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幢美輪美奐的別墅，為知名企業家邵青雲所有，此刻這裏正舉行着家庭聯誼派對。

華麗大廳里是一片笑語喧嘩，大廳外的遊戲場卻起了一場爭執。

「我拜託妳不要一直跟着我，好嗎？」邵家小主人邵尊，低頭看着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小女童，表情很無奈。

「可是媽咪要我跟着邵哥哥的。」小女孩眨着漂亮的眼睛說道。

「可是我現在要去廁所尿尿欸，妳也要跟嗎？」

「嗯，我也要去。」

「妳……也要尿尿？」她可以自己上廁所了吧？

「不可以嗎？」

能說不可以嗎？邵尊加快步伐，甩下聲音：「要去就快一點啦。」

別墅時常舉行宴會，所以庭園中也建造一座廁所，還貼心地分為男女廁，以方便賓客使用。

「喏，妳在這兒。」邵尊帶着女孩走到女廁門口，然後逕自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半晌。

「邵哥哥，你在幹什麼？」嬌脆的童音，忽然出現在男廁。

「照美！妳妳……妳進來這裏幹什麼！？」邵尊背立的身子一僵，忙拉起拉煉。

「邵哥哥，你好奇怪唉。」照美偏頭說。

「有什麼好奇怪的？」奇怪的人是她吧！就這樣冒冒失失闖進來，害他所有動作都被迫緊急暫停。

「你站在那裏幹什麼？」照美又問。

「尿尿！」怎麼辦？好急了……

「尿尿？那你怎麼站着？」

「本來就是這樣！」不然呢？蹲着？躺着？

「那我可以跟你一樣嗎？」

真是的，什麼都想學他！

「隨便啦，妳想一樣也可以。」這個時候，他只想繼續完成動作，因此隨口漫應。

「真的啊？」

呃？她想幹嘛？邵尊轉頭一看，小小的身影已經跑出了男廁。

再過半晌。

「嗚……哇！」女廁驚爆嚎哭聲。

邵尊衝過去，瞬間愣住了。

青蛙？螃蟹？還是……蜘蛛？他瞪着她兩條腿大開，一跨一跳地往自己接近。

「嗚……邵哥哥，濕、濕了啊……」

他看着她的褲襠，想像她是如何弄濕的，笑聲一下子失控地爆發出來。

「哈哈哈……」

「嗚……哇……」這下子她更是扯着嗓門，大哭起來。

那一年，邵尊八歲，蘇照美四歲。

邵家和蘇家是世交，加上住得近，因此互動很是頻繁，只是這種良好關係卻在新一代——邵尊和蘇照美的身上改寫了。

一個是邵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另一個則是蘇家的掌上明珠之一，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照理說感情應該很好，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

因為照美四歲時，就已發現他可惡的一面。隨着漫長歲月的過去，她更發現他無數可惡的面貌。

而真正讓他們鬧翻的事件，發生在照美十七歲那年。

那年她高二，學校舉行母姊會，但邵尊卻冒了出來。

「你你……你來做什麼？」照美被嚇了一跳。

「來看看妳好不好啊！怎麼樣？住校舍還習慣嗎？」

他反常的溫柔口吻，讓照美微微愣住，對上他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時，她的心更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但是這種奇妙的感覺，馬上被他接下來的話給趕跑了——

「我來也是沒法子的事，妳媽媽臨時有事，硬是拜託我過來，替她看看學校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聳聳肩，嘆了口氣。

「怎麼可以代替？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他難道就一定要表現得這麼無奈嗎？

「那就說我是妳表哥，可以吧？」他理理濃密髮絲，依然笑得瀟洒自在。

「表哥？你……我表哥？」她一副難以接受的樣子。

「當什麼都行。怎麼？看妳好象很心虛，該不會是怕我發現什麼事吧？」他對她俏皮地眨隻眼。

「呿！」照美揮揮手。算了，他來了也好，這樣他就會知道，她這個模範生優秀、出眾的程度，絕對不遜於他！

只是接下來，照美開始後悔為什麼沒及早把這個「表哥」給轟出校門。

聽聽，他現在跟老師說的是什麼話！？

「照美成績很好？那真是要好好感激老師，是老師教得好。不過除了課業，可能還要請老師費心注意其它事情，比如交遊方面，她的家人特別叮嚀要注意這一點，因為她比較沒定性，又喜歡到處——」

「邵……欸，表哥你口渴嗎？」照美只差沒把手裏那瓶礦泉水扔向他。

「我不渴。」他笑笑拒絕，然後又說：「妳媽媽讓我轉告妳，現在住外面不比家裏，妳要養成好的習慣，衣服要每天換洗，不能到處亂塞；還有，妳每次作夢都大呼小叫的，就像發瘋一樣，這一點妳要先跟妳的室友說一下，免得嚇壞人家……」

現在嚇壞的是她！天啊！這傢伙到底還知道她多少私隱？而他到底還想公佈多少？

住校后，兩人總算可以眼不見為凈了，怎麼？他現在是捺不住「寂寞」，大老遠飆來宣戰不成？

不過她才不會上當，她蘇照美何等優雅的形象，怎麼能毀在這個人的手裏？

照美強忍着怒氣，希望着母姊會能趕快結束。

只是，母姊會是結束了，但那個理該離去的男人，居然還死賴着不走，而且還賴在女生圈中！

身着一襲米白休閑西服的他，夾在女生當中，格外顯出他的高大挺拔，所以就算照美被晾在一旁，還是可以很清楚捕捉到他臉上的表情。

照美冷眼瞧着他跟那群女生談笑風生的樣子，心裏不得不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藉機來把妹妹的。

她多麼想告訴同學們，別被他俊美的外表給騙了，別以為這個笑起來帶點淘氣的大哥哥，會陪妳點煙火、踩沙灘……可是，從諸多女同學陶醉的樣子看來，她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大家都中毒至深了。

最糟的是，她的好朋友兼室友林月琴，也在名單之中。

「表哥說要請我們吃飯欸，妳說去哪家好呢？」一聽見邵尊說要請吃飯，月琴忙拉着照美，雀躍的說。

表哥？現在誰是誰的表哥來着？照美看着月琴那張興奮過度的臉，心頭隱約有種不快。

她再轉頭看向邵尊。瞧瞧那傢伙！幹嘛對她笑得一臉的和藹可親？

哼，想利用她來泡妞？門都沒有！

「我不想去，我待會兒另外有事。」

照美以為這樣便完全杜絕了他的機會，然而最後他和她們還是去吃飯了！

照美眼睜睜看着他們浩浩蕩蕩的出發，再看着她們笑咪咪的歸來，然後讓屬於他的話題，充斥整個空間——

「去死去死吧！」

忍不住，照美髮出一聲尖喝。

但當她發現眾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時，又連忙咧齒僵笑，舉高雙手，「打蚊子。」

這時，月琴走上前來，「照美，妳知不知道今晚表哥他——」

「我累了，想睡覺。」照美截斷她的話，決定來個不聞不問。

獲知月琴和邵尊私下再約會，她心頭硬是有種悶的感覺。也許，不再理會那個專司破壞她心情的男人，日子會過得更愉快些。

只是接下來的某個發現，讓照美無法再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下去。

這天，照美髮現月琴躲在宿舍里哭泣。

「月琴，妳怎麼啦？」

「我、我……我好想去死啦！」

「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照美被嚇了跳，後來又想到一件事，「妳今晚不是說要跟邵……我表哥約會嗎？」

「嗯，我去了啊，可是他、他……」月琴哭得更傷心了。

「他怎麼了？是他……欺負妳？他對妳做了什麼？」照美的心頭一涼。他們之間發生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了嗎？

「我……」月琴抬眼，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照美，然後轉過頭，支支吾吾的說：「他……我想他不是故意的，照美妳、妳就別問了，反正……事情過去就算了，沒什麼，我哭一哭就沒事的。」

沒事？雖然月琴答得含糊，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擺明了就是有事！照美越想越火冒三丈，不久后，她離開了宿舍，撥電話給邵尊——

「邵尊！你說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月琴啊！今晚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

「妳……月琴都告訴妳了？那妳……妳心裏怎麼想的？」那頭的聲音開始起了變化。

「我？」這個時候還問她怎麼想的！？照美再也難掩心裏那複雜的悲憤情緒，脫口大喊：「我只想告訴你，我真的真的好、討、厭、你！」

那頭一陣抽氣聲，半晌，一記粗嘎的嗓音打破沉默：「這就是妳想對我說的？」

「沒錯！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

「好。那我現在知道怎麼做了。」說完，他掛上了電話。

照美瞪着話筒，久久無法回神，心中一直想着——他想怎麼做？

然而接下來，她發現什麼事也沒發生，日子平靜得過分。至於月琴，倒還真的哭哭就沒事，依然活躍於校際交遊圈。

只是，漸漸地，照美髮現有些事情不一樣了，比如自己的心情。

她還是一樣在假日返家，但卻不再發現他在她家游晃的身影。

她理該對此感到慶幸，可是她不但沒有，心頭反而萌生一種失落的情緒，且這情緒隨着日子的增加而逐漸累積，最後，她竟發現自己好想他！

照美不知道怎麼形容內心的感受，但她可以意識到一件事——這就是他所謂的「他知道怎麼做了」。

後來兩人還是無可避免地在家庭聚會中遇上了，照美還是感覺他明顯在迴避她，於是忍不住抓着他問：

「喂，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講話？」

「妳希望我跟妳講什麼？」他快速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再度回到桌面，盯着陳列的食物，認真地選取所愛。

「我……」

「我現在只跟聰明人講話。」

照美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句話也應不出來。他、他是在說她笨嘍？

看着他走向自己姊姊蘇靜美那邊，照美便選擇窩在另一個角落。

看着他和姊姊談笑的樣子，一種隱約的落寞在她心裏轉換成某種強烈的意念——

她要證明自己並不笨！她一定要讓自己更優秀！她要讓這個老是不把自己看在眼裏的男人刮目相看！

歲月如梭，六年的時光過去了。

年僅二十七歲的邵尊接管了家族企業，成為邵氏的總裁；而力爭上遊的蘇照美，也絲毫不遜色地成為蘇氏的副總裁。

在事業上，兩人算是各擁領域，至於感情方面……

當傳出邵尊可能和蘇大小姐蘇靜美進一步發展的同時，蘇照美也不落人後，一口氣答應和高氏集團的少東高聿擎聯姻，而且很快地訂了婚。

如此一來，蘇照美和邵尊該是井水不犯河水了吧？

噢不，屬於他倆的戰火才正要開始——

一輛敞蓬跑車，以漂亮的甩尾動作停在宅院前。

蘇照美步下車，甫跨上大廳，就聽到母親的尖嗓喊道：

「照美，妳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大家都在等妳呢！」

照美看了看這個「大家」的陣仗。

ㄇ字的沙發椅內，分別列坐一男三女，那唯一的男性，自然是她號稱最最英明的老爸蘇啟，而大老婆、三姨太及大老婆的女兒蘇靜美，則坐在一旁，至於不在座位上的二姨太，就是照美的親娘王麗妙。

「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是說走就走得了的，好嗎？」照美睨着緊跟身旁的母親一眼，然後抱起不斷在她腳邊興奮打轉的愛犬雪莉，「雪莉乖不乖啊？有沒有想我？」

王麗妙忙拉住女兒悄聲問：「喂，現在不是玩狗的時候。媽問妳，昨晚妳是不是——」

「沒，什麼事也沒有。」照美只應這麼一句話，不理會母親刷沉的臉色，逕自坐下。

「照美。」蘇啟這會兒開口說話了：「聽妳媽說昨晚妳去高家了？」

「是。」照美照實承認。

「妳去找高聿擎？」

「對。」

「那聽說昨晚妳……沒回來？」父親再問。

這次搶着回答的人是三媽，她挪挪高隆的肚子，說：「唉唷，這高聿擎是照美的未婚夫，她去他那兒過夜，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

身為蘇氏正牌夫人的蘇洪淑雅，端着一貫莊嚴的儀容，正色駁道：「三妹，話可不能這麼說，好歹咱們也是有聲望的人家，女孩子就是要懂得潔身自愛，不要讓人家說閑話才好。」

「媽。」柔細的聲音來自蘇大小姐蘇靜美，她綻着她的招牌甜笑，對母親說道：「妳不要這樣說小妹啦，她很聰明的，怎麼會給別人說閑話的機會呢？」

三姨太噘嘴，頗不以為然。

「話是沒錯啦！不過人家如果真的要說閑話，我們也阻止不了啊！大姊沒看見這幾天的報紙嗎？上面說什麼高聿擎吵着要退婚，還說他另外有女人，而且他根本不希罕跟蘇家結親，唉，這寫得好象咱們家照美沒人要，是她硬要送上門似的，讓人看了就吐血！」

「那三妹就得當心一點，這孕婦要是吐血了，可就不怎麼妙了。」王麗妙冷聲搭腔。

「欸，二姊，妳這是在詛咒我嗎？」三姨太勃然變色。

「三妹肚子裏可是蘇家唯一的男丁，我怎麼敢呢？隨口說說，妳又何必想那麼多？要是我也跟妳一樣多想，那我就會認為三妹剛才是在說風涼話，存心等着看好戲了。」王麗妙扯着嘴皮冷笑。

「我、我……啟哥，你看二姊她——」三姨太的鬥嘴本事顯然不及撒嬌功夫，忙轉向丈夫求援。

「夠了，全部都安靜！我還有話問照美。」蘇啟一句話，壓制住可能引發的任何爭端。

他對着照美再問：「昨晚妳是真的留在高家過夜了？」

「不是。」照美簡短應話。

王麗妙聞言，立即喳呼：「不是？那妳跑到哪兒去了？怎麼沒回來？」

「我去洗三溫暖，後來就在那兒睡了。」照美聳肩。

「洗三……我是叫妳去跟高聿擎上、上……」

上啥？大夥緊盯着欲言又止的王麗妙不放。

「上課！」王麗妙挺直腰桿，繼續說：「我要她好好跟高聿擎那傢伙上一課，讓他明白這樁婚姻的利害關係，所以他最好是別亂搞。」

「嗯。」蘇啟露出認同的表情，「是該讓他明白一下，如果他不是我蘇啟的女婿，就別指望我會繼續合作。照美，這個妳跟他談了嗎？」

「談了。」

「結果呢？」

「沒有結果，不過該說的我都說了。」

後來照美又搪塞了幾句，便託辭離去。

但，知女莫若母，王麗妙覺得事有蹊蹺，於是稍晚，她來到了女兒房間。

「照美，妳老老實實把昨晚的情形說一遍。」

「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就是照妳說的，先打探軍情。」

「結果呢？」

「結果證明不樂觀。高聿擎對那個叫蕭遙的女孩確實很特別。」簡單的說，她的未婚夫心裏另外有人。

「那妳有沒有照我說的，反正你們也是遲早的事——」

「有，我直接開口要跟他上床。」

「那他……拒絕妳？」

想起高聿擎的反應，照美皺眉。昨晚，她去了高家，本以為能掌控一切，卻沒料到最後的贏家是高聿擎。

他不但沒有拒絕她，相反的，他還迎合她，甚至直接要將她拖上床去，像是早料准了她不敢似的……

種種的對招，她清楚地意識到，那男人的心另有所屬，他是故意要讓她知難而退的。

但，就算她意識到他另有喜歡的人，那又怎麼樣？她還是必須嫁給他啊！雖然她不在乎嫁不嫁他，但蘇家卻丟不起這個臉。

唉，一開始要是她沒答應這樁婚事，現在也不會落得這進退兩難的地步。都怪她那時鬼迷心竅，只想着要跟邵尊互別苗頭，所以當她發現高聿擎條件跟他一樣優秀，便很爽快地答應了。自作孽啊！

看到母親懷疑的眼光，她撇清：「妳不用這樣子看我，我已經儘力了，要怪妳就怪……邵尊吧！」

「邵尊？」王麗妙大表吃驚。「這關他什麼事？」

「本來是不關他的事，只不過剛好高聿擎那晚約了他過來，所以……」

「所以妳就落跑了？」

「不然呢？」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當那男人是空氣，當然是找機會先溜了。

「我知道邵尊這孩子跟高聿擎感情不錯，只是……怎麼會這麼巧呢？真是的！」王麗妙滿臉的不甘心，嘴裏碎碎念着。

聽着母親的牢騷，照美心裏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抗拒。

「媽，我……如果到最後高家真的退婚，那——」

「那就很不妙。」

王麗妙正色道：「本來我還打算等妳嫁入高家，幫助蘇家的勢力進一步擴張后，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向妳爸開口，讓他把原定要給我們母女倆的蘇氏股份提早拿出來。可是如果高家退婚了，那……」

「媽，這畢竟關係我一輩子的幸福，如果硬是嫁給不愛我的人——」

「愛情是可以培養的，妳應該要對自己有信心，更努力讓高聿擎愛上妳才對！」

「可是……」照美咬着唇瓣，「問題是，如果我也不愛他呢？」

王麗妙連想也不想地就說：「那有什麼問題？妳不愛高聿擎沒關係，只要妳不是愛上別的男人就行。」

「這是什麼道理？」

「就是說，婚姻最重要的不一定是那些愛啊情的，因為這些都太難掌握，說變就變的。」

「媽，妳不能用自己的經驗來斷定一切啊！」

照美心頭清楚，自從老爸以膝下無子嗣為由，迎娶年輕貌美的三媽之後，母親的地位就更尷尬了。

果然，她的話讓王麗妙的神色微變。片刻后，她才開口：

「照美，妳敢擔保不會跟我一樣嗎？未來的變化有誰敢打包票呢？所以，趁着自己還有籌碼的時候，為自己留點後路，懂嗎？

妳是蘇家千金，比別人有更多的機會找到好對象，這就是妳可以好好利用的地方。就說靜美吧，如果她今天不是出生在蘇家，她怎麼有機會接近邵尊？今天我還聽妳大媽說，有意思讓他們早點結婚，只是邵尊他——」

照美忽然覺得煩躁，截下了母親的話，「媽，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見那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邵尊還是高聿擎？」

「當然是姓邵的那傢伙！」

王麗妙愣了一下，又開始碎念：「這就奇怪了，妳、靜美都是跟邵尊一塊兒玩到大的，怎麼關係就差這麼多？本來我還想，邵尊那孩子也是不錯的人選，可是偏偏妳跟他就是看不對眼，這下子可好，要是靜美真嫁給邵尊，妳卻被高家退婚，那我的臉到底要往哪兒擺唷。唉！」

「那怎麼辦？要不，我乾脆去弄幾顆迷藥給高聿擎，那就可以如妳所願，生米煮成熟飯了啊。」照美沒好氣的白了母親一眼，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妳……幹什麼？」

「找小哈。」小哈是她的司機、隨身保鑣，同時也處理她的任何私務。

「妳……真的要？可是這樣子好嗎？這……」

照美逕自撥通電話，「小哈，我上次讓你去做的事情辦得怎樣？嗯，對，所有關於高聿擎的行蹤，還有那個叫蕭遙的女孩的身家資料……」

待通話結束，王麗妙鬆口氣說：「原來妳是找人調查高聿擎外面的那個女人啊！」

「妳不是要我不擇手段嫁入高家？我就照妳的話去做，這樣子可以了吧？」她忽然覺得好累。

「可以，當然可以，呵呵呵……妳真是媽媽的乖女兒啊。」

照美陪着擠出笑容，只是待母親一離開，那抹笑容即刻僵住了。

她呆愣許久，瞪視着梳妝枱的某個抽屜，最後她不自覺地上前打開來。

她找到一本粉藍色的日記本，稍作猶豫，最後還是打開來，順手翻開某一頁——

十月二十日。

今天是我十六歲生日，也是我最特別的生日了。

因為他送給我一份很特別的禮物，那是一組很漂亮的鏡盒，打開來是那首愛的羅曼史樂曲。他告訴我，十六歲是很特別的年紀，叫二八年華，在古時候已經代表成年、可以嫁人了。

他還說，因為長大了就會愛漂亮，所以他送我鏡子。

我好喜歡這個鏡盒，但是更喜歡他今天對我說話的樣子，說實在的，不跟他吵嘴的時候，我其實是蠻喜歡看着他的……這樣說好象也不對，因為就連跟他吵架、冷戰的時候，我好象……也是想看見他的。

怎麼辦？我開始發現自己有點奇怪，尤其是面對他的時候，感覺自己心跳得好快……

照美閉了眼，似乎在沉思，接着她又往抽屜底下繼續翻找。

她找到那隻鏡盒，打開盒蓋時，不再有音樂傳出。而讓她目光不忍停駐的，是黏住破裂鏡面上的那層醜陋膠帶。

就在十六歲生日的隔天，這隻鏡盒就被姊姊不慎打破了，她為此哭得淅瀝嘩啦，而面對苦苦哀求諒解的姊姊，她也只能含淚作罷。

只是後來邵尊不知怎麼得知這件事，跑來質問她是不是故意毀損，當時她被惹得火冒三丈，氣得全部一口承認。

從此，她每年生日，再也沒有收過邵尊的任何禮物了。

他們真是八字犯克嗎？照美輕輕嘆口氣，合上日記本，卻無法輕易收回縱放的心思。

忽然，她想起母親剛說的話，他可能就快成為自己的姊夫……

「不要！」她不自覺地狠捶了床鋪一記，發出的巨大的聲響讓她全身一震，因為她意識到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光只是一個設想，就讓她這麼痛苦，那這樣的話……她是要進或退？還是原地觀望，任憑事情自然發展？

她感覺自己渴望改變什麼，但……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