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說不上來對他的感覺，她甚至無法釐清自己為何會喜歡上他，只是知道一天沒見到他會想他，見他和女伴親熱會心痛，他罵她時她會傷心，他吻住她……她的心會撲通撲通猛跳。

但仔細想想，或許她真的不適合他，他們的磁場無法相契合，否則他不會這麼討厭她。

她用哀凄的眼神看着他。

唐靖皺起眉頭。「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他難以承受她的哀怨眼神，他會想起自己是怎麼的欺負她。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直截了當地問。

唐靖怔忡了下。討厭她……他真的討厭她嗎？

自從她出現在他的身邊后，一切都變了！

他的脾氣變得暴躁，任何有關於她的事情都能惹怒他。

他的脾氣已經許久未被人挑起過，而她卻能輕易激怒他。

難道這就是討厭嗎？

可是，又為何見到她柔弱一面時，他的心會隱隱有些不舍？甚至會覺得胸口一陣燥熱，然後在腦子還來不及思考時，便吻住了她？

吻着她的感覺，竟然比以往吻別的女人來得好！

軟香柔軀在懷中，他甚至不想放開她。這也是討厭她的反應嗎？

唐靖煩躁地抓抓頭髮。該死，一切都亂了！

「靖哥哥……」

「不要這樣叫我！」每次聽見她這麼叫他，他全身都會軟化，他的心防會瓦解。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他怎麼會栽了不可能的！

管雨雪緩緩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

「剛剛我和小蕾的對話，你都聽見了對嗎？」

他身體一僵，別過臉去。

見他那不願看她的神情，管雨雪心整個繃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和小蕾的談話，全都是我的真心話。」她認真地道。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淚順着雙頰滑落，滴在畫稿上，淚珠在紙上暈開。

他該怎麼反應？從小到大不乏女人說喜歡他，甚至說愛他。可是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令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回答、該怎麼反應。

她帶給他的感覺太特殊了，和往常那些女人完全不同，她不是那些隨便打發便可以的人。

對她的感覺不只她是小蕾的好朋友，還有莫名的情愫，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她的生嫩讓他慌了手腳，他不該惹她的，不該讓她抱持着幻想，這樣是不對的。「你不該愛上我。」

他轉過身，卻驚愕地看見她臉上的淚痕。為什麼見她掉眼淚，他的心會緊緊揪痛？

「為什麼我不該？」

「因為……」他閉上眼平撫氣息，再睜開眼時，眼中出現了某種決定。「因為我不喜歡你。」

一句話，只是一句話就可以將她打入萬丈深淵，讓她的心整個凍結起來。

「你胡說！」她對着他咆哮，眼淚因過分激動而落得更凶。

「我沒有胡說。」他冷冷地回答。

「如果你對我沒感覺，又怎麼會一再的吻我？」淚珠在她眼眶中閃爍，瑩瑩的光亮閃進他眼底。

他握拳，狠下心道：「那只是本能反應，你該知道我對任何女人都是一視同仁，只要誰想跟我上床，我便樂意奉陪。吻你只是出於對異性的本能，你想把它解釋成愛？」他諷笑。「真是天真。」

管雨雪踉蹌地退了一步。「不可能的，你的吻是那麼溫熱，不可能只是本能反應，你一定對我也有感覺對不對？」她仍在做最後掙扎。

「你那麼想要我對你有感覺？」他走過去勾起她下顎。「我忘了，你在晚上還有『兼職』工作，想必你在兼職工作中學習到不少。」

他忘不了當初聽見她說有兼職時，心中的震撼及憤怒。

「我沒有兼職。」

他露出了邪佞的笑容。「怎麼，現在又想撤回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管雨雪恍然大悟，想到了先前他問她哪來的錢付高昂租金時，她所給的回答。

「不！我沒有，我沒有做什麼兼職。」她急忙解釋。「你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為何要相信你，又為什麼要相信你？」他不屑地輕笑。

「我……」

他往前跨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毫釐。「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堅持着，「我真的沒有兼職。」

「你有沒有兼職都不關我的事，就算你被男人包養，也不關我的事。」他有點賭氣地胡言亂語。

她失望的低下頭，撫着胸口。「難道連讓我喜歡你都不能？」

「不能。」他壯碩的胸膛就在她眼前，雙手叉腰看着她，整個人看起來巨大挺拔。

「你不能要我放棄喜歡你，雖然我無法讓你喜歡上我，但你卻不能要求我不去喜歡你，你也無法控制我的思想。」她堅定的看着他。「我就是喜歡你！」

唐靖有些憤怒地捉住她手腕，想說些什麼卻開不了口。

見到她堅決的神情，他整個人微微愣住。

許久后，他甩開她的手，轉過身。「隨便你！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你，更別說愛上你。」

「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

如果他轉過身，便會見到她令人心折的淚水正不停地往下滴。

他閉眼握緊拳頭。「你可以離開了，明天不用再來上班。」

管雨雪一一拾起地上的設計圖，聽見她收拾設計圖的聲音，他皺眉喝道：「不用撿了！」

停住手上的動作，管雨雪將那疊設計圖放在地上，什麼話都沒說就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聽見開門、關門聲，唐靖才睜開眼，轉過身，看見地上的設計圖讓他的心酸了起來。

一疊整理好的設計圖和幾張未撿回的設計圖，形成強烈對比。

他的心猛地敲擊了好幾下。

跨上前，站在那堆設計圖前方，他低頭凝視着。

他現在的心情是紊亂不堪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看見她那模樣，他只覺得難以呼吸，全身無力。

唐靖煩躁地爬梳凌亂的頭髮，蹲下身去將所有設計圖全撿起來，放在自己辦公桌上。

坐在辦公桌后，他想專心辦公，但眼睛卻總是會飄向面前那疊設計圖，然後便無心辦公。他抱住頭，將臉埋在掌中。

該死！她到底對他下了什麼蠱？為什麼此刻他會那麼混亂？

唐靖臉色凝重、眉頭皺緊，伸手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就往外走，沒有留下任何話給助理便離開公司。

「你離開我哥的公司了」唐蕾差點將剛吸入口的珍珠吐出來。

她順順氣，勉強將一嘴的珍珠奶茶咽下。「你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管雨雪趴在課桌上，下顎靠着手臂，意興闌珊地看着唐蕾。「嗯。」

她今天破天荒到學校來上課，而且還很乖的沒有蹺課，同學、教授都覺得很稀奇，顯然是這學期繫上的大新聞。搞什麼，難道她就不能哪天良心發現，盡一點當學生的義務，好好認真的上一天課嗎？啐！

「嗯？你對我只有這個字當交代？」唐蕾放下手中透明的塑膠杯，故作生氣狀。

「你不是一直要我離開你哥的公司嗎？那我現在離開了你又不高興。」

「我不是不高興，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我的設計稿連你哥那關都過不了，不走人還留着做什麼？想留到在客戶面前給自己難堪嗎？」她隨便丟個理由給唐蕾。

管雨雪將臉頰貼着手臂，將頭轉向側邊，唐蕾見狀向她移了過去，讓管雨雪看着她。

「你的設計稿怎麼可能連我哥那關都過不了？太誇張了！」她支着下顎，臉和管雨雪靠得好近。「你的設計稿教授們都很喜歡啊，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不就被踢出來了。

看管雨雪那臉充滿哀愁的表情，唐蕾忽然問道：

「你和我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管雨雪決定當個縮頭烏龜，把眼睛閉上。

「雨雪！」唐蕾哪肯輕易放過她。

「沒什麼好說的啦。」她捂住耳朵拒絕再聽任何聲音。

唐蕾拉下管雨雪的手。「雨雪，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我不會放過你。」

還要說什麼？讓她再重溫被拒絕的傷痛嗎？「你究竟要我說什麼？被炒魷魚就被炒魷魚了，難道老闆炒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是不需要……不對！若是我哥要炒員工魷魚就一定有理由，他不是那種會隨便炒人魷魚的人，你還是給我老實說，究竟你和我哥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管雨雪看着唐蕾，就像看見唐靖一樣，他們兄妹的五官輪廓其實長得滿像的，都是屬於俊男美女型，所以在唐蕾的身上多少有着唐靖的影子。

這其實對她來說是種折磨！

「雨雪，你到底說不說？」硬的不行，唐蕾現在又試軟的。

管雨雪將臉埋在手裏，悶悶的說：「你哥說他討厭我。」

「什麼？你說什麼？」唐蕾將臉湊近管雨雪。「我剛剛沒聽清楚。」

管雨雪咬着牙，抬起頭忿忿地又說了一次：「你哥說他永遠都不可能會喜歡我。」

唐蕾瞪大了眼睛。「他真的聽到我們的談話了？」真是糟糕。

「嗯，何止聽到，還聽得很清楚呢。」她又想哭了。

被拒絕的那晚，她狠狠哭了一遍，現在一提到那天的事，她又想哭了。

「不會吧，他……他說了什麼？」希望哥的話不會傷雨雪太深。

管雨雪將臉埋進掌中。「不要又揭我瘡疤了。」

「雨雪……對不起。」唐蕾摸摸管雨雪的頭，這下子管雨雪更想哭了。

原本就擔心管雨雪喜歡上哥哥會受到傷害，沒想到她左防右防，還是無法防止她受到傷害。

「小蕾，我是不是真的很令人討厭？」管雨雪說話開始出現鼻音。

唐蕾安慰着她：「不會啊，你很好，你說學校有哪個人是不喜歡你的？大家都很喜歡你，你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誰不喜歡你。」

「那為什麼你哥會討厭我？」這可是她的初戀耶，也是她第一次暗戀一個人。

「可能是你和我哥彼此電波頻率不符、不對盤吧！或許你們真的不適合。」

「你從來就沒看好過我們。」

「雨雪，我真的是為你好。」唐蕾扳過管雨雪別開的臉，讓她正視自己。「你總不能要我明知道自己哥哥花心，還由着你陷進去吧？」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總覺得自己一再被你潑冷水。」

「雨雪……」

管雨雪很認真的看着唐蕾。「小蕾，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哥。」

「雨雪，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我哥？」

管雨雪沉思了會兒后才回答：「小蕾，我想那是種感覺，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無法界定的吧。就拿你和阿德來說，究竟為了什麼你會那麼喜歡阿德？有時明明被他氣得半死，但過不了多久還是又和好如初？」

「雨雪，我想我曉得了。」

雖然她和阿德有時會吵架吵得很兇，但只要對方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句很簡單的問候，都能打破僵局，感情馬上又好了起來。

但雨雪和她哥，恐怕是一方有感覺，另一方卻完全沒反應。

管雨雪偷偷揮去眼角的淚珠。「小蕾，你哥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唐蕾仔細想了想，「我哥他喜歡漂亮的女人，喜歡那種人工的美，打扮時尚、看起來像女強人的那種女人。」

「這樣好籠統，有沒有具體一點的說法？」

「具體一點的說法……就像時裝雜誌上那些模特兒的穿着，還有那種感覺；要看起來冶艷、說話柔柔的、笑起來很溫柔，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會撒嬌。」

管雨雪聽得很認真，唐蕾突然懷疑了起來。「雨雪，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蕾，我還是沒辦法忘了你哥，也沒辦法不去想他。」她深吸口氣。「小蕾，我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這次還是無法令你哥喜歡我，那麼我就放棄。」

「你還想再試？」唐蕾不曉得管雨雪何時曾對一件事變得這麼有毅力。

管雨雪握住唐蕾的手。「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她的表情似在苦苦哀求，讓唐蕾心疼不已。「你愛慘我哥了是嗎？」

管雨雪猛點頭。

「好吧，我會幫你。」說不定她哥會變好，說不定雨雪和她哥真的會在一起。「可是雨雪，如果我哥再次拒絕你，你的傷害可能會比現在更大，你受得了嗎？」

受得了嗎？她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真的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哪怕結果還是被拒絕，她總還能安慰自己，至少她儘力爭取過了。

至於為什麼會愛上唐靖？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難道就只是那次從樓梯上差點摔下來，正好被他接住？難道就只因為他這英雄式的拯救，她就愛上了他？恐怕那也只是一個藉口。

或許早在他表現出溫柔體貼的關心時，她的心就折服了。完全臣服在他無心撒出的溫柔里。因此才會一再的想接近他，甚至搬進他的公寓大樓，和他對門為鄰。

而看見他和女伴在一起，她就想盡辦法阻撓，甚至裝竊聽器。

過去她只是以丑角的方式讓他注意到她，讓自己的身影能夠勾起他一點點的注意力。現在她嘗到失敗，心雖然痛得很厲害，但是卻無法讓自己不喜歡他。她要想辦法讓他喜歡她，至少不討厭她。

她會努力讓自己變成他所喜歡的那種女人，那種他不討厭的女人。

「我能不能承受，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會讓自己努力去承受。」

每個人的初戀、暗戀，不都是在挫敗中進行？別人不也能承受？那麼，她應該也能。

這是過程，一個讓自己成長的過程。

一襲輕便卻令人驚艷的套裝打扮，身上的香奈兒套裝、腳上的白色高跟鞋、及肩的秀髮整齊的往腦後梳，然後用淡藍色的髮帶套住。

臉上淡淡薄施的妝，亮紅的口紅、淺銀藍的眼影。

這是裝扮過後的管雨雪，也是令全校師生為之沸騰的焦點話題。

起先對於腳上的高跟鞋，她還有些不能適應，走沒幾步就摔一下。

但是她克服了，如今走來搖曳生姿、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