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麼？！你說朱梓翔搬家了？」

驟然聽到這個教人難以相信的答案，羅力嘉的音調不禁揚高了幾分。

「朱先生……」

羅力嘉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惡聲的表示他姓羅，是朱梓翔的繼父。

難怪！他剛才就在想，就算歹竹出好筍，兒子跟父親的長相也不可能相差這麼多。

房東不好意思的低聲說著抱歉，並再次重複他退租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搬到哪去了？」

房東搖搖頭，只說朱梓翔有留下一支聯絡電話。「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拿來給你。」

半晌后，羅力嘉拿着房東所給的字條，連聲謝沒說，頭一轉就走了。

「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瞪着他的背影，房東不悅的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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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早已熟睡的半夜三點，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驀然吵醒相擁而眠的朱梓翔和瞿璟。

瞿璟不悅的探頭看着來電顯示，發現上面出現的是她從未見過的電話號碼，漂亮的柳眉不禁煩躁的蹙了起來。

最好不要打錯電話的！她口氣極度不佳的喂了一聲，在聽清楚電話那端要找的人是誰后，連忙將電話交到朱梓翔的手上。

「他說是你爸！」她小聲的說。

我爸？！朱梓翔聞言睡意全消，匆匆的拿起電話，應了一聲他是朱梓翔后，便靜默不語。

突然，他朝電話那頭大吼一聲，「你又把我媽怎麼了？」

望着他青筋暴凸的模樣，瞿璟驀然想起她之前曾請人調查過有關於他的一切……

就在她神遊時，一旁的朱梓翔早已掛斷電話，輕輕的搖晃着她的肩膀，神情慌張的詢問她是否可以載他一程。

「怎麼了？」見到他無助的模樣，瞿璟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難過的瞧了她一眼，他表情哀慟的低語，「我母親住院了，聽說現在仍在加護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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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很久沒見了，但憑着小時候的記憶，瞿璟對朱梓翔的母親仍殘留點印象。

他母親長得相當秀氣，個兒瘦瘦小小的，聲音也細細柔柔的，是那種脆弱到得讓人捧在手心中呵護的小女人。

在駛往醫院的路上，瞿璟偷覷了緊握着拳頭，不知在思考何事的朱梓翔一眼，她微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稍緩他心中的躁鬱。

看他這麼難過，她自然也不好受。

停在紅燈前，她悄悄的伸過一隻手輕壓在他緊握的拳頭上，給予無言的支持和安慰。

感受到她手心傳遞過來的溫暖，朱梓翔緊繃的神情不由得放鬆了些。

一進醫院，心急如焚的朱梓翔直衝到加護病房，至於瞿璟則走到護理站向護士小姐確認朱梓翔母親的狀況。

照朱梓翔繼父的說法，朱梓翔的母親是在家門口被車子撞到才會受傷，可是醫生卻對她全身怖滿的瘀傷抱持着存疑的態度，認為她遭人毆打受傷的成分比較大。

瞿璟點點頭，向護士小姐道謝后，才舉步前往加護病房。

還沒走到加護病房，她便聽見一陣爭執聲隱約從樓梯口傳來，其中一個聲音是朱梓翔的。

她駐足聆聽，在聽見朱梓翔的繼父說出「缺錢」、「是她自己欠打的」、「拿點錢來給我用用」這幾個關鍵話后，她隨即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瞿家專聘的委任律師。

「小璟？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電話那端傳來男人不悅的嘟囔。

「對不起嘛！陸叔叔，我現在真的有要緊事必須請你過來一趟。」

聽出她語調中的緊張情緒，男人輕嘆了口氣，隨即要她說出她人在哪裏。

一聽到要趕到的地點是在醫院，男人不禁緊張不已，直到瞿璟迭聲保證絕對不是她發生意外事故后，他才放下心來。

「等我一下，我二十分鐘內趕到。」

瞿璟安心的關上手機，邁步走向仍在爭吵中的兩人，卻發現到她那一向溫文儒雅的愛人，竟然會揪着對方的衣領，似乎想一拳揍下去。

可見他的繼父有多教人生氣！

「你打呀！只要你敢打下去，我絕對會叫醫生幫我開驗傷單告你蓄意傷害！」羅力嘉惡意的挑釁道。

正在氣頭上的朱梓翔哪顧得了這麼多！就在他的拳頭欲往羅力嘉的肚子招乎去時，便被一雙小手給制止。

「小朱，不要！你如果真打他的話，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瞿璟溫柔的聲調總算稍稍將朱梓翔失控的理智給拉回，他的視線緩緩從羅力嘉那張醜惡的嘴臉上移向她，後者立刻給了他一抹了解的笑容。

朱梓翔鬆開揪着羅力嘉領子的手，乖乖的讓瞿璟將他拉到她的身邊。

一看見瞿璟，羅力嘉立刻將攻擊的目標轉到她身上。

「嘖嘖！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的相好來助陣呀！」他扯扯被弄亂的衣襟，不屑的撇嘴道：「我說朱梓翔呀！你要玩女人也玩年輕一點的，交一個大姊來做什麼？是啦是啦！找年紀大一點的是比較有錢，可是玩膩了想分手，麻煩很多的－－」

他的批評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一個耳刮子給打斷。

「你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打我？」羅力嘉氣呼呼的指着瞿璟的鼻子破口大罵。

就在他也想回手揍人時，一聲冷冷的警告倏地讓他收回手。

「就憑你剛才的那些話和現在的舉動，你已經構成毀謗和騷擾罪了！」

羅力嘉狠聲的問道：「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敞姓陸，陸榮之，我是安揚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陸榮之遞了張名片給羅力嘉后，才轉頭間着瞿璟，「小璟，你的意思呢？要不要告他。」

「等一等！你這樣說不對吧？剛才是她先打我不是我打她耶！應該是我告她才對！」

「我剛才的舉動叫做正當防衛。」挽着朱梓翔的手，瞿璟表情得意得不得了。「要是你不信的話，可以問陸叔叔呀！」

狠瞪着朱梓翔，羅力嘉不甘心的啐了一口痰后，便氣惱的離開。

見到羅力嘉走出樓梯間，方才強撐着意志和他對抗的朱梓翔驀然跌坐在地，雙手掩着臉。

彎下腰，瞿璟關心的問道：「伯母她現在的情況怎樣？」

深吐了一口氣，他神情黯然的搖搖頭。「她剛才已經離開加護病房了，可是……她那張臉瘀青得讓我幾乎認不出她是我媽……」

看了看眼前的情景，陸榮之輕拍了下瞿璟的肩膀。「你剛才指的急事是什麼？」

「陸叔叔，請你幫我們想想辦法。」瞿璟轉頭瞟了仍坐在地上的朱梓翔一眼，然後再回過頭望着陸榮之。「朱梓翔的母親被送進醫院時，所用的理由是車禍意外，可醫生卻認為人為的成分比較大。」

「這是當事人委託的嗎？」陸榮之冶靜的反問。

瞿璟搖搖頭。

「小璟，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慨，但是有關於家庭暴力，如果當事人不願提出告訴，就算我這個律師再厲害，也沒有辦法。」

聞言，她像是被戳了個洞似的氣球般渾身沒了力氣。

一直沒吭聲的朱梓翔突然仰起頭開口，「一切都拜託陸律師了，關於我母親那邊，我會說服她同意提出告訴。」

瞿璟訝異的望着朱梓翔，他則回了她一抹黯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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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臉上腫得跟個豬頭沒啥兩樣的林珠桂終於在醫院細心的照料下蘇醒過來。

一見到朱梓翔，她不禁激動的流下眼淚。

「小翔，你今天不用上班嗎？」盡情的哭出心中的悲傷后，她開口問道。

他搖搖頭，俊秀的臉上難掩疲憊。「看到你被打成這樣，我怎麼還有心情去工作。」

她摸摸自己又腫又痛的臉頰，這才有些難堪的問着，「你……都知道了？」

她指的是羅力嘉又打她這件事。

「你以為大家都是瞎子嗎？」朱梓翔一時氣不過，忍不住拿出一旁的鏡子舉到她眼前。「說什麼在家門口被車子撞到，他想騙誰啊？誰看不出來你身上這些傷是被人打出來的！」

顫抖的拿起鏡子，林珠桂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兩頰瘀青、雙眼浮腫，額頭上還包着泌出血來的紗布……

她偷覷了兒子一眼，兩行熱淚又再次流下。

「媽！你還想傻多久？他打你的程度越來越過分！你的身體還禁得起幾次被他這樣毆打？」

「我不知道……」林珠桂捂着臉哭泣。「我也知道他這樣不對……可是我還能怎麼辦？我都已經嫁給他了。」

「你可以跟他離婚啊！」朱梓翔煩躁的爬着頭髮，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表情。「你跟他雖然已經結了婚，可是那並不代表你就得任他打罵一輩子！媽，我求你醒醒好嗎？你嫁的這個男人並不會帶給你幸福快樂，他只是一個吸人血的渾帳罷了！」

林珠桂只是嚶嚶的啜泣着，哽咽的訴說都是她的錯。

「這不是重點好嗎？媽！」拉開母親掩着臉的手掌，朱梓翔蹲低身子看着她，「重點是不好的男人就不要了，我又不是養不起你。聽我一次勸，別再傻下去了好嗎？」

她拚命的搖頭，在她老舊的觀念中，離婚是一件很嚴重的事。「這種事我做不來。」

瞪着母親怯懦的反應，朱梓翔突然控制不了的大吼，「好！你不想主動跟他離婚也行，我這就去請律師告他婚姻暴力，一樣也能達到離開他的目的。」

告？！這個強烈的字眼教林珠桂猛然一震，她再次搖頭，用力到連病床都微微搖晃起來。

「絕對不可以！我怎麼可以告自己的丈夫……」看見兒子那凌厲的目光，她轉而小聲的說道：「不管他對我再怎麼不好都不可以。」

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朱梓翔重重的吐了一大口氣，忿忿的往牆壁狠捶了一拳。「該死的！難道我只能眼睜睜的看你任他毆打，卻束手無策？」

見狀，一直站在門邊瞧着一切的瞿璟終於忍不住從門后現身。

朱梓翔一見到她，隨即斂起怒容，拉着她的手，輕聲的向母親介紹，「她叫瞿璟，是我的女朋友。」

「伯母妳好！我是瞿璟。」

林珠桂不禁愕然不已，這個漂亮到讓人眼睛一亮的小姐是小翔的女朋友？

她看着瞿璟一身高貴的穿着，雖然兩人站在一起十分速配，簡直可說是郎才女貌，可是出身平凡的兒子……高攀得上她嗎？

雖然林珠桂的年紀比瞿璟年長許多，但在已經歷過社會歷練的瞿璟面前，林珠桂那一點心思可逃不過她精明的眼，於是她不動聲色提醒朱梓翔該外出去幫他母親買中餐了。

朱梓翔點點頭，詢問母親是否還要買其他的東西后，便轉身離開病房。

直到聽不見朱梓翔的腳步聲，瞿璟才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笑着催促林珠桂說出她心裏的疑問。

林珠桂不禁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落落大方。

「你看起來就是富有人家的女兒，跟我們家小翔在一起，你不會覺得太委屈嗎？」

「要是在意的話，早在一開始我就不會答應跟小朱交往了。」瞿璟表情認真的望着她。「況且，小朱對我的用心不是一些庸俗的金錢和權勢可以比得上的。」

「你怎麼能這麼自信的置世俗的目光不管？」

「不是我有自信，而是我相信我所選擇的。當然，我所選擇的東西也不一定是對的，只是我在做選擇之前，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而我也相信我有那個能力，去承受可能會變得不好的結局。」瞿璟淡淡一笑，渾身上下充滿林珠桂一直渴求，卻始終做不到的堅強和獨立。

聽着眼前這個年紀小她足足有二十多歲孩子的一番話，林珠桂不禁有些汗顏。

「難道你都不會覺得害怕嗎？」垂下頭，林珠桂困惑的問着。「害怕到最後只剩自己一個人，沒有其他人關心你、在乎你……甚至連想利用你的人都沒有。」

「事實上，我知道這世上不會只剩下我一個人，而就算沒有其他人關心我或在乎我，我也還有至親的家人守護着我。至於那些利用我的傢伙，最好是離我越遠越好，因為我的人生不需要那些害蟲。」

突然，林珠桂的身體一震，聽出她的言下之意。

「伯母，或許你會覺得我踚矩了，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睜開眼睛去瞧瞧其他人，像是最愛你的兒子，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真的因為羅先生的關係而有個萬一，我敢保證你的兒子絕對活不下去！」瞿璟定定的看着她愕然瞠大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了解他的個性的，不是嗎？小朱就是這種人，他絕對會為了要幫你討回公道，而不惜耗上他所有能運用到的資源，甚至是他的性命！」

她的話剛說完，門板上便傳來敲門聲。朱梓翔絲毫察覺不出房內有些低沉的氣氛，滿腦子只想着要快點將他買來的餐點給母親吃。

「媽，我剛才看到有人在賣清蒸鱈魚，就立刻買下來了，你不是最愛吃鱈魚嗎？趕快趁熱吃吧！」

想不到自己從未細心照料的孩子，竟然會如此了解她這個做媽最愛吃的東西是什麼。望着桌上仍冒着熱氣的飯菜，氤氳的淚意霎時出現在林珠桂低垂的雙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