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夜半，康焱明潛入歐盼盼的房間裏，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人兒冷聲質問道，神色陰冷的嚇人。
“我們……分手吧。”一句聽似絕情的話，從歐盼盼菱唇中逸出。
她從床上坐起身，緩緩地說出自己的決定。她必須花費極大的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給我個理由。”他的口吻仍然冷得像塊冰。
事情急轉直下讓他不敢相信，明明她前天還窩在他懷裏，開心地說要向歐叔叔和媽坦承兩人交往的事，那幸福喜悅的表情又不像是作假，怎麼現在卻突然變卦？
其中分明有鬼！
“沒什麼，我覺得你太年輕了，跟你在一起，我會沒有安全感。我想，爸爸的安排也不是沒有道理……”歐盼盼咬唇，握緊拳頭，一字字吐出違心之論。
見鬼的沒有安全感！
康焱明在心裏憤然低咒。
她跟他在一起這麼久，若說跟他在一起沒有安全感，一開始還感覺不出來嗎？
為什麼非得等到這個時候才說？
“如果這真的是你的決定，那麼你就看着我說話。”他欺身上前，毫不憐香惜玉，用力扳過她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與他相視。
“好痛……你、你放手！”她張大眼睛瞪他，被他的粗蠻嚇到了。以往，他即使再氣她，也不曾這麼對她過。
“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否則，你別想我們之間就會這麼簡單結束！”康焱明朝她大吼。
“你小聲一點，你打算讓爸知道，你半夜在我的房間嗎？”她左顧右盼，顯然十分害怕東窗事發。
“夠了，歐盼盼，在你的眼裏，歐叔叔恐怕比我還重要，你永遠只在乎他的想法，永遠期望自己在他心目中，保持一個乖女兒的完美形象對我，卻從來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過。你、真、的、很、自、私。”
這些話，也是積壓在他心裏己久的深切感觸。
他總覺得她對父親的愛，超過對他的很多很多……
以前他總覺得，只要自己單方面的付出就夠了他們之間不夠的愛，由他這裏填補就可以。
如今，他卻徹底看清這種單向的愛情，足以令他心灰意冷。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而她的回報又是什麼？
“是，我承認我自私，但這是我的決定，我要和你分手。”她逼自己直視他的目光。
“在這段時間，你把我當成什麼？備胎男友？等你找到適合的對象，就可以把我一腳踢開？”他斥道。
不！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看他發怒的神情，歐盼盼差點衝口而出。
“是那個徐士傑吧！”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前幾日，他到花店接她下班，不意撞見徐士傑也去找她，只見兩人動作甚是親密，但他依然選擇相信她，所以事後也沒再追問。
如今想來，這一切其來有自。
徐士傑？歐盼盼一愣，沒料到焱明竟會提起他。
她也不知道徐士傑為何會突然登門拜訪，畢竟兩人分手后，根本沒再聯絡。
而他只說因為女友過生日，除了禮物之外，他還想買束花送給她，恰巧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她開了家花店，所以才一時興起，前來一探究竟。
看在兩人算是昔日朋友的份上，她決定做個人情，將花免費送他。
之後兩人又聊了彼此近況，彷彿過去的糾葛，就像船過水無痕，不曾發生過。
而從徐士傑臉上幸福的神情看來，他跟現在的女友想必很幸福。
站在朋友的立場，她很高興他走出了那段陰霾。
言談間，她因為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徐士傑好風度地藉手帕給她擦拭，她也不好意思拒絕。
然而，康焱明卻恰巧在這時候出現，她一度擔心他會誤會，只是，之後回家的路上，他都沒問什麼，她也就不再提起。
沒想到，他居然對這件事情這麼念念不忘。
“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他眼裏滿含被背叛的痛，及掩不住諷刺的意味。
“隨你怎麼想。”歐盼盼轉過頭不看他。“很晚了，你早點睡吧！”
如果這樣能讓他死心的話，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吧。
“你！”見她如此決絕的態度，康焱明也火了，隨後氣沖沖的甩門而出。
看着那道被他用力關上的門，不但阻隔了他們兩人，彷彿也將地的心，從此分成兩個世界……
艷陽下，歐盼盼剛步出婦產科醫院。
近日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她，人一站在太陽底下，竟開始昏眩起來。
“盼盼，你沒事吧？”
驀地，一隻手臂拉住了她差點不知倒向何方的身子。
循聲一望，她這才看清來者。“徐士傑？”
幾分鐘后，兩人在一家茶坊落坐。
“盼盼，你怎麼了？”
歐盼盼望着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從婦產科醫院出來？”徐士傑的眸底漾着滿滿的關心，一副非得問出答案不可的樣子。“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不如說出來，就算我不能替你解決，至少說出來，心裏會舒服一點。”
“士傑，我……你要替我保密，我不想讓焱明知道……”
一連好幾天，臉色慘淡的康焱明，即使到了公司，仍是板着一張臉。
他還是不相信歐盼盼的說辭，總認為她有什麼事隱瞞着他。
這陣子她都躲着他，又礙於歐父來訪，他無從逼問她。但無論如何，這筆帳，他都會好好跟她算！
今天，他一如往常，搭乘電梯而上。
只是在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時，他卻發現許多同事，對他投以不尋常的眼光，活像他是外星人。
等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開了電腦後，打開電子信箱，卻發現一封電子郵件里，有一對赤裸男女的圖檔。
從圖檔略微模糊的背景來看，這對男女交歡的場合應該是在賓館裏，而檔案里的男女，除了重點部位被遮掩佳之外，其餘一覽無遺，更重要的是，再仔細一瞧，照片中的男女主角竟是——
是他康焱明本人和謝鈞珊！
郵件上的主旨還大刺刺地寫着：狂蜂浪蝶——
該死！是誰搞的鬼？
他進這間公司之後，和謝鈞珊根本沒見過幾次面，就算見了面，也都只是打聲招呼而已，他們的感情何時好的打到床上去了？
驀地，桌上的電話響起，他沒有多做猶豫便接起電話。
“喂。”
“康先生，謝夫人請你到辦公室一趟。”電話那邊傳來女秘書細柔的嗓音。
“好，我馬上過去。”康焱明鎮定的掛掉電話，他的個性一向如此，反正清者自清，別人要誤解他，他也懶得費神解釋。
須臾，他人已經來到總裁辦公室前。
叩叩！
“請進。”
康焱明推開門后，只見謝夫人正在對特助分派事項，等他一出現，她便向特助道：“去把這件事查清楚，我絕對要那個始作俑者付出代價！”
“是。”特助恭謹地回答，立即離去。
待室內只剩下康焱明和謝夫人後，氣氛突然沉窒起來。
“焱明，你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事吧？相信你也看到那張流傳到公司各處的猥褻照片了。”四十多歲的謝夫人，一身雍容貴氣，就連輕聲詢問，也叫人不敢小覷，但語氣中仍顯出，對自己女兒的受辱，感到忿忿不平。
“我看過了。”他實話實說。
“你有什麼話說？”
“沒做過的事，我不會承認。那種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動過手腳。不信的話，可以請專業人士來鑒定。”
“不瞞你說，我也不信那張照片是真的。”而這張照片的產生，想必是因為前陣子她進行裁員的行動，引得有些人不甚服氣，因此在暗地裏動手腳。
加上公司里有些人即將面臨失業的困境，唯獨康焱明升職，不讓人眼紅嫉妒也難。
之所以提拔康焱明，是因為他專業上的表現，的確令人刮目相看。
“不過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女婿。”謝夫人若有深意的說：“小珊那丫頭眼光很高，我很少聽她開口稱讚一個男人，你是第一個。”
剛開始，她對這個女兒老是讚不絕口的男人沒有多大感覺，直到他的敬業讓她完全認同后，她也巴不得把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謝謝總裁夫人的賞識。”他委婉拒絕。
“你真的沒有辦法接受小女？”謝夫人一瞬也不瞬的瞅着他，口氣認真。“因為歐盼盼的關係？”
聞言，康焱明的臉上掠過了一陣訝然，旋即很快地斂去。
“沒錯，為了我女兒，我的確是調查過你。”謝夫人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你跟令姐的關係，似乎有違常理。”
“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就算有，也無法阻止什麼。”言下之意，是她這個總裁夫人關心過頭了。
“你能確定，她也是一樣的對你？”
“什麼意思？”聽她一說，康焱明心一凜，難道盼盼真的背叛了他？
“你看看吧！這是前幾天拍到的照片。”謝夫人突然從抽屜里翻出一疊照片。
被攝人的正是歐盼盼和徐士傑兩人。
照片里，背景是一家茶坊，歐盼盼正在哭，徐士傑溫柔地安慰她，乍看之下。兩人的關係好不親密。
“這就是你叫我進來的目的？”
“我是想告訴你，每個女人對於自己的初戀情人，都會懷着一份特殊的心情。
而你，也可以有不一樣的選擇。”說穿了，她還是在推銷自己的女兒。
“在我沒有真正結束一段感情前，我不會招惹另一個女孩子。”
“留在謝氏，對你才是真正有好處，你若以為你可以跟你的繼父，企圖在南部分一杯羹，那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光以謝氏的力量，就可以聯合其他企業抵制你們……”
看來，謝夫人不只要他當謝氏的駙馬爺，同時還施以威脅，若是不照着她意思走，他也混不下去。
看着眼前外表氣質溫婉、城府卻極深的謝夫人，康焱明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麻煩的人物……
今晚，歐盼盼和康焱明的住處，來了個不速之客。
“哈嘍，盼盼，好久不見。”謝鈞珊一臉客氣的開口問候。
“小珊？”歐盼盼望着站在玄關的她，不解道：“有什麼事嗎？進來再說。”
“不用了。”謝鈞珊頓了一下。“我、我是來找康焱明的，他在嗎？”說著，她的眼睛不時瞟向屋內偌大的客廳，漂亮的臉蛋上還掛着一抹害羞的神色。
那是期望見到心上人的神情。
最後，歐盼盼很盡責地，向正在餐廳吃飯的康焱明傳達小珊來訪，隨後看着他們倆雙雙步下樓。
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知道，只感覺到自己的心，彷彿狠狠抽痛了一下。
那又如何？就算謝鈞珊是他的新歡，她這個“局外人”也無話可說。
畢竟是她自己把他推給別人的……
另一方面，康焱明也很驚訝，謝鈞珊會來找他——
明月高掛、秋風徐來，今晚顯然是個好天氣。
兩人來到樓下隨意漫步，最後，還是由康焱明主動打破沉默。
“你來找我，是為了那張照片的事？”他雙手插在褲袋裏，一派悠閑。
“嗯。”她臉色微赧地點點頭。“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不關你的事，何況你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康焱明倒表現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一個大男人倒是無所謂，事關你的名節比較重要。”
謝鈞珊嘆了口氣，發覺歐盼盼真的很幸福，身邊有這樣體貼而溫柔的男人，夫復何求？
“另外，我今天來，是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要代替我媽向你道歉。”她吞了一口口水，順順氣，才又繼續道：“我媽……她太過分了，居然偷偷調查你和盼盼姐。”
若非她聽到自己被人移花接木的消息，不期然地直闖公司找母親，恰巧謝夫人有事外出，她也不會在她的辦公室里，發現歐盼盼和徐士傑的照片。
而後，她找到母親當面質問，謝夫人才坦承自己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她這個女兒着想。
她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卻不贊同她以這麼激烈的方式。替她贏得一個男人的心，她只要他的心甘情願。
康焱明聽了她的道歉，聳聳肩，不以為然。
她這個做女兒的道歉又有何用？關鍵還是在於謝夫人本人。
思及此，他開始憂心起，謝夫人今天對他撂下的話。
照目前情況來看，他若不妥協，她極有可能把歐叔叔未來的事業版圖，打得落花流水。
那是歐叔叔花了好幾年的心血，他怎能看着它不戰而敗？
就在他沉思之際，謝鈞珊突然道：“你放心好了，我決定過陣子就出國念書，短期之內不會回來了。我想我媽也不會再做那些無聊事了。”
那倒未必，你把令堂想得太簡單了。
康焱明看了她一眼。“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做。”
“你別勸我，更別自欺欺人，相信我走之後，你比較不會為難，不是嗎？”她早已經想開了，釋懷地一笑，就算當不成情人，做個普通朋友也好。
“那我就只有祝福——”還未說完，他驀然發現一個軟滑濕熱的東西，堵住了他未竟的話。
謝鈞珊竟然吻了他？
“不好意思，這是在我出國前，唯一想從你身上討到的一個禮物，希望你別介意。”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謝鈞珊已離開他的唇，頰上飄着一朵朵紅雲。
“你……”
在他驚愕之餘，眼角餘光卻不經意瞟見了樓上陽台，出現一抹他再熟悉不過的纖麗身影……
突然，一個計劃在他腦中逐步形成，漸漸清晰。
他邪氣一笑，慢慢地逼近謝鈞珊，而後扣住她肩膀，朝她酡紅的臉蛋輕呵了口氣。
“要吻是嗎？那就該這樣——”倏地，他鷹隼般地攫住她的艷麗唇瓣，同時也吞下了謝鈞珊的錯愕。
怎麼會這樣？
不管是躲在樓上、還是此刻正在康焱明懷中的女人，都有着同樣的困惑……
“歐小姐平常喜歡做什麼消譴呢？”相親席上，劉氏小開咧着一張笑嘴，對着大美人問道。
五秒鐘過後，沒有任何回應。
“請問，歐小姐平常有什麼消譴嗎？”這廂還是不死心。
又過了五秒鐘，仍是平靜無聲。
“盼盼，人家劉先生在問你話啊！”坐在一旁的歐懿德快看不下去了。
從一開始到現在，歐盼盼已經恍神好幾次了，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她真的是心甘情願來參加這場相親的嗎？
“喔！對不起，我今年二十三歲，請問黃先生還有什麼問題嗎？”歐盼盼連忙啜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
話既出，在場的媒人、劉氏小開、歐父三人，臉都黑了一半。
歐盼盼不只答非所問，還連對方的姓氏都搞錯。
這下，連媒人都感嘆無比，以她這麼多年的作媒經驗，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令人泄氣的情況。
看着大家面面相覷的樣子，歐盼盼也猜到，自己八成說錯話了。
她之所以說錯話的原因，主要在於距離他們不到三公尺的另一張桌子，坐着兩個擾亂她心神的人——
康焱明和謝鈞珊。
自從那一夜謝鈞珊來找康焱明后，兩人的接觸益趨頻繁。
有時，他甚至會打電話回家，說要陪謝鈞珊在外面用餐，而回到家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晚。
怪了，這明明就是她要的情況，為什麼她的心裏那麼不舒服？
而後的相親會場上，她依然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對方的問題。
“……這麼說來，歐小姐很喜歡念書嗎？”
“嗯。”
他們倆在說什麼？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劉氏小開一見她點頭，笑逐顏開。
“……那正好，我過陣子打算到國外留學，不知歐小姐有沒有意願，跟我一起出國，兩個人一起去也有個照應。”
“嗯。”
他不用上班嗎？怎麼那麼有空陪謝大小姐出來喝咖啡？
“歐小姐，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跟我一起出國？”劉氏小開興奮的幾乎想握住她的手，礙於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仍極力忍住了。
等歐盼盼拉回注意力后，才發現自己似乎承諾了不該承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