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在翟曉梅發現藍翎之前,她是翟家五米路上忽隱急現的天使……

“你真煩?!”望着擲出的保齡球滑入溝道洗溝,連一隻瓶也沒碰倒翟曉梅跺步走至休息區,一副泄氣的模樣。“不是已明白告訴你了,我是我爹地唯一的掌上明珠,你還一直問個不停,真是莫名其妙!”

看曉梅發脾氣,董瑋感覺適才那顆滑入溝道的球,似乎掉轉頭來重重地撞在他的心頭上。曉梅的心情變化萬千,所以他最怕的就是她這爆髮型的脾氣。“可是——真有這麼一個女孩子,時常出入你家外頭的那條小路,不蓋你的喔!”

“不打自招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在探查好我的身份后,才伺機搭上我的;不然,你哪會對出入我家那條路的人這麼清楚?”

“你這話我可不承認,我再愛錢也不致拿自己這條生命去換呀!那天要是你家老申眼花或手慌那麼一下,我這條寶貴的命不就飛啦!我會見到她那麼多回,還不都因為等你;你既不給電話,又不准我去你家,我只好老在小路的外頭胡晃瞎耗嘍!”

“是嗎?!你連自己說話矛盾了都還不自知;剛才,你不還說她是你同校的學妹,怎麼這會兒又像是全然不認識的人了。我看你呀,八成是追她追到我家來,然後看上我的家世,你才又臨時改換目標的,對吧?!”

她說對了一半,但絕不能承認。於是董瑋又趕緊瞎掰幾句,讓她聽得迷糊,連自己也無庸去理會清楚。“請你別老拿你家的財富壓人好不好?那會壓垮一個男人的自尊和志氣的。我要想追她,趁着同校近水樓台之便,就可大方展開攻勢了,何須費勁跟蹤她?會知道她是學妹,也是因為在你家的外頭老是瞧見她,才會在校園內特別注意她呀!”

“哼!”她是聽得迷糊。對一些與她無多大關係的事,她本來就不愛去搞清楚。“你既認定有這麼個人,那你以為——她會是誰呀!?”她仍不太相信。

嘿!竟讓他給掰繞過來了。他原本還想着,要是自己圓不了場,他就要去找粽子和孬種算帳。要不是他倆將事講玄,把他的心緒給弄得浮躁了,他哪會未經揣摩細想的便開口向曉梅探詢呢?

“搞不好,是你爹地的小老婆生的呀!然後被你爹地偷偷地給帶回家養着呢!”他胡謅這麼一段,不過是想逗樂她,以緩和氣氛,哪裏知道他的話正說中曉梅的心結。

“董瑋,你胡謅什麼?!哼!”一翻臉,曉梅搶過他手中拎着的皮包,氣呼呼地往大門口走去,並回首警告說:“不准你再跟來!”

哎,富家女的脾氣真是比天氣還難測。看着曉梅走出了電動門,董瑋立刻也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他才不會真聽她的話不再跟去,否則,先前的努力不全白費了?往後,也前途無亮啦!

☆☆☆

為了加速自己的聲名在百貨業界獲得肯定與鞏固,翟靂於年前便傾全力地忙碌着促銷提案的審核、會議與實踐,現在總算大致底定,也可喘口氣,偷得浮生半日閑。

他起了個早,緩踱後院中。稍卸業務壓力后,他這才察覺後院變了!他納悶着:是老馬臨老心境大變呢?還是辭退易人了?

迎向濕傅某課恚他佇立小水塘旁。幼時,他曾滑入這潭小水塘,且吞下數口帶苔的污水;而今,這小潭卻是這般的美,真是令人讚歎。翟靂凝視塘中慵懶的睡蓮與塘邊清新嬌柔的白水仙,他的心神好不舒暢。

這麼纖巧的心思,可一點也不像是出自老年人之手。難道,真是換人了?可是怎沒聽人提起呢?起碼,阿揚他一定會提,因為他一向就視那老家丁如親人的。

哼,何必費疑猜呢?到後頭的矮屋子去瞧瞧不就知曉了。於是他決定跨步往後院走去。

☆☆☆

“起來吃稀飯了,馬爺爺。”藍翎將油條鹹粥擱於床側板凳上,然後挽扶起躺在床上不斷呻吟的馬坤二。“馬爺爺,是您最喜愛吃的咸稀飯哦!”

“你又大老遠跑去街上買油條回來給馬爺爺熬粥啦!?你這孩子,不是讓你趁着寒假多睡會兒的嗎?怎不聽話呢?”

“沒錢讓您安享晚年,就只好出點勞力博您歡心嘍!您放心,我不會睡少的,來,翎兒喂您——”

“不會睡少的?!你當馬爺爺不知道,你常趁天還沒亮就起床去整理前庭後院,你呀,你真是教馬爺爺心疼跟愧疚喔!”

“何必愧疚呢?馬爺爺,種花植草本來就是我的興趣嘛,您知道的!”

“馬爺爺當然知道,知道你這興趣是給環境逼出來的。頂着刺骨的寒風摸黑下床工作,有何興趣可言?!只有辛苦哪!”

“不辛苦的,早起運動身體好呀!”會摸黑工作,純粹是要避翟家人的眼目。“現在哪天不摸摸花、除除草的,我還睡不好覺呢!”

“你就會安慰馬爺爺——”

“真的嘛!您——哦——不會是害怕翎兒搶了您的飯碗吧?!哈哈!嘻嘻——”

“你這孩子——”馬坤二讓藍翎給斗樂了,胃口也好了起來。

矮陋的小屋裏洋溢着溫情,而屋外的窄窗前卻是疑點滿懷——

她是老馬的什麼人呢?也住這屋裏嗎?這周圍的景緻全是她改變的?!

嗅着裏頭滿室的親情,翟靂已不覺冷冬清晨的寒凍。他原以為這樣的畫面只在電視中的家庭溫情劇里才會不寫實的出現,沒想到這幕就活生生地正給自己親眼看見了。她那孝順的熱勁兒好溫暖,不僅看得見、嗅得着,還似觸得到。

因為屋內昏暗的光線,他並不太能看清她的臉龐,但翟靂感覺得出,她是位不討人厭的女孩。

他有些兒惱怒,惱怒家中莫名地多個陌生人而他竟不知,且看情形,不知道的人當不止他一人!

老馬怎能這樣呢?!是誰縱容他這麼做的?!

“而“翎兒”又是何許人也?嗯,這人的底細得找時間查查去。

☆☆☆

“喂,翟公館嗎?”正清理大廳的老吳接起電話。“請問您哪位?——喔,是露茜小姐啊!大少爺他——”

“我來跟她說!”一聽見是露茜,剛由餐廳出來的曉梅便快步地奔前搶了話筒。“喂,露茜姐,還記得我嗎?!我是你那漂亮又大方的曉梅妹妹!——真的呀!那太好了,你放心,我絕對會把話傳到的。——好,拜!”

曉梅一掛完電話,就迫不及待地跑上樓去,將這一則消息告知翟揚。

“明天回來?!”翟揚一臉的困惑與驚訝。

“是呀,專程趕回來陪你過新年的?,夠感動吧?!”

感動?哼,她永遠不會讓他有感動的時刻!惋惜和感慨倒是常有,她太不珍惜自己,也太不珍惜所擁有的了。

“爹地已經下令,叫你一定要撥開所有的雜事,陪露茜姐度個盡興的年!”

“下令?”哎!他的情感之泉,想來又將於父親予他的婚約令諭中,未涌而干竭了。

除了坐看泉源乾枯外,他又能如何呢?

他原有個自己期待中的新年啊!而如今,他必須放棄期待,他必須不懂得期待。

☆☆☆

“二哥!”曉梅喊停老申,然後搖下車窗喚住五米路旁看似正在閑步的翟靂。“新年假期里,百貨公司的生意不正忙着嗎?怎麼你還在這裏?你車拋錨啦?”

曉梅的問話直刺進翟靂的心坎里,他的心頭泛起些兒不自在,甚至有點心虛,他的車並沒有拋錨,會步行在這條路上,純然是有心想“偶遇”那位叫“翎兒”的女孩。他想這年節時分的,她的出入當會較頻繁才對。他暫還不想用強權的手段直接登門入室的問明原委,只想以較平和的方式知曉她的來歷。哪曉得她的蹤影還未見着,卻碰見了曉梅。曉梅會在這大年初二的午後便回程返家,還真是不尋常。依照常理,她當會藉著假期瘋狂至三更半夜才會想到回家的。

“車沒壞,只是想借走路思考一些公司的事,我想到外頭再叫車。”

“別叫車了,等老申載我回去,再折返回來載你,不就得了?!”

“你不出去了?”

“當然要,不過,即將被我‘收押’的那個人有車。”

“噢?你想收押誰啊?”

“露茜姐未來的丈夫呀!”

阿揚?阿揚不是出去了嗎?他車雖在,但早餐時便沒見着他的人。原還以為他是一早便搭露茜的車出門呢!

“不跟你多扯了,被放鴿子的露茜姐還等着我押人去呢!”曉梅見翟靂若有所思的模樣,也就不想多說了。

“喔!”怪了?阿揚到哪裏去了呢?這事要給爸知道,不又冒火才怪!

☆☆☆

“昨天沒等到我,你的心情一定不好過,說好了我會來的——”一個使勁,一串幾乎達到對岸的水漂兒在湖面絢麗的綻開。雖逢佳節,翟揚仍一身偏好的深暗。

藍翎的衣服也平常。雙親逝世后,她就再也沒有在過年時添加新裝過。“不會呀,我一個人待這兒待習慣了。”繼他之後,她也擲出一石,哪知“呼呼”兩跳,石子便沉了底。“我知道你一定有事才會沒到的。”

有事?哎,算是有事吧!為了滿足父親跨足統御工業界的願望,他和露茜的約會自當算是要事。可是昨天對他來說,真是度日如年,所以今天他決定爽約一次。露茜洋化的作風總令他招架不住。這月余,他倒挺滿足於沒有的日子;聽見她要回來過年的消息,他仿如晴天霹靂。

她陸續擲出幾顆石子之後,注意到了翟揚若有所思的沉默。“你是不是還有要事沒辦好呀?”

他凝愁地望望她,想到了露茜絕不會對他爽約之事善罷甘休的難題,或許,現在她正哭訴告狀得兩家人皆知了。想到這一點,他的眉又更蹙緊了一些。

她看着他的愁眉,沒有繼續追問,她只是站起來拍拍臀部,然後對翟揚說:“我們回去吧!都快四點了。”

他為她細膩的心思與善體人意而感動,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她的面前,托起她的臉——

她詫異地仰望他,發覺此刻他的眼裏竟有湖面泛現漣漪時的波光,好吸引人——

他的面龐不自主地緩緩俯下——

她的詫異加劇,她不知他要做什麼,她害怕地問了一聲:“你怎麼了?”

啊?!他瞬即回過神來,然後別過臉、收了手,懸在半空中的那一顆心簡直就要迸出了胸膛。“沒,沒什麼——”

“那我們回去吧!”她拉過他的手,竟發覺他的脈動好快、體溫好高。“你不舒服嗎?”

不舒服?不,他再也沒有比適才那刻感覺感到舒服過;只是可惜,沒能持續。但,他又有什麼資格持續呢?他是一個受着婚約束縛的男人,他搖搖頭,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會窒息的。翟揚反手牽住藍翎的手,輕輕地對她說。“走吧!”

☆☆☆

翟揚才剛入門,屋裏的責罵聲便響了起來。

“讓你好好的陪她過個年假有這麼難嗎?!你看你把這大好的表現機會給搞成怎樣了?!還讓你李大伯親自打電話來找人,你呀你,簡直想氣死我!”若非輪椅的限制約束,翟天剛恐怕早已登上前庭的歐式涼亭去賞翟揚一巴掌了。

翟揚立於涼亭上,望着圍牆外,潛意識裏他不想面對父親,不想面對這個家,他只是持續保持緘默。

曉梅也由檐廊下走到了翟天剛的身後,接替老吳將輪椅推至涼亭下,上加油地說:“就是嘛!你就沒看見露茜姐哭得有多傷心;還有,你還真會躲,人明明沒有出去,卻硬是讓人找不着你!”

“我不管你是上哪裏去了,但你現在就進去打電話給露茜,約她出去,就現在!”

“等一下!”曉梅三步並做兩步跑至翟揚的跟前,阻止他的行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去了哪裏了?!”

“曉梅!”霍天剛投以輕責的眼神。“男人的事,女孩子家最好不要問得太清楚!”

“哼,好嘛!別問就別問——”

☆☆☆

年過了,尋常日子就要開始了。對於今年能有位知心的朋友同她度了一天半載的,這對藍翎來說已是相當的滿足了。

趁着開學前的空檔,藍翎帶了些小工具來到了“寧靜”湖畔,將一些新生的花芽、草苗拓植開來,她要它們着地生長,而且長得茂密可人。

工作完畢,她於湖邊靜坐了個把鐘頭,像寫日記般的用心靈向“寧靜”傾訴一段心曲。直到看見倒映於湖面的天幕快速地盪過幾朵稀薄的烏雲,她這才攜好工具回程。

☆☆☆

“你這麼快就要帶我去見你爹地啦?!可是我、我還沒準備好?,而且我還是個學生——”

“你有完沒完?!誰要帶你去見我爹地了,你呀,不配!”

“那你直拉着我往你家走是要做什麼呀?!你該不會是要我直上你的閨房——你的床吧!”董瑋促狹地向翟曉梅開了個大玩笑。

“董瑋!”翟曉梅不甘被侮,出人不意地抬起腿來,將鞋印子狠狠地、使勁地烙在董瑋的屁股上。“你那張爛嘴說出來的話要再學不會迎合我的耳朵,那我往後就真要跟你絕交了!”

“好!好!我馬上就學會啦!”董瑋一面撫着屁股,一面巴結着說,還真像是一隻乞憐的黃土狗。

他搓着被踹的臀部走回曉梅身旁,再一次吶吶地問:“那你到底是要拉我去——”

“去找個‘洞天’!”曉梅說話的態度非常詭異。“什麼‘洞天’啊?”

“我大哥年初二爽約失蹤那天所藏匿的洞天呀!記得小時候,我曾見過幾次他一個人往家的後頭走去,他那天並沒有外出,所以我想——”

“可是那頭並沒有路呀!”

“笨蛋,有路還叫‘洞天’!我想,要是真有那樣的一處地方,那——一定是個很教人流連忘返的絕境。”

“嘿,搞不好是處有美人相陪的絕境喔!”

“你又來了——”曉梅馬上又提起腳,裝成一副要踢人樣子。

“呃,好,好,從這刻的這秒鐘起,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行了嗎?”

“那就快走!”

“是,小姐——”

☆☆☆

拱着身子穿過矮柳樹叢后,藍翎欲直起往前走的當時,手中的小工具卻不慎滑落了,其中的一把小鏟子還着實地摔在藍翎的腳板上,疼得她差點叫出了聲音。

這兒的草叢較五米路旁、大房子附近那兒的可高出了許多;加上她又蹲下身拾撿着工具,因此她幾已全然被隱沒於草叢中了。

“拜託,你什麼時候不好拉我來找‘洞天’,偏挑這種陰沉沉的時段——”顧盼之間,儘是滿目的野綠與雜草,董瑋實在不想再走下去了;因為他心有別想,想這會兒要能和曉梅在這草叢中“好”上一陣,那就無庸在意天候的好壞啦!

“別再嚷嚷了行不行?!”曉梅的腳步其實也躊躇了,她厭惡這大自然的髒亂與不安全感,萬一這時忽地爬出一條蛇來,那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收拾好工作的藍翎,一直身便想立起;但,就只兩眨眼的功夫,她便又機警地蹲下。天呀,她萬萬沒想到距她百分尺不到的地方竟會有一男一女站在那兒。

“董瑋,你有沒有看見那頭有人影閃過啊?!”藍翎剛剛的探頭,已教曉梅眼睛的餘光給瞥見了。她雖沒看清,但確定有人,而且,還好像是個年輕的女人。

“沒有啊?你少嚇唬人了。”“真的!”她又往人影閃掠處望去,她只是望望而已,卻半步也不敢再跨前。這陰沉的天色的確使人發毛。“走吧,我們回去了。”

“總算要回去了,太好啦!”董瑋又趕緊在前替她撥草開路。

在確定沒有聽見絲毫的動靜后,藍翎這才敢探出頭來。但她的心情仍然惶惶,而且雙腳早已酸麻。

曉梅當然不相信這世上有鬼,而且今日的一瞥讓她更確定董瑋先前所言的真實性。

幾經思索,曉梅決定要趁着開學日,到董瑋就讀的學校里去瞧她一瞧。

☆☆☆

又一次榨乾腦汁的促銷會議后,翟靂坐於總經理辦公室內休息。累歸累,但腦際中卻不斷映現那日矮屋窄窗前的所見所聞。

而這段影像的回憶,彷彿有着鎮靜情緒及安撫疲勞的功效。猛然地有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際:若她對這個家是有所圖謀的,那她豈不成功地踏穩了第一步嗎?!

不成,非得儘快的查明她的來歷、甚至目的才行,他絕不能不明不白地讓她在自家中來去自如。

☆☆☆

開學典禮一結束,董瑋便一馬當先的衝出校門,跳進翟曉梅停於校門口斜對面由老申所駕駛的座車裏。

“注意的看校門口喔!等她一出來我就指給你看。”對於曉梅能相信他的話,董瑋的感覺好得不得了。

校門口一波一波的學生人潮相繼的湧出,有三三兩兩的,有成雙成對的,看得曉梅一個頭二個大。

就在快按捺不住性子的時候,藍翎終於出現了。

“就是她!”董瑋的手指往按下半扇的車窗外一指。

曉梅朝他所指定的方向定睛地瞧了好一會兒。對方雖將長發梳束成公主頭,但那膚色、體態確與那天在草叢中瞥見的人影有那麼七、八分的相似。於是曉梅毫不放鬆地吩咐司機:“老申,跟住那個公主頭的女學生!”

☆☆☆

“盯梢了半天,結果還好沒聽你們倆的!”確定了翟曉梅嬌貴的身份,董瑋在粽子、孬種二人的面前可襥啦!

“還是瑋哥你有眼光呵!”孬種馬屁逢迎地,一點也不敢怠慢。“那日後我們倆就全仗你提攜了!”

“這還需要你們提醒嗎?!”董瑋掏出一大把的進口香煙遞給二人,右手持着一張千元大鈔。“不過,要有用得着你倆的地方,可別給我耽擱出錯哦!喏,這一千塊給你們吃喝逍遙去!”

“謝瑋哥!”

☆☆☆

“這下可該給我點獎賞了吧?!”

“把你從拎皮包的小跟班提升為獻計謀的軍師,還不算獎賞嗎?!你可別不知足。”

“是,是,我很知足啦!”

“那還不快給我用腦筋想想!”

“哎呀,還要想什麼!你大可趁她白天在校的時候進那矮屋子裏去搜一搜,反正那病老頭八成整天都睡着;那是要搜不出個所以然來,你也大可當面質問她,你有這資格的!”

是呀,她有這資格的!對方可是個不請自來、不受歡迎的“入侵者”;或許還正如董瑋所揣測的,她與大哥年初二的爽約、失蹤有關。就衝著這點,她就非得弄個明白不可,她要弄明白她為什麼會待在她的家裏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卻無人知曉!

“好,就聽你的!”她自皮包內取出一疊千元大鈔,塞給董瑋。“這是給你的主意費!”

“這,這麼——”一個“多”字到口又咽了下去。他可不能說多呀,要不,往後可能就沒加“薪”的機會啦,於是他改口說“嘻嘻,謝啦!”

☆☆☆

借口回家拿取忘了帶的文件,其實翟靂是想趁“翎兒”上學的這段時間進矮屋子裏去搜探一番;不料才進大門,便瞧見老申神色猶豫地徘徊在樓梯口。

“怎麼了?老申,有事找老爺?”

“二少爺?!”看見翟靂進門,老申猶豫的神色又加了些慌措。

“什麼事?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也許我能轉達喔!”他確定老申一定有事。

“這——”老申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你在我們家這麼多年了,有事就不該隱瞞的。”

“是,少爺,是這樣的——”老申將翟曉梅發現藍翎的事與跟蹤經過說予翟靂聽。

“噢——”翟靂聽罷心頭雖一驚,但當下卻說:“這女孩我知道,老馬跟我提過的,說是為了就讀方便得寄宿幾年,我想沒什麼,便答應了。你別擔心,也別告訴老爺,我自會找時間跟我爸說的。”他是想先扛着,以免事情鬧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因為他知道他父親那剛烈的脾氣是絕不可能輕辦這件事的。

“是,二少爺。”

“咦,曉梅今天不用車嗎?”

“不用。早上我看小姐在後院鬼鬼崇崇的,問她,她說今天不打算出門。”

“嗯,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翟靂太了解曉梅了,他知道曉梅的心思到底是在打些什麼主意;於是他也來到後院的矮屋前,果然曉梅在屋裏。

同樣站於矮屋的窄窗前,但這回所瞧的,不是爺孫倆溫情的一幕,而是曉梅放輕步子東掀西翻的情景。

曉梅那一身艷麗新潮的裝扮,與矮屋內的簡陋及寒酸很是不諧調;翟靂相信,曉梅將不會在這屋裏待太久的。果然,沒幾分鐘,便見她撅嘴步出了矮屋。

翟靂本想隨後跨進屋內,但床上的老馬於連咳數聲后挺起身喝了口水。

翟靂望見他那傴僂的身影及病懨懨的樣子,一時軟了心,便不再打擾了。

哎,還是暫作罷吧!

☆☆☆

“請你容許我有些個人的時間,好嗎?”翟揚下了班步至停車場,發覺露茜正倚靠在他的車門上,他的心情好不消沉。

露茜看見了翟揚,撥了撥她那瑪麗蓮夢露式的蓬俏短髮,再將她那張粉飾得宜的瓜子臉蛋對住翟揚的臉,自信滿滿地說:“我自信我李露茜不是惹男人煩的女人喔!”露茜扭動了一下她那橘紅牛皮迷你窄裙的臀部,挑逗似地撞了一下翟揚的大腿,眉開眼笑地說:“走,我請你去一家新開的法國餐廳用餐去!”

“露茜,我請你別——”

“一切都得等吃飽了再說!”露茜不等翟揚把話說完,便一把搶過他的車鑰匙開了車門,先是推他進去,然後自己再坐入駕駛座,自顧自地說:“我餓了!”

翟揚無奈,面對眼前這個女人,他只能任她擺佈;他不能表達他的喜怒哀樂,不能,絕對不能!哎,既然這樣,那就隨她去吧!隨她去吃飯!

☆☆☆

“哼!我什麼身份,我幹嘛像賊樣地跑去那破屋子搜她的底呀!”

“可是你進都進去了,何妨就暫放身段搜她一搜嘛!”又是董瑋在獻鬼計了。

“我偏不!”曉梅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那現在就只好當面質問她嘍!”

“嗯,所以我要你——”

“小姐——”駕車的老申突然開口。下人嘛!原不得多管事的,但當他聽見小姐說要當面質問那女孩時,他再也不得不開口了。

小姐的驕縱跋扈,老申他是最清楚的,要和誰有爭議,吃虧受氣的準是對方。他可不忍心那女孩受氣,他看得出她是個樸實善良的好女孩,何況她還和老同事老馬有關係呢!她和老馬擠在那間堆滿雜物的矮屋子裏,就已經很可憐了,現在怎能讓她再受當面之辱呢?

“小姐,那女孩會住進後頭的矮屋裏,是老馬向二少爺求準的,說是為了求學方便。”

“二哥準的?!唷,他何時變得這麼好心腸!咦!他無端端的幹嘛跟你解釋這些——哦,原來是你傳話——”

“小姐,我——我是——”

曉梅從後視鏡中看見老申惶措的神情,這更證明了她的猜測,於是她便真的生氣了。

“好啊!我從不防你的,沒想到你竟會出賣我!停車,我以後再也不坐你的車了。哼!”

☆☆☆

天色還朦朦暗,翟揚便已下床佇立於落地長窗前,然後隔着外層的紗簾俯視後院。自從認識了“小翎兒”,且得知她每星期總有一兩天會趁着天未亮就起床整理前庭、後院開始,他便常常這樣地看着她。

他好愛看她身着牛仔工作服勞動的小模樣,那或快步或小跑於暗朦天色籠罩下的草地上的孤單身影,看去雖可憐,卻也教人欣賞。每當寒流降臨,他看着、望着,每每鼻酸喉哽;但,這天的心情卻會相當的踏實。

今晨,她會出現嗎?他想着、期盼着。有好些天,他不曾近近地看着她了;這些天,他總被父親和露茜“束縛”住。而這樣的日子,令他有窒息的感覺。

他往院底定睛直望,似慾望穿遮擋人視線的初春晨霧,好端詳小翎兒如晨露水仙般的出現,以便帶予他一整天踏實的好心情。

但——晨曦卻奪走了他的期盼,“小翎兒”今天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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