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滅
“你識辨形、知辨味,唯一不懂烹茗之術。”
沉聲說畢,鐵銘勛走到火盆前,將柴火燒得沸騰的水壺擱下。
“龍井是綠茶類,以採摘嫩葉或茶芽為多,因此不宜用太高的水溫沖泡。還有,切忌長時間浸泡,否則苦澀味重;如沖法得宜,則茶湯碧綠,茶味清香,味鮮清甜。”他詳盡解說,殘留於嘴裏的龍井雖略嫌苦澀,仍讓他會心微笑。
茶莊打烊后,紀湘方自紀府回來,看見他在鋪面烹茶,便上前給他弄了壺龍井,可惜她並不善於沖泡之術,壞了一壺龍井。
她受教地點點頭,重新執起《茶經》,纖指翻開書頁,視線經過了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最後來到之煮這章,明眸就此停駐。
瞥見她露出袖子的皓腕,他皺眉,視線牢牢盯着上頭那道紅痕。
“還疼嗎?”
剛剛她燒水被燙了,紅了手腕,也紅了眼眶,教他瞧了心也悶悶的。
“不疼。”她微笑搖頭,儘管還早感到灼痛,但因為他臉上滿滿的疼惜,再疼也變得淡薄了。
“還是去郎山那兒看看吧,要些膏藥回來。”說著,他撫上她的手,垂目端倪着她的傷痕。
受他眷顧,她又不禁恍惚起來,想起二娘和溦姐的背棄,她難過着,心有亂鬨哄的着急。
該把事情說出來嗎?她掙扎着,多麼後悔聽見了二娘的安排,怎麼辦才好?
“怎麼又發獃?”鐵銘勛放下她的手,在她眼前晃動大掌,笑容俊逸。“明天讓嬤嬤守着鋪子,我和你去趟藥鋪。”
“不用啦,我又不疼。”她搖首,害怕麻煩他。
“要,一定要。”他有些霸道,睇望她嬌美的臉,又放輕了嗓子,道:“湘湘,我兩個月後會去一趟雲南,到時我會請絲綢庄的小廝過來守着鋪子,我不在,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哪兒不舒服了,就去藥鋪,懂嗎?”
“你又去茶園?”
“顏老爺想要雲南普洱,我得過去看看,真是好貨色的話,就簽合同了。”
客人要求,他必定盡量滿足。
他為茶莊耗盡心血,她怎能在這種時候打擊他?
“好,你安心去,我會照顧自己的。”
她笑着應承他,同時,也決心把所有心事牢牢藏起,讓他專心做好事業。
溦姐跟林家的婚事尚未定局,她找機會回頭再勸,畢竟他們情投意合,姐姐怎會真的捨棄銘哥哥?不過是一時受二娘迷惑罷了,只要人未嫁,便不是定局——
茶莊開張后,鐵銘勛更是無暇去探望紀溦,也因二夫人也予他承諾,他就安心忙事業,想着只要忙過來,最遲在今年歲晚便可迎娶佳人,也無須頻繁過府探視。
直至一些流言傳至耳邊,傳說京師頗具勢力的林氏給紀家大千金下了聘,他這才知道要拋下手上的工作。
當他踏進紀府,看到一臉愧色的紀老爺,並由他口中親自道出“溦兒已另定婚配”時,他仍不能接受紀溦即將改嫁他人的事實。
這樣的消息使他錯愕,更教他憤怒,但他能說什麼?紀家對他承諾的本是口頭之約,誰會認真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約定?
紀家退婚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他出身小康,怎敵京城的富貴人家?沒有任何人抗拒得了財富,誰不想要榮華富貴?
有了鮮明的認知,他縱有萬分憤怒與不甘,更多的是無奈,因為就算他拼盡了所有力量,也鬥不過那最醜陋的人性,敵不過人心之貪念。
“我要見溦兒。”道出最後的請求,縱然明了一切已成定局,他仍要見紀溦一面。
不想毀掉所有的情分,紀老爺最終還是點頭,讓他跟紀溦就行最後的會面。
儘管心中有愧,但紀老爺仍選擇讓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畢竟他的二夫人說得沒錯,愛紀溦、為紀溦着想的話,就不該讓她跟着鐵銘勛吃苦,天下父母皆想護着自個兒的親孩兒,對鐵銘勛的食言毀約,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終於盼到了鐵銘勛的到來,然而,紀溦卻沒了以前的滿心歡喜,此時她只有滿腔的怨與心疼,怨他的不聞不問,心疼自己最終無法與他相守一生。
俏容美艷如昔,唯獨笑意盡褪,徒留滿眼哀怨。
看到這樣教人生憐的紀溦,鐵銘勛本來憤懣不平的心瞬間變得虛弱,不忍也不能苛責她,他知道是自己給不起紀家想的,怎能怨得了她?
“溦兒,我祝你幸福。”壓下所有令人難受的情緒,他不願在她面前彰顯心底的不舍,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衷心祝福她今後一切順利。
紀溦被他淡漠的臉色狠狠擰痛了心房。就算是她自己許給了林家,他也不該說這樣的話,不該如此平靜接受,若是他真愛她的話,他不該沒有一絲痛苦難過,還能祝福她!
他這段時間的忽略教她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忘了她的存在,他的祝福之言聽在她耳朵里變成虛情假意,往日積累下來的感情已冷,此刻,她對他只有怨。
“那我也祝福你跟湘湘兩人幸福。”她容色冷冽,故作抑鬱道。
“什麼意思?”輕皺起眉,鐵銘勛聽出她語中隱然的苦澀,“溦兒,你誤會什麼了?”走近她,他急切地問。即使他倆無緣結縭,他也不願她對自己有絲毫的誤會,更不願彼此的回憶里存在任何污點。
“誤會?你跟湘湘每日相伴,有沒有想過我?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紀溦驀然出現的眼淚令他心揪,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裏,他急迫解釋。“溦兒,你知道我一直視湘湘作妹子,我怎麼可能跟她有那種關係?這些日子我的確與她朝夕相伴,但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沒有忘掉你,絕對沒有,今後你我就算不再相會,我也會將你寄在心上。”
束縛似的懷抱令她心酸,他的言詞句句皆是真切情意,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感情,她終於止住了傷感。
可一思及紀湘,她又是極度嫉妒。即使她相信他不曾對紀湘動心,可世間之事本就難以預料,她期待了三年的幸福都可以瞬間破滅,還有什麼不能發生?她嫁去京城后,紀湘有太多優勢和機會——
她得不到的,紀湘憑什麼撿便宜?就算她負了鐵銘勛,她也不會把他拱手讓人!
“你只視湘湘作妹子,但你可知她心裏怎麼想?”抬起淚眸,紀溦幽怨道:“你知道嗎?其實湘湘很喜歡你,她……喜歡你很久了。”
鐵銘勛錯愕不已。
看出他眼底流露的不信,她黯下眼,逼出了哽咽。“林家下聘當晚,湘湘她親自前來對我說的,我知道爹虧欠了大娘和湘湘太多,加上湘湘對你有情,我掙扎了好久,最終決定答應林家的親事。銘勛,請你要好好對待湘湘,別辜負了我的退讓。”軟聲懇求,她楚楚可憐的小臉透出了委屈,心底卻是一片詭譎。
“你是為了湘湘而退讓?”瞪大驚愕的眸子,鐵銘勛一方面為紀湘對自己的感情而震驚,另一方面為紀溦的輕易退讓而氣惱。“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退讓?我只當她是妹妹而已,為什麼你要為了她放棄我?”雙手握着她單薄的肩膀,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她水眸泛起痛苦與無奈。“為了顧全大局,我怎能不退讓?娘逼我嫁林家,湘湘也在逼我離開你,我不應允她們豈不就成自私罪人?銘勛,現在我只求你能善待湘湘,償還了湘湘后,我也走得安心了……”
“償還?為什麼要你來償還?你欠她什麼了?”不能接受她的想法和說辭,想到湘湘是導致她讓步的原因之一,他在不可置信與懊惱中,摻雜了更多的慌亂。
湘湘喜歡他?可能嗎?多久了?
“銘勛……”掩臉痛哭起來,紀溦倒在鐵銘勛懷裏垂淚,感到他滿心灼熱的憤懣,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就算她無緣與他結成夫婦,她也要得到他的全部,他心中永遠的唯一。
“銀針白毫、白牡丹、千日紅花……”
拿着賬本,紀湘手執毛筆,全神貫注地點算今日運進倉庫的茶葉。
“紀小姐,是時候晚膳了。”
“你們先吃,待會兒我自個兒去灶房煨熱飯菜好了。”她朝嬤嬤一笑,旋即又立即低頭做事。
“紀小姐,嬤嬤瞧您每天晚上都忙得用不了飯,這樣對身體不好啊!”秦嬤嬤不禁輕勸。
她受鐵爺雇做工,與這位紀小姐相處了快半年,察覺她對茶莊的事務盡心儘力,毫不遜於鐵爺。在這裏,她宛如女主人,當鐵爺不在茶莊,她們下人便會聽她的指令。
“不打緊,你們先去吃吧,不必等我了,我還想等銘哥哥回來呢!”
看到她溢滿眸中的期盼之情,秦嬤嬤也不堅持了,深知她向來習慣與主子一同用膳。“那紀小姐可別弄得太晚才回家啊,外頭黑漆漆的好危險。”
秦嬤嬤走後,紀湘繼續點算茶葉,想起鐵銘勛,她不禁好奇他今天怎地遲遲不歸?平日都是他倆一塊兒忙得忙時間用膳,忙畢才一起走到灶房去煨熱秦嬤嬤給他們盛起的飯菜,今日只徒留她一人在茶莊做事。
點算完畢,紀湘搬出了幾袋錯誤的茶葉后,伸了伸懶腰,皺眉看了看窗外天色,才步出倉庫。
再次遇見秦嬤嬤的時候,她卻驚問自己怎麼還留在這裏。
“鐵爺早就回來啊,他沒去倉庫找您?”
“沒有啊,他沒來找我。”紀湘搖頭,困惑他為何回來了卻沒找她?他晚上都會送她回曾家的。
“奇怪了……”秦嬤嬤也不禁蹙眉。
“嬤嬤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他是否歇下了,真歇了,我再請老鄭送我回家。”他明早就啟程去雲南,兩天前就去曾家借了老鄭過來幫忙守鋪子。
“好,紀小姐回家小心。”細心叮囑后,秦嬤嬤便回房去了。
揉揉有點乾澀的眼,她掃去所有疲憊,趕緊邁步前往鐵銘勛的房間。
走到不遠處,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裏頭燈火燦如白晝,她不禁加快腳步。
大門敞開的聲響驚擾正閉目養神的鐵銘勛,佇立門檻前的歡顏立時映入眼帘,他心間竄起一陣惱,為她的恣意闖入,更為她對紀溦所做之事。
“你還沒睡?快送我回家啊。”走到他身前,她笑着催促。
“你自己回去吧。”別過眼,他自覺無法面對她。
他帶着疏離的音容教她怔忡,直到他起身步入內室,她才急聲問:“你……你怎麼了?”心慌地叫住他,他冷峻的態度教她不安又難堪。
他氣憤又無力,卻又摸不清是該氣誰惱誰。一咬牙,他轉身,冷冷地問:“你知道溦兒遠嫁京城的事嗎?”
她愣住,不知所措地搖頭。她太久沒回紀家,不曉得林家——可想到這裏,她又點頭,她是兩個月前就知道了……
紙包不住火,終究還是來到這天了。
“知道就知道,別給我搖頭又點頭。”他凜顏,看她這樣模稜兩可、滿容慌張,難道真如紀溦所言,她在他背後逼姐姐遠嫁?
在他的瞪視下,紀湘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頷首:“我知道……知道……”
“既然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鐵銘勛心冷,出了這麼大的事,依他倆多年來的情分,沒想到她真隱瞞自己。
她自知理虧,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知所措地垂着臉。
她不說話,他驀地惱得心頭火氣沖。
“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又在我背後使了什麼手段?逼走溦兒,看她一個女子遠嫁他鄉,你如何忍心這樣對待姐姐?”
斥責之言教她大大一驚,他眸中熾烈的憤怒直教她不住發抖,顫聲道:“我……我逼走溦姐?我沒有……我沒有那樣做過!”她從頭到尾都沒贊同過她遠嫁的決定啊,何來逼走之說?
她一臉無辜,是他十年來最熟悉的容顏,頃刻間,令他不禁動搖。
他沉默下來,質疑的目光卻如同刀刃一般,狠狠刺傷她的心。
“你真認為我逼走溦姐?你真認為我有這樣的能力嗎?我憑什麼逼走她?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你不去怨他們卻來怨我?”酸意湧上鼻尖,她眼眶一紅,反問他,不敢相信他會咬定她是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的始作俑者。
鐵銘勛掐緊雙拳,陰涼的眸子盯着她為自己辯駁的神情,她句句直接,可他還是不能理解她的隱瞞之舉。
“我不管溦姐跟你說了什麼,我只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他臉色一僵,心頭糾結於她淚眸中的凄酸,可想起紀溦的委曲求全,以及那份失去摯愛的苦,教他怎麼回答?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再看見你。”他走進內室,無法再跟她糾纏下去了。
他該相信誰?湘湘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人,他知道她不是會逼走姐姐的人,可是溦兒呢?她會對他撒謊嗎?
假如他能完全相信她們一方,這時便不會這麼混亂和痛苦。
我不想再看見你。
原來這就是她苦苦求得在他身後的下場。
她轉身,越過門檻,哭着跑到後門去,匆忙間,見到那塊將種植梔子花的小花圃,她一時失神,竟不慎絆倒,整個人重重摔到地上去。
她尖叫了聲,火燒般的劇痛立即從腳踝迅速蔓延開來,教她痛得咬起了牙。
尚未來得及跟他解釋一切的誤會,他已隔絕了所有的對話,她的心放佛碎了。
他輕輕一句話,就能在她心口劃下一道又一道裂痕,腳踝的劇烈痛楚,已比不上她心坎深處那蝕骨般的深切苦澀……
她頹然跌坐地上,熱淚不斷,茫然抬首,仰望夜空中那輪朦朧圓月,微涼的晚風吹拂她單薄的身子,她迷濛的水眸浮起了哀戚。
月圓人不圓,他被溦姐放棄了,她也要準備放棄了嗎?
“表、表嫂!輕點兒,好痛!”皺眉低喊,紀湘雙手捏緊絲被,腳上那片淤青的痛楚使她扭曲了小臉。
“忍着點,得用力揉才會好。”墨荷將膏藥抹上她的腳踝,突地使勁一揉——
“啊——好痛好痛——”尖聲痛叫,她痛得掉淚。
“沒事沒事……”柔聲安撫着,墨荷緩緩減輕手勁,揉了一會兒,她才住手。
“還好婆婆到'呂祖庵'暫住去了,要不被她看見你這樣,肯定心疼。”收起膏藥,她走到面盆前洗凈雙手。
她回到榻上再細心看起紀湘的傷勢時,紀湘忽然伸出小手,小小的頭顱親昵地往表嫂隆起的肚子靠,想在她懷裏尋求溫暖。“表嫂,你真的好幸福,晟表哥疼你,姨娘也疼你。”柔軟的嗓音有滿滿的羨慕。
淡然一笑,墨荷輕撫散落滿懷的烏亮青絲。“湘湘也很幸福,有婆婆疼你,有晟表哥疼你,還有我這表嫂疼你。”
她心疼掠過一陣酸痛,她知道他們每個人都疼愛自己,唯獨鐵銘勛……
紀湘的沉默與她愈加偎進懷抱的動作叫墨荷蹙眉。“有心事?說給表嫂聽好嗎?”她關切地問,想為紀湘分憂。
聞言,懷中的小頭顱輕輕搖了搖,墨荷不禁為她的倔強長嘆一聲。這孩子總把憂傷往自個兒的肚子裏吞,獨自躲在一角傷心。
“對錶嫂不能坦白?”一將覆蓋這紀湘側臉的青絲撥到她耳後,她驚見她瞳眸凝着晶瑩淚光。“湘湘,一個人傷心很苦的,可以的話,讓我陪你一起分擔。”她心疼地問,低柔的話語有深深的憐惜。
強忍眼眶的淚終於為墨荷真切的關懷而決堤,紀湘哭了起來,首次在人前如此放肆地顯露脆弱。“他不愛我……我該怎麼辦?”她哭問,低泣的話中有太多無助與苦澀。
溫柔拭去她滂沱的淚,她的茫然無措教墨荷揪緊了心。“面對不愛自己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處理方法,有的會放棄,有的會堅持。放棄可能會痛,但總會事過境遷;堅持呢,就註定要難過,但也未必會傷心一輩子,畢竟人心肉造,說不定有天他會看到你的好,那時也就是所謂的苦盡甘來了。湘湘,我知道你很愛他,但站在他對你無情的關口上,你能做的,就是選擇該走哪條路才好,放棄也好,堅持也罷,我只希望你的選擇以不傷害自己為先,以讓你自己好過些、快樂些為最大目的。”
墨荷的分析深深打進了她心坎,溢滿心懷的惶惑隨之一掃而空——
無聲地摟緊墨荷,她低泣。
事到如今,她仍無法抽身。
怎麼捨得把他這道身影趕離心上?她已習慣他的存在,若強行把他摒除心門外,她的心可真能抹去所有愁苦,從此只剩一片空白,再無悲喜?
不必再為他的一切傷透心神,也許,真可換來一身自由。
但是,光想着不能再愛他,她的心已在隱隱發疼,痛苦開始攫奪、揪緊她全身的知覺和思緒……
要堅持,不知怎麼堅持,可要放棄他,卻是更痛。
既然放不下,或許只能順從心念,忠於自己。
時近歲晚,鐵銘勛從雲南茶園帶回一張合同。
回到茶莊,他在櫃枱翻了翻賬本,了解茶莊這三個多月來的狀況,等到嬤嬤備好熱水,他步進裏間,回到房間洗去一身風塵。
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未見那個總到處走動的身影。
看來,她這回很聽話,真的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在外日夜兼程地趕路,他累得沒法思考任何事,直至抵達茶園,與各個茶農品茗商談合同間,他嗅得那一室混雜不同茶葉的茗香,心靈緩緩沉澱下來。
當他冷靜了,回首再去思量紀家姐妹倆的各執一詞,他仍然找不到頭緒,不知該相信她們哪一個,可想起湘湘,他卻有不一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