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昱晟、昱晟!」在屋裏屋外呼喊了半天,始終未見他的人影,天辰老人無奈的搖頭。那臭小子又一個人到后出去了。
於是他轉而至后出尋找。越是靠近,原本細小的黑點就越變越大,一直到他走到月昱晟身後,月昱晟仍沒有感覺。
自從柳琝風走後,他每日初晨就會坐在這裏,仰望天邊的朵朵白雲,直到夜晚降臨、天色昏暗才起身,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屋內。整個人彷佛喪失生命力,毫無精神可言,讓人看了不免難以相信牠是先前那個精神炯炯、充滿自信的月昱晟。
「昱晟……」天辰老人出聲喚他,他仍是沒反應。唉……
許久,月昱晟才緩緩意識到身旁有着不同的氣息,轉身一看,「原來是師父啊!您什麼時候來的,我都沒發現呢!看來您的輕功又更上一層樓了。」
天辰老人屢屢搖頭。看看,連平時不易說出口的「師父」都說出口了,真是病得不輕!
「臭小子,你再不振作起來,我可不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你喔!」雙手環抱胸前,天底老人故意賣關子,想引起月昱晟的興趣。
而月昱晟依舊坐望天際,眼神呆茫;除非是關於他的事,否則一切都引不起他的興緻。
「唉!你真是笨!他雖然回去了,你還是可以去找他啊!又沒人規定你不能去看他。」看來不把話明說,月昱晟這臭小子是絲毫不會有反應的。
經天辰老人提醒,月昱晟這才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可以去找他!」
他立即起身要離開,忽然又回過身來,一臉為難。「可是,我這樣冒昧拜訪,恐怕不妥吧!」
「呵呵……還好我聰明!早已先行飛鴿傳書告知柳雲海……」天辰老人輕笑出聲。
擇日不如撞日,天辰老人的話未說完,月昱晟已經走遠,等天辰老人驀然發覺時,只看見遠處小小的身影,「昱晟!昱晟!你要去哪裏?」
跟着回到屋內,就看見月昱晟左背包袱、有拿劍正要步出屋外。
「臭小子!你要去哪裏?」
「柳府。」說完,他便施展絕頂輕功,縱身一躍,飛躍到數十丈外,不見蹤影。
望着已然不見月昱晟蹤跡的遠處,天辰老人氣得撫了撫白鬢,隨即簡單收拾了些許行李,跟着氣凝丹田、凌空一躍,也消失不見了。
「臭小子,等我啊!」只留下老人的聲音回蕩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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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城柳府
「臭小子,應該是這裏了。」天辰老人手指前方道。
「什麼叫應該?你能不能肯定、確定?」月昱晟手撫額際,樣似無奈。一路走來,他們每到一個府邸前,天辰老人都說是柳府,結果都不是。
「臭小子,你煩不煩!這次一定是。」天辰老人微挑蒼眉,不悅的說。暗想,早知道就不找他來了,看看現在,他又恢復以往般不馴。
府前兩名門仆看他們在府邸外張望,便上前詢問。「請問兩位有什麼事?」
「這位小可,請問你家老爺是不是叫柳雲海?」月昱晟誠懇詢問。
「是啊!」武熊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看他五官端正,全身散發著凜然正氣,認為他無害才響應他。
「那能否請這位小哥代為通報一聲,天辰老人來訪。」
「好,請您稍待一下。」武熊轉頭看了天辰老人一眼,才入府通報。
不稍片刻,府門又開,從裏頭步出一對容貌出色、氣質非凡的男女。
「天辰兄,你遠道而來,老夫真是有失遠迎啊!」喜逢好友,柳雲海邁開大步上前,雙手與天底老人緊握。
「柳兄,真是客氣啊!不過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天辰老人深深一嘆,感嘆時光飛逝,一轉眼已十多年不見。
「可不是嗎?你看,我都一把年紀了。」手撫黑胡,柳雲海豪情大笑。
「是啊、是啊!我也黑髮漸退,白髮叢生,老了啊!」天底老人應和道。
「啊!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內人。」喜於相逢,柳雲海一時忘卻身旁伊人,直到一雙柔嫩蔥指輕拉他的衣袖,才恍然憶起。
「我真是胡塗!竟然未注意柳兄身旁這位貌美如仙的夫人,真是對不住。」
「蓮妹見過天辰兄。」柳夫人微蹲身形,輕點頭。
「哈哈哈……好說、好說。」
「天底兄,這位是……」柳雲海餘光一掃,見到天辰老人身後站着一位氣質非凡的少年。
「對喔!光是說話,都忘了跟你們介紹,他是我的徒兒,叫月昱晟。」忙着與柳雲海熱絡閑聊,天辰老人壓根兒忘了月昱晟還站在身旁。
「昱晟見過柳伯父、柳伯母。」月昱晟內心只怕記着伊人並未出現,所以無心多說。
「只顧着閑聊,還未請你們入府,真是失禮。來!請進。」聊了好一會兒,柳雲海才驚覺自己尚未請客入府。
眾人接着步入正廳,只見月昱晟左右張望,隨即開口問道:「請問柳伯父,琝風在嗎?」
「琝風與他妹妹一同外出,還沒回來。」柳雲海據實響應,卻不明白月昱晟問這話的意思。
聽到柳琝風不在,月昱晟臉上頓時佈滿失望。
「有什麼事嗎?」柳雲海不禁感到疑惑。
「沒事、沒事,我看他是長途跋涉,累了!」見月昱晟沒有響應,天辰老人連忙代他回答。
「昱晟,如果你累了,那我吩咐申吾先幫你準備房間。」
柳雲海從他的表情猜測出他的想法,隨即開口:「申吾,帶昱晟賢侄至『清水閣』休息。」
「是的,老爺。」
「謝謝柳伯父,昱晟先告退了。」由於本來就無心待在這裏,月昱晟便跟隨申吾步出廳外。
申吾聽從柳雲海的指示,將月昱晟帶往清水閣。一路上,申吾相當疑惑,老爺怎會讓一個第一次來府里的客人住進清水閣?因為清水閣隔壁就是清風閣,是少爺居住之處,而且少爺一向不喜歡有人打擾啊!
「此處就是清水閣。如果沒事,小的先下去了。」直至眼前出現清水閣三個字,申吾才停下來,也不再多想。
「謝謝。」
月昱晟打開房門,躺在床上,緊鎖眉頭,心煩不已。孰不知伊人已近在咫尺,往後的日子,兩人碰面的機會必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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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琝風緩慢的走回清風閣,他現在只想躺在舒適的床鋪上休息。一整日,與柳雩兒在外奔波,他幾乎已經用盡全身的氣力。
走過穿廊,一陣微風輕拂而過,他的髮絲隨風飄起。他不禁閉上眼,風中似乎飄來熟悉的氣息,令他不自覺跟着那股令人眷戀的味道來到花園。
熟悉的面孔、頎長的身形,讓柳琝風頓時睜眼凝望、驚訝萬分。難道是思念過深產生的幻覺?他伸出手,撫摸眼前的俊顏,掌心傳來溫熱的感覺,這才知曉原來不是夢境。
月昱晟原本在清水閣內休息,躺在床上,卻思緒凌亂,便起身步出房外,想藉由外頭的景色轉移注意。沒想到一轉身,思念之人忽然出現在身前,一時間花園內的綠意美景,再也進不了他的眼。
兩人彼此相望,頓時都忘了說話,直到一聲悅耳的鳥鳴響起。才喚回兩人交纏的靈魂。
「對不起。」紅着臉,柳琝風為自己大膽的舉止感到羞赧。
「我也有不對之處。」話雖如此,月昱晟內心卻是充滿雀躍,因為從剛才柳琝風的舉動看來,可見也和他一樣極為思念對方。
「你怎麼會來我家?」他不明白月昱晟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因為想你。」月昱晟面帶笑容、心情愉悅,一掃先前鬱鬱寡歡的樣子。
「你又在開玩笑了。」一張薄嫩臉頰瞬間泛紅,定了定神又說:「天辰前輩應該也與你一同前來,我先去跟他問個好。」他連忙轉身想離去。見不着面,心中思念,見到面了卻又想逃,十分矛盾。
「沒關係,等一下你就會見到他了。」月昱晟立刻擋在他前面,不希望好不容易見到的人就這樣離去。
「嗯。」柳琝風只好順從的停下腳步。
月昱晟拉着他一同走入亭子裏,卻發覺握在掌中的手腕細瘦不少;雙雙坐走後,再凝視他的臉果然瘦削許多。
「你瘦了!」月昱晟心疼地道。
「是嗎?我不覺得。」柳琝風紅暈未退,再染上一層粉霞,略往後縮,想脫離那隻溫暖的手掌。他摸着自己的細腕,想起近來的確沒什麼胃口,也許是因為這樣才瘦的。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相互凝望彼此的容顏。
直至黑色的雲霧渲染天空,兩人才緩緩回神,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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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西落,晚霞染天,微弱的光芒斜射,照在一抹嬌弱的身影上。絲緞般的秀髮由前額高挽於腦後,以一枝淡褐檀簪橫過,其餘髮絲平順置於頸后,身着一襲淡色橘衣,配上雪白粉紗,更顯縹緲、虛幻。
柳雩兒輕移碎步往正廳而去,越靠近正廳,原本模糊的話語也漸漸清楚。
「天辰兄,粗茶淡飯,不用客氣!」喜逢好友,柳雲海開桌宴請。
「謝謝!來,我們干一杯!」天辰老人舉起酒杯笑道。
踏入內廳,就看見一名灰發蒼蒼,已然年邁的老人坐在椅上。柳雩兒不禁以麗眸直望天辰老人。
「天辰兄,這是小女雩兒;雩兒,這位是天辰前輩,爹的好友。」柳雲海為兩人介紹。
「雩兒見過天辰前輩。」天辰前輩?她從來沒見過,今日為何會突然來訪?
「哈哈……柳兄,你可真是幸福,除了擁有嬌媚柔情的夫人與年輕有為的兒子,還有一位可人靈巧、溫文乖順的女兒。」
「哪裏哪裏,哈哈哈!」
就在眾人熱鬧哄哄之際,柳琝風、月昱晟一前一後來到。
一見到柳琝風身後的人,柳雩兒突然覺得眼熟,仔細一看,猛然憶起他不正是那日救她的人!她不由得站起來驚訝的看着他。
月昱晟也看見柳雩兒驚慌的表情。
「雩兒,妳怎麼了?」柳夫人開口詢問,不明白女兒為何猛地站起,驚訝的看着月昱晟。
「沒什麼、沒什麼。」柳雩兒趕緊坐下,手持玉筷,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還不時以眼角餘光偷瞧月星晟。
一旁的月昱晟則彷佛沒發現般,反而是生於月昱晟身旁的柳琝風不明白她這般舉止所為何事。
「雩兒,妳沒事吧?」柳琝風擔心的問。
柳雩兒微露笑意,再度低頭猛吃。心想:這個王八羔子,應該不會把那天的事告訴大哥吧?那我就完了。
見柳雩兒無心響應,柳琝風只好作罷,向天辰老人舉杯,「天底前輩,前些日子琝風在府上打擾,真是失禮。」
「好好好,琝風,你還是一樣懂事乖巧、令人疼惜,哪像我家那個臭小子,自從你離開后,就忘了我的存在,連一頓飯都不煮給我吃。」天底老人雖轉而責罵月昱晟,但所說的話卻意有所指。
「哼!臭老頭,自己懶可別亂說,你有手有腳的不會自己動手煮,竟怪到我頭上來了。」月昱晟不服氣的反駁。
「臭小子!臭老頭是你叫的嗎?我是你師父,你怎麼可以在別人面前泄我的底,連點面子也不留給我!」
「面子?我以為你連『裡子』都沒了;再說,你還不是開口閉口喊我臭小子。」
「臭小子!」
「臭老頭!」
只見兩人誰也不肯讓誰,爭得臉紅脖子粗。
「呵呵……」看見他們互相對罵、互不相讓,柳雩兒一時忍不住輕笑出聲。
「雩兒!」柳夫人拉拉柳雩兒,小聲告誡,女孩子怎麼可以這般失禮。她雖疼寵女兒,但對於閨女應有的行為舉止仍十分注意。
「我……」柳雩兒隨即輕抿唇瓣,為自己的失態而低頭。
「沒關係、沒關係,想笑就笑出來,這麼可愛的笑容,我還想多看幾遍呢!」天辰老人逗趣的話,又惹得柳雩兒笑逐顏開,喜染柳眉。
既然兩人不介意。其它人也就跟着笑出聲,一頓飯就在笑聲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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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花園
細秀的柳眉緊蹙、靈活動人的麗眸挾怨含怒、圓實飽滿的唇瓣此時正微微下彎,顯現此人極度不悅。
本來欣喜於長年在外的柳琝風,回府後就可以陪自己玩,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月昱晟,看他們兩人日日形影不離,害得她無聊得很。
「哥、哥……」柳雩兒一連數聲,喚個不停。
「怎麼了?」柳琝風將柳雩兒拉至身旁坐下,右手愛憐的摸着她的秀髮,但仍專註的凝視石桌上的棋盤,腦中不停思考着如何走下一步。
「哥,陪我出去走走好嗎?」柳雩兒扯着柳琝風的衣袖撒嬌,希望他放下棋盤,帶自己出門。
不忍拒絕柳雩兒的請求,卻又不願拋下月昱晟,柳琝風不禁面露難色。
「走吧!」知道柳雩兒是故意來搗亂的,月星晟也不想柳琝風為難,便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我是叫我哥陪我,又不是叫你!」什麼嘛!你也要一起去,我可不要!看到你就算心情再好,也會馬上變差。
「雩兒,昱晟很少來城裏,我們算是盡地主之誼,帶他出去走走,好嗎?」
「好啦!」見柳琝風好言相勸,她只好微嘟唇瓣,勉強接受。
收好棋盤后,三人才一同步出柳府。
「哥,我們去『靜山寺』拜拜好不好?」未等柳琝風回答,柳雩兒就走向前去,不理會身後的兩人。
「琝風。你妹平常都這樣嗎?」翻了翻白眼,月昱晟無法相信如此相似的兩人,性格卻相差這麼多;柳琝風溫文有禮,柳雩兒卻蠻橫任性。
「還好啦!」柳琝風展開笑靨,對柳雩兒飄忽不定的行事作風已習以為常。
「是嗎?我看是你太寵她了。」看他如此驕寵她,月昱晟心裏很不是滋味。
「哥,你怎麼走這麼慢!」柳雩兒回過頭,見兩人遠遠落在身後,而且彼此還有說有笑的,看了很礙眼,便急忙催促柳琝風走快些,一個不小心竟撞到身後的人。
驚呼一聲,柳雩兒心想糟了!等會兒必定跌個頭破血流、慘不忍睹。
誰知一雙熟悉的溫暖手臂,扶住險些跌倒的嬌軀,那種、曾相識的觸感讓她不由得抬眼一看。
「是你!?」
有緣千里來相見,命中注定姻緣線。
「你做什麼?」柳琝風與月昱晟一進入寺內,就看到柳雩兒被人抱個滿懷,護妹心切的他急忙上前。
「失禮了。」男子這才緩緩放手,似眷又戀。
柳雩兒連忙離開他的懷抱,蓮步輕移,向柳琝風靠近,「哥,你不要誤會,剛才我差點跌倒,是這位公子相救,我才幸免於難。」
「對不起,在下失禮了!多謝兄台出手相救,我們有事先行離去。」謝過那人,柳琝風立即拉着柳雩兒離去。
步出靜山寺,走了一段路后,柳琝風身後傳來輕咽聲——
「哥,好痛喔!」看着自己紅腫的手腕,柳雩兒直喊疼。
「對不起,雩兒,哥不是故意的。」柳琝風因為一時情急,用力過了頭,忘記她手細肉嫩,不禁深感愧疚。
「哥,我們都還沒拜拜,你做什麼拉我離開?」手撫着紅腕,柳雩兒不明白柳琝風為何拉着自己離開靜山寺。
「沒什麼,我突然想去『溪水閣』那邊看看。昱晟,你覺得呢?」
「好,我也想去看看!」月昱晟附和柳琝風的話,因為他知道柳琝風的用意——不希望柳雩兒還未出閣,就生出閑言閑語,因此才拉着她離開。
「好吧!」見兩人都這麼說了,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還不忘回頭看了一下。
就這樣,三人身影漸漸走遠。
「少爺,人已走遠了。」
男子依舊看着他們遠去的方向,忽然,地上一道閃亮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近身一看,是塊龍鳳雙伏左右的八卦玉,背面還刻着細小的文字——
昨日夢裏共嬋娟
今日風中飛飄逝
他日相遇共伴之
但願此生無悔恨
雩題
只見他剛毅有形的唇微微揚起一彎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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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琝風拜別眾人,坐上馬車,坐在前方的申吾手持韁繩,駕着馬車緩緩遠離。
因為鄰城柳家某位佃農發生了事故,必須柳琝風山城處理,但並非什麼重大問題,因此他只帶了申吾一人,雖然月昱晟曾堅持要陪同前往,不過柳琝風堅決婉拒,月昱晟也只好作罷。
「少爺,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要出城了。」駕着馬車,眼看宏偉的城門將到,申吾出聲告知柳琝風。
「嗯。」掀起窗布,柳琝風望向車外,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熱鬧不已。忽然兩個匆匆而過的身影,讓柳琝風脫口喊出:「昱晟?雩兒?不可能啊!」
他搖搖頭。一定是他眼花了!方才才與他們道別,怎麼可能一轉眼就在街道上出現?
「少爺,你說什麼?」以為柳琝風在和自己說話,申吾開口詢問。
「沒什麼,到的時候再告訴我。」他必須先休息一會兒,等到目的地之後可有得忙了。
「是的,少爺。」
馬兒奔馳的規律聲,促使柳琝風很快便墜入夢中,那兩道熟識的身影也隨睡意漸濃慢慢被他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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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城
一群人環繞着一間破舊的小屋,個個爭相望內想瞧瞧是何事,只聽見屋內不停傳來氣憤怒吼,及煩躁的咒罵聲。
「滾!都給我滾!」舉起右腳,男子憤而踢倒木椅,破口大罵。
「阿吉,你別這樣啦!」春梅站立一旁,不停規勸,希望他不要再每日不停的喝酒。
「老子的事不用妳管,看了就令人厭惡!」抬手一揮,阿吉毫不留情的給了春梅一記耳光。
撫着臉頰上的火熱,春梅咬緊牙,不敢流出淚來,只能把苦楚往肚裏吞。她隨即牽起身旁的小手,「來!跟娘回房去。」將三個小孩拉往另一間房,怕阿吉心情不好,連女兒也要打。
「娘,我好害怕喔!」小女兒顫抖的小手緊拉着娘親的衣角。
「不怕、不怕!春兒陪妹妹在房內玩,不要出來喔!」撫摸着小女兒的頭,安撫着她幼小的心靈,並吩咐大女兒看着兩個妹妹,不要出去惹阿吉生氣。
阿吉舉起酒瓶往嘴裏倒,沒有!便氣極的隨手一丟,砰的一聲,酒瓶應聲而碎,隨即開口怒吼,呼喊春梅拿酒來。
聽到阿吉在外呼喚,春梅從房內走出,「阿吉,家裏連一毛錢都沒有了。」
自從阿吉不慎摔斷腿后,終日便喝酒頹廢,不再出外工作,全靠春梅幫鄰居洗洗衣服、補補衣裳,賺了些銅板,才勉強得以餬口。
「沒有錢妳不會想辦法喔!拿東西去當啊!」阿吉怒上眉稍,又是斥責。
「家裏能當的東西都當了,連明天要吃什麼都不知道!」春梅淚盈滿眶,不停滴落。
「煩啊!」聽到她的哭聲,阿吉更是怒火中燒、煩躁不已,隨手拿起一個酒瓶便往春梅砸去,差點砸到來人。
一進門,一隻酒瓶便迎面而來,幸好柳琝風反應靈敏,不然再姣好的面容恐也將就此失去。
「少爺!」差點砸到來人,一見其容,阿吉就驚訝不已,立刻面露悔意,隨即又樣似不耐,怒容相對。
「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吉為柳府佃農,平時為人忠厚、做事認真,今日一見卻完全不同以往。眼怖紅絲、滿口穢語、行為粗暴,加上散落一地的酒瓶,令人不禁懷疑,眼前之人是否為同一人。
「少爺。」淚眼婆娑的春梅見到柳琝風,趕緊拭淚,誰知愈是拭淚,卻流得愈多。
「春梅姊,出來再說吧!」其實剛剛在外頭,已經有人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只是沒有親眼看見,他實在不相信,但現在若不出手援助,阿吉一家恐難過活。
「少爺,我……」
柳琝風示意她不用多言。
「春梅姊,現在阿吉已不能下田耕作,我請王伯在城內幫阿吉安插一個他能做的職務,明日你與阿吉一起到鋪子裏找我。」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春梅喜極而泣,感激不已,不停彎腰向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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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陽照射下,一輛樸素的馬車以平穩緩慢的速度移動着。
「少爺,紫陽城就在眼前,我們快到了!」手持韁繩駕馬,行了一段甚長的路途,直至宏偉的城牆矗立眼前,申吾才轉頭告知柳琝風。
柳琝風掀起窗巾,看了看車外,見到城門越漸接近,然後才放下窗布。一連數日,為了各家佃農的事忙得不可開交,累壞了身體,他坐在馬車內一動也不想動,只想快些回到家。
知道柳琝風疲累不堪,申吾小心駕車,避過任何可能引起馬車震動之處,直到馬車停在柳府前而,才跳下車。
「少爺、少爺,到家了。」
「嗯。」下了馬車,柳琝風撐着疲憊的身軀,沒有先到正廳向爹娘請安,反而直往清水閣走去。
在中庭的穿廊上巧遇天辰老人,「天辰前輩。」不多說,柳琝風便快步離去,想找多日不見之人。
「琝風、琝風!你應該先去看你爹娘才對!」
「我待會兒就去。」柳琝風應了聲,腳下卻未停歇。
「琝風……」天辰老人原想再多說些什麼,卻因為柳琝風已經走遠,只好嘆聲搖頭離去。
眼看着清水閣就在眼前,忽地,柳琝風遠遠的在花園內看見那抹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