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紫陽城
「小姐,妳怎麼可以亂跑!要是夫人知道妳私自出門,奴婢可是擔當不起啊!」愁眉不展的娟兒,苦着一張小臉蛋兒跟在柳雩兒身後,一張小嘴不停請求她趕緊回柳府。待會兒要是被夫人知道小姐又偷跑出來,那她這個做奴婢的可是會吃不完兜着走的。
「娟兒,妳不累嗎?從我們踏出柳府,妳的一張小嘴就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妳不覺得渴嗎?要不要喝點茶潤潤喉?」剛說完,柳雩兒便轉身走進客棧,準備歇歇腿。
「小姐,等等我!」
看着柳雩兒走入「醉掬樓」,娟兒無奈的跟上。
兩人挑了二樓一個接近角落,卻能看到街道上觀景的座位。
「兩位姑娘,要點什麼?」今日真是有眼福,竟然能見到兩位如此美麗的姑娘,尤其說話的這位,更是美若天仙。
對於四周觀看的目光,柳雩兒不甚在意,只見她輕啟朱唇:「小二,我們要一壺茶、半斤女兒紅、一盤鹵牛肉,再加二碟小菜。」
「好的!姑娘您稍等,馬上就來。」店小二依戀不舍的離去。
「小姐,妳怎麼可以點酒呢?要是夫人知道就慘了。」
「哎呀!娟兒,別像耗子一樣膽小好不好?只要妳不說、我不說,娘不會知道的啦!」柳雩兒輕拍娟兒的手,示意她放一百二十個心。
「可是……」娟兒還是不放心。
正當娟兒還想觀柳雩兒時,手腳靈活的店小二已將東西迅速送至桌上。
「姑娘,您要的酒菜來了,慢用。」
「好了,妳就別可是了,再可是下去,菜都涼了!」柳雩兒已經先動起竹筷,夾起小菜送入口中。
知道再說也沒用,娟兒無奈搖頭,衷心希望一直到回柳府前,不要發生任何事情才好。
「小姐,這碟小菜很好吃耶!小姐……」一抬頭,她才發現桃李殷紅的色澤已佈滿柳雩兒雙頰。
「小姐,妳不是把半斤女兒紅喝完了吧?」手搖着空酒瓶,果然一滴不剩。娟兒不由得手撫額際,頭疼不已。
「呵呵……小意思,這點酒。不用擔心。」
說得輕鬆,娟兒心頭沉重不已。如雪般的白嫩肌膚,因酒氣染上少許胭紅。再加上惑人的星眸、誘人的紅唇,及無意間露出的媚人笑容,只怕等會兒將禍事連連。
「小二,買單。」從懷中取出銀兩放至桌上,娟兒扶起微染醉意的柳雩兒準備離去。
誰知就在娟兒攙着柳雩兒離開醉掬樓后,五、六道人影便緊跟在後,個個露出淫穢醜惡之笑,讓人看了不禁為她倆憂心。
其實自柳雩兒與娟兒主僕兩人踏進醉掬樓開始,那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她們。正等着機會下手,因此看見娟兒扶着柳雩兒離開,自然也尾隨在後。
娟兒本就瘦弱,再加上平日也只是陪同柳雩兒看書、寫字、刺繡,自然沒什麼力氣;而此時已顯醉意的柳雩兒更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娟兒身上,讓她頓覺吃力。「小姐,妳可別睡着啊!娟兒是抱不動妳的!」
「沒事、沒事!」口說沒事,但腦中卻紛亂迷濛,沒想到酒入腸中,濃烈的醉意隨即席捲而至,教她昏昏欲睡。
「小姐,我看我們走小路好了。」窄狹暗巷本就少人行走,若在平時,娟兒不敢行走,但此時若不馬上回府,柳雩兒恐怕已經醉倒了。
柳雩兒的頭漸感疼痛,便順從娟兒之決定,走小巷回府。
忽然前方黑影擋路,娟兒扶着柳雩兒左移讓步、右移退步,黑色人影也隨之跟進。娟兒恍然醒悟,抬起頭來,頓覺懊悔不已,原本只想圖個方便,現在恐怕難從所願。
「小姐、小姐!妳醒醒!」娟兒搖醒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輕輕張開迷濛的雙眼,柳雩兒不知道娟兒為何如此驚慌,「娟兒妳做……」話說到一半,她才驚覺大禍臨頭。
「你們要做什麼?」睜大麗眸,柳雩兒佯裝清醒的道。
「沒做什麼,只是想請姑娘陪我們玩玩。」雙手合掌摩擦,眼神一個示意,五名男子將柳雩兒與娟兒團團圍住。
「麻煩你們高抬貴手,行個方便,要多少銀兩開個價吧!」柳雩兒想多少拖延點時間,或許會有人經過此巷,能幫助她們,抑或是錢財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小姐……」娟兒緊拉柳雩兒的衣袖,身子顫抖不已。
「不認識我們沒關係,等會兒我們就會非常、非常熟了。」污穢不堪的言語,伴隨着醜陋難看的臉孔,男子步步向她們靠近。
「等……等一下,我……」
連返數步,直到背碰到硬牆,柳雩兒與娟兒緊握彼此的手,面露懼意。此刻的她們,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呵呵呵……乖乖,不要怕,大爺我會好好疼惜你們的,哈哈……」黑龍伸出肥油的手掌,欲碰兩人潔白如霜的肌膚時,忽然身後一聲喝止——
「等一下!」
黑龍怒上眉峰,轉過身去,想看是誰說出此言:其餘的人皆張眼稄巡,不明白那洪亮的聲音是從何而來;正在疑惑時,聲音再度傳來——
「在這裏!」
一道俊俏的身形縱身一躍,從屋檐反身落下。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真是世風日下,人心險惡;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們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模樣,個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也不回家拿條棉被把臉摀住,還敢在大白天出沒,不怕嚇死人?」
什麼話嘛!就算如他所言,長得太難看,所以不能調戲良家婦女,難道像他這樣有着出眾外貌的人,就能當街親吻良家婦「男」?柳雩兒不禁暗罵。
「嘿!小姐,我是來救妳的,妳怎麼那副厭惡的神情?如果妳不要我幫妳,那我就先走了!」月昱晟佯裝無奈,準備離開。
「等……等一下!小姐……」娟兒不明白在此緊要關頭,小姐為何不開口向眼前這名公子求救呢?瞧他長得一表人才,而且功夫似乎不差,一定可以幫助她們的。
「我……」柳雩兒頓時內心紛亂。前有豺狼、後有虎豹,她該如何是好呢?
「夠了!你們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看着眼前的人並沒有將他放在眼中,黑龍不由得怒火直升。
「沒有!」月昱晟答得理所當然,他的確不把他們看在眼裏。
聞言,黑龍頓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你這個臭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難道你沒聽過『黑龍六蛟』的名號嗎?膽敢在此妨礙你爺爺我的好事!」
「原來是『黑蟲六腳』啊!真是久仰大名,聞名不如見面,諸位肥腴的臉孔、五短的肢體、醜陋的身影,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失敬失敬!」月昱晟可掬的笑容、恭敬的態度,與口中銳利的言語根本不搭。
黑龍六蛟分別為一蛟黑龍、二蛟白龍、三蛟灰龍、四蛟青龍及五蛟紅龍、六蛟黃龍。六人為師兄弟,師承「縱橫道人」,仗着武學藝成,專欺善良百姓、凌辱良家婦女,在江湖上可說是聲名狼籍。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是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臭小子,卻是令人不想動手也難。「臭小子,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看你是不知死活。兄弟們,上!給他知道黑龍六蛟的厲害。」
六人隨即展開攻勢,將月昱晟團團圍住,並拿出武器,準備狠狠給予教訓,以懲罰月昱晟不遜的言行。
黑龍率先出擊,見他抽出腰間黑刀縱身掠去,縱刀一劃,揚如黑鷹。
月昱晟左移身形,雙腳交錯,輕而易舉的避過;見狀,黑熊怒髮衝冠,再度出招,攻勢猛烈,只見刀光閃爍、人影晃動,黑刀已然離手,黑龍呆愣當場。
「看什麼看!還不動手?」一連數招皆未砍中,黑龍怒火攻心、狂吼出聲。
恍然回神,青龍、紅龍各持單刀,舉刀攻至;月昱晟微露笑意,急動身形,舉手握住青龍持刀的手,扭轉反握;青龍吃痛不已,手頭一松,單刀應聲落地,左腳側踢卻踢及紅龍背部,兩人往前傾倒,雙雙跌坐在地。
月昱晟依舊泰然,看似鬆散。忽而凝神一眾,舉腳后踢;黃龍手摀臉部,疼痛不已。
白龍見及此況,明白以其一人之力,絕非月昱晟的對手,便以眼示意,六人同時出招,舉刀圍攻。
明白他們的用意,月昱晟仍不躲不避,回身一躍。旋轉回踢;下一瞬六人飛身而出,分別撞至兩旁的牆壁,倒地不醒。
月昱晟雙手輕拍,塵灰散落,轉身一看。人呢?
原來柳雩兒見雙方纏鬥,心想機不可失,便手拉娟兒,輕手輕腳的快速離去,等月昱晟解決黑龍六蛟后,才發覺人已定遠。
「哼!救了她,連聲謝謝也沒說就走了,真是的!」月昱晟轉身離去,內心不甚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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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兩抹急於逃竄的身影,在極力奔跑過幾條巷子后,終於體力不支,暫時停下休息。
「小……小姐,那些壞人應該沒追來吧?」娟兒不停回頭張望,生怕他們追上:確定沒人後,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沒回話?娟兒轉過身去,立即驚呼一聲。柳雩兒因剛才的急速奔走,臉色泛白,好似十分痛苦。
「小姐,妳沒事吧?別嚇娟兒啊!」看着嘴唇發白的柳雩兒,娟兒倍受驚嚇,上前探觸柳雩兒的手竟是冷涼的。
「娟……兒,我好難過喔!」柳雩兒手摀胸口,冷汗直沁,沾濕了額發。
「小姐……啊!」娟兒左右張望,想找一處乾淨的地方讓柳雩兒坐下休息,誰知柳雩兒無力的身軀忽然滑下,一雙有力的臂膀猛地抱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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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寧山
夜空下,不見半點雲朵遮月。
皎潔的月光微微透入屋內。隱約可看見一抹來回走動的身影,此人似乎正透露出愁悶不安的心惰。
「奇怪,那臭小子,怎麼還沒回來啊?肚子都快餓死了!」天底老人手撫着肚子道。
柳琝風不停地往外張望,他很擔心月昱晟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所以了遲遲沒回來,因而隨便敷衍了天底老人幾聲。
「琝風,過來這邊坐着等,你在那邊轉啊轉,你頭不暈,我眼都花了!」餓得全身無力的天辰老人,只覺眼前人影更教人頭昏眼花。
「嗯……」無心於天辰老人的話語,柳琝風仍舊不停的來回踏步。
「我回來了!」
這句話如同神丹妙藥,立刻化去柳琝風焦躁不安的情緒,喜悅浮上原本帶愁的臉,他的輕柔一笑,為那張嬌顏增添靈動的氣息。
剛踏進門,就見到柳琝風喜悅的模樣,月昱晟頓時受寵若驚、喜上眉梢,沒想到外出一趟回來,他會有如此盛情之舉,剛毅的嘴角不自覺微微牽動。
「對不起,回來晚了,今晚就吃我從城內帶回來的食物吧!還有,琝風,這幾件衣服是我今日到城裏幫你做的,你穿穿看是否合身。」他並未提起今日發生的事,以免柳琝風擔心。
手拿衣裳,一股暖意流過全身,雖然只是幾件衣服,卻代表月昱晟的體貼,讓柳琝風感動不已。
「臭小子,那我有沒有?」在一旁探頭探腦的天辰老人,看着柳琝風拿衣服進房裏試穿,立刻開口詢問。
「沒有!你的衣服比山還要高,還要啊!」月昱晟絕然響應,深知天底老人房中有成山成堆的衣物,恐怕一輩子都穿不完。
「什麼!?沒有我的啊!真是沒天理,有了情人就忘了親人,枉費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拔長大,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子!」
噗的一聲,月昱晟將口中的茶水猛地噴出。
「什麼一把屎、一把尿啊!我跟你回來時已經十歲了!再說,要不是你連哄帶誘的求我,我怎麼會跟你回來。」順了順氣,月昱晟推翻天辰老人的話。
「而且,我跟你回來后。你還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做,我不說你虐待我就不錯了;我還覺得把屎、把尿的人是我呢!」
天底老人好吃懶作。成天不是吃,就是睡!
「你們師徒倆在說什麼啊?」
從房間走出來,柳琝風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有了幻聰,怎麼兩人說來說去都是屎啊、尿的?
「沒有啦!哇啊……」只見兩人異口同聲說沒有,又同聲共氣的猛然露出驚嚇狀。
絲質格紋的白衫,搭配滾着銀邊淺藍色的外掛,及緊緊環着略為纖瘦腰肢的淡藍腰帶,讓柳琝風看來清新脫俗。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純白無瑕。
「果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啊!」天底老人次着口哨讚歎。
「你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人,如果不是琝風本人姿華出眾,這件衣服可是毫無用武之地。」月昱晟責備天辰老人的拙於言詞。
「好了,我們趕快來吃東西吧!」柳琝風嬌顏低垂,催促兩人坐下來吃飯。
月昱晟微微一笑,知道柳琝風是因害羞才故意岔開話題,便順其意的坐下來,吃起今晚帶回來的食物。
看到月昱晟動筷子,天底老人也不落人後的狠吞虎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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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月昱晟與柳琝風兩人即下山遊逛,直至天色已晚才緩緩回山。
越接近草屋,他們越是清楚的看見一抹人影,在草屋前忙進忙出,不知在做何事,便加快腳步,急奔回屋裏。
「你們回來了啊!」
天底老人正拿着兩張竹椅從屋內走出,卻在看到月昱晟時突地一拋,椅子隨即落至月昱晟手中。
「我也幫你們兩人拿了張竹椅,坐吧!」
不用言語,兩人亦如天底老人之意,便各自坐上椅子,仰望夜空,欣賞月色。
「前輩,這是我們從城內買回來的餅,你要不要吃?」柳琝風拿了一塊餅,遞至天辰老人眼前。
「呵呵……多少年沒吃餅了!」天底老人微露笑意,伸手拿過便咬,再細細品嘗餅的滋味;薄脆的外皮、緊裹香甜可口的餡,甜而不膩,令人意猶未盡。
「前輩,難道你們以前不吃餅嗎?」柳琝風而露疑惑,不明白天辰老人為何這麼說。
天底老人感嘆道:「這事說來傷感!琝風,你有沒有興趣聽我這個老頭子發牢騷啊?」
柳琝風點頭,準備聆聽天辰老人那段舊情往事。
「曾幾何時,我身邊總有個小小的身影在一旁陪伴,她溫柔又體貼、善良純真,長得雖不是美艷動人,但對我來說,她是最好的。我記得她有一雙巧手,任何菜色經過那雙手,立刻會變成絕品佳肴;尤其她最會做餅,她的餅可說是人間極品,無人可比。
可是,當年我受肝人迫害,受了重傷,等我痊癒后,回到我們甜蜜的小屋時,她卻已不知所蹤……」說及傷心處,天辰老人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傷。
「我找了她數十年,可是都找不到她的人,心中的恐懼越來越深;我怕!我害怕她已不在人世,我開始害怕知道她的消息……於是我便來到此處隱居,不再探詢她的消息。從那時起,我就再也沒吃過餅。」低頭凝視手中的餅,天辰老人再度嘆了一口氣。不知何年何用,他才會再見到她?或許已是……今生無緣。
月昱晟無語,柳琝風也無言。
兩人皆為天辰老人感到難過,尤其月昱晟更是驚訝,他不知道原來天辰老人心中仍有遺憾。失去所愛是無法輕易遺忘的,縱使能隨着時光流逝而變淡,但那終究是個痛!
「那……天辰前輩,師母尊名為何?」柳琝風想利用他日再出外行商時,幫天辰老人打聽打聽。
「她叫莫嫣涵。」這三個字深刻在天辰老人心中,化也化不去。
莫嫣涵、莫嫣涵、莫嫣涵……如同迴音般,在空中回蕩,久久不散,使得天辰老人、月昱晟、柳琝風三人再度陷入沉默。
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月昱晟想起今日到城裏特別為天辰老人買的醉妃釀。
「師父,我們來喝酒吧!」
「酒……好好!什麼酒?」天辰老人忽而眼睛一亮。
「醉妃釀,聽那店家說,這是他家祖傳的私釀,要不是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他不會拿出來賣,你要不要喝喝看?」月昱晟倒了一杯給天底老人,轉手也倒了杯給自己。
「嗯,好酒!入口香醇,口齒殘存淡淡香味,真不愧是醉妃釀。」天辰老人喝下后,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
知道天底老人的酒癮犯了,月昱晟拿起酒瓮,整個拋給天辰老人。
一杯一杯,天底老人慢慢淺嘗着醉妃釀,似乎完全忽視了月昱晟及柳琝風兩人,自顧自的回憶過去,彷佛他已回到與莫嫣涵共處的甜美時光。
「琝風,很晚了,你先回房吧!」
「好,晚安。」看來月昱晟與天辰老人有話要說,他在場恐怕不便,於是柳琝風便轉身進屋休息。
等到柳琝風進入房間后,天辰老人忽然凝望着月昱晟。
「琝風先回房休息了?」
「嗯。」月昱晟默默撥弄着火堆,讓火勢能持續久生。
「你確定他能接受違世之戀?」天辰老人無起伏的說出口。
「我相信他對我並不是完全沒感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月昱晟可以肯定他對自己不是沒有感覺,只是尚未醒悟。
「就算他對你真有情意,可是你應該知曉這是一段很苦的路。」天辰老人一口接着一口,喝着手中的醉妃釀。
月昱晟不停撥動火堆,使其燃燒得更盛旺,耀眼的火光令人目眩神迷,猶如飛蛾撲火心不悔,愛情也是如此。
「世俗牽絆、親情牽涉、眾人指責,你想他承受得了嗎?他不像你,無父無母,唯一稱得上與你有關之人也只有我,他從小就受到世俗禮教的影響,一旦愛上了,他會非常痛苦,你真的忍心嗎?」
天底老人殘酷的言語字字提醒着月昱晟,天底下並不是所有事皆可盡如人意。
「我……」透過火光,原本笑容滿面的臉龐,瞬而轉變成淚流滿面的表情,讓月昱晟十分心痛。
「我說這些話的用意,只希望你想清楚,趁情末深、心未陷,他對你的感覺也尚未明了之前,先仔細思考,不要等到火已燃眉,再來不知所措。」衷嘆一聲,世俗無情,他不得不提醒他,不然等哪天夢已醒,心,卻變得殘破不堪。
月昱晟無語,面露哀愁,忽而苦笑出聲,只因他的心早已深陷,無法自拔。思及此,月昱晟突地起身離去,「我也該回房了!」
望着孤獨離去的背影,天辰老人有說不出的感慨。他不也是情陷深處?
月昱晟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間,望着床上熟睡的身軀。
柳琝風絲毫未覺有人進房,依舊沉睡着。
走近床沿,躺在柳琝風身旁,輕輕撫摸牠的柔順黑髮;睡夢中的柳琝風側轉過身,不自覺的往月昱晟溫暖的懷裏靠,在他懷中找到一處更舒適的位子沉沉睡去。
若着懷中纖細的身軀,月昱晟摟緊他,緊蹙眉峰,期盼此刻甜美的時光永遠不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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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動眼睫,輕吟出聲,原來熟睡的柳琝風因細微的陽光照射入窗而慢慢蘇醒。
「嗯……啊!」睜開蒙眬的雙眼,一張俊逸的臉在眼前放大,令他心頭一驚,不想後退,可環繞在他腰間的手臂阻礙了他的行為,原來他被月昱晟擁着入眠,他素白的小臉瞬間變得火紅。
柳琝風想起身,又怕驚醒身旁的人,只好作罷,雖然這樣的舉止行為有些曖昧,着實令他羞赧不已。
其實,自柳琝風睜開眼眸時,月昱晟也已經醒了,但他卻眷戀着這份溫存而故作熟睡,想要這嬌柔身軀再多停留片刻。
懷中人兒傳來的淡淡體香,促使用昱晟心神一盪,讓他情不自禁的輕觸柳琝風的髮絲,但也隨即感受到懷中人兒僵硬的反應,便停下此舉,未再有任何動作,讓柳琝風以為那只是他無意識的舉動。
柳琝風猛然一驚。心跳急速,立即閉眼凝思,要自己放鬆,不要太在意他的動作,然後才慢慢睜開雙眼。
望着眼前堅毅的臉孔。他抬起右手勾勒着月昱晟的臉形,輕撫他的臉頰;飛揚寬厚的濃眉、似可看透人心的細長雙眼緊緊閉合、高挺有形的鼻樑、薄而剛毅的唇,不自覺的他竟看痴了。
突覺懷中人兒沒有動靜,月昱晟猛地睜開雙眼喚道:「琝風?」
低沉溫柔的嗓音,讓他猛然一驚,瞬間紅霞飛染雙頰。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月昱晟緊緊握住,柳琝風頓時手足無措,目光四飄,不知該望向何方。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不可以請你放開我?」
深深凝視着他,月昱晟緊握的手並未立刻鬆開,反而更便力將他柔軟的身軀納入自己懷中,彷佛納入自己體內似的。
「昱晟?」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做,柳琝風微抬起頭,只見他眉間似有哀愁纏繞。
「沒事,我先出去了。」迅速放開手,他拿起外掛,穿衣離去。
柳琝風本想追問,隨即想到他不說,自己也不好多問,只是不明白他剛才為何要緊緊抱住自己。
起身理好衣裝,他也跟着走進大廳。
月昱晟正與天辰老人有說有笑,剛才的事好象從未發生過。
「琝風,來!快坐下來吃早點。」天辰老人催促道。
「對不起!」接過天辰老人所給的饅頭,柳琝風嘴裏雖吃着,眼睛卻不停看向月昱晟。
「真是的,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呵呵……不過琝風,你做什麼一直看着昱晟?」是不是發生了何事,不然琝風為何一直望着昱晟?
「啊?呃……沒什麼。」腦海不斷回想方不之事,一時失了神,他趕緊低下頭,默默吃着東西,但雙頰卻已呈潮紅。
「哎呀!當然是看我帥啊!」不同於方才在房間內的態度,月昱晟口齣戲語
「惡!還好沒吃什麼,不然通通要吐出來了。」天底老人佯裝嘔吐,嘲諷月昱晟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
「什麼!?」
「怎樣?」
「過兩天,我想回家了。」
柳琝風的話頓時令月昱晟與天辰老人雙雙望向他。
天辰老人先行開口:「住得好好的,做什麼要回去?」
「我來此地已有多時,再過兩天,家中有事需要我去處理,所以……我想我也該回去了。」只是,他不舍。
「這……好吧!」天辰老人不想挽留他,但看見月昱晟並沒任何反應,只好應允。
接着,三人都沒有再說話,默默吃完早點即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