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只見前方坡上有個瘦小老頭手牽一頭駱駝急急忙忙跑着,駱駝背上馱了幾捲毛氈和棉布,還坐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在他們身後有幾個男人正大喊着追趕而來。

“走,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雲彤抓住飛狐就往那兒跑。

飛狐捏捏她的手。“那記住你欠我的獎賞喔。”

雲彤的回答因那頭的叫罵聲而消失。

“死老頭,想跑?”

那群男人追上了老頭,其中一個頭戴氈帽的男人粗暴地將駱駝背上的男孩拉下地。男孩跌倒,另一個男人立刻揚手給了他一掌,老頭喊叫着跑去抱起男孩。

“住手!”雲彤飛身上前,一腳將那個打孩子的男人踢翻在地。

“娘兒們管什麼閑事?”戴氈帽的男人怒不可遏地轉向雲彤,可看到她的容貌時,立刻露出一排不齊的黃牙傻笑。“噢,天仙下凡哪!”

他伸出手就往雲彤臉上摸,可立刻又縮了回去,連聲哀叫:“誰打我?”

“敢碰她,你就死定了!”飛狐懶懶地說,而他的目光卻讓人不寒而慄。

那男人看出這是個惹不起的男人,立刻點頭哈腰地說:“是小的魯莽,這位姑娘實在好看,一時忘形、一時忘形。”

說著他對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立刻拉起駱駝就想走。

“強盜,還我駱駝!”老頭放開男孩去搶奪駱駝,卻被戴氈帽的男人攔住。

“什麼你的駱駝,分明是你從我這偷走的!”他用力一推,老頭跌倒在地上,那個男孩立刻跑到他身邊,大聲哭喊着‘爺爺’。

雲彤毫不猶豫地站在駱駝身前攔住他們的路。

“姑娘,這是我的駱駝!”氈帽男氣急敗壞地說,眼睛還不時瞟向飛狐。發現他只是站在那裏看着他的女人,一副無心管事的模樣時,膽子不由大了點。

“真是你的駱駝嗎?”雲彤問他。立刻得到他連聲肯定的答覆。

雲彤又問老頭:“這駱駝到底是誰的?”

老頭站起身,不顧身上沾滿了沙粒,急切地說:“是我的,我家如今就指望駝兒幫忙,如果沒有它,我爺孫倆如何能回得了家,如何熬過這個冬哪!”

“亂說,姑娘不要信他,這是他昨夜從我的商隊偷走的!”氈帽男也不讓步。

雲彤問那個眼裏有驚恐和淚水的男孩。“小弟弟,這駱駝是你家的嗎?”

男孩點頭。老頭指着那些人說:“姑娘,駱駝是我家的,這幫強盜專門搶人家的牲口,不是好人!”

“你再敢亂說,我敲碎你的牙!”

雲彤把手一攤。“駱駝只有一頭,主人卻有兩家,那我們來問問駱駝吧。”

“什麼?問駱駝?”爭執不下的雙方都愣住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臉上,彷佛這漂亮女孩有毛病似的。

雲彤毫不理會他們詫異的目光,自顧自地說:“以前你們怎樣,我沒看見就不管了,今日這事既然叫我遇上了,本姑娘就得管。等駱駝告訴我主人是誰時,說假話的那人就得給我下跪吃沙。聽見了嗎?”

她的說法實在荒唐,但老頭、男孩,還有那個氈帽男,甚至跟隨氈帽男來的那些人居然都點了點頭。

飛狐心想,也許是她的美麗迷惑了他們。

雲彤不慌不忙地走近駱駝,從那個拉着駱駝的男人手中奪過韁繩,再拍拍駱駱的頸子,駱駝搖晃着頭,用鼻子輕觸她的肩,她對氈帽男說:“喚它吧。”

“喚它?”氈帽男似乎不懂。

“對啊,如果你是主人,那麼就跟他說話,做你最常做的。”

氈帽男猶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氣對着駱駝大聲吆喝道:“駝兒,走!”

可駱駝絲毫沒有反應,他又吆喝一聲,它只是俯頭輕觸雲彤的肩。

“不算,這畜牲一向有點笨。”他大喊着,想再試,但云彤已轉向了老頭。

“你來喚它吧。”

老頭立刻吊著嗓子喊:“駝兒,趴啰!”

那駱駝立刻搖搖頭屈下前腿,再是後腿,蹲伏下來了,男孩跳着跑過去爬上他的背。

老頭再吆喝:“駝兒,走咧!”

駱駝立刻站起,邁開長腿往前走去,駝鈴悠揚的響起。

雲彤將韁繩遞給老頭,模仿他的口氣說:“大爺,一路走好咧!”

老頭感激地笑着連連對她彎腰行禮,接過韁繩走了。

氈帽男見一直在旁不語的飛狐走來,立刻帶着手下拔腿就跑。可沒跑出十步,就紛紛雙膝跪地,向前摸倒,隨即發出嘔吐之聲,因為他們都吃了滿嘴的黃沙。

“臭強盜!沒接受懲罰就想跑?”身後傳來美如天仙的女孩嚴厲的警告。“聽着,再敢恃強凌弱,強搶財物,下次姑娘我要你們缺鼻子少眼睛!”

嘗到苦頭,幾個男人不敢多言,咳嗆着頭都不回地逃走了。

“呸,欺軟怕硬的臭男人!”她扔掉手裏剩下的幾塊卵石,忿忿不平地罵著。

“你果真獎懲分明,那我的獎勵呢?”飛狐笑着靠近她。

她對他甜美一笑。“那個嘛,下次再給。”說完咯咯笑着往前跑了。

飛狐也不急着追趕,滿足地跟在她的身後保護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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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走,越見荒涼,風蝕沙化的土地偶爾有小片的草地和沼澤。幾天後,他們終於發現了水煞和電煞的行蹤。

那是黃昏時,他們到鹿兒山下的游牧民營地尋找投宿的地方,見一座帳篷前圍了不少吵嚷哭喊的人,兩人立刻跑過去查看原因。

當看到有兩個男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時,飛狐立刻坐下馬他們點穴止血。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雲彤向圍着他們的人打聽。

牧民們看到他們一來就幫忙救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說出原委。

不久前有一男一女來到他們營地,開口就要罵,他們自然不答應,結果那兩個人二話不說,拔出刀劍就砍,傷了他們的族長和領隊不說,還搶走了他們最好的四匹馬。

“他們穿什麼衣服?”雲彤心裏已經知道那惡人是誰,但還是想再確定。

“玄色長衫,男的丑,女的俏,可都是惡魔降世!”一個男人憤怒地說。

“他們往哪裏走了?”正替傷者療傷的飛狐插口問道。

“那邊。”那人指了指晚霞的地方。

飛狐看着雲彤,無聲地徵求她的意見。如果他們此刻去追,說不定能追上,可是眼前兩個傷者他無法坐視不理。

雲彤理解他的意思,看了看血雖止住,但依然昏迷的傷者,對其他人說:“你們把他們抬進去,讓我大哥救他們吧。”

於是,飛狐在帳篷里專心救治傷者,用內力幫助他們恢復元氣,雲彤則帶人到營地附近的草地找來飛狐需要的藥草,再讓人熬煮。

到午夜時,那兩人醒來了,自然對他們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而後,照顧他們的事由他們的族人接手,而他們則受邀去與其他族人飲茶吃肉,之後又被請進一個新搭起的帳篷里歇息。

帳篷很小,地上鋪了幾張牛皮,一片石塊上點着松脂燈。雲彤坐在牛皮墊上脫了鞋,遺憾地說:“可惜我們遲了一步,這下他們有馬,恐怕會跑得更快了。”

“不會,他們跑不快。”飛狐自信地說。

“為什麼?”見他如此肯定,雲彤急切地問。

飛狐解釋道:“馬在沙漠裏發揮不了多少作用。”

“你、你幹嘛脫衣?”看到他把身上的長衫脫下,露出修長的四肢和精瘦的身軀時,雲彤的臉發燒,卻也忍不住看着他。

飛狐邪氣地對她一笑,在她身邊坐下。“睡覺不是都該脫衣服嗎?”

“那是獨自睡時才可以!”雲彤知道他又在捉弄自己,便命令他。“快穿上,就像前幾天那樣不好嗎?”

見她害羞,飛狐不再逗弄她,將鞋脫了,拉她躺下,再把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正經地說:“前幾天我們住的是客棧,那裏有棉被,可今夜這裏只有獸皮。相信我,你不會習慣蓋獸皮的。”

雲彤看看那張獸皮,好奇地說:“那張獸皮看起來挺軟,應該會很暖和。”

飛狐把獸皮加蓋在她身上的衣服外面說:“那是現在,等夜裏氣溫驟降,它就會給你顏色瞧了,除非你用體溫先控制住它。”

“我能溫暖它。”雲彤還是希望他穿上衣服。

“得了吧,你還是先溫暖自己吧。”飛狐在她身邊躺下,笑道。“如果好心,你也許可以溫暖我。”

雲彤不回答,但見他真的只蓋獸皮,又忍不住問:“你不與我合用衣裳?”

飛狐平躺着,沒回頭看她。“算了,你獨自享用會更暖和。”

想到他心裏只想着她,雲彤很感動。

她本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何況她信任和喜歡飛狐,因此她極自然地掀開長衫一角。“來吧,我是雪嶺張大的,不怕冷,我可以溫暖你。”

這樣的邀請有誰能拒絕?

飛狐立即鑽進去,一把將她摟住,笑說:“我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德,今生才能得到小仙女的情!”

聽到他的讚美,雲彤心花怒放,她用力回抱着他,將臉依偎在他赤裸的臂窩,陶醉地說:“我也是前世修來的福,今世得到飛狐大俠的寵愛。”

“是的,我寵愛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水生永世,好不好?”

“好,水生永世!”她緊緊靠在他的身上,深愛他頎長結實的體型,心中有種朦朧的衝動,好希望能無一遺漏地接觸他身體的每一部分。“大哥,難怪你能飛那麼高的樹,你的腿真長。”她用腳丫子摩挲着他的長腿。

“唔,也許。”他支吾着。

雖然穿着長褲,但她天真無邪的動作仍激起了他強烈的情慾。他知道她是無意的,她根本不懂這樣的舉動對一個男人的影響,因此他除了抱着她外,一動也不敢動,竭力剋制着心頭的蠢動,忽略她依偎在他懷裏的柔軟嬌軀。

雲彤並不知道他的感覺,仍想着心事。“你的功夫那麼好,可是我從來沒見你使用過兵器,你都不用刀劍嗎?”

“我習過刀劍鞭棍。”他頓了頓。“兵器煞氣太重,我發過誓不用兵器。”

雲彤明白他是個宅心仁厚之人,但並不贊同他的做法。“兵器雖帶煞氣,但用兵器的人多點善心就可化戾氣為祥和,讓兵器助我們懲惡揚善不好嗎?”

“好,那樣很好。”飛狐愛憐地揉揉她的頭頂,但並不准備破誓。

知道他在敷衍自己,雲彤也不勉強,好在他武功夠好。“是誰傳你武功的?”

“我的武功嗎?”飛狐輕笑。“是爹娘傳授的。”

“你爹娘?”她驚奇地揚起頭看他。

他在她眼睛上親了一下,將她壓回原處。“我小時候個兒小,我爹娘看我根基還行,就讓我沒學說話就先學輕功。聽我娘說我會走路時,就可以在屏風上奔跑了。”

“真的?”她驚喜地輕拍他的腰。“因此你的名字才被取了飛狐嗎?”

他抓住她讓他分心的手放在胸口。“我姓齊,單名一個飛,後來因見我機靈,我爹娘就管我叫飛狐了。”

“你爹娘真厲害,傳你絕世武功,還給你特別的名字。”聽出他與他的爹娘十分親近,雲彤羨慕地說。“他們現在在哪兒呢?”

飛狐呼吸一窒,頓了頓才低沉地說:“很多年前就死了。”

死了?雲彤深感抱歉,安慰道:“你別難過,我也沒爹娘,可你比我幸運,你見過爹娘,得到了他們傳授的武功。我連爹娘姓什麼長怎樣都不知道呢。”

“是的,我很幸運!”飛狐在她耳進低語。心裏對天山老人充滿感激之情,是那位老人的慷慨和仁慈,讓他得到了他一生最好的寶貝!松脂燈終於燒盡熄滅了,帳篷里只剩下淡淡的月影,一如以往那樣,雲彤在他懷裏恬然入睡,而他則心潮澎湃地注視着她帶着笑面的睡容。

數日後,秋陽當頂,飛狐和雲彤在沙漠裏發現一行馬蹄印,並沿着它來到一座古城堡。這是座廢棄多年的舊堡,早已沒人記得是何時何人的產業。

“大哥,這裏怎麼會有城堡呢?”雲彤驚訝地問。

“聽說很多年以前,這一帶曾經是綠洲。可惜如今全被沙漠覆蓋了。”飛狐拉着她走進寂靜的廢墟。經過長期的風化剝蝕,這座曾經宏偉的古堡已經被‘切割’成了一座座孤立的小堡、樓台或殘垣。

曾經威嚴的圍牆只剩一圈隆起的沙堆,高聳的城門斷裂后形成數節石柱,城內到處是頹牆廢塔和形狀怪異的風化石林等。

站在風化的石柱下,雲彤用手拍打那堅硬的沙體,驚嘆道:“我從來沒用見過這樣詭異的地方。”

“是很詭異。”飛狐看看在陽光下呈現五光十色的城堡,心頭掠過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略顯擔憂地說:“你看,好多的馬蹄印,他們一定在這兒!”

雲彤轉頭看他,見他緊蹬眉頸便笑着打趣。“怎麼了?飛狐大俠擔心什麼呢?我們不正是要找他們嗎?”

她的笑容是最好的鼓勵,飛狐排開內心莫名的不安說:“沒錯,沒什麼好擔心的,不就是兩個四處逃竄的魔頭嗎?”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雲彤豪邁地大步往前走,但被飛狐拉住。

“不可單獨行走!”他提醒道。“這裏地形複雜,得特別留神。”

雲彤立刻安慰他。“放心吧,我會緊緊跟着你。”

聽到她的保證,飛狐方感放心,兩人並肩走進迷宮似的沙城。

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座古城堡的規模遠比外觀上看到的要大的多。

在一塊巨大的蘑菇石前,他們聽到時斷時續的聲音,細聽之後,他們判斷那是有人在說話。於是兩人相視一眼,循着聲源跑去。

那聲音引導他們穿過幾根聳立的沙柱,來到一處被黃沙覆蓋的、類似庭院的空地,空地前方有幢輪廓完整但已經風化的樓宇,樓前是個兩丈高的方形沙台,四周則是形態各異、大大小小的沙石。

穿過庭院,繞過沙台,他們走進頹坍的樓宇,赫然發現這裏更像是由一個垂直山洞串蓮而成的山洞群,洞內分上下兩層,四面有沙檣,中間是一個個彼此相連、似室似道的洞。

走過一道沙牆,他們與一群被長鐵鏈鎖在一起的男人面面相對。這群人雖然面容憔悴,風塵朴朴,衣着襤褸,但從他們身上的衣料和服裝式樣不難看出他們該是唐朝的達官顯要。

看到他們,那群人立刻戒備地望向其中一個神態倨傲,灰髮長髯的老者。

知道那老者定是領頭的,飛狐朗聲問道:“你等何人?為何在此風沙之地?”

那老者見他英俊洒脫,倦熊不凡,猜想他不是邪惡之人,便回應道:“在下乃大唐京畿道知事副使翟光,敢問閣下是誰?”

唐朝官吏?飛狐頓時明白了,想必這些人就是送絲綢來與回紇人做絹馬貿易的朝廷商隊。只是不知怎麼會被鎖在了這個廢棄沙堡內。

他微微頜首,謙和地說:“晚生乃一介山水俗人,名姓不值一提,只因此處風景奇特,故前來訪幽,不料打擾了各位的靜處,晚生這便告退。”

聽他這番言語得體,更見他身後妙齡女子秀美絕倫,身背短劍,老者知道他倆定是武林高人,立即連聲喚道:“少俠請留步。看二位裝扮,當屬我大唐人氏?”

飛狐朗聲一笑。“大人所言正是。”

翟光立刻面露喜色,此刻他唯一的希望是得到他們的幫助離開這裏。於是他連連作揖,直言相求。“在下唐突,請少俠莫怪。我等奉朝令前往沙洲送絹,半月前被一夥冒充回紇汗王侍衛的吐蕃人劫持,困於此處。若大俠願伸援手救我等脫離苦海,他日當親往府上,叩謝救命之恩!”

“大哥……”雲彤見他們人人面帶苦楚,再聽老者哀求,心中早已不忍。但飛狐沒讓她說話,握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

“你說吐蕃人冒充回紇人劫持你們,可否確定?”他繼續問老者。

“確定,領頭之人即是吐蕃王子,他的手下個個彪悍兇猛,下手狠毒。我們的護衛死傷過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人呢?”

“都出去了。他們的帳篷就在上面。”翟光指指頭頂。“看管我們的主要是數日前剛來的一男一女,聽他們說要用我們跟牟羽可汗做交換。”

一男一女?飛狐看看雲彤,知道那正是他們的目標。“交換什麼?”

翟光搖頭。“不清楚,隱約只聽說是什麼盟約。”

盟約?飛狐心中一凜,看來他早先猜的沒錯,吐蕃王想用至寶收買回紇與其定下滅唐奪天下的盟約。而如今寶物丟失一件,他們又想劫持絹馬和唐朝官吏,以此迫使回紇與其結盟。如果不順從,則將綁架甚至殺死唐朝官員的罪名誣賴到回紇頭上,以此造成唐王朝與回紇汗庭的爭端,而他,就可坐收漁翁之利。

可恨!他無法不管。“既然你們是被劫持而來,我們自然不會坐視不救。”

“謝謝兩位少俠!”當他與雲彤將鐵鏈斬斷後,翟光等人齊聲道謝。

飛狐提醒道:“各位趕快吃點東西恢復體力,不然也跑不出這片沙漠。”

“你們的駱駝和貨物呢?”雲彤問他們。

“就在後面。”那些重新獲得自由的人紛紛起身帶着他們轉到下一個山洞。那裏有百餘頭雙峰駱駝趴卧在地上,因為一面牆壁坍了,因此這裏的光線充足。

“看,四十萬匹絹布都在這裏。”翟光激動地指着駱駝說,在他們身上依然捆綁着絲絹。

“喔,可憐的駝兒!”雲彤對那些畜牲大發悲憫之心。

“不要擔心,他們像紅柳一樣,是沙漠中最有生命力的部分。”飛狐安慰她。“這裏可是值不少銀兩的寶呢,四十萬匹絹,按朝廷一馬換四十匹絹來算,這裏該有多少寶馬了呢?”

“既然這麼值錢,回紇可汗恐怕真會想吐蕃妥協。”雲彤堅決地說。“不行,我們得讓駝兒跑了,讓他們結不了盟!”

飛狐微笑。“翟大人,你們儘快整理好,我們去查看一下就來帶你們出去。”

然後他與雲彤往上一層山洞躍去。

看到他們輕靈的身形,翟大人等自然明白他們果真是身手不俗的武林中人,於是當即遵照他的要求做離開的準備。

而飛狐與雲彤在高離地面的沙洞裏,果真看到幾頂帳篷和不少吃剩的肉食,地上到處是亂七八糟的骨頭廢物。

他們逐一搜索帳篷,搜一個搗毀一個,但並未發現赤霄劊和任何證明這些人身分的東西。當所有帳篷都成一堆破爛后,他們才回到地面,這時翟光和他的下屬都已牽着駱駝準備就緒。也許是知道獲救了,他們的精神面貌跟先前大不一樣。

可就在他們走入空地時,飛狐忽然喊:“他們回來了,大家快藏起來!”

“怎麼藏?”翟大人慌了,想到那些野蠻人的武功,他和手下全都變了臉色。

飛狐指着一堵坍牆。“先退到那邊,等我們把他們引開,你們再一直往西走,從那裏可以越過沙漠,看到綠洲。”

“那你們怎麼辦?”翟光畢竟是個好官,並不想只顧自己。

“我們沒事。”飛狐催促他們。“來不及了,大人快走吧!”

雲彤跳上沙台往遠處眺望,隨即大聲說:“有一隊吐蕃兵騎馬來了,翟大人恐怕難以走遠!”

飛狐只得問老者:“大人的手下可有能戰之士?”

“有,他們都是精心挑送來護送唐絹的武士。”翟大人指指身邊的男人。

“很好。”飛狐立刻對那些人說:“各位勇士請拿出勇氣來救自己一命吧!”

“行!我們隨身的兵器雖然被奪,但駱駝背上還藏着弓箭,可以射殺敵人!”大家齊聲回應。

“太好了,我正需要你們的弓箭!”飛狐畢竟自小久經戰陣,見多識廣,當看到翟大人的手下都振作起精神來后,立刻做了部署。

很快,那隊吐蕃兵騎馬出現了,而迎接他們的是一大片駱駝陣式。那些駱駝被縛住四腳,卧於地上,背上的唐絹成了最好的掩護,衛士們藏在駱駝背後往騎馬奔來的吐蕃兵放箭。

毫無防備的吐蕃兵策馬而來,馬匹一看到隊於前方的駱駝就揚蹄嘶嗚,不肯前進,馬背上的士兵則被從駱駝陣內放出的弓箭射落,有的想往其他方向逃竄,又被分守兩側的形狐和雲彤攔截擊殺,最後剩下幾個慌不擇路地往回逃竄,也被士氣正旺的唐朝衛士追上,射落馬下,連同受驚的馬拖了回來。

一番突襲后,一隊吐蕃兵就這樣被消滅了。

等大家把死傷蕃兵與馬匹藏於廢墟中,將現場清理好后,飛狐讓翟光的人立刻解開駱駝,先行離開。

翟大人起初想請他們一起走,被飛狐和雲彤拒絕了。

雲彤拒絕的理由很簡單,她還沒找回師傅的寶劍,絕不離開。而飛狐的顧慮則更多。他對翟大人說:“這吐蕃兵雖敗,但他們的主子很快會來,你們目標過大,移動緩慢,有我們拖住他們,你們就能少一分危險,而你們離開后,我們要脫身也容易得多。”

他的話提醒了翟大人他們武功不錯,自己的人留下只會礙手礙腳。因此他不再堅持,率隊先離開了。

“你又聽見有人來了,是嗎?所以你才讓他們先走。”看着這些唐朝官兵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黃沙那端,雲彤聰明地問他。

飛狐點點頭。“沒錯,等一會你也能聽見。”

果真,雲彤很快就聽到‘唰唰’沒有規律的聲音。“怎麼不是馬蹄聲?”

“馬蹄被包住了,聽不到。”

“包住了?”雲彤好奇了。“既然聽不到馬蹄聲,你怎麼知道有人來呢?”

“看這個。”他指着地面。

雲彤低頭,看到陽光下黃沙閃着淡淡的光,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仔細看。”

她蹲下身觀察,終於發現沙粒在移動,而且是成片地往一個方向移動。那種唰唰聲就是造成片的沙粒移動時發出的聲響。

“它在動!怎麼會這樣呢?”她驚訝地問。

飛狐抓起一把沙解釋。“沙漠上的任何振動都會引起流沙,風大時會吹得沙粒飛揚,也會讓沙漠成塊移動,有的沙在移動中會發出不同的聲響,我們可以根據流沙的移動和響聲來判斷振動它的力量。”

他指着地面。“看看這些流沙,以我的估計,來人不少,為首之人移動迅速,內息沉凝,定是有武功、擅沙地奔跑之人。”

“會是水煞嗎?”

“會,但不只她。”飛狐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前方。“你見過日煞嗎?”

雲彤搖頭。“那次在山上,就他始路沒現身。”

“看來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你很擔心嗎?”見他面色沉凝,不似往日那般閑適,雲彤關心地問。

“有點。”他就是甩不掉心頭那種不祥的感覺,但還是振作地對她說:“答應我,今天我們的目標就是水煞和赤霄寶劍,奪了劍就走,好嗎?”

“好,我聽你的。”

“還有,等會兒無論來者是誰,都要緊跟着我,聽見嗎?”

“沒問題!”見他神色緊繃,雲彤十分聽話地答應他。

她的順從讓飛狐的心情略微放鬆,他飛快給她獎勵的一吻,拉着她往中庭後方跑去,藏在一處背陽的地方。

不久,果真見一夥人馬穿過聳立的沙柱,奔進中庭后紛紛跳下馬來。雲彤一眼認出水煞和電煞,不由恨得牙痒痒。

“你看水煞,赤霄寶劍就在她背上的劍袋裏。”她輕聲告訴飛狐。

“確定嗎?”

“當然,看到那截露出來的紅色穗子嗎?那是我為師傅編織的。”

“知道了,放心,我會替你奪回來!”

不一會兒,又有更多的身穿吐蕃軍服的騎士湧入。

“跑了?該死的唐人跑了!”有幾個跑去查看翟光等人的蕃兵跑來通報,其中一人尖叫着揮舞手中長刀。“水姑、電爺,你們離開時可曾發現異常?”

“沒有,絕對沒有。”水煞保證。

“大法師,這可如何是好?”那人繼續尖叫。“我們要帶他們去沙洲交換,如此一來,王子豈不白等了嗎?”

“別吵!”站在水煞身邊那被稱為大法師的矮胖男人聲音不大地說。“憑那個怯懦的唐吏絕對掙不脫鐵鏈!”

“就是,而且我們事先派出的二十名士兵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電煞說。

“大家分頭去找,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大法師一聲會下,眾人散開搜索。

見奪劍機會來了,飛狐和雲彤盯住了水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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黠狐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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