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運動會的氣氛令所有小朋友都情緒高昂,盼釉忙着制止精力過盛的小朋友亂跑,一一指揮他們把椅子搬到操場外圍排成列。今天天公作美,天氣很好,炙熱的太陽映照着大地,還沒開始賽跑呢,小朋友就已經小臉兒紅通通了。

班上大部份的家長都來了,現在的父母很疼孩子,總會儘力參與孩子的各項活動,有些還趁此機會跟她教學交流,還有家長客氣的請她喝外麵攤販賣的飲料,以至於她一個人就有十多杯各式飲料。

她忙得不可開交,當她發現加恩不言不語的坐在隊伍里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后的事了。她走到加恩椅邊蹲下,一股心疼湧上來。他那位出色非凡的叔叔沒來嗎?看到別人的爸媽一下遞點心,一下擦汗的,他心裏一定很難受吧?

「加恩。」她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小毛巾擦去他一臉一頭的汗水,故做聊天地問:「叔叔呢?」

加恩酷酷的撇了下唇。「跟女朋友去約會了。」

「哦"」她拉長了音,莫名地,心裏有股失落。

像他那麼出色的男人,有女朋友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老師!」加恩突然小臉嚴肅的看着她。「我叔叔很花心,妳不要跟他結婚。」

「結婚?」她啼笑皆非地問:「你怎麼會這麼想?老師不是你叔叔的女朋友啊,男女朋友才能結婚。」

加恩挑着眉毛說:「我叔叔喜歡老師。」

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明知道小孩子有可能胡說八道,她還是玉頰嫣紅了。

「老師,妳喜歡我叔叔嗎?」

盼釉再度愕然,她竟然被加恩給問倒了,才見過兩次,她對尉衡有論及喜歡與不喜歡的地步嗎?

「老師,我叔叔離婚了,跟我爸爸一樣。」加恩再度語出驚人。

盼釉更驚訝,原來他離婚了……

難道他也跟現在的快餐男女一樣,認為婚姻可以兒戲,結婚只是調劑,不喜歡,隨時可以說拜拜再換一個配偶……

「老師,余家賢打我!」一個小男生哇哇大哭,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她在想什麼?沒時間想這些了,她得去處理!

把小朋友的打架事件處理完畢,她蹲在一旁,努力固定競賽遊戲用的兩顆大球,以免被小朋友踢走。

一個高大的人影遮到她面前,她抬起頭來,陽光下,她望進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裏,尉衡正靜靜的注視着她,她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尉先生。」這是她第三次見到他。今天他跟前兩次有很大不同,他不再西裝筆挺,成套的名牌運動服和運動鞋讓他看起來神采奕奕,而且更年輕了。他是個標準的衣架子,西裝適合他,運動服也很適合他,跟她大哥一樣,是懂得穿着與品味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有女人捨得跟他離婚?他應該是所有女人夢想中的最佳情人才對啊。

不過,人與人的相處很難講,或許外型完美的他,卻不怎麼適合當老公吧,不然也不會以離婚收場。

「我沒看到加恩。」尉衡微笑望着她,為了不顯出自己的急迫,他特意晚了一個半小時才來。

他沒想到她穿運動服是那麼俏麗,白色很適合她,場中的每個女老師都穿同款的運動服,她的氣質卻是最為出眾的,渾身散發了青春的氣息。

「可能去洗手間了吧。」盼釉看着班級區域,確實不見加恩。「待會要短跑比賽,小朋友們又一直灌飲料,我叫他們找時間去上廁所。」

「我好像來得太晚了。」他假意看了下腕錶,眼光柔柔的停駐在她臉上。「我沒錯過什麼吧?」

「你錯過了大會操。」她淺淺一笑。「加恩說你跟女朋友去約會了,我還以為你不來,幸好你還是來了,小朋友的爸媽都有來,加恩一直落落寡歡的,看到你,他一定很開心。」

尉衡揚起了眉毛。

女朋友?

加恩當然知道他把所有時間都投注在工作上,根本沒有女朋友,他甚至連去打高爾夫都是為了應酬,燭光晚餐也都是陪客戶吃的。

他又想打小孩了。

「我沒有女朋友,剛才也不是去約會,因為公司有點事,所以我在公司處理,一忙完就過來了。」

他難得對人解釋這麼多,但是「有女朋友」這件事很嚴重,他可不希望她誤會他。

「是、是嗎?」盼釉連眨了好幾下眼眸,因為他把重點完全放在解釋他沒有女朋友的這件事上面,令她有點手足無措,而且也臉紅了。她的原意是想告訴他,在每個小朋友的家長都有來的情況下,他沒到,加恩會在比較心理上失落,絕不是想探究他有沒有女朋友這回事啊。

「對了,我聽了妳的話,正在設法讓加恩和媽媽見面。」昨晚為了這件事,他和他父親以及幫傭又開始「你丟我撿」了,不過他父親仍舊不肯讓步,說什麼也不肯讓加恩跟媽媽見面。

「真的嗎?這太好了。」盼釉揚着長睫,陽光在她澄眸里閃亮。「要是加恩能見到媽媽,對他的幫助一定很大。」

一名家長走過來。「老師,我想跟您聊聊我們玟瑜的問題,她啊,每次寫語文簿都會哭耶……」

「妳忙吧!」尉衡讓開一步,在樹蔭下佇候,視線沒離開她神采奕奕的雙瞳。

她耐心的回答家長的問題,像是怕冷落他,有時會抱歉地看他一眼,他則閑適地勾起唇角,給她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不一會兒,另一名家長加入了她們。

二十分鐘后,兩名家長總算滿意的各自走開了,尉衡見她盈盈快步地走過來。她有事要單獨對他說嗎?他的心跳為之加速。

「尉先生―」她唇邊掛着笑意。「趣味競賽時,我要看着女生組,可不可以請你負責班上的男生組,讓他們不要把球拍太遠?」

他根本不知道趣味競賽要做什麼,但顯然的,這是一個可以跟她互動的機會。

「沒問題。」

「謝謝你了。」她指指操場邊,揚笑道:「現在要進行短跑賽了,你可以過去外圍替加恩照相哦!」

他從善如流的換了地方,也拿出了手機,不過他拍的不是加恩,而是她。

他拍了二十多張,每一種角度的她,替小朋友揚聲加油的她,那泛着紅暈的嬌顏……他的唇角掛着隱約的微笑。

這是他第一次拍女人,過去他的手機只拍巡視廠房時需要改進的細節,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專註拍女人的一天。

比賽結束,小朋友們回到座位區,一個穿勁灰色運動服的高挺年輕男人朝加恩班級走過去。「小釉子,接着!」

尉衡看到年輕男人笑吟吟的丟了罐可樂給盼釉,她不太利落的接住了,回給對方一個笑容。

他的眉毛蹙了起來。

她沒有說謝謝。

他們之間很熟嗎?所以熟不拘禮。

他不太高興那個男人的行為,不過他憑什麼不高興?

他不是她的男人,連生氣或叫她不要喝那罐飲料的資格都沒有。

他並不情願她喝別的男人請的可樂,不能阻止她喝,也不能叫她扔掉,但世界上能用的方法還很多。

他筆直走到她面前,眼睛注視着她手中的可樂。

「梁老師,可樂可以請我喝嗎?我有點渴。」

盼釉微微一愣。每次運動會,都是家長請她喝飲料,從來沒有家長反過來要她請飲料的。或許,他是真的太渴了,才對她提出這不情之請。

她笑了笑,很大方的把可樂讓給他。「喝完還渴的話,我還有很多飲料。」

「謝謝妳,我想一罐就夠了。」他當她的面一口氣喝完可樂,捏扁罐子,扔到回收垃圾桶里。

盼釉別過頭去,努力看看小朋友有沒有什麼需要她協助的地方,尋找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剛剛,尉衡黑黝黝的眸光使她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從沒有男人會這樣近乎是肆無忌憚的看着她。

他是一個危險的男人,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危險的信號,他的外型、他特殊的氣質,鶴立雞群,像個北歐王子般的優雅冷酷,雖然是個會令女人迷醉的男人,但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不過……他又為何要來招惹平凡的她?用那種深沉又奇異的眼神看她?他……有嗎?或許是她想太多了,她的感覺一定不對,短跑賽時,他怎麼可能拿着手機不照加恩,卻一直拍她呢?

康老師好意丟飲料給她時,他又怎麼可能會惡狠狠的瞪着與他素昧平生的康老師呢?

她這個過份浪漫的傻子……即使尉衡是她生命里第一個能夠吸引住她眸光的男人,她還是可以明顯感受到兩人環境的極大差異!光是這一點,就是距離了。

加恩的爺爺是尉普光電的創辦人,所以,尉家算是豪門吧?

而豪門……根據她對報章雜誌刊載的印象,豪門通常有很多是是非非,無論是金錢或感情糾紛都一樣精采。

他的前妻是因為不能適應豪門生活而跟他離婚的嗎?還是別有隱情,不足為外人道呢?

她發現自己正對一個離婚男人產生了莫大好奇。

什麼樣的女人配得上他?又是怎樣的女人、出於什麼原因會離開他呢?命令奈綠逸溫泉度假村。

位於烏來深山處,典雅浪漫的歐式建築與綠意盎然的森林花園融為一體,不刻意雕琢,因此更顯得靜謐悠遠,每間客房都有一面落地窗將山林里的青翠綠意迎進室內。

度假村裡分別有男女裸湯浴池和大眾浴池,可以一邊泡湯一邊飽覽山景,另外還有健身房和SPA按摩區,並且聘請了五星級主廚來料理美食,讓遊客可以在放鬆身心之餘享受美食。

尉衡是核准這次兩天一夜員工旅行的人,卻也是最置身事外的一個。

他不是一個能夠跟下屬打成一片的上司,員工都跟他有些距離,連他的秘書也不例外。

她總是略帶緊張地向他報告事情,只要他掃她一眼,她便會在報告完畢之後有些慌張地退下。如果他跟公司的創辦人發生爭執!也就是跟他父親在公司里吵架,那麼他那美艷的秘書更是會有如有驚弓之鳥,一副很想明天就辭職的樣子。秘書向老闆放電那種事,沒在他身上發生過,更別說各部門主管了,他向來嚴厲,他們敢靠近他才奇怪。

因此,一整天下來,他這個人人敬畏的總經理,一直處於落單的狀況。

吃飯,一個人一桌,沒人敢過來跟他一起坐。

游泳,只要他下水,大家就紛紛上岸,沒人敢犯冒他,跟他一起游。

走進大眾男湯屋,男職員紛紛閃避,誰想跟頂頭上司「坦誠相見」啊?

尉衡並不在意這一些,沒有人敢靠近他,也好,可以真正享受度假的意義,將惱人的工作暫時擱置一旁。

晚上,他信步走出飯店,才八點多,夜晚的芬多精吸引着他。

他一向是夜貓子,度假村裏有許多娛樂設施,但顧及到他的出現會讓下面的人坐立不安,還是不去為妙。

他漫無目的走着,空氣沁涼,帶着雨水和青草的氣息,地上的草皮是濕潤的,四周都是羊齒植物,月兒有點朦朧。他走過楓樹樹林,小徑上積了一層秋天的枯黃落葉,踩過沙沙有聲,他聽到水流聲,有點好奇樹林後面是什麼。

也難怪公司的福委會堅持一年至少一次的員工旅遊,離開工作環境確實有助放空腦袋。

他努力讓自己的心思不要轉到工作上,走出樹林,前面是一條小溪,他訝異的看着半蹲在草地上的女人,腳踝處明顯有道血痕。

「發生什麼事了?需要幫忙嗎?」尉衡快步走過去。

「哦……需要……」她吸了吸鼻子,說明自己倒霉的遭遇。「不知道被什麼割到,又扭傷……」

幸好有人經過,不然什麼都沒帶出來的她就死定了,她根本走不回去。

「是妳!」尉衡黑眸對上她的瑩然大眼,訝異全表現在他的俊顏上。

夜風吹起她披肩髮絲,拂過她乍見到他的迷惘眼眸,他錯愕的看着她,她的眼底有抹水氣,想必是哭過了。盼釉的反應跟他差不多……不,她比他更加驚訝,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怎麼有這麼巧的事?她馬上想到自己的打扮,一件白色的七分袖長罩衫和及膝內搭褲,腳上是輕便的夾腳拖,頭髮隨意綁了馬尾,臉上當然是脂粉未施,原本只是出來透透氣,誰會想到要穿着整齊呢?

可是,要命,他不是別人,他是她學生的監護人,身份跟家長沒兩樣,她怎麼可以在他面前不修邊幅啊?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還在懊惱,尉衡已經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了。「傷口滿深的,大概是沒留意被枯枝刮過的。腳呢?還能走嗎?」

「可能要麻煩你扶着我……」她剛剛曾試圖站起來,但失敗了。

尉衡在她面前微矮下身,背對着她。「上來吧,我背妳回去。」

「這……」望着他寬厚的背,盼釉有絲慌亂。「不、不用這麼麻煩,只要扶我起來就可以了。」看着他寬闊的背,她的嬌顏浮上一層紅暈。

尉衡回眸道:「相信我,我有扭傷的經驗,妳現在最好不要走,逞強的結果,妳可能要請一個月的假。」

盼釉咬咬下唇,掙扎了一下。「那……好吧。」她的水眸閃過一絲靦眺,柔順地伏在他背上,雙手也不得不圈住他頸項,形成一種極親密的貼合。

尉衡背着她,輕易站了起來,一股淡淡的馨香縈繞在他鼻息之間,感覺到她柔軟的曲線伏貼背上,柔軟的吐息拂在他耳畔,他不覺屏息,向來嚴酷的嘴角彎起了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彎弧。

她受傷的部位需要包紮,所以他走得很快。

第一次被男人背着,何況這個男人又是那麼的不平凡,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和清爽的男性氣息,盼釉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了。

她的下巴抵着他結實的肩窩,自己被他全然男性的氣息給包圍了、烘熱了,她羞意無限地說道:「我家人在包廂唱歌,麻煩你背我過去拿門卡。」

「好。」原來她是跟家人一起來的,這麼說,今天他有機會認識她的家人了。

穿過楓林,回到飯店的主建築,娛樂包廂在地下二樓,二十四小時開放,還包括了桌球間、健身房、兒童遊戲室跟禮品店、精品店,幾間KTV包廂滿足了都市人的需求。盼釉指點尉衡找到她家人的包廂時,卻發現包廂早已換了另一批人馬在唱,受驚嚇的反倒是包廂里那群High到不行的男女。

他們瞪大了眼睛,一瞬間十幾個人全擠在一塊坐,視線集中在尉衡身上。

「總……總經理,要、呃,一起唱嗎?」

他們心裏共通的祈禱則是!最、好、不、要!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脾氣不佳又不苟言笑的總經理怎麼會背着一名女子闖到這裏來?很不尋常哦。

「不了,你們唱吧,慢慢玩,結帳算公司的。」尉衡帶上了門,免得掃了下面人的興。

「他們,是你公司的人?」好像很怕他的樣子,他有那麼恐怖嗎?是那種所謂的魔鬼上司?

「嗯,這兩天我們公司員工旅行。」

「很抱歉,讓你背我到這裏來,我家人說好要唱到十點的……她們,可能回房了。」她歉然道:「你的手機可以借我嗎?我問問她們回房了沒有,請她們過來接我。」

「我沒帶手機出來。」他面不改色地說,希望口袋裏的手機,這時候不要有人打。

除了洗澡,他向來手機不離身,而此刻的私心是不想她聯絡到家人來接她。

「那……你先讓我下來,再麻煩你扶我走到接待大廳好了,我想這裏應該有醫務室之類的吧,我先到那裏休息好了,再請飯店的人替我聯絡家人。」

一團混亂之後,此刻她的腦袋總算有空隙可以理出一點點頭緒。

先是散步刮傷腿、扭到腳,求助無門之下,她已經很慌了,又突如其來的遇到他,叫她的腦袋怎能不空轉?

遇到任何人她都不會那麼手足無措,偏偏是他,昨天運動會結束后就一直在她腦中莫名打轉的男人。

幸好她早已和小姑姑及晶釉約好了來度假,她才可以暫時分開注意力,只是沒想到,他竟也會在這個度假村出現,還撞見受傷的她……

「不必那麼麻煩。」尉衡否決了她的提議,果斷道:「我的房間就在這一楝樓,妳先到我房裏擦藥,再打電話給妳的家人。」

「你的房間?」盼釉心跳更加失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引人遐思。

「不放心我的人格嗎?」他淡淡一笑。「妳大可放心,我可以把房門打開。」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頰上又添一層紅暈。

他根本不是那種會讓人想像成狼人的男人,她的慌源自於要跟他同處一室……

「那就聽我的。」

不等她反對,他已經背着她進入電梯,按了六樓。

盼釉靜默的伏在他背上,看着六那個數字。

六樓,是景觀最好,房價也最高的一層樓,以他的身份地位,住在貴賓級的樓層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的心跳隨着樓層攀升而加快,直到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對中年夫婦等在電梯口,看到親密的他們,夫婦兩人會心一笑,尉衡泰然自若地背着她走出去,那對夫婦則進入電梯。盼釉意識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燙了,那對夫婦會以為他們是什麼關係?大概會認為是男女朋友在肉麻調情吧。

胡思亂想之際,尉衡已經開了房門。

他把她放在深紫色的L型長沙發里。「我去拿醫藥箱。」

「麻煩你了。」盼釉看着敞開的陽台,熏衣草紫的紗簾拂動着,從她的方向望出去,外面可看到微暈的月色,青草的味道隨着微風送入室內,她的心情也跟着放鬆了,氛圍沒有想像中的曖昧嘛,她真是多慮了。

她打量着套房,沙發前面有張方型透明咖啡桌,她面前有個超大屏幕,左邊是黑色花崗岩吧枱,皮製躺椅對着落地陽台。

尉衡提着醫藥箱出來,還有一杯柳橙汁。

「先喝果汁。」

「謝謝。」她啜着果汁,也確實渴了,一下喝了半杯。

「傷口要消毒,會有點痛,妳忍耐一下。」檢查過傷口之後,他打開醫藥箱,這是飯店的,每間貴賓房都有醫藥箱。

「嗯。」盼釉望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尉衡,那俯低的頭,那濃密的黑髮,引起了她心裏一陣漣漪。

他的動作有條不紊,不過卻很溫柔,她只感到些微消毒水的刺痛。

這種男人,好的家世,好的外貌,近乎世俗條件的完美,他對前妻做了什麼,以至於兩人會走上離婚之路?經歷過一次失敗,他敢再觸碰婚姻嗎?

驀然之間,她臉龐熱了起來。

要命,梁盼釉,妳為什麼又想起他離婚這件事?

她在意的,好像不是他離婚這件事,而是他的前妻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吧?

「妳跟家人來度假?」細心的用棉棒拭去傷痕上的血跡,尉衡隨口問道,一抬首,卻看到她用探索的眸子,研究似地望着他,他因而沒將視線移開,看着她,眼中有某種她分辨不出的情緒。

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她啊?

他深不可測的眼神像磁鐵般吸引着她,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氣氛凝結,兩人相互凝望……

驀然間,盼釉如夢初醒,連忙找話題。「我和小姑姑、妹妹一起來度假,星期一學校補假,所以明晚還會住在這裏。」

尉衡眼裏滲入一抹深思。「妳跟姑姑情同母女吧,所以才會一起來度假。」

他母親早已過世,他跟母系的親戚沒有往來,父親這邊的親戚也沒有特別親近的。

「應該說情如姊妹比較恰當。」她笑了笑。「小姑姑才大我一歲,她是我爺爺晚年生的,一直跟我們住,個性就跟小孩子一樣,所以我們感情很好,甚至有時候,我的秘密只跟她分享……不說這些了,你可能沒興趣聽。」

盼釉識趣的打住,看着茶几上的電話。「電話可以借我嗎?我該聯絡她們來接我了。」

他沒說好或不好,只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如果我告訴妳一件事,妳大概會笑我。」

眨動着睫毛,她的好奇心被他勾起了。「什麼事?」

他用一種很深沉很深沉的眼光看着她,緩緩的說:「昨天,我不是為了加恩而去運動會。」

心猛然一跳,她不由自主的看着他,彷佛被他的話給催眠了,忘了要借電話的事。

「因為很想見妳,所以才會去。」他凝視她,眼光專註而熱烈。「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妳的那一天開始,妳一直在吸引我。」

盼釉臉紅心跳地看着他,她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說的話而悸動。

這樣的男人,是上帝造來陷害女人的,如果不逃開,就會被他網住,如果逃開,又會非常、非常可惜……

「如果早知道加恩有妳這樣的老師,我想,我會『熱烈』的參加他的所有活動。」他柔聲說道。

盼釉臉上發熱,呼吸很不平穩。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他。這下她確定了……他,昨天真的是在拍她!驀然間,一聲爆烈巨響傳來,她驚慌的看着尉衡。「是什麼聲音?」

廣播器隨即響了。「A楝大樓的貴賓,三樓客房發生意外氣爆,請您儘速離開您的房間,按照走廊的指標疏散,請勿驚慌,本館員工會協助您到安全的地方!」

「看來,我們也要『逃生』了。」他說。

在盼釉還沒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時,就忽然被他從沙發里抱了起來。

她迷亂又昏沉的貼在他男性的胸懷裏,生平第一次躺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聞着他身上那股成熟男性的氣息,她的面孔在發熱,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似乎是……

呃、好想一直這樣靠在他身上,怎麼會呢?

她悄悄地把臉頰偎在他胸膛上,隨着他的心跳而呼吸……

尉衡把她緊緊的擁在胸前,她只知道他們下了好幾層階梯,穿過接待大廳,許多雜杳的腳步聲在她耳旁掠過,儘管一路上有慌亂的遊客不停在尖叫,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尉衡的篤定沉穩給了她安全感,她覺得自己被保護着,根本不像在逃生,有哪個人逃生逃得像她這樣小鹿亂撞、心神蕩漾的?

「盼釉!」

有人在喊她,她張眼望去,飯店外的草皮上有一大群驚嚇過度的遊客,人群里的小姑姑和晶釉一臉惶恐的跑向她。

「妳姑姑跟妹妹?」尉衡看着衝過來的兩個女人。

「嗯,穿飯店紙拖鞋的是我姑姑,另一個是我妹。」盼釉簡短的介紹道。

尉衡打量着梁家兩名娘子軍,她姑姑是個不修邊幅的邋遢女人,而她妹妹,五官神似她,姊妹兩人都很出色。

「妳沒事吧?盼釉?」梁海兒緊張地摸摸侄女的頭髮,再摸摸衣袖,似乎想藉由這兩個動作確認盼釉沒事。

「妳怎麼了啊?腿怎麼包着紗布?」梁晶釉雖然在關心姊姊,眼睛卻一直不客氣的盯着抱她姊姊的俊男,好像是家長在打量勾引女兒的臭男人。

「我在散步時被樹枝刮傷,又扭傷了腳,幸好有這位尉先生路過,他是我班上小朋友的叔叔,找不到妳們,沒房卡又不能回房間,只好先到尉先生的房間擦藥。」

「幸會了,兩位,我叫尉衡。」尉衡沉穩地自我介紹。

「盼釉,好樣的,妳真幸運……」梁海兒靈秀的水眸驀地閃過一絲亮光,眼神讚歎着尉衡的絕頂男色,用一種彷佛盼釉不是受了傷,而是有艷遇的語氣說話,聽得盼釉實在很想直接昏倒。

「不過,妳們到底去哪裏了?」盼釉忍不住問道。

晶釉奇怪的看了姊姊一眼。「不是跟妳講過了,我們在包廂唱歌啊!」

「我去找過妳們,可是包廂里的是別人。」想到尉衡出現時,那些人慌亂的樣子,她就想笑。

他是一個會讓下屬皮皮挫的上司嗎?那些人對他的敬畏不言而喻,一個一個都有奪門而出的傾向。

「怎麼可能?」梁海兒揚了揚眉毛。「我跟小晶一直都在那裏……呃,對了,妳去幾號包廂?」

「七號包廂啊。」她困惑的看着自己姑姑。「小姑姑,妳不是跟我說七號包廂嗎?還跟我說記着海角七號就對了,難道妳又……」

一個拍額,梁海兒吐吐粉舌,尷尬的說:「對不起哦,我講錯了,我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盼釉無奈的看着姑姑,事情都已經過去,說什麼都沒用了。

「尉先生,真不好意思,麻煩你這麼久,你可以把我姊放下來了,我們慢慢扶她走回房就可以了。」晶釉強勢地對尉衡說道。

「好。」他不再堅持抱着她,放下了她,她姑姑和妹妹立即一人一邊的扶住了她。

「謝謝你。」盼釉垂下眼睫,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啊,到底在想些什麼?

「覺得不舒服的話,要去看醫生。」他叮囑。

「好。」她的雙頰酣紅,心境已經跟今晚遇到他之前全然不同了。

她是如此羞澀的不敢直視他俊挺的面孔,對她而言,他不再是學生的監護人,她再也沒辦法泰然自若的面對他了。

「謝謝你了,尉先生,我們走。」晶釉拚命暗示姑姑快跟她一起把姊姊扶回房,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沒一處不危險,她們要趕快離開才是上策!盼釉有點像被她們架着走似的,直到進入飯店大廳,她還感覺得到後面有道目光緊緊看着她。是尉衡嗎?

她再度察覺自己的心跳在失控,一種深受異性吸引而淪陷的失控。

想到這裏,她的臉上泛起一層羞澀的紅暈,渾身又燥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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