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天一早，石磊到公司的時候就看到沈依荷局促不安地在門口徘徊。

沈依荷見到石磊后，臉上放鬆地露出笑容。“早安。”

為了怕遲到，她很早就出門。因為是上班的第一天，莫名地慌張，可是看到石磊俊，忽然什麼也不怕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感覺，總之，他能使她安定。

“早。”石磊定到她旁邊，拿出鑰匙開門，眼睛瞄了她一眼，眉頭輕皺着。“你穿成這樣來上班？”

沈依荷身上穿的正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公主服”。

“我也知道這樣穿不夠專業，但是我沒有別的衣服。”沈依荷臉微紅着。

石磊再看着她，猜想得到沈依荷應該是為了省錢不敢去治裝。“算了。”

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沈依荷充滿感動。

她正想感謝他的體諒時，沒想到他接著說：“不專業的衣服配着你不專業的腦袋剛好。”

沈依荷的臉馬上就垮了不來，瞪着石磊。

厚，這人的嘴真的很壞。

石磊再度瞄着她。“你的情緒管理也不夠專業。”

沈依荷不滿地說：“哪有人把別人激怒之後再說她情緒管理不專業？”

“有。”石磊看着她。“客戶就是這種人。”

沈依荷愣了愣，直瞅着看似面無表情的石磊。

石磊的表情常常冷漠得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可是如果能體察他的用意，會意外而驚喜地發現他的溫暖。

石磊說話像是故意酸她，但是他其實是在“訓練”和“教育”她。

他已經開始為她“上課”，讓她開始學着怎麼做一個業務員。

沈依荷驀地笑了起來。那笑容像是小孩發現了什麼秘密似的，得意、天真。那樣的笑容單純而發亮。

呵呵，石磊明明想幫她，卻還裝着一臉酷樣——真是“可愛”。

暖暖的感覺滿着，沈依荷笑得甜甜的。

他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把視線轉開。

他討厭女孩子天真甜美。可是他不懂，為什麼她天真甜美的笑容，卻總是能吸引着他，讓他心頭有塊地方慢慢地軟化。

他推開門，不去想她對自己的影響。

一進辦公室，他跟她的關係就是老闆和下屬的關係，就這麼簡單。

她跟了進來。“請問我應該做些什麼？”

“你先協助我們的行政人員，有空的時候，念一些相關的資料。等到比較熟悉環境之後，我再讓人帶着你去外面跑。”說著，石磊頓了一下。“對了，你應該沒有摩托車。”

“摩托車？！喔，沒有。”沈依荷表情有點不大自然。

石磊看着她心虛的樣子，眉頭皺了起來。“你該不會連摩托車都不會騎吧？”

沈依荷尷尬地笑了笑，小小聲地應了一聲。“嗯。”

雖然她不會騎摩托車並不讓人意外，不過石磊還是有些不快地說道：“我記得我徵人啟事中有寫明需備機車吧。”

“是。”沈依荷的聲音依然小小的。

她偷瞄着他，發現他嚴肅的時候有股壓迫人的氣勢。

其實，她雖然個性倔強，但是她很膽小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知道了他是外冷內熱的人，所以雖然她有些心虛，卻不覺得害怕。

“去學。”石磊簡單地說。

“嗯。”她笑了。

呵，她就猜他會這麼說。

石磊的眉頭皺得更深，不懂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通常他只要一嚴肅，就是大男人也會嚇得一臉緊張。她似乎太不怕他了。

他不習慣下屬不太怕他。

石磊毫不客氣直接地和她說：“越快學越好，不然你這樣會造成別人的困擾的。”

“是，我會儘快地學。”沈依荷臉微紅，說得很認真。

以前她會為了這樣直接的言語嚇得不知所措，不過現在她已經可以硬着頭皮接受這些話了。

石磊看了看她。“你會騎腳踏車嗎？還是你會開車呢？”

沈依荷搖頭，碎聲地說：“都不會。”

“都不會？！”石磊揚了聲音。“小公主，那往後你要去拜訪客戶的時候，請問你要走路去、搭計程車去，還是乘着飛天魔毯去？”

可能是因為她不怕他，也可能是為了要特別訓練她，他對她說話的時候不只嚴肅，甚至是嚴厲而嘲弄的。

被他這樣一凶，沈依荷的臉紅得更厲害。

對於他一再笑她是“小公主”這件事情，她真的不高興了。

她維持着一貫的禮貌，但語氣倔強地說：“我不是小公主，我現在只是公司的員工。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本分和責任，我會在需要拜訪客戶之前學會騎摩托車。如果能的話，我也希望能學會召喚飛天魔毯的咒語。”

石磊的嘴角微揚，幾乎要因為她最後一句話而笑出來。

不過兩個人之間對話的氣氛還處在對戰的局面中，所以石磊忍着，沒有笑出來。

石磊再度板著臉。“很好。希望你不是只是嘴巴說說而已。”

沈依荷挺直了背脊。“這點您放心。”石磊越是瞧不起她，她就越要讓石磊對她刮目相看。

“早安。”石磊公司中，一名叫做杜諭明的業務走進來。

石磊和沈依荷轉頭看着他。

二十五歲，濃眉大眼看來一臉開朗陽光的杜諭明，見到沈依荷的時候眼睛一亮，咧開了友善的笑容。“你好。”

杜諭明一臉的笑，視線一直沒有轉開。

他熱烈而直接的視線讓沈依荷臉微微地紅了。

看出杜諭明對沈依荷的好感，石磊心中閃過隱隱不舒服的滋味。

石磊壓下這種奇怪的酸味，態度自然地介紹着沈依荷。“這是沈依荷小姐，她是新來的業務。”

杜諭明驚喜地笑出來。“真的啊。”他快步地走到沈依荷旁邊，主動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杜諭明，很高興能和你成為同事。”

沈依荷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輕握了杜諭明的手一下。“請多多照顧。”

她其實是很容易害羞的人，只有石磊會激起她倔強的那一面，在其它男孩子面前，她很容易不知所措。

她的皮膚白皙，害羞的時候透着好看的紅色，溫柔靦腆的氣質更讓人憐愛。杜諭明看着她就是一直的笑。

石磊看了看杜諭明。

雖然他對杜諭明也很嚴格，但是他對杜諭明其實是頗為欣賞。

杜諭明的業績雖然還不是辦公室里最好的，但是他的態度敬業，開朗又能吃苦耐勞，而且還保有難能可貴的誠懇，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其它業務員相較起來就太過世故和圓滑。他期待沈依荷成為出色的業務，但是並不表示他希望她失去她本來那種單純而美好的氣質。

綜合評估的話，杜諭明是最適合帶沈依荷的人。

而且，當他凶了沈依荷之後，杜諭明一定可以給沈依荷溫柔和溫暖的。

在杜諭明還沒和沈依荷見面之前，石磊就已經打算讓兩個人一組。在看到杜諭明對沈依荷的笑容之後，石磊更確定杜諭明一定會好好照顧沈依荷的。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石磊的胸口莫名的悶着。

石磊暗自吸了一口氣俊。開口說道：“小杜，以後沈小姐就由你負責帶。”

“真的嗎？”杜諭明喜出望外。

“你不用太開心。”杜諭明的笑臉，讓石磊竄過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懂的不安，這讓他說起話來格外犀利。“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你要教她可能不是那麼容易。”

這話說得很刺耳。沈依荷抿着嘴。

石磊瞄了沈依荷一眼，還說：“你看，她一點不高興就像小孩子一樣，擺着一張臭臉，這樣怎麼跟客戶相處。”

他故意挑剔着沈依荷。

沈依荷一言不發。她並不是一個情緒化或是無理取鬧的人，因為她在意石磊，所以才會因為這樣的話而沉下臉。

石磊並沒有察覺到，他刻意去挑剔沈依荷，是因為自己在鬧彆扭。

杜諭明則是已經習慣了石磊說話不留情面，所以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哈哈地乾笑兩聲，替沈依荷打了圓場。“我以前也是這樣啦。沒關係，這個都會慢慢地進步的。”

沈依荷感激地看着杜諭明。

石磊看在眼裏，不是滋味地感覺有刺扎着他。

莫名其妙！他心中暗暗地罵著自己。

石磊臉色不大好看地說道：“她沒有太多的時間慢慢進步。我給她的試用期是三個月，這三個月當中，我相信你會把她照顧得很好，不過不要疏忽了自己的本分。”

沈依荷氣得臉紅通通的。

石磊的話太過分了，好像她就一定會拖累別人一樣。

“是。”杜諭明立正站好，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然後趁着石磊不注意的時候，對沈依荷擠了個調皮的眼神。

沈依荷微微地笑了出來。

杜諭明以為石磊沒注意，但是石磊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石磊轉過身，胸口一直很悶，他暗暗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石磊試着釐清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

他發現自己似乎像是在吃醋之類的，不過，這不可能啊，他沒有什麼醋好吃的，沈依荷絕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個女人笨得很，什麼都不會。他是看她可憐，加上她還算堅強，所以他才決定幫她一把。

他……石磊吐了一口氣，他只是想幫她而已。

現在可以把她丟給杜諭明，多好！

石磊大步地走着，步伐並下如他想像中的輕快。

沈依荷看着他的背影，難過的情緒涌了上來。

杜諭明小聲地安慰着她。“不要難過，老大講話就是這個調調。”他看沈依荷這麼柔弱的模樣，怕她受不了石磊的話。

沈依荷對他感激地笑了笑，不過並沒有說些什麼。

杜諭明不知道，石磊羞辱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最在意的並不是這件事情，她難過的是，石磊應該是很討厭她吧。

她本來是很討厭石磊的，但是慢慢地，她竟然開始依賴着他。

雖然他講話很毒，但是他的面噁心善，給了她另一種溫暖。

被他討厭，那感覺真糟啊。

＊＊＊鳳鳴軒獨家製作＊＊＊＊＊＊

辦公室的氣氛變了！

石磊可以覺察到，雖然他還在辦公室，但是辦公室的氣氛不如之前那樣的緊繃，他底下那群業務員每一個人今天的心情都很好。

沈依荷溫柔甜美的氣質，給人一種不食人聞煙火的美惑。

她就是打個字。那專註的神情，手指敲動的模樣，彷彿在彈奏安撫人心的樂章，那群業務員不時地偷瞄着，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A這麼“熱心”地說著。

雖然石磊已經指派杜諭明來帶沈依荷，但是其它人總是三不五時地經過沈依荷身邊，“好心”地提供協助。

沈依荷停下手邊的工作，輕聲細語地說：“麻煩您幫我看看，這樣打有沒有錯？”她的工作是協助將網頁上的房屋資料更新。因為資料很瑣碎，她怕打錯了，所以就順口請人幫忙。

“沒問題。”A樂意得很。馬上就把椅子拉過來，在沈依荷旁邊坐不來。

靠近沈依荷，A就覺得有一股傳說中的少女的幽香沁了出來，他一臉的輕飄飄。

坐在沈依荷後面的B見狀，椅子也拉了過去。“我也來幫忙。”

兩個人一左一右，極為自然地把沈依荷擠在中間，沈依荷有點緊張，肩膀不自覺地綳了起來。“沒關係，不用這麼多人幫忙的。”

她的聲音細細小小，只是更激起兩個男人的“保護慾望”。“幹麼跟我們客氣呢，幫你是應該的。”

石磊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沒有人要問我，需要什麼幫忙嗎？”

兩個本來還陶醉在沈依荷溫柔話語中的大男人，馬上驚醒，倏地彈開，端着一臉僵硬的笑容說道：“石先生，有什麼需要您吩咐一聲就可以了。”

“幫我去買一口棺材。”石磊毫無表情地說。

兩個男人愣了一愣，辦公室其它的人馬上低頭假裝辦公，但是耳朵伸長，眼睛偷瞄着。

“我看你們的樣子，就像是當我死了一樣。”石磊的臉一沉，嚴肅地說道：“沒有一個人專心工作的。”

辦公室的人頭都壓得低低的，沈依荷則是一臉的尷尬，臉熱辣辣地紅着。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指責的罪魁禍首。

石磊瞄了沈依荷一眼，極為自然地轉身對着杜諭明。“順便幫小杜買一口棺材。你們也當他是死了一樣嗎？沈小姐是交給小杜帶的，有什麼需要的話。小杜會去幫忙，還用不着你們獻殷勤。”

所有的人瞄向杜諭明，對他的好運既羨慕又嫉妒。

杜諭明一臉不好意思的笑，他其實也想低調啊。

沈依荷咬着下唇，忍着不說話。

如果不是旁邊有其它同事的話，她一定會叫石磊也幫她買一口棺材。他才當她死了，就這樣講話，完全不顧慮她的感受。

當沈依荷這麼想的時候，石磊的視線剛好也轉到她身上。

沈依荷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她又沒有故意去招蜂引蝶。

瞧見她委屈又倔強的模樣，石磊的眼眸掠過極輕的笑意。

沈依荷很奇怪。別的男人只是稍微靠近她，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樣地縮了起來，可是在他面前，她又一副精神奕奕、準備迎戰的模樣。

石磊收回視線，繼續說道：“我並不是說你們不可以幫忙沈小姐，我只是不喜歡你們假公濟私。我的原則很簡單，公事歸公事，私事歸私事。想追沈小姐的人，自己利用下班時間去追。”

石磊的話說得很直接，害得沈依荷的臉整個紅熱。

話說完，石磊又看着沈依荷，好像是在說，你想交男朋友我不干涉你，但是你不要影響大家上班。

沈依荷惱怒着，輕聲地開口：“那我可不可以不要下班？石先生誤會了，沒有人要追我，我也沒有想要交男朋友，我只想好好地把工作上的事情做好而已。”

雖然她的聲音總是一貫的輕輕柔柔，但是其它人仍然可以嗅出來，沈依荷對石磊抗議的味道。

大家睜大了眼睛。當然了，沈依荷看起來並不是吵架的樣子，但是她嬌弱的外表，讓其它人沒有想到她對石磊竟然是有話就說，而且還是在石磊看起來心情不是太好的時候說。

沈依荷的心跳加快。其它人的目光形成奇怪的氛圍。

她強迫自己站挺，既然“理直”就不能“氣弱”。

石磊看了看她，沈依荷與他對看的表情更為倔強。

石磊笑了出來。“我誤會了？！沒有人要追你？！”

他雖然沒有笑得很大聲，但是那樣嘲弄的嘴角，仍然讓她困窘極了。

其它人則是心虛地相互瞄看着。

沈依荷感覺臉辣得像是被人打過一樣，隱隱地，她覺得自己在冒汗。

她有些退縮地咽了一口口水。

好吧，她承認，別人可能要追她，但是她總不能這樣說吧。

沈依荷硬着頭皮，以聽起來很堅定的口氣說道：“就我的認知是沒有人要追我，最重要的是我剛剛說的，我沒有要交男朋友，我只想專心地工作。”

“那很好。”知道她沒有意思接受別人的追求，石磊的心情莫名地輕鬆。

其它人聽到沈依荷這樣宣佈的時候，心頭都是一沉。

石磊輕快地揚起嘴角。“其它人應該跟你學學。”

沈依荷抓着他的語病，脫口道：“我想他們也不會交男朋友。”

這句話一說出來就惹來其它人低低的笑聲，他們真的沒想到沈依荷敢“嗆”石磊。

沈依荷的臉脹紅着。

這些人的笑聲提醒了她，其它人還在旁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和石磊一來一回地說著話的時候，她就真的忘了其它人也在。

不自覺地，她只會注意到他。

石磊的嘴角揚起了笑意，不過他仍然維持着一般的語氣。“你誤會了，我關心的只是他們該學你專心地工作。我的原則還是一樣，他們是不是要交男朋友，我不在乎，只要他們不是工作的時候追求，私底下的往來我仍然不干涉。”

其他人因為還不確定石磊是不是在開玩笑，憋着不敢笑。

沈依荷松出了笑容。“那很好。”她很自然地學着他剛剛的語氣說話。

她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和他說話了，所以就算有其它人在，她也是一下子改不過來。

石磊揚起嘴角。

雖然沒有朗朗的笑聲，但是辦公室的氣氛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