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靈一見到黑豹,高興得又抱又親的。
“你上哪兒去了?那麼久都沒有來找我?”沒等它做出響應,她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當然啦,你神通廣大嘛,來,跟你介紹我新認識的好朋友,老小姐。”
“呃,你——你好啊!”老小姐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掌心都冒出冷汗來了。
“你可以叫它黑豹大哥。”水靈幫着補充說明。
“大哥?”可有趣了,一個老小姐、一個大哥,全都是“上了年紀”的生物。“不好了!”老小姐驚叫,“你聽!”
外面亂鬨哄一片,許是巧巧討了救兵來了。
“黑豹大哥你快走,他們一定是趕來抓你的。”老小姐口裏催得急,身子卻動也不敢動。說真格的,她今夜還是生平頭一遭見到這種稀有猛獸,據說……這……會吃人的。
“老小姐說的沒錯,”水靈縱使十分不舍,卻也沒法可想。“你快走,不過要記得常回來看我。”
黑豹依戀地趴在水靈身上,伸出舌頭舔她的粉頰。
“好了,現在不是撤嬌的時候,快走呀!”
它實在很蘑菇,跟水靈親昵的告別完了,又轉身去“嚇”老小姐。
“啊?﹗”老小姐雙腿癱軟,直接跪坐在地上起不來。
“不用怕,它不會咬你的。”水靈安慰她。
“我……我知道。”老小姐努力要擺出一個大無畏的表情,卻仍是堅強不起來。
黑豹原來也打算給她一個熱情的“里里”,不過看她嚇得兩眼獃滯,便改為禮貌性的“握握手”。
直到它“翩然”離去,老小姐猶不敢相信,那隻看起來兇猛無比的黑豹,居然曾經主動牽她的手!最神奇的是,她的手竟然還在,它不是會咬人嗎?也許她的手不夠嫩,不合它的口味,唉!真可惜——喔不,好慶幸!
“老小姐!”水靈叫喚着。
萊紫尚未回神呢,巧巧跟着幾名大漢已經闖了進來。
“黑豹呢?”巧巧咆哮道。
“什麼黑豹?”水靈反問。
“不要跟我打迷糊仗,”巧巧對她有些忌諱,怕一不留神,黑豹又蹦出來咬她,所以沒敢逼得太近,始終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我親眼看見的,有隻黑豹從窗口跳進來。”
“你眼花了吧。”水靈怎麼樣也不會承認,黑豹大哥是她的好朋友,她才不會出賣它,讓這窮兇惡極的壞女人去找它的麻煩。“咱們這宅子又不是蓋在深山林內,怎麼可能會有黑豹出沒。”
“胡說,看到的又不止我一個,她們也全看見了。”
“是嗎?”水靈瞟眼向眾人。
大夥不知是怕她又放豹出來嚇人,還是真的很講義氣,居然不約而同的搖頭,並現出一臉茫然。
“你們……好好好,你這個狗奴才!”巧巧憋一肚子氣,卻找不到理由可以發泄,竟動手翻箱倒櫃,把水靈的房間弄得凌亂不堪。
幸虧張德寶及時趕來制止她,“你這是幹什麼?”
“是她先欺負我的,我摔點東西也不行嗎?”她像個被寵壞的小孩,嘟着嘴。一扭頭,推開人群怒沖沖地跑出去。
水靈負手一旁,冷眼觀看她和張德寶之間的一言一行,心中原先的疑慮更加深了許多。
“你們統統下去。”張德寶命令道。
摒退眾人後,他才發現水靈那雙慧黠的翦翦黑瞳,正緊盯着自己,不由得心頭一震。
“你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他沉聲問道。
事情是巧巧引起的,他反而來跟她興師問罪?﹗
水靈聳聳肩,兩手一攤,“我還等着你向我解釋呢。這個巧巧跟你所形容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即便是王公大臣的千金,也沒她那麼驕縱無禮、好惹是非。我是來幫你的忙,好替我哥哥還債的;可不是來讓她欺負,當她的出氣筒,請你叫她懂點分寸。”
“她的脾氣是差了點。”
張德寶的態度很曖昧,完全不合常理。既然他有謀奪巧巧應得遺產的陰謀,是否就該避諱點,盡量不要露出馬腳,落人話柄;而他竟大剌剌的在這兒進進出出,還為巧巧買了一堆傭僕,對她時而怒喝、時而縱容,簡直就像個父親在寵溺女兒——
是啊!水靈心中一凜,似乎解開了所有的謎團,又彷彿另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你沒跟我說實話。”水靈討厭被蒙在鼓裏,尤其不喜歡受騙的感覺。
“因為你不需要知道。”張德寶有意迴避她的質疑。“快去梳理、梳理,用過早膳,我就帶你去見那個老太婆。”
“就我一個人?”
“當然還有巧巧。”他像害怕水靈又提什麼疑問,會讓他無法招架似的,忙不迭地轉身掩上房門。
經巧巧這麼一鬧,竟已過了五更天。水靈一夜末寐,委實困得厲害。趁早飯還沒做好,先上床休息片刻吧,要不然待會兒見到那位老太太時,還猛打瞌睡,就不太好意思了。
她身子往床墊一靠,旋即陡然坐起——
“你——”烏長雲不是走掉了嗎?怎麼還好端端的躺在她的帳帷中?
“甫大驚小怪。”他倉促將水靈拉回被窩裏,起身遮下紗帳,並且毫不遲疑、理所當然的和她共享一個枕頭、爭蓋一條棉被。
“不行呀!這樣是有違禮教的。”水靈掙扎着支起身子,卻被烏長雲一把壓下。
“天底下哪對夫妻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對,堅持要水靈陪他“瞇”一下。
“但是咱們還沒拜過天地,這……”水靈總覺得這樣有點像在做壞事,頗不光明正大,宛如……宛如偷情一般。
“那還不容易,老天爺就在外頭,隨時想拜都可以拜,反正祂又不會跑掉。”他再度擁她入懷,拒絕跟她討論那些屬於世俗人類才有的繁文縟節。
“你到這兒,就是專程來輕薄我的?”水靈不高興他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
“嘿!你不說我還真是忘得一乾二淨。”烏長雲急着也把水靈一起“挖”起來。“聽着,今兒個張德寶帶你去見老太太時,不管她要求什麼,你都必須勉勉強強的答應她。”
“為什麼?”萬一她的要求很不合理的話,難道她也非接受不可?
“現在沒空解釋,總之,你牢牢記住我的話就准沒錯。”唉!她的朱唇鮮嫩欲滴,剋制不住了,先香她一個再說。
“你——就不能正經點嗎?”水靈眼神複雜的望着他,心裏還紛亂異常。“你不是尋常人,我知道你不是。”
剛剛不止是她,連巧巧和眾多丫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在床上,不在房裏,忽地不見了,當著大夥的面就這樣消失了;然而才一轉眼,他竟又回來了。除非他會乾坤大挪移,否則就是用“變”的!
然,這種“戲法”普通人誰做得到呢?
“方才你躲哪兒去了?又如何預知老太太將要求我做什麼?”她追問道。
烏長雲抿嘴淺笑,“第一個問題我可以先回答你,至於第二個,則必須等過一陣子,因為現在時間不夠多。”他話聲甫落,整個人已騰空而起,像一隻大蜘蛛,掛在床頂的橫樑上。“這一招可不是誰都會喔!”
水靈崇拜得五體投地,“你怎麼辦到的?教我!教我!”
“沒問題。”烏長雲輕輕鬆鬆地躍回床榻上,其容易的程度,就像一隻小鳥兒般,飛翔自如。“改天等我——”
“又要改天?”水靈鼓着腮幫子,抗議他老是敷衍她。“給我一個明確的日期,否則我就死纏着不讓你走。”
他巴不得水靈一輩子賴在他身上呢。
“後天晌午,我帶你到夫子廟開開眼界然後咱們再往露谷寺、雞鳴山遊玩,接着到石頭城吃烤魚,莫愁湖划扁舟,然後……”
“夠了夠了,”聽得她已經心猿意馬,恨不能現在就去。“你記得後天晌午一定要來,若敢食言,當心我擺臉色給你看。
“遵命,娘子!”
他叫得甜膩膩的,直暖進水靈心湖裏邊。“人家還沒跟你——”她嬌嗔不依。
“放心,咱們很快就會拜天地的,相信我准沒錯。”
他說話總是虛虛實實、似真還假,叫人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好啦!現在我確實是非走不可了,你千萬記住我的話,要答應老太太的要求,但又不能答應得太乾脆,明白嗎?”
明白才有鬼!水靈一頭霧水地猛眨眼睛。
“我知道你很聰明,屆時你就會了解我的用意。”匆匆親了一下她的粉頰,萬般不舍地走到門口又反回來,改以更纏綿的吻來與她告別。
∪∩∪∩∪
闕家位於汝臨縣的西北口,這兒幾乎是清一色的土垣茅舍,前榆后桑,沙道縱橫間矮屋比鄰,周圍茂竹鳳尾森森,彷彿特地倚着闕家的大宅院四周而蓋起來。
水靈原以為張德寶會要求她和巧巧一樣穿得華麗而隆重,沒想到竟是巧巧跟着她打扮,衣着既樸素、簡單,還故意裝窮。原本美盛得令人屏息的容貌,下了妝之後,就全走了樣,雖然臉上仍抹着薄薄的脂粉,但卻已掩不住褐色的斑點,以及眼角的皺紋。
她才十九成嗎?看起來不像耶。
“你老盯着我看幹什麼?沒見過美人嗎?”巧巧臨出門前就跟錢管事提過,她不要跟水靈共乘一輛車,即使與她共乘一輛車也不要坐她對面,結果……錢管事聽錯了,還以為她喜歡水靈喜歡得不得了呢,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湊在同一輛馬車上,讓她們大眼瞪小眼。
水靈嫣然一笑,尚未開口呢,巧巧已經被她絕美的笑容氣得緊閉着眼睛,說什麼也不要睜開來。
“輕點輕點,你再用力擠,眼尾紋就要變成一團疙瘩了。”
“你——”好在闕家的大宅院已經到了,否則巧巧包準會把水靈一口吞進肚子裏去。
錢管事領着她二人拾級而上,到了最上層階梯,才囑咐她二人稍待一會兒,兀自和守門的僕人不知嘀咕什麼,不到一眨眼功夫,那僕人便笑迎顏開的激活大門,迎他們入內。
水靈一跨進門檻,只見寬敞的庭院之中,分左右各站了兩排人,約有四十來個,有男有女,清一色的白布衫、青褥裙的打扮。
旋踵又走上來十餘名長隨,簇擁着一名白髮蒼蒼、身形龍鐘的老夫人。她拄着拐杖徐徐緩步走向水靈,征征地注視着她,良久,才將目光梭巡向她的上下衣飾,剎那間眼中放出親切熱絡的光芒。
“你就是水靈?”她問。
“呃,是的,我叫晏水靈。”水靈納悶極了,張德寶不是叫她來取代巧巧的嗎?怎麼闕老太太連她叫什麼都知道?大問題!他們一定隱瞞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沒有告訴她。
“姨婆,我是水靈的妹妹,我叫巧巧。”巧巧一反她原來高傲自負的態度,主動且親熱的摟着闕老太太,還拋給水靈一個虛偽透頂的微笑。
“妹妹?”闕老太太狐疑地望向她,臉龐忽地沉鬱下來。“我倒不曉得海蘭什麼時候又生了一個女兒。”
海蘭就是水靈的母親,在水靈很小的時候,她就因為患了重病過世了。
“不過你這樣子……”闕老太太看看巧巧,又轉向水靈,“靈兒顯然要比你小多了。”回頭牽着水靈,逕自往大廳上走。
“哪會?”巧巧緊跟在後,忙着辯解,“姨婆你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其實姊姊她足足比我大了二歲,不信你問她。”
問我?
水靈愣愣地瞟向闕老太太,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圓謊。
哪有強要人家認她當妹妹的,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錢管事也不知心裹在想什麼,事前不先跟她說明,讓她有個準備,現在才在那兒對她猛使眼色,要她照着巧巧的意思,承認她娘的確多生了一個女兒。
闕老太太垂着滿是皺紋的眼皮,裏邊卻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瞳,定定盯着水靈,等着她回話。
“是,沒錯,她是我妹子。”水靈心虛地拚命點頭,希望藉以提高她這句謊話的可信度。
闕老太太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回答,“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一見到我就叫姨婆,不像你,呆得跟木頭人似的,連說話都吞吞吐吐。”
“姨婆說的是,我姊姊一向嘴拙,我娘也不喜歡她。”巧巧昨夜受了水靈一肚子的氣,現在正好藉機報復回去。她沒見過水靈的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病故的,心想隨便胡扯幾句,闕老太太應該不會察覺到任何破綻才對。
“了不起啊你,連你娘喜不喜歡靈兒你都知道。”闕老太太話中帶着玄機。
進入大廳以後,她招呼水靈和巧巧分坐在她兩側,自己則端起瓷碗,一邊吹散上面飄浮的茶葉、一邊凈默地思忖着。
水靈環視起周遭,這花廳好大,二十幾個人坐在裏頭仍嫌過於空曠。她極少有機會到這種大戶人家做客,新奇得一雙晶燦的眸子滴溜轉個不停;巧巧則跟她完全不同,坐在太師椅上,眼睛只盯着闕老太太,彷彿花廳里的一切就她而言,均是司空見慣,沒啥了不起似的。
闕老太太沉吟地,把她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主人不說話,大夥只好跟着憋氣。所幸水靈原來話就不多,又因長年一人獨居慣了,經常大半天說不上一個字,所以這種沉悶的氣氛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難熬。
巧巧就慘了,她向來喜歡大聲喳呼,動不動就吆喝底下的丫鬟們,難得讓兩片嘴唇“骨肉重逢”。這會兒,連大口喘氣都顯得突兀,更別說是說話了,簡直要她的命嘛。
正當大夥將氣憋到最高點時,闕老太太終於開口了。
“靈兒,你知道姨婆為什麼找你來嗎?”沒想到她一開口就針對重點,問得如此坦白,令水靈有些兒招架不住。
“是為了……”她趕快瞟向錢管事,看他有沒有“重點提示”……這糟老頭,需要他的時候,他竟來個一翻兩瞪眼,傻桿在那兒。“呃,我聽錢管事說……您身體不如以往健朗,所以……”
“笨蛋!”巧巧沒大沒小的搶白,“姨婆是因為想我們才找我們來的,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在跟靈兒講話,你不要插嘴。”闕老太太愀然不樂。
巧巧嘟翹起嘴巴,負氣地端起侍女送上來的熱茶,未及,又用力放回茶几上,蓄意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心裏的不痛快。
錢管事這會兒改向她使眼色了,偏偏巧巧不買他的帳,繼續以各種方式製造噪音,干擾別人說話。
“錢管事!”闕老太太大叫。
“小的在!”
怎麼他一個人兼兩份差事,既是張德寶的手下,又是闕家的管事?水靈越來越迷糊了。
“把她給我帶出去。”
“這……”錢管事為難地向水靈求救。
“姨婆,你生我的氣啦?”巧巧翻臉比翻書還快,“姊姊,姨婆比較疼你,你快求她不要趕我走。”她嘴裏說得很甜,眼中卻射出兩把冷箭,好象在威脅水靈,如果不幫她的忙,她就要使出毒辣的手段對付她。
“姨……姨婆,”就水靈來說,闕老太太仍舊是個從未曾謀面的陌生人,要稱她為姨婆實在很難開口。“巧巧她不懂事,教養差,性子又特別暴躁,書也念的不多,修養難免差一點,您千萬別跟她計較。”呵!好舒服,一口氣把昨天的烏煙瘴氣全部退還給她,心裏頭平順多了。
“你說什麼?”巧巧偽裝的技術實在有夠差,人家隨便一激,她就忍不住要露出馬腳來。“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是你姊姊,有什麼不敢?”
就是嘛,誰叫你喜歡“賣小”,硬指自己是人家的妹妹。
“你——”
“甭你呀我的,這樣很沒禮貌知道嗎?回位子上坐好,免得惹姨婆生氣,待會兒又把你轟出去。”當姊姊的滋味挺不錯的嘛。
巧巧氣得就差沒有吐血而已,坐在椅子上,張着眼睛猛瞪人,所有站的、坐的無一能夠倖免。
闕老太太懶得理她,她必須把握時間,將後事全部料理、交代妥當。大夫告訴她,她這是迴光返照,好不了一時半刻恐怕又會昏過去,趁現在清醒時,有什麼話就要趕快說。
“靈兒,”她慈祥的握着水靈的手,“跟我到後邊祠堂來。”
“我也去。”巧巧道。
“誰都不許跟來。”闕老太太命令她那十餘名長隨把守住信道,不準任何人靠近一步。“哪個敢不遵守我的命令的,就把他的腿打斷,用不着客氣。”
巧巧一嚇,慌忙退回座椅上,恨恨的瞪視水靈走向長廊的盡頭。
“現在怎麼辦?”她見身旁沒闕家的人在,低聲問錢管事。
“怕什麼?”錢管事倒是成竹在胸,安然自若的姦邪一笑,“憑她一個孤弱的丫頭片子,能玩出什麼花樣?你只要沉住氣,讓其他手底下的人認定你就是晏水靈的妹妹,到時候,等她把財產一繼承到手,咱們再……嘿嘿嘿!還怕這裏所有的一切不安安穩穩落入咱們手裏?”
“真麻煩!”巧巧沒那麼大耐性等下去,她恨不能立刻去殺了水靈,霸佔闕家全部的財富。“我爹幹嘛不直接要我假扮成晏水靈,反正那死老太婆又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的表外甥。兜這麼大一個圈子,還害我被那死丫頭戲弄,叫我怎麼沉得住氣?”
原來她是張德寶的女兒,難怪囂張得跟她爹一模一樣。
“沉不住氣也得給我沉住。”錢管事滿有威嚴的,想必他在這件陰謀詭計當中,也佔着極重要的角色。“眼看着數千萬的銀兩即將到手,若因為你一時大意,前功盡棄,不僅是我饒不了你,連你爹都會讓你好看。”
“你敢對我怎麼樣?”巧巧仗着她爹財大氣粗,她又是獨生女,向來都是她在恐嚇別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恐嚇她?何況錢管事只不過是一個下人,居然也敢這樣子跟她說話。“反正我家有的是錢,大不了我回去跟我爹說一聲,誰希罕闕家這點財產?”
“井底之蛙!”錢管事頗瞧不起巧巧,“憑你家那點田產和那間賭坊,連闕家三分之一的財富都不到,還敢拿來誇耀。”
“三分之一?”巧巧眼睛瞪得好大,標準的見錢眼開型。“你是說這老太婆擁有的財產是我家的三倍還要多一些?”
這麼簡單的算數,她居然還要重複問一次。錢管事很藐視地把眼珠子翻到天花板去。
巧巧沒注意到他充滿歧視的表情,猛沉浸在一夜致富的美夢中。難怪她爹會這麼處心積慮、煞費心思的把水靈從襄城弄來,並且狠下心腸,叫她無論如何要偽裝成水靈的妹妹,還再三叮嚀,不可以欺負她。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錢”在作祟。
錢管事看她越想越眉飛色舞,不得不提醒她,“在水靈繼承到遺產之前,你千萬不要再去招惹她。”
“為什麼非要她去繼承?”巧巧始終認為找水靈來是多此一舉,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因為闕老太婆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我在闕家做了三十年的管事,連一文錢都污不到,你可以想像她有多厲害。”
正因為他在闕家待得夠久,所以才會知道闕老太太有個遠親外甥女,名叫晏水靈;也才能內賊通外鬼,和張德寶勾結,謀奪闕家的財產。
“我怎麼看不出來?”
巧巧從小養尊處優,嗓門大脾氣也大,除此之外便沒什麼“過人”之處。論起心機、詭計,更是跟她爹沒得比。錢管事看她剛才的表現,就已經把她列人“傻蛋族”,心想,憑你“傻傻逗人”的眼睛,怎麼能夠看得出來?
巧巧還在認真的揣測,闕老太太究竟厲害往什麼地方?“她滿臉橫七豎八的紋路,像一把菜乾似的,顱骨往上翹,嘴角往下彎……看起來……比我凶一點倒是真的。”
錢管事不願接腔,只陰着笑臉偶爾瞥她一下權充回答。
巧巧又喃喃自語了半晌,才覺得無聊,癱回太師椅上,瞪着錢管事……
突然,她有一個重大的發現——他也在垂涎這塊好吃的“大餅”!
等她辛辛苦苦從水靈那兒把遺產拐到手后,勢必得分一半給錢管事,如此一來,他們父女豈不是要“虧”很多?
不行!
她的心腸不會比張德寶好到哪裏去,馬上就想到除去水靈之後,緊接着還必須“做掉”錢管事,這樣他們父女才可以軟硬、大小通吃!
嗯!好好想個計策對付他,可……想着想着,她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