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親口承認對雪貞余情未了,她器量再大也無法不為此難受,但又想到他既然如此寶貝這張相片,卻肯親手交給她,等於是把重要的回憶也託付給她了,讓她十分感動,胸口一熱,湧起了滿腔的使命感。
「好!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武德光聽了好友的話后,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叫現任女友幫你保管前任女友的相片?你是哪根筋不對了?楊鴻昭,你好歹考慮一下小潾的心情好不好?」
楊鴻昭照例對他的質疑無動於衷,「我相信就小潾的角度而言,她一定寧可自己保管雪貞的相片,總比放在我身上,讓我天天睹物思人來的好。」
武德光哼了一聲,「換了我是小潾,絕對一轉身就把那張相片撕掉。」
「小潾不是那種人。不過如果真是那樣,那我也認了。」
「這樣她心理壓力會更大的。」
楊鴻昭搖手中斷話題,「現在最重要的是,我皮夾里的相片該換一張了。」
武德光不屑地哼了一聲,「早該換了!」
然而他也知道,等小潾畢業旅行回來,看見自己的相片放在楊鴻昭皮夾里,一定會欣喜若狂。
「對了,那個記者應該快到了吧?」今天他們兩個要接受一家着名財經雜誌的訪問。
楊鴻昭看了看行事曆,「那個記者是叫做……哦,趙雪琴,我看過幾篇她的報導,寫得還不錯,她應該不會亂問吧?」
「你放心,我已經聲明得很清楚了,只准問公事,感情問題和其他私事一概不回答。」
「很好。」
這時桌上對講機里傳來秘書的聲音,「總裁、副總裁,記者趙小姐和攝影師到了。」
「請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秘書引着一男一女走進辦公室,走在前方的女性留着半長的頭髮,穿着鵝黃色的套裝,身材婀娜多姿。
當楊鴻昭看清她的臉時,立刻有如被閃電劈中一般坐直了身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貞……
【第八章】
訪問歷時四十分鐘,對楊鴻昭而言,簡直就像四十年一樣漫長,面對眼前酷似雪貞的女子,向來處變不驚的他,必須擠出全身的力氣,才能維持舉止正常。
如果只是臉孔相像倒也罷了,趙雪琴卻連聲音,還有一些小動作都和雪貞像得出奇,就連微笑時頭會向左微側的習慣都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第二個雪貞。
訪問終於結束了,趙雪琴收起筆,向楊鴻昭和武德光嫣然一笑。「今天真是謝謝兩位的協助,文章登出來之前會先送來給兩位過目的。」
她與兩人分別握手道別,楊鴻昭覺得自己滿手是汗。
「非常高興能認識兩位。」當她說這話時,眼睛是看着楊鴻昭。
待她離開了辦公室的門關上后,楊鴻昭呼吸總算恢復正常。
「喂喂,回神了。」武德光毫不客氣地打他臉頰喚醒他,「不好意思,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那位小姐有腳,所以不是你的雪貞從另一個世界回來找你。」
楊鴻昭恢復冷靜,「你在說什麼?」
「別裝了,每次你一露出那種恍惚失神的表情,一定就是跟雪貞有關係。」武德光一臉的不屑,「我看,那趙雪琴八成就是你上次在百貨公司看到的那個人。但那又怎麼樣?不管再怎麼像,她都不是雪貞。」
「這還要你說嗎?」
「既然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別再含情脈脈地看着人家了,你可是馬上要訂婚的人啊!」
楊鴻昭瞪他一眼,「誰含情脈脈了?我只是看她長得那麼像雪貞,很驚訝而已。」
「是嗎?你敢說你心裏沒有任何胡思亂想?」
「當然沒有,是你才胡思亂想。」話是這麼說,但楊鴻昭的拳頭卻不自覺地握緊了。
當天他很難得地準時下班,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獨自開車在街上亂繞。
趙雪琴的出現,就像一記重鎚敲在他頭上,將他沉睡的痛苦記憶全部喚醒。
他想到,在他最寂寞無助的時候,雪貞給了他溫暖,讓他重拾活下去的勇氣。想到他們共同編織了一個又一個的夢想,互相鼓勵着度過艱苦的時光,然而他卻保護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亡。
尖銳的煞車聲……
腥紅的血濺得滿地……
「叭!」
楊鴻昭險些和對面的貨車正面相撞,他緊急旋轉方向盤,硬是閃了開來,將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喘氣。
沒想到他居然會失神到這種地步,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很嚴重的弱點。
平常在這種心亂如麻的時候,只要看到小潾的笑容,聽聽她的聲音,心情就會乎靜下來,問題是,現在她不在。
在他最孤獨、最痛苦的時候,她不在……
想聽到她聲音的渴望太過強烈,他立刻拿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然而在響了兩聲后,手機傳出電量不足的警告聲,接着便自動關機。
「該死!」楊鴻昭咒罵了一聲。早知道就不要讓她去什麼畢業旅行,直接把她帶去澳洲就好了。
他開着車漫無目的地亂轉,心中忽然起了個瘋狂的念頭,想再去一次久違的車站--讓他失去雪貞卻撿到小潾的車站。
來到車站外時夜已深沉,唯一的照明只有陰暗的路燈,車站入口空無一人,他停下車,專心感受四周的寂靜。
忽然間,一個踽踽獨行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個纖細而美麗的女子,雙臂抱胸、微垂着頭,緩步行走着。
在漆黑的夜裏,她顯得憂傷而孤獨,彷佛天下之大,無她容身之處,一瞬間,他真以為是……雪貞回來了。
「趙小姐!」
聽到他的呼喚,原本若有所思的趙雪琴才回神過來,「啊,楊總裁?!」
他下車走到她身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趙雪琴臉上流露出一陣不自在,「呃,我住這附近,出來散散步。」
「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去。」
「呃,不、不用了,我室友在……不方便。」
「再怎麼不方便也不能讓你來吹風啊,走吧。」
「真的不用……」
當她搖手拒絕時,就着暈暗的燈光,他清清楚楚看見她手腕上的瘀痕,她見狀倒抽了一口冷氣,想把手藏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他冷冷地問:「那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不小心撞到了。」
「趙大記者,請不要拿我當傻瓜,否則你今天的採訪就白寫了。」
她低下頭去,「我室友……我男朋友,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所以就對你動粗?」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控制不住。」她無力地辯解着。
他毫不客氣地戳破她的自我安慰,「那改天他是不是也可以一時控制不住,把你這隻手臂打斷呢?」
趙雪琴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來。
楊鴻昭只好帶她上車,讓她冷靜下來,平復一點之後,她娓娓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她跟男友是高中同學,高二時開始交往,但是因為男方家庭環境複雜,父親、叔叔都是黑道份子,所以她的家人嚴重反對他們在一起,不過她不聽,硬是瞞着父母繼續經營這段感情,後來東窗事發,她索性逃家跟男友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