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棄權
何浩川上海之行並不順利,現在不是靠十一路或騎馬代步的古代,姜忙牙遁入川南會所這事早被傳遍,當何浩川拜訪幾個堂口時,接連受了冷遇,不是推說當家不在就是當家的病了。何浩川修養好也憋出一肚子火氣,空有一身本事卻無處着力。
正當何浩川考慮去拜訪刁一刀時,跟姜忙牙合夥的上海人卻登門拜訪。來的是一個公子哥,年紀與姜忙牙相仿,渾身帶着一股上層優越氣息,憑何浩川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始終站在他身後的漢子身手不俗。
雙方賓主坐定,公子哥率先開口:“我姓楊,圈裏人都叫我楊大少。聽忙牙說你是個錚錚鐵骨,豪情干雲的漢子,原來還有些懷疑,今天一見才知道忙牙說的不虛。”
何浩川洒然一笑,“揚大少過譽了,何某一介武夫,當不得這樣高的讚譽。”雖然不喜歡這類客套,但不說明何浩川不諳此道。孔明用兵,所到一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尋一個當地老人,詳細詢問風俗地貌等,這叫入鄉隨俗!
“謙虛!何兄謙虛了!”揚大少並不覺得來回客套有什麼不對,他老頭搞下一場談判,類似這樣的廢話至少要說幾天。
何浩川搖頭,嘆息一句,壓低聲音問:“揚大少可曾聽到什麼風聲沒?”
終於忍不住了嗎?揚大少內心一喜,表面卻提起精神,微皺眉問:“何兄說的是那批‘鷂子’?”
“正是!”
揚大少臉上露出疑惑神色,“不瞞何兄,我也正疑惑着呢,自己人也就不隱瞞了,以前倒過來的貨少說也有百八十件,從沒有一件像這回這樣弄的全天下皆知。為這事,我老頭還專門訓了我一頓,讓我脫身……”
“那楊公子的意思呢?”何浩川臉色冷清下來,言語中隱含一絲威脅。
楊大少身後的黑西服漢子頓時上前一步,挺直的脊樑微微彎下,眼神緊緊鎖住何浩川。何浩川依舊坐的四平八穩,眼神毫不偏移,緊盯揚大少,等他回答。
媽的,果然是教化不來的莽夫。楊大少暗罵何浩川一句,卻沒有制止手下的意思,依舊滿臉笑容,“何兄想必該知道官場不同於江湖,江湖上,只要亡了命就能快意恩仇,只要你本事足夠大又不和國家對着干,多半能逍遙一生。官場就不一樣了,牽涉的道道太多,尤其是一些高官,那個敢冒出些負面新聞?南京周久耕,只被網友爆出抽的是一盒南京至尊,下場如何?還不是被判了十多年,連帶好不容易帶起的親戚朋友一併遭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光鮮無比,可有好就有壞,誰知道一人下馬株連十方的悲慘?何兄,兄弟知道你是個爽快人,也就不繞彎了,今兒就跟你掏掏心窩子。事到如今,這事裏有我沒我已經無關緊要。另外兩個不敢來,只讓我捎話,那批‘鷂子’我們幾個完全撒手,何兄和姜忙牙能脫了困境大一筆我們幾個絕不眼紅。”
楊大少了解的東西自然比何浩川要多得多,正因為了解得多才不得不忍痛撒手,這些話不能說也不敢說。不過他的話也不無道理,事情展到現在這個階段,幾個牽線搭橋的人的確不會起太大作用。
何浩川滿心火氣,聲音越冷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揚大少這樣做無可厚非,何某人挑不出毛病!我只問一句,姜忙牙倒這批‘鷂子’的事是否由源頭瀉出?”
終於還是扯出來了!揚大少腦海中閃過盛秋那張陰冷臉孔,內心一陣掙扎。不說,何浩川多半要飆,憑他的手段估計保鏢擋不住。說了……最終,揚大少咬了牙,“這事原本保密得很,這邊知道此事的只有三個人,何兄,我有苦衷,能說的只有這麼多,你看這辦!”
何浩川看了揚大少好一會兒后才移開目光,心裏信了八分,緩緩道:“就憑你敢來這裏,何某不難為你。只在此奉勸一句,何某有恩報湧泉,有仇不共天,楊大少最好離那兩人遠些。”
揚大少臉上的上位氣息早已不見,趕忙點頭:“何兄放心,既然抽身,小弟就會抽的徹底。”
何浩川猛然站起身,大手一揚,牙縫中蹦出幾個字:“恕不遠送!”
揚大少臉色稍顯青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微微點頭道:“告辭!”
來上海的目的已經達到,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想法被證實后對何浩川的打擊還是很大。普通人或許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但何浩川是個‘軍人’,最痛恨背後捅自己人刀子的敗類,遇到這種人,見一個滅一個,絕不姑息!
何浩川用新買的手機卡撥通何夏風的電話,接通后說:“哥,消息是上海這邊放出去的,目的不明,我估計許多人已經盯上了會所,你小心點。”
“浩川,既然搞清楚了就快些回來,那邊畢竟人生地不熟。”一奶同胞,何夏風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何浩川努力掩飾自己胸中怒火,做出笑臉道:“哥,你放心,最遲明天我就回。”
“好,小心點,掛了!”
放下電話,摳出SIM卡折了兩折,扔進垃圾桶中。何浩川直挺挺坐在沙上,腦海中思緒不斷。從揚大少話中不難看出,這件事背後肯定涉及到什麼陰謀,而策劃這件事的人能量巨大,連揚大少這等高官子弟都退避三舍。
會是誰呢?
成都,三月十日。交流會接近尾聲,自從喬為霜暈倒,姜慶飛一去不返后,整個世界似乎重新返回平靜,日子平淡而稍帶激情。在秦三思和喬代蓉不遺餘力幫助下,劉青接連戰勝戰平對手,最後評委們討論決定,讓她直接參加四天後的決賽。另外一個決賽名額不出意外將會在山本的學生和印度教濕婆派上師泰巴莫之間產生。
自從聽到泰巴莫上師提示后,秦三思瘋子一般鑽進省圖書館,除了一些基本的生理要求和參加劉青的比賽外,其餘時間全泡在歷史板塊中,翻遍了與四三年雲貴有關的歷史類書籍,卻沒找到絲毫端倪,似乎泰巴莫上師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喬為霜依然如故,生理活動降到了僅能維持生命的地步,氣若遊絲,此時正躺在一間向陽的房子中,陽光透過夾竹桃和細長竹葉照射進來,暖暖的,柔柔的,只床邊那人的凄涼神色讓人心碎。
秦三思自認不如栽白果的那位先祖,雖然也嘗試着用幾種詭異想法解毒,卻沒有絲毫效果,最終只能放棄。一周,秦三思早已沉默寡言,除了面對喬代蓉、林月、劉青等人時會顯得鎮定外,其餘時間他臉上都是這種淡淡悲傷。
這些事沒讓彭無忌知道,但韓愈卻偷偷給胡大白打了電話,兩人交流下,多少知道了秦三思現在面臨的情況,卻出不上力,兩個老人用能如何?
夜深人靜,圖書館守夜的大爺一如既往給秦三思送來一碗略點了些保寧醋的稀溜湯麵,老人自己握着瓶劣質散裝酒,兜里揣着幾顆生花生。實在沒空間,老人搖搖頭把碗放在一摞厚書上,灌一口酒往嘴裏丟一粒花生,飽經滄桑的老人勸解道:“娃兒,世上沒有平的路,也沒有過不去的坎,這會兒你碰到了難題,百思不得其解,這說明這個難題還不到該解的時候,沒準等上一陣,這個問題就不攻自破了呢。”
秦三思鬍渣子凌亂,內心感激老人的好心,但……秦三思倔強的搖搖頭,沙啞道:“等不得了……一個兄弟一周前說過這麼一句,然後一去不返,我怎能攜帶?”
老人倒也不堅持,晃悠悠站起身,灌一口酒磕一粒花生,漸漸湮沒在一排排書架間。秦三思這才收回視線,端起老人的湯麵,不換口一氣喝完,微酸而燙,放下碗時身上冒出一層細汗。
三月十一日,陰,東南風三級。兩點,華西醫院手術室中一片嘈然,泰巴莫上師一身大紅僧袍,赤腳,眼神微閉,直到秦三思聞訊趕來才睜開,茫茫眾人中,朝秦三思露出抹飽含深意的笑容,然後在弟子的陪護下,緩緩離開眾人視線。
秦三思這才接受這個事實:泰巴莫上師棄權了!
對面,手術室中山本太郎臉上卻並沒有驚喜,反而有些陰晴不定,直勾勾看着對面人去而空的手術室,心裏不知想些什麼。他的學生依舊只露出兩隻眼睛,寬大手術服下看不出具體信息,頗為神秘。
秦三思反應過來,轉身往樓下跑,他選擇的是樓梯,在城市中生活這麼久了,他的思維中還是樓梯第一,完全沒主動乘坐過電梯。當秦三思拖着略微疼痛的腿跑到樓下時,泰巴莫上師的車子正好行到大門口,隔着老遠,車中伸出一隻捏着念珠的手,秦三思正疑惑間,那串念珠突然斷開,黑色珠子紛紛落地,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