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逸江帶着劍南他們來到柳家莊,想不到除了柳家人之外,連父母都已經來了。
眾人望着眼前斯文而貴氣的男子手中抱著名宮裝女子,瞧不清她的長相,只見她發上金蝶正隨風輕顫。
“三弟,這位便是家父。”飛絮上前一步為他們介紹,“這二位是二弟的父母。爹,這便是孩兒和逸江的結拜三弟,他叫平劍南。”
聽得飛絮的話,雙方家長都愣住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平公子請坐!”柳布衣打了聲招呼,眼前男子渾身的高貴氣質,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柳伯父無須如此客氣,您就喚我一聲劍南即可。”
“好吧!劍南,”望着他懷中的女子,柳布衣聲調微顫的說:“飛絮說有人身子不適,可是你懷中的人兒?”
“正是!請柳伯父為她瞧瞧吧!”劍南將小蝶平放在手臂上,就聽得廳上眾人全倒抽了一口氣。
此時卻見一名婦人由內沖了出來,往小蝶身上撲了過去,口中不住的喊着:“蝶兒,蝶兒!”劍南心裏一驚,連忙抱着小蝶站起身來。
“夫人,你冷靜一點。”柳布衣連忙安撫着妻子。
“蝶兒,那是蝶兒啊!”望着昏迷不醒的人兒,柳夫人眼中只有心愛的小女兒。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飛絮望着劍南,臉色凝重的問了句:“三弟,可否請你老實回我一句,弟妹,她真是你的表妹嗎?”
“大哥此言何意?”劍南不禁有些變了臉色。
逸江再忍不住,語氣急促的追問:“我們只是問你一句,她真是你的表妹嗎?親表妹嗎?”
“為何這般問?”懷疑的望着眼前所有的人,為什麼他們的臉上全是一副既驚又喜的表情?劍南抱着小蝶退了幾步到廳門口,慕白和子奇連忙護到他們身邊。劍南冷冷的說著:“我敬重二位兄長的為人,與二位義結金蘭,希望二位兄長別讓我失望才好。”
“三弟先坐下吧!”飛絮拉住逸江,“我說實話,因為弟妹實在太像一個人了。”回想着那令他們痛徹心扉的事,飛絮說著當日的情景,“四年前,我唯一的妹子出門上香,從此再無訊息。當日衙門的人斷言,她是摔下山崖了,可是卻始終沒找到她的屍骸。”
“你們懷疑小蝴蝶的身世?”劍南知道了。事情總有揭穿的一日,從決定帶着小蝶回江南,他便有此心理準備了。
“是!因為,弟妹實在和我妹子太像了。”飛絮滿懷希望的再問一聲:“她,真的是你的親表妹嗎?”
沉默了下,劍南說出令他們欣喜的事實,“小蝴蝶,是四年前我頭一回上江南時救的。”當日那一幕猶然歷歷在目,而今想來卻令他心痛如絞,“當時小蝶由山崖上摔了下來,我從半空中接住了她,她傷得極重,非但全身都被划傷了,就連肋骨都叫山石給撞斷了二根,最嚴重的還是她額上的傷。”輕輕撥開她額上劉海,雖然已時過四年,那傷疤卻依然令人觸目驚心,由此可知她當日傷勢之重。劍南憐惜的在她的疤痕上印了一吻,“這四年來,雖然我用盡天下靈藥,卻依然無法除去這疤。”逸江聽得心都要碎了,他的蝶兒啊!居然遭遇了這般的事,當日若非劍南正好經過,蝶兒豈不摔得粉身碎骨了?
就聽得劍南繼續說著:“小蝶整整昏迷了十來天才清醒了過來,又調養了近二、三個月,這才終於將她從鬼門關給搶救了回來。”
“難道當時你沒追查她的身世嗎?”楊雄天忍不住截口問着。事情太湊巧了,讓他不得不懷疑眼前之人,說不定便是當日的兇手。
“小蝴蝶雖然一身的錦衣華服,但想她一個小姑娘怎會獨自出現荒郊?我惟恐她是被熟人所害,加上又沒聽得任何的消息,所以也不敢追查下去,就怕一個不小心,反而又害了她。正好我姑母成婚多年膝下無子,因此我將小蝶帶回,為她改名沈小蝶,成了我的小表妹。”劍南說得合情合理,讓眾人找不出理由反駁。
“為何喊她小蝶?”逸江低聲的問着。他的蝶兒,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妻,原來,他讓的不只是那二盞的蝶形花燈,還有他最心愛的蝶兒啊!
“小蝴蝶的衣袖裙擺全綉滿了彩蝶,還有,”劍南從懷中掏出當日被他收起的紫玉蝶,“因為這蝶,所以我才幫她取名小蝶的。”
紫玉蝶?那是他送給蝶兒的。逸江痛心的想着,沒料到居然連玉蝶都沒能待在蝶兒身邊。“為何要收了她的玉蝶?”若是紫玉蝶能陪在蝶兒身旁,說不定她早已恢復記憶。
“當時小蝶重傷初愈,只要一憶及往事便犯頭疼,她的身子實受不住這等折磨,所以我才會收了她的玉蝶。”劍南解釋着。
楊母接口問:“當初蝶兒傷得那般重,為何你沒請江南第一神醫為她看病呢?”
一旁的子奇連忙躬身回答:“那時是小的命人去請大夫的,原本想請柳神醫,但柳神醫適巧不在庄內,小的無法只有另請高明。”
聽子奇這一說,他們全想到,是了!當初因為蝶兒出了事,所以柳布衣和楊雄天趕到衙門去,根本就不在庄內。
難道,這一切真是天意嗎?
☆☆☆
逸江靜立在花園裏,望着這園中的一切,他曾想過有朝一日蝶兒回來,他們在這兒賞景的。
而今,她雖回來,卻永遠無法同他一起了。
“逸江,這一切全是上天註定,是你和蝶兒無緣,你要看開才是。”楊雄天來到兒子身後勸說著。
“天?若真有老天爺,為何待我如此不公平?”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他苦尋了數年的心上人兒,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妻。
“恨命莫怨天!這是你們的命,既然命中注定無緣,那你就不要再強求了。”輕嘆口氣,楊雄天知道兒子的痴心,他愛了蝶兒那麼多年,一時要他拋下,他怎能捨得?可是,都已經到這地步了,他不放手又能如何?
“無緣?如果無緣為何要讓我守護她十四年?如果無緣又為何要讓我們訂下夫妻名分?”逸江再忍不住狂吼出聲。他等了十八年,卻等來了這樣的結果,叫他如何甘心?
“逸江,蝶兒現下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可這事不能怪她,你若割捨不下,只會害了自己、害了蝶兒的。”
“我怎麼可能會害了蝶兒?”逸江不相信,他是如此的愛她,怎麼可能會害了她呢?
“當日若非平公子救了蝶兒,那她現今也不會在此的。要是讓平公子知道你們訂過親的事,他會怎麼看待蝶兒呢?他若肯放手,讓蝶兒重回你身邊,我同你娘絕不會有任何的意見,可要是他不肯放呢?你可曾想過,蝶兒孤身一人遠在京城,會有什麼遭遇是咱們不能預測的,這還不算害了她嗎?”
是啊!若不是三弟,蝶兒不會平安無事的。可是,要是沒有三弟,要是沒有劍南,要是,沒有他……
“啪”的一聲,楊雄天一個巴掌打的毫無防備的逸江蹌跌了幾步。就聽得楊父怒聲喝問:“逸江,你在想些什麼?”方才他居然在兒子眼中瞧見了濃濃的殺意,這孩子,為了夢蝶當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嗎?
想什麼?他在想什麼?逸江倏地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剛剛想到,若是沒有三弟劍南的存在,蝶兒就能回到他身邊了。老天!他居然會想殺了自己的結拜兄弟,他還算是人嗎?
望着逸江痛苦的神色,楊雄天再也狠不下心來責備他了,他語重心長的勸着:“舍了蝶兒吧!有舍才有得,惟有舍了蝶兒,你才能重新你的人生;惟有舍了蝶兒,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你明白嗎?”
搖着頭離開,楊雄天知道要給逸江時間,讓他獨自想個清楚的。
舍?他也知道該舍,更何況事情至此已由不得他不舍了。
可是啊!一個早就深植腦海、銘刻在心,甚且已溶入骨血的人兒,他要怎麼捨棄?又該從何拾起?
☆☆☆
小蝶坐在竹亭中靜靜的打量着園中的一切,時隔四年了,舞蝶園卻一點也沒變。
只是,景物依舊,卻早已人事全非了。
她醒來了,這半個多月來,在柳布衣的用心治療下,小蝶已經恢復了記憶,而她的心,也就更難受了。
她怎會忘了呢?父母的寵愛、兄長的疼惜,更有楊大哥待她的一片深情,她居然將之全部忘懷。她怎能如此?
這園中所有的蝶形事物儘是楊大哥從各地費心收集的,就為了知道她愛蝶。連她出事後,他依然沒變過,他待自己一番情真,而她居然負了他!
“小蝴蝶,想些什麼呢?入秋了,得多加件衣裳才行。”劍南拿着披風踏上曲橋,將披風披上妻子肩頭,順手將她抱入懷中,“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呢?”劍南着急的問着。
小蝶連忙拭去淚痕,“沒有,我沒哭,只是方才不小心被風沙迷了眼而已。”
“真的沒事嗎?”見她不說,劍南也不多加追問。只是心疼的審視着她,“怎麼了?我總覺得自從你恢復記憶后,你就好似不怎麼開心的樣子。這是為什麼?難道見着了親生父母,你不歡喜嗎?”
“我怎麼會不開心,我只是……”小蝶心痛了下,眼眶不由的又紅了,“只是覺得自己很不孝,我居然連爹娘都忘了。”
“那時你傷得那麼重,能救回一條命已是不容易的事了,這怎能怪你?”劍南心疼的望着她,將她緊緊摟抱着。
抬起帶淚的小臉,小蝶忽然問着:“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小傻蛋!”輕斥一聲,劍南吻去她臉上的淚痕。“你是我的妻啊!是我唯一的小妻子,我不待你好,還能待誰好?”
“我是說,當初你剛救了我時,為什麼就那麼關心我,還將我帶回京呢?”小蝶心知劍南待人向來冷淡,當初為什麼會毫無理由的就將她帶回去了呢?
定定的望着她,劍南深情的看着小蝶,“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可是,後來我就清楚了,因為我愛你啊!只因為愛上了那隻最嬌最美的小蝴蝶,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的將你帶回的。”
“可是,可是你是小王爺,而我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咱們不相配的。”小蝶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母親千叮萬囑的,吩咐她萬不可將她和楊大哥訂親之事說出,但瞞着劍南哥哥,這事真的成嗎?
“沒什麼好可是的。別忘了,你現在是皇上最寵愛的義女,當今的小公主呢!還說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輕撫着她的發,劍南溫柔的看着她。
小蝶張口欲語,突然雨涵的聲音傳來:“小姑、姑爺!”
“嫂子!”聽到雨涵的話聲,小蝶連忙拭淚要站起來,劍南緊抱着她不放。
“不用起來了!”雨涵帶笑的上前,“娘讓人準備了人蔘雞湯,小姑可要現下喝?”其實雨涵是故意來打斷二人的話的,眾人都擔心夢蝶會將事情說出,因此方才她路過時一見情形不對,連忙讓下人端了參湯來。
“麻煩大嫂了!”劍南微微頷首,除了小蝶,他對任何人都是一徑的冷淡。轉頭對愛妻柔聲的問着:“小蝴蝶,喝參湯了,好不好?”
雨涵看着劍南溫柔的喂着小蝶喝參湯,心中不禁欣羨:小姑確實是有福之人,居然能得二名男子如此深情的對待。只是,終是難免負了一人。唉!世事總難盡如人意啊!
☆☆☆
“讓我見她一面,就只單獨見上一面,說幾句話。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飛絮,就當是我求你。”逸江苦苦哀求着,希望能見上夢蝶一面。
“逸江!”飛絮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這事萬一讓三弟知情,日後苦的可是自己的妹子。可是面對這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他又是這等的情深意重,自己怎能拒絕?
“飛絮,我就只能求你了,讓我見她一面吧!有句話我一定要當面問她,你就幫我這一次吧!”逸江望着飛絮,眼中的痛楚讓他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只有點頭了。
“謝謝你,飛絮。”
輕嘆一口氣,飛絮不確定的說:“我不知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只希望不要因此引起軒然大波才好。忘了她吧!逸江,明知不會再有結果,你何苦如此?”忍不住再勸他一回,雖然明知現在的逸江根本就聽不下去。
逸江滿臉痛苦的望着他,“為什麼你們都要我忘了她呢?別人不清楚,難道連你都不知道嗎?這十八年來,我的生命里除了蝶兒還是蝶兒啊!要是忘了她,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飛絮不禁低聲喟嘆。既然姻緣簿上無名分,那老天就不該讓逸江愛上蝶兒才是。
就見聽到他話的逸江苦笑了下,低聲的說著:“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番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楊雄天靜立遠處,聽見兒子和飛絮的對話,他知道,他必須斷了逸江的念頭才行,否則再讓他這般痴戀下去,終有一天定會釀成大禍的。到時候,不止夢蝶受苦,連他唯一的兒子也會毀了。
不成!他絕不能眼看著兒子斷送了自己的前程的,他得想個辦法,讓逸江徹底死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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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不能多待些日子嗎?”知道再過半個月就得回京,小蝶輕聲的詢問着。她好不容易才見到爹娘,這下子分別,再見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更何況,娘的身子才好些,她想等她太好了才能安心離開。
劍南面無表情的抱着她,“怎麼?你捨不得岳父、岳母他們,是不是?”
小蝶急急的點着頭,“娘身子還沒大好,我想多待二天。可不可以?”
“我的小寶貝說了,怎會不成呢?”輕吻了下小蝶的鼻尖,劍南深情的望着她,“不過,至多只能再待個十來天,而且到時候咱們恐怕得快馬加鞭的趕回去,我是怕你的身子吃不消。”
“不會、不會。”小蝶一聽可以多待些時日,連忙保證着:“我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每天乖乖的喝那些參湯補藥,絕不會耽誤時間。”
“傻小蝶,我才不怕耽誤時辰,我只是不希望累着你罷了。”笑了下,劍南捉住她方才的話尾,“是你自個兒說會乖乖的喝葯、吃補品的,可不許再每天都討價還價,又鬧着不吃了。”
“好嘛!”嘟起小嘴。小蝶有些後悔的想着,早知道劍南哥哥答應的如此爽快,那她方才就不這麼說了。
劍南啄了下她微翹的紅唇,心下明了,嘴角帶笑的問着:“後悔了,是不是呢?”
小蝶扯着衣角,有些害羞的否認:“才沒有!人家沒有後悔。”可是再回心一想,天天喝那些東西,喝得她都怕了。只好紅着瞼,小小聲的商量:“那每天喝半碗就成了,好不好?”
直視着她晶亮的黑眸,劍南搖頭拒絕:“不成!才說會乖乖喝光的,怎麼可以反悔?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就聽得小蝶不滿的咕噥着:“可是我又不是君子,人家是小女子嘛!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就是說女子可以同小人一樣說話不算數的。”
劍南聞言再忍不住為之失笑,這小妮子為了不喝那些東西,居然可以將自己貶低,就連和小人同等都無妨了。“你啊!真是拿你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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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嗎?要是叫姑爺知道了,那不知會惹來多大的禍事。”雨涵一聽飛絮答應逸江,讓他和夢蝶單獨見上一面,心中覺得不妥。
“不然該怎麼辦呢?逸江那樣子,我連要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飛絮輕嘆口氣。
“萬一……”雨涵還在猶豫。
“沒有萬一,也不能有萬一。瞧劍南對蝶兒那緊張的樣子,說實在的我頂多只能絆住他二刻鐘罷了,所以我同逸江說好了,只能給他一刻鐘的時間。我相信為了蝶兒好,逸江不會誤事的。”“只好這樣了。”雨涵只能同意。驀地她想起一事,“可是,就算能引開姑爺,青兒和紫兒那二個丫頭可都陪在小姑身邊,她們絕不會留下她一人的。”
這才正是為難處,劍南對蝶兒的疼愛已到無微不至的地步,他絕不可能讓她一人獨處的。“所以我才把事情告訴你,就是要你負責引開那二個丫頭。到時候,逸江會在園中的亭子裏,至於見不見他,就讓蝶兒自個兒做決定吧!”飛絮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好吧!妾身定會儘力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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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南,可要四處走走?”飛絮雖是詢問,但卻態度堅決不容他反對。
“好啊!我帶小蝴蝶一道兒。”
就見雨涵在旁輕笑道:“姑爺就這麼放心不下嗎?自你們回來,我還沒時間能同小姑多談談呢,要是姑爺不介意的話,小姑自有我陪着。”
“這……”劍南還在猶豫,小蝶接口說:“既然這樣,那劍南哥哥你陪大哥走走好了。你不用擔心,這兒有嫂子陪我說話的。”
“好吧!”劍南轉頭交代着二名丫環:“青兒、紫兒,你們要好生侍候着,知道嗎?”
“是!”二名婢女躬身應答。
二人離開,小蝶瞧着雨涵欲言又止,她對二個丫頭說道:“青兒,你們先下去吧!”
“這怎麼成呢?少爺交代不可離開少夫人的。”青兒直覺不妥,連忙將劍南抬了出來。
“可是我想吃蓮子羹,江南的蓮子香甜鬆軟,做成蓮子羹最好吃了。我好久沒嘗到你做的蓮子羹,好懷念。”小蝶如此說著。
一聽到小蝶的話,青兒喜出望外,難得小公主居然有想吃的東西,她忙說:“奴婢馬上去做。”
見青兒離開,小蝶又使計支開了紫兒,這才面向雨涵,“嫂子找我有事嗎?”
雨涵望着她,終於說:“逸江就在園中的亭里,你要見他嗎?”
聽到雨涵的問話,小蝶的俏臉轉白,該來的總是要來,既是她負心在前,那她就該勇敢去面對才是。
她沉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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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年來,多少午夜夢回時,他總想着蝶兒平安歸來,他們一同在此遊園賞景。
而今,這一切終是痴人妄想了。
踏上曲橋,小蝶立刻就瞧見那背對着她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楊大哥。”輕輕喚了一聲,小蝶只覺滿心的愧疚。
轉過頭來瞧着她,久久,逸江終於開口問道:“你,好嗎?這四年你過的如何?京城裏的親人對你好嗎?劍南待你可好?”雖然從劍南的態度,他明白的看出他亦深愛着蝶兒,但沒聽到她親口說,他總是不放心。
“好!他們都對我很好,尤其是劍南哥哥,他待我更是沒話說的。”小蝶輕柔的訴說著。
聽着她的話,逸江心中微微的失落。他方才還想,若蝶兒語氣中有一絲的猶豫,若她的態度有半分的遲疑,那他必會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她的。
明知事情無法改變,逸江仍忍不住要問一句:“你,可曾有一絲的喜歡過我?”
小蝶連忙要回答:“我……”
逸江先一步打斷她的話,又問着:“不是妹子對兄長,而是以一個未婚妻對未婚夫的喜歡?”蝶兒呵!他念念不忘的人兒,她的心中可曾有他一席之地?
被逸江這麼一問,小蝶呆住了。楊大哥總是順着她、寵着她,可是,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另一個兄長般,除此之外再也沒別的了。
回想前塵往事,她受傷時,是劍南哥哥一口一口的喂着她湯藥;她夜夜驚夢無法成眠時,是他雙眼未合徹夜的伴在她身旁;她生病時,是他衣不解帶的細心照顧。閉上眼,腦中浮現的儘是這四年來劍南待她的點點滴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帶淚的聲聲抱歉,似利刃般刺入了逸江的心口。
“別哭!我來不是為了讓你哭的。”望着蝶兒歉意的淚,逸江的心更是難受。他的蝶兒,他再不能為她拭淚、再不能擁她入懷了。
“楊大哥!”小蝶只覺心中有萬千的虧欠,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逸江耳尖的聽到遠處傳來飛絮和劍南的聲音,他心中不住的狂喊:再給我一些時間,好讓我將這四年的空白歲月補上,好讓我將蝶兒長大成人的嬌顏深刻入心。
只是,再怎麼難捨還是得舍啊!聽得二人越來越近的足音,逸江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最後要求着:“笑一個,好嗎?”
她怎麼笑得出來呢?可是見逸江直望着她,小蝶只好輕扯了下嘴角,給了他一個不成功的笑容。
逸江強忍着撕裂般的心痛對她一笑,“知道你過得好,那我就放心了。保重!”話說完,他再深深望了她一眼,他的蝶呵!如今已飛往另一個人的懷抱了。
望着逸江飛掠而去的身影,小蝶再忍不住的哭倒塵埃。她從無心傷害任何人的,尤其是待自己如此情深的楊大哥,可是,她終是傷了他。
劍南一踏進舞蝶園就瞧見小蝶獨自一人在亭中,他急忙飛奔過去,“小蝴蝶,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見她滿臉淚痕,他更是心急,連忙轉身對飛絮說:“大哥,可否請岳父大人來一下?”
小蝶拉住他的衣袖,泣不成聲的阻止:“別……別……”
“小蝴蝶?”劍南又驚又怒,不明白小蝶為何不讓父親來瞧瞧。
小蝶楚楚可憐的望着他,只是一徑的搖頭。見她這般,劍南心疼的摟緊她,安慰着說:“好,不請岳父過來,我先帶你回房去。”對飛絮歉意的說:“大哥,我先帶小蝴蝶回房。”
飛絮點了點頭。見劍南帶着小蝶離開,他心中忐忑不安,方才逸江剛離開,不知劍南可有發現到什麼?
☆☆☆
劍南抱着小蝶回房,他輕柔的擰了帕子幫她拭凈小臉,卻絕口不問她究竟是為了何事。
“青兒和紫兒太失職了,她們怎麼可以沒陪在你身邊呢?萬一我沒有及時回來、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劍南怒不可遏。
“別怪她們,是我讓她們去幫我弄點東西的。”小蝶可憐兮兮的望着他。她知道要是她不開口的話,以劍南的性子必會嚴懲青兒她們,而這是她所不願見到的。
望着她,劍南不多說什麼,只是問:“累不累?先休息一下。”
輕咬着唇,小蝶總覺得瞞着他不是辦法,她決定將實情說出,至於劍南有何想法,那就要看他自己了。“劍南哥哥,我有事要告訴你。”
劍南眉頭輕蹙,略帶迴避的說:“有什麼事等你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我要現在同你說。”要是現在不說,小蝶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說出來。
“好吧!你想說什麼呢?”將她摟抱在懷,劍南輕嗅她發上的馨香,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我……我同楊大哥是自小就訂了親的。”一口氣將話說出,小蝶不敢去瞧劍南的神情。
卻不料劍南只是接着問:“然後呢?”
小蝶驚訝的抬頭望他,劍南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瞧,又問了句:“然後呢?”難道小蝴蝶打算離開他嗎?
“你不生氣嗎?”劍南的反應讓小蝶一時不知所措。
“為什麼要生氣?”劍南反問了句。
見劍南的表情,小蝶有些不明所以,“劍南哥哥早就知道了嗎?”
“沒有!只是隱約有聽過,楊柳二家在杭州城都是頂頂有名的,要知道這些事並不難。”
“那,你決定怎麼辦呢?”小蝶眼兒不禁又紅了起來。瞧劍南哥哥的神情,他必然是生氣了,他會不會不要她了?
“什麼怎麼辦?”劍南臉色一變,聲音強硬的說:“你是我的妻,這是誰都沒辦法改變的事了。何況咱們的婚事不僅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皇上親自主婚,小蝴蝶,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知道嗎?”劍南心下難安,小蝶同二哥的親事是自幼訂下的,是不是在她的心裏,他也不過是楊逸江的替身而已呢?
小蝶緊摟住他,忍不住啜泣道:“我以為你會不要我了。”
“小傻蛋!我才擔心你會選擇二哥呢?”劍南輕輕褪去她身上的衣衫,卻見小蝶搖着頭拒絕:“不要!”
劍南面無表情,堵住了她的櫻紅小口,迅速的褪去二人的衣衫。小蝶淚流得更急了,卻不料劍南在除去二人的外衣后,僅是用力的抱住了她,陪她一同躺下來。
小蝶淚眼蒙蒙,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劍南輕吻了她一下,“外衣脫了比較舒服的,你乖乖睡一下,別再胡思亂想,懂嗎?還有記住,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可以拒絕我的親近的,知道嗎?下回你再不許我抱你,我會罰你的。”他的小蝴蝶是不可以拒絕他的。
“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楊大哥。”一想到方才逸江的痛苦神情,小蝶淚忍不住又湧出。
“別哭!我相信他絕不希望瞧着你難過的。你得開開心心,那他才有快樂可言,明白嗎?”劍南輕柔的在她的睡穴上按壓着,“睡一下,不管什麼事,都有我在。”
望着小蝶沉沉睡去的嬌顏,劍南忍不住再輕吻了下,他的小蝴蝶還是選擇了他!
☆☆☆
逸江離開舞蝶園后一路拔足狂奔,他不敢停步,惟恐稍一停留,自己便會剋制不住再轉回頭。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他驀地想到一件事,那時蝶兒才四、五歲吧!有一日她指着池畔問他:“為什麼大家都說楊柳、楊柳呢?可那分明是不同的東西。”
“因為楊樹要一輩子保護柳枝啊!”記得當時的自己如此回答着。年少的他豪情萬丈誓言一生守護,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必能擁有她一世。
而蝶兒則兀自不解的嘀咕着:“可是,明明就楊樹是楊樹、柳樹是柳樹嘛!”
而今,終歸楊是楊、柳是柳了。
不想讓父母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逸江由後院回到自己的住處。一踏進園中,卻看見下人正不知在忙些什麼。
待一瞧清了他們的行動,逸江狂吼了聲:“不!”他急忙飛奔上前要阻止眾人,楊雄天攔住了他。
“不、不要!”逸江急着要閃開父親上前。
“逸江,冷靜一點,你再不能留着這些了。”楊雄天攔身在前,心中又氣又怒,他深切寄望的獨子,怎可為了個女子就如此喪志?
“不!”再顧不得眼前人是親生父親,逸江一把推開他。“不可以!”眼看眾家丁將最後的蝶形宮燈丟入火中,逸江心碎的狂喊着。
“逸江,死心吧!蝶兒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你就別再念着她了。”楊母眼看唯一的兒子如此傷心欲絕,急忙從背後抱住他,忍不住勸說著。
掙脫了母親的阻攔,逸江獃獃的望着那堆灰燼,驀地瞧見了一物,他心痛的拿起,認出了那本是只飛揚的鷹翅,那是蝶兒唯一留給他的啊!是他同飛絮一道去迎親時,蝶兒為他一絲一縷織就、一針一線綉制的。這已是他唯一僅剩的了,為何連自己的父母都要待他這般殘忍?
逸江只覺喉頭一陣的腥味湧出,他不由的伸手掩住了口。楊母驚恐的望着他,“逸江,你怎麼了?逸江!”
點點朱液染紅黃沙,逸江似毫無感覺的望着手中鮮血,在陷入昏迷前,他口中兀自低喊着:“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