見他——就在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超乎尋常的時候。

那時，他就體悟出一個道理——喜歡這種女人只是找罪受，他是聰明人，不該自找苫吃。他邵尊值得更好的女孩來愛，至少不該是像她這種驕傲無禮的笨女人！

但是，敦他生氣的是，自己的情緒確確實實受她影響！

這代表什麼？他還想不開嗎？不！邵尊耙梳着濃密的頭髮，快速揮去紊亂的情緒。

他轉頭在停車場張望，發現原本在場的蕭遙已不見人影，而高聿擎則失魂落魄地佇立原地。

「蕭遙怎麼走了？不是說好一塊兒去吃飯的？」邵尊上前幾步，馬上察覺不對勁，腳步開始往後栘，因為某個風采翩翩的男人，已經成了凶神惡煞，往他逼近。

「唉，我說高大少，我可是製造機會給你了，是你自己讓她溜掉的。」邵尊端出無辜樣。

「那你說說看，剛剛你都說了些什麼？」高聿擎俊朗的臉上籠罩霾色。

想到方才那些什麼通姦、誘拐的字眼，邵尊霎時明白蕭遙離去的原因子，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嘀咕了兩句：「這蕭遙也真是的，臉皮這麼薄，怎麼跟姓蘇的那個笨女人較量呢？想要就別怕人家說什麼，做什麼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遙遙沒必要去跟誰較量什麼。」高聿擎冷冷應道。

「問題是就算蕭遙不想，別人還是會找上她。別忘了，現在蘇照美還是你的未婚妻，她有這個權利！」

「很快就不是了，我已經打算向蘇家提出退婚。」

「真的？」

「你有必要這麼興奮嗎？」高聿擎睨了他一眼。

「呃？」只有數秒鐘的怔愣，邵尊含笑的眸又立刻賊意漾動。

「你跟蕭遙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當然開心啊！」

「只是這樣嗎？」

「你說呢？」邵尊對好友神秘地眨眨眼，然後縱聲大笑。「走吧，去暍兩杯！」

「借酒澆愁？」

「嗟，我有那麼軟弱嗎？再說，我有什麼好愁的？我是要先幫你慶祝好事將近。」

「好事將近？嗯，那我們倆是該一塊兒慶祝。」高聿擎淡淡的口吻，卻暗藏玄機，

邵尊聞言，斜瞟他一眼，

「你這是什麼眼神？」高聿擎笑問。

「不爽的眼神。」邵尊悶聲嘟噥了句，「你知道嗎？有時候人太聰明也是不討人喜歡的。」

「喔？那蘇照美呢？平時你總是說她笨，這麼說來，你應該會很喜歡她嘍？」

「這個……你想聽見什麼？聽我說我就是很喜歡姓蘇的那婆娘？」

「那我肯定會馬上歡呼。」

「那我肯定會立刻跳樓。」邵尊瞪他一眼，隨即應了句。

「不，你干萬不可以這麼做。」高聿擎馬上搖頭說。

這麼緊張他？邵尊霎時感到無比欣慰。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感動，高聿擎便雲淡風輕地補上一句：「這兒是地下室。」

「嗟！」

真正想跳樓的人是蘇照美。

掛了電話之後，她就那麼獃獃地坐在行人道旁的排椅上。

這就是她想要跟他的「交集」嗎？

當然不！天知道她多麼想平心靜氣地跟邵尊聊聊，就算是閑話家常，言不及義也好，只要他對她的態度能夠稍稍好轉，只要他的口氣不再那麼硬邦邦……

但，他對她是那麼地不屑一顧……

夜幕低垂，紛沓的行人步伐各有所歸，唯有照美不願帶着這等心緒返家去，所以她選擇坐在這裏，隨意瀏覽街景。

「紹美？蘇照美？」

怱然，照美身邊冒出一道似曾相識的喚聲，她揚眼，發現竟然是高中同學林月琴。

「月琴，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咧嘴綻笑。

「我剛好經過，沒想到會遇見你。好久不見了啊。」

「是啊，畢業到現在真的是好久了。」

照美升上大學之後，就接獲林月琴閃電結婚的消息，兩人就此失去音訊。這會兒意外重逢，兩個女人自然是打開話匣子，聊了起來。

「沒想到你孩子已經那麼大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照美有感而發。

「是啊，看着孩子就覺得自己老了……」林月琴睨了眼，話鋒一轉，「哦，對了，你呢？你結婚了吧？」

「我……呃，還沒。」

「還沒？我還以為你早就已經嫁給他了呢！」

「他？」月琴是指她跟高家的婚事？

「就是表哥啊……喔不，他才不是表哥呢！」林月琴抿嘴輕笑。

「你……你在說什麼？」照美心頭微震。

「你還想裝嗎？我早知道了，就是那個姓邵的啊，他根本不是你的什麼表哥，對不對？」

「呃……他的確不是，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他不是我表哥？」

「是他告訴我的啊。」

「邵尊告訴你的？」

「對，邵尊『表哥』親口告訴我的。就是那一晚，我不是在宿舍哭得死去活來，你還記得嗎？」

照美點點頭，笑意略僵。她怎麼會不記得呢？那一晚之後，她和邵尊就幾乎形同陌路了……

「你還說呢！不老實說出你們的關係，害我……對他那麼著迷，我想這是他會老實告訴我的原因吧。平時他總是約了一大票的人，那晚是我主動單獨約他，本來我是想找機會對他表白，可是他卻搶先說了他喜歡的人是你，」

他喜歡的人是她？照美的眼前瞬聞爆出一片火花，全然反應不過來。

「那晚我覺得好丟人，所以忍不住哭了。不過後來我自己也想開了，總算明白為什麼他每次約的都是你的好朋友，然後話題也總是圍繞着你，他啊，就是想關心你嘛！只是我不太懂，他為什麼不直接約你呢？不過我記得他說過一句話，說什麼他在等時機成熟什麼的，也許他有自己的想法吧……」

照美輕搗住微顫的嘴，一句話也說不上來，腦子裏快速倒映着當時自己去電質問的情況……

老天！照美輕咬着自己的手，她那時竟告訴他她好討厭他、希望永遠不要再看見他！難怪他後來會這樣對她……

錯失什麼的悔憾在她的心中泛動。

「照美，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月琴，當時你怎麼不跟我說清楚呢？」

「哎唷，那麼難堪的事你要我說得多清楚啊？再說，我想反正最後他還是會告訴你的啊。」

照美搖頭澀笑。沒有，他什麼也沒說，倒是她說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話。

「現在你跟他交往到什麼地步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月琴又問。

「呃……快了。」

雖然照美有着難言的隱痛，但另種狂喜也同時洶湧而來。

他真的說過他喜歡的是她？！

林月琴離去之後，照美差點當街歡呼，而當她有股衝動想直接去找邵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起來。

是母親催促她返家，說是有重要事要公佈。

也好，是該先回家一趟，至少她有必要先解決自己身邊的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