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開警局已經是夜半三點。
走出警局大門，萊恩開口：“你可以叫我萊恩。”
“我叫石馨。”
“我知道。”萊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石馨小姐，你真是美麗。”
石馨怔了怔。在她眼裏，很少有男人如此直接地讚美女性的美貌，除非是浪蕩子。
而這個男人的言辭、表情和眼神，都說明他是認真的。
“哦?”石馨思忖半晌，只能發出一個單音。
“做筆錄的時候，我聽到你和警察的對話。”
萊恩笑着引導石馨走向停放着他汽車的地方。
“可是我沒有看見你!”石馨一邊走一邊回想在警察局裏的經過。
“我坐在你身後那張桌子。”萊恩解釋。“所以你沒有注意到我。”
“原來如此。”石馨明白了。
“看來你連我的電話號碼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把我的履歷對你講述一遍。”萊恩連忙說。
“不必了，不必了。”石馨說。“我不是你上司，也不是警察。”
“你好像很不喜歡接受詢問。”萊恩露出同情之色。
“誰會喜歡?”石馨嘆氣。“更何況是作為受害者描述受害經過。簡直是第二次精神屠殺。”
“不過我們能活着回家，難道不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石馨仍禁不住發抖：“我幾乎以為沒有生還的可能。”
“那不可能。”萊恩斬釘截鐵地說，一邊拉開自己汽車的車門、請石馨上車。
“什麼意思?”石馨不懂。“要知道，如果你沒有及時出現，恐怕我真的去見上帝了——謝謝。”她坐上汽車。
如今肯體貼女人的男人已經很少見了呢。
萊恩從另外一邊坐上駕駛座，認真地凝視她：“放心，你還太年輕，太美麗，上帝不會要你就這樣死去，她也喜歡英雄救美的壯舉。”
萊恩微笑起來，嘴角的弧度有着無可比擬的優美。
“而且有我在，不會讓你失去生命。”
石馨心頭一梗。他的眼神真摯而堅定，再加上這般如同情誓的言語，簡直可以叫女人心醉神迷。
“啊，你以為你是天使?”石馨故意打哈哈，擺明馬虎了事。
“我只想做你的保護天使。”萊恩一字一字地說。
石馨沉默半晌。為什麼她總是感覺到他的說話別有用意?似乎他在向她表白什麼?
“非常感謝你，萊恩。我希望有機會可以報答你。”
石馨決定還是裝作沒有覺察到他的目光。
“我不要你報答我。”萊恩對她的迴避並不氣餒，逕直發動車子。
“可是你畢竟救了我的命。”石馨誠心誠意地說。
這世界上有救人一命卻不想要報答的聖人嗎?更何況這裏是美國!
“中國人認為，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不是中國人，可以告訴我這句話的含意嗎?”萊恩微笑。
“意思就是，被人救了自己的性命，也是要用生命來報答的。”
“哦?”萊恩輕笑。“你的意思是，一命抵一命?”
“呃……大概……差不多。”石馨點點頭。
“可是我不需要你的生命啊。”萊恩大笑。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作為回報。”石馨不理會他的嘲笑，自顧自地說下去。
“好吧。”萊恩略一沉吟，開口說：“妨肯讓我送你回家，就算是報答我吧。”
石馨怔住，救命之恩就這樣了結?也太……
“那個時候，”萊恩認真地開口：“我怎麼可能看看你遭到危險，卻無動於衷?”
石馨臉上微微發熱。他的目光充滿年輕男人看見漂亮女人時的傾慕，再加上他稜角分明的臉龐，熾熱的魅力簡直不可抵擋。
“所以我救你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萊恩認真地解釋。“你不要放在心上。”
石馨過了半晌才道：“謝謝你。”
萊恩送給她一個陽光般的微笑，那份燦爛令人眩目。
“石馨，你為什麼半夜一個人回家?這多麼危險!”萊恩關切地發問，聲音緊張而焦慮。
“本來有學弟送我到街角，只要三分鐘我就可以回到家中。但是沒有想到，危險在一秒鐘之內降臨。”石馨無奈地回答。
“在家門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發生預料不到的危險。”萊恩認真地看看石馨。
石馨微笑：“當然，這一次多虧了你路見不平。像你這樣敢在槍口下救人的人也不多見。”
“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萊恩輕描淡寫。“不過，請允許我送你到你的公寓門口，可以嗎?”
“求之不得。”石馨衷心感謝。
★★★
他們回到石馨的公寓。
“真是滿地狼藉。”石馨嘆氣。
“這個地方似乎不是很安全。”萊恩說。“我建議你換房子。”
“哪裏有那麼容易。”石馨繼續嘆氣。“房租要便宜，房子要好，距離學校要近，室友相處要和睦。要滿足四個條件，簡直難過找一夜情人。”
萊恩大笑起來：“你的比喻真是精妙無比。”
“彼此彼此。”石馨笑着推開車門。
萊恩趕緊從他那邊走下來拉開車門讓石馨下車，簡直是公主般的待遇。
“我可以送你上樓嗎?”
“多謝。”
石馨的公寓在四樓，一打開門，室友苗青便撲上來：“石馨!”
兩人熱切擁抱，彷彿生離死別。
萊恩怔了怔：他完全沒有想到石馨不是一個人住，他原本的計劃頓時全盤報廢。
“我聽到槍聲，趕快去報警，不料卻看見你上了警車，簡直嚇死我。”
“我沒事。”石馨速聲安慰。“一點都沒有受傷。”
“真是‘福大命大’。”苗青慶幸。
她看見石馨身後的萊恩：“這位是……”
“萊恩·梅狄。”萊恩自我介紹，在心裏暗自嘆氣。
本來以萊恩的經驗，送女孩子到了公寓門口，通常都意味着可以共度良宵，而且此次他和石馨的相識是如此不同尋常。石馨雖然驚魂已定，但是如果男人稍獻殷勤，獲得美女芳心便是容易之至。
但是石馨和室友合住，萊恩便很難留下。而且看石馨的態度，似乎也根本沒有想到要留他下來慰藉心靈。
石馨笑着補充：“和我一同目睹槍擊，並且是我的救命恩人。”
“呃……”苗青用眼睛詢問石馨：是否請他進來喝杯咖啡?
“謝謝你送我回來。”
石馨並不理會苗青的驚奇，逕直說道：“已經快凌晨了，請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當然明白這個時候留下男人喝咖啡有什麼更深層的社交含義。而且萊恩的目光如此露骨，她不想給他機會和借口。
萊恩了解地笑了笑：“石馨，希望你睡個好覺，作個好夢。不要再回想之前的事情。”
“我會的。希望你也是。”
★★★
石馨目送萊恩走下樓梯，關上大門，回過頭來面對上苗青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麼，英雄救美?”
“似乎是的。”石馨不置可否。
“他在追求你。”苗青一語道破。
“是嗎?”
“他的眼神就像是老鷹看見了獵物。”苗青竊笑。
“我不是小白兔。”石馨推太極拳。
“我看他是志在必得。”苗青自言自語。
“你幾時變成了愛情專家?”石馨故意做驚愕狀。“我建議你去電台做夜間節目主持人如何?”
“石馨，雖然你的名字是石馨，但是你的心不是石頭做的。”苗青揶揄。“這男人簡直可以打九十八分。”
“哦?”石馨大笑。
“為什麼不是滿分?”
“因為他眼睛裏只看得到你。”苗青嘆氣。“所以出於女人的嫉妒，我必須扣掉兩分。”
“照你這麼說，他英雄救美完全是別有用心。”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苗青故作預言。
“如果你喜歡這一款，我可以幫你介紹。”石馨連忙推卸。
苗青送她一記白眼：“只怕我未婚夫會找他決鬥。”
“不錯呀。”石馨笑着喝咖啡。“看男人為女人決鬥難道不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苗青撲上來捶她：“那我寧可看着一百個男人為石馨美女決鬥。”
“去你的!”
★★★
整個人縮進被窩裏，石馨才感覺到全身發冷。
恐懼終於襲上心頭：多麼可怕，她的生命可能在流彈當中不明不白地丟掉。
而她和那對爭執的夫妻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她只不過是一個路人，無辜被卷進這樣一場火爆可怖的夫妻爭吵而已!
多麼可怕的一對夫妻。
多麼可怕的一場婚姻。
石馨下意識地裹緊被子：活着真好。
疲倦感覺慢慢流遍身體，石馨合上眼睛，決心在睡夢中忘記一切。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忘記。
★★★
刺耳的鬧鐘將石馨從睡夢中驚醒。
石馨從床上跳起來，習慣性地直接衝進洗手間。等到她收拾妥當走出自己的卧室時，正好是七點十分，和往常一樣，一分鐘不差。
聽見聲音，苗青從廚房裏衝出來瞪着石馨：“你在做什麼?”
石馨莫名其妙：“做什麼?當然是去實驗室。”
苗青的樣子好似看到外星人一般：“拜託，你昨夜四點鐘才睡，七點鐘就要去實驗室?”
石馨白了她一眼：“我得工作。”
“可是你昨天晚上差點迭命!你應該在家裏休息!”
石馨嘆了一口氣：“讀書的女人沒有資格要求休假，而且好不容易才輪到我使用加速器。”
“我的天!”苗青不敢置信地看着石馨：“你真是工作狂!”
“不工作我沒有錢吃飯。”石馨輕描淡寫。
“可是……”苗青還想說什麼，但是被石馨打斷。
“好了，我出門了。”石馨打開大門，一隻腳踏了出去。
然而石馨僵在門口。
苗青看見她身體不動，驚訝地探出頭來。
他們都看見萊恩倚在對面的牆上微笑着看着兩個女孩。
“嗨，早安。”
石馨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畢竟，一打開門就看到有英俊男子守候在門口的情形並不多見。
“你……你怎麼在這裏?”半晌，石馨張口結舌地問。
“我一直在等你。”萊恩微笑。
“等我?”石馨無法置信。
“是啊。”萊恩點頭。
“從昨天晚上?”石馨感到不可思議。
萊恩抬腕看了看錶：“準確地說，是從凌晨四點四十分到現在，一共四小時三十三分鐘整。”
石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真的一直等在這裏?”苗青張大了眼睛問。“一直沒有回家?”
萊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有回家洗澡換衣服。然後儘快趕回來。”
“你沒有睡覺?”苗青追問。
“我恐怕睡覺回來的時候石馨就出門了，所以乾脆一直等在你們門口。”萊恩誠懇地說。
苗青看了一眼石馨，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老實說，萊恩，你等在我們家門口，想做什麼?”
“我想知道石馨休息得好不好。”萊恩老老實實地回答。“要知道，天亮之前，我認為石馨的臉色非常糟糕。”
石馨暗自驚訝，卻找不到話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敲門?”苗青嘆氣。“我們不會不讓你進來的。”
“可是我從樓下看到你們房間的燈已經熄了。”萊恩說。“石馨受了驚嚇，我希望她能不受打擾地休息。”
“萊恩，你真是體貼。”苗青笑着說，一邊看了猶自一言不發的石馨一眼。“只可惜有人完全體會不到你的苦心。”
萊恩並不在意，只是看向石馨：“石馨，你要去什麼地方?可不可以先吃早餐?”
“早餐?”石馨彷彿是回聲機。
“我想你應該先吃點東西再去實驗室。”苗青對石馨說。
“石馨要去實驗室?”萊恩驚愕。
“沒錯。”苗青點頭。“這個女人是工作狂。所以，你可以和她去吃飯，但是你必須送她去工作。否則她會把你視作終身敵人。”
“我知道了。”萊恩點頭。
“好。”苗青大包大攬，一把將石馨推到萊恩身邊。
“街角有家不錯的廣東餐館，你們可以去吃廣式早茶。萊恩，你可以吃中餐嗎?”
萊恩點點頭：“我母親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對於中國菜我一點都不陌生。”
“難怪。”苗青點頭微笑。“好極了，石馨就交給你了!”
她對石馨眨眨眼睛，低聲用中文說：“看在人家在門口苦等你四個小時的份兒上，你給我好好把握，這個黑眼睛俊男萬中無——”
說著，她“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
石馨站在萊恩面前，早上的陽光明媚，萊恩閃亮的眼睛看着她，看得她不知所措。
“石馨，我可以吻你嗎?”半晌，萊恩柔聲問。
他的聲音低醇溫柔，他的言語充滿誘惑力。
石馨微微仰起頭迎視他，他額前的頭髮在陽光里閃動着黑褐色的光芒。
石馨沒有說話。
萊恩想她是同意了，於是將石馨攬進懷抱，低下頭，親吻她柔嫩紅潤的雙唇。
他的吻輕柔得好像羽毛，溫存得如同月光。
是一個純粹撫慰和安寧的吻。
石馨僵直的身體在萊恩的懷抱里鬆弛下來。
萊恩的唇離開石馨的，微笑着看看石馨：“果然。”
“果然什麼?”石馨彷彿被迷惑一般囈語。
“你的唇非常甜美。”萊恩的笑容誠懇得似乎是在說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一直想要知道你的唇有多麼美妙。”
“呃!”石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為了這份期待，所有的辛苦也都值得了。”萊恩說著，將石馨抱緊，重新吻上她的嘴唇。他分開她的唇瓣，熱情得無法抗拒。
石馨愕然，試圖推開萊恩，然而她無法掙脫萊恩的擁抱。
萊恩意識到她的掙扎，於是放開手。“怎麼啦?”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石馨厲聲道。
“我知道。”萊恩馬上回答。
“那好，你告訴我，你在做什麼。”石馨的怒氣開始一點點聚集。
“我在吻你。我在追求你。”萊恩直截了當地說。
石馨頓時啞口無言。
“而且我愛上了你。”萊恩補充一句。
“你願意愛我嗎?或者給我機會?”
“可是我們只認識了不到十小時!”石馨大聲說。
“可是我知道我愛上了好。”萊恩馬上回答。“這與時間沒有任何關係。”
“哦?是嗎?”石馨冷笑。“在深夜的一家便利店裏?”
“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萊恩沉着地說。“但是事實的確這樣發生了。就好像為什麼只有我們兩個人被無辜捲入了芮貝卡和傑克夫婦的爭執當中一樣。”
石馨一向巧舌如簧!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再次無話可說。
“所以即使是再不可思議的事情，都一樣有可能發生。”萊恩看出石馨的窘迫，笑着告欣她。
“所以，”他輕輕攬上石馨的腰。“我是認真的。請相信我。”
“可是……”
“沒有那麼多可是。”萊恩溫柔而霸道地阻止了石馨想要說出口的反駁，拉着她向電梯口走去：“來，我們去吃廣東早茶。然後我可以送你去你的實驗室。”
石馨就這樣身不由己地被萊恩“挾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