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算你狠!再讓我遇到,非把你的骨頭給拆散了不可!”盈盈恨聲道:“沒人敢這樣對我過!”
她坐在水氣氤氳、充滿花瓣的浴桶里,雖然身上已經沒有了爛泥和臭味,但她還是拿着洗浴布用力的擦著肌膚,直到微微的泛紅。
那個長得好看卻一肚子壞水的臭傢伙!裝神弄鬼的嚇唬她,偷走了神醫秘笈還誣賴是她乾的,把她迷昏了之後扔到牢裏去。
還好她隨身的玉牌讓她清醒了之後有辦法出來。
她一出來就在衙門裏發了一大頓脾氣,從頭罵到腳罵他們胡塗,也沒問清楚就隨便幫人羈押犯人。
知府委委屈屈的說:“我們也不是沒有根據的,人家是鼎鼎大名的黃金名捕,說的話就一定是……”
後面的話被她兇狠狠的一瞪,吞回肚子裏去了。
她想也知道他要說:“黃金名捕名氣這麼大,說的話也一定是對的,自然也就不會冤枉了旁人。”
放他的狗臭屁!黃金名捕是什麼東西?聽都沒聽過的小人物!名氣很大,哼!大得過她七香嗎?
她可是七香之首,在黃金名捕手下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要是傳了出去她還用做人嗎?
什麼黃金名捕嘛!
明明是個黑吃黑的王八蛋!她辛辛苦苦挖開的墳,有什麼道理他輕輕鬆鬆拿走好東西?
盈盈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窩囊。這次是出師不利,倒足了大楣,連一身武功都莫名其妙的掉了,卻連什麼華陀神經長得什麼樣子都沒見到。
還好她回來以後打坐練了一會內功心法,內力才回來,如果全都丟了,她一定要砍死他才能泄恨了。
只是想到前晚的窩囊,她就忍不住想喊,“可惡呀!”她要是沒逮到那個王八蛋,把秘笈拿回來的話,她這次不就輸得一敗塗地了嗎?
她氣得頭都痛了,穿好了衣服要侍女進來收拾,自己氣呼呼的坐在銅鏡前梳頭髮。
“小姐,公主請你進宮一趟。”一名侍女走進來說道:“公主說在福建宮的花園等你。”
平常七香是住在玄武門旁的聚香園裏,有傳喚的時候才憑腰牌入宮。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找她會有什麼事呢?叮噹這個貪玩鬼一出去就是大半年,直到前天才回宮來,累得宗政和司馬挨了皇上的一頓狠罵,說他們照顧不周、保護不力。
盈盈打扮妥當就往花園去,大老遠就聽見了鈴鐺清脆的叮叮噹噹聲。
“司徒,你來得真慢。”叮噹翹首盼望,等得不耐煩極了。“讓我等了這麼久。”
盈盈斯斯文文的說:“我腳小,走路慢嘛。”
她仔細的看了看她,公主出宮一趟大概盡興得很,也沒吃什麼苦頭,反倒是長了不少肉。
“唉呀。”叮噹把她手一拉,“過來這,我有話跟你說。”
她吩咐宮女內侍們站着,不許跟過來,把盈盈拉到花木扶疏的小徑邊說話。
“我問你一句,你能不能幫我保密?”她一臉神秘的說。
“我要是個嘴巴不緊的人,你也不會叫我來啦。”
這個碩果僅存的公主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是七個人的小妹妹。對他們而言她既是主子也是親人,他們是因為她才存在着。
她欣喜道:“那好。司徒,你聽過黃金名捕沒有?”
這四個字刺耳得很,讓盈盈馬上扭緊了眉毛,“略有耳聞。”
“人家名聲那麼大,你怎麼會略有耳聞而已?”叮噹馬上說道:“我可要笑你孤陋寡聞啦。”
“就算我是孤陋寡聞好了。你提這做什麼?”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吃了人家什麼虧。
總不會像她一樣,給那個黃金名捕擺了一道吧?!
叮噹臉上一紅,“說了也不怕你笑。我出宮這段時間,都跟小卒子在一起,我心裏喜歡了他,想你幫我找他來。”
“小卒子?誰呀?”盈盈納悶了,這是哪一門的名字呀?
她難掩得意的說:“剛剛不是說了嗎,小卒子是黃金名捕……”之首,景澤遙。
她都還沒說完,盈盈就瞪大了眼睛,很不禮貌的打斷了她,“什麼?你喜歡那個黃金名捕?”
從來沒聽過黃金名捕的她,還是從昨天那個知府嘴巴里聽來的,自然不知道黃金名捕有三個,而直接把叮噹的小卒子冠到冷漓香頭上去了。
盈盈驚訝的看着她,“你喜歡那個小人?這不行。”沒天理呀,一個尊貴無比的公主,怎麼能喜歡一個會黑吃黑的小捕快?!
叮噹不悅的說:“你別跟宗政一樣說什麼配不配的話,我不愛聽。”一定是宗政和司馬那兩個大嘴巴跟她提過了。“況且小卒子也不是小人。”
盈盈咕噥一句,“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情人眼裏什麼都是好的,那種行徑不算是小人,那全天下的人都是君子啦。
“我不管宗政跟你說了什麼。總之小卒子是好人,我也喜歡他,我要見他。”叮噹一跺腳道:“你把他找來,帶他進宮。”
因為父皇很生氣她出去三天變半年,所以把她軟禁起來,不論她怎麼求,他就是不肯放她出宮。
父皇那麼生氣,連出宮都不允了,她當然連景澤遙的事也不敢提了。
可她又想他,非見他一面不可。
“帶他進宮?”盈盈登時傻了眼。“我怎麼能帶一個男人進後宮?”
“我不管。”她一急就耍賴,“這是命令,我要你把小卒子找來,想辦法帶他進宮。
“還有不許你為難他,也不許你兇巴巴的嚇唬他,這件事除了你跟我以外,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尤其是宗政。”
那個礙事的討厭鬼,要不是他硬把她從小卒子身邊帶回來,他們也不會分隔兩地。
“公主呀,你這個任務太強人所難了吧?”盈盈搖頭道:“天下那麼大,我到哪去幫你找人?就算找到了,他肯不肯來、能不能來也還都是個問題呀。”
叮噹咬着唇,霎時紅了眼眶。“他會來的。他、他答允過我三件事的。如果他不肯來,你就跟他說,這是第三件事。
“他是個重承諾的人,他會來的。”說著說著,她眼淚一掉,“司徒,你幫幫我吧。大家都是女孩子,你應該最了解我的心情呀。
“宗政和司馬根本不懂,只會說他配不上我、只會說我喜歡他也沒用……嗚嗚……”
看一向樂天的公主居然掉了淚,盈盈又再次的傻了眼,她一向不會安慰人,只好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安撫道:“好好好,我去找就是了。你別哭呀!”
一聽她答應,叮噹立刻破涕為笑,“真的嗎?”
“我答應你了,就會辦到。”她咕噥道:“老天保佑他還沒走,否則我就不知道要到哪找人了。”
“走?!誰走了?”叮噹歪著頭,奇怪的問。
“我前晚在西郊四十裡外的虎坡,碰到了你的小卒子。”不過認識過程很糟糕,印象更是差勁之極。
要不是公主的珍貴眼淚,她還真不想再跟那黑心鬼有接觸。
叮噹瞪大了眼睛,“真的?他一定是捨不得我,所以跟着進京了!”一定是這樣的,她就知道小卒子不會那麼狠心的。
“不過公主呀,你確定自己真的了解那個人嗎?說不定他有不好的一面,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公主八成是給那張臉騙了。
“我當然了解他。司徒,你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跟宗政一樣,覺得他配不上我?”
“當然不是。”她咬咬唇,雖然把前晚的事說出來很丟臉,可是為了幫公主看清他的真面目,她也只能犧牲了。
所以她一五一十的把前晚的事都說了出來。
誰知道叮噹聽完了之後反而笑了。“司徒,你怎麼會想到要去挖神醫的墓?”她不怕嗎?
司徒一怕鬼二怕黑三怕變醜了,以這個狀況來看,怕丑已經凌駕於怕黑、怕鬼之上了。
“公主!”她尷尬的說:“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那個黃金名捕不是什麼好人呀。”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小卒子這麼做一定是有道理的。”叮噹笑咪咪的說:“小卒子就愛嚇唬人。我剛認識他的時候,還以為要被他宰來吃了呢。
“他這人看起來弔兒郎當的,又愛欺負人、嚇唬人,可是其實他最善良不過了,而且手藝又很好。你瞧我,都被他養胖了。”
她興高采烈的把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古腦的說給盈盈聽,臉上充滿著又是幸福又是甜蜜的微笑。
盈盈有些動容的看着她。
這個小妹妹真的長大了,也懂得什麼是喜歡了,看她一提到他就滿面春風的樣子,想必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為了公主,就算她心中再怎麼不屑、不齒他,也沒辦法只能忍耐了。
火光漸漸的熄滅了下來,成了灰燼的柴薪中露出了一副骸骨。
冷漓香愣愣的站着,從墳坑旁邊拾起了一頂氈帽。
他緊緊的握著氈帽,用力到指關節都泛白了。
“扁叔。”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毀去師父的遺骨?為什麼要了斷自己的生命?難道是因為他昨晚的疑問嗎?
他想像著江扁被烈火燒灼的痛苦,酸苦的感到一陣茫然。
跪倒在墳前,他大喊道:“為什麼?師父,這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呀!告訴我呀!”
一陣桀桀的笑聲響起,一個大黑影子落到了他身後。“苗傑門下原來遺留了你這個餘孽。”
冷漓香倏地轉過身來,只見對方身形高壯,比常人還高出一個頭來,臉上一道由右眉延伸到下巴的刀痕將他臉上的肌肉翻了出來,顯得猙獰而恐怖。
他渾身罩在一件黑斗篷里,說不出的陰森與詭異。
“苗傑呀苗傑!你在盒子裏放了天香七魄想害我,可沒想到我早知你這人陰險狡詐,早有防備了。
“你知道我會來挖你的墳、鞭你的屍、盜你的寶,特地設了這個機關,可沒料到這些東西都對我無損哪!哈哈哈!”
他那晚取走裝有華陀神經的小盒子時,就知道裏面定有機關,果然一打開就是一陣紫色的煙霧撲面而來,若非他含着紅玉能鎮住天香七魄的毒性,他早就已經死了。
“你是誰?”冷漓香喝道:“我師父不會使天香七魄害人!”
天香七魄毒性霸道猛烈,中毒者無葯可醫立即斃命,是相當歹毒陰損的葯,師父早說過不許種天香蠶提煉此葯,又怎麼會使這種毒害人?
聽他這麼說,想必他就是那晚使香蘭薰迷昏那丫頭的人。
“說得沒錯。你師父要害人,也用不着使天香七魄。”他冷笑道:“他詭計多端、陰險狡詐,能害人的法子難道還少得了嗎?”
“住口,不許你侮辱我師父!”冷漓香握起了拳頭,“華陀神經是你盜走的?快交出來!”
那是師父最珍而愛之的寶貝,絕對不能落到旁人手裏。
他仰天大笑,笑聲刺耳而尖銳,“物歸原主而已,說什麼盜不盜的?”
“交出來。”他暍道:“否則休怪我無禮了。”
“你有多少斤兩,敢跟我動手?”他凌空劈去一掌,十步之外的一棵勁松被攔腰折斷。“我這人一生艱苦,連大仇人都死在我前頭,讓我大仇難以得報。”他睥睨的說:“你既然是他的徒弟,難道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大話人人會說,打過才知道真假。”光憑那一掌的威力,冷漓香就知道對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卻仍力持鎮定。
黃金名捕里以景澤遙武功最高、風月次之,而他只是略有涉獵而已。
“試試看老夫是不是說大話。”他揉身向前,一掌由空中劈下。
他掌風凌厲,一掌按來有如刺骨的寒風,颳得冷漓香臉面生疼,急忙使個鐵板橋往後一仰,避開了這一招。
“小子,不敢接我這一掌嗎?”
這小子果然乖覺,知道厲害不敢硬接。
“接了恐怕就得跟我師父作伴去了。”他嘴巴說話,手裏卻是不停的與他拆招,絲毫不敢大意。
雖然冷漓香功力遠不如他,但他靈活又狡猾,總是能在危急時使出一記怪招,驚險化開他的攻勢。
“這招誰教你的?”他冷道:“苗傑可沒這本事。”
“你倒挺清楚我師父的。”
那一招“大風起兮”是一招虛招,景澤遙創著好玩的玩意兒,他覺得有趣學了起來,倒沒想過有一天能用到。
“自己的師兄,難道我會不清楚嗎?”他大喝一聲,“厲害的來了!”
他只想快點將冷漓香斃於掌下,因此出掌更是狠毒,招招都是能令人筋斷骨折的重手。
師兄?!冷漓香猛然一震,他是師父的師弟?可他從來沒聽過還有一個師叔的呀!
對方這時虎目爆突大喝一聲,化掌為拳,雙拳齊出一左一右疾往冷漓香的太陽穴擊落。
冷漓香知道這招鐘鼓齊鳴厲害,伸出兩手一擋,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對方又迅速變招,拳路急轉直下,眼看就要擊上他的小腹。
幸虧冷漓香反應也不慢,身子猛然一頓矮了一些,手再順勢往下一拖,擋住了他的拳頭。
這時他卻突覺得腿上一痛,差點一跤摔倒!
一聲嬌喝從空中傳來,一個人影落了下來。“你暗箭傷人!真不要臉!”
原來對方故意使出聲東擊西之計,手上連續兩招虛招,腳下鞋頭卻暗藏排針,猛然朝冷漓香膝蓋一踢,毒針立刻刺入了他的肌膚。
斗篷人聽見破空之聲,連忙向後急退,一支甩手箭釘入冷漓香剛剛站立的地方。
冷漓香一避開,盈盈立刻補位,將他一拉嬌聲道:“走!”
“站住!”
斗篷人邁步直追,她立刻回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一排梅花針阻敵。
只聽見嗤嗤聲不絕於耳,一大叢梅花針迎面射到,他右手袖袍一卷,將暗器盡數捲入衣袖,步伐便慢了下來,盈盈和冷漓香趁隙遠去,眼看是追不上了。
“這丫頭輕功倒好。”
那小子中了他的黑血神針,沒有他的獨門解藥,也是活不過三日,讓她把人帶走了也沒什麼要緊。
他回頭對著苗傑的墳大笑着,“苗傑,你可有想過這一天?”
他要將他的親人、門生全都趕盡殺絕,哈哈大笑中他拉開褲子朝着墳里灑了一泡尿,淚水卻沿着醜陋的臉龐流了下來。
荒野里只聽得見張狂的、刺耳的厲笑聲不斷的回蕩著。
盈盈在一座沒什麼人煙的山神廟裏,將冷漓香放了下來,仔細的搭着他的脈,感覺到那股微弱而緩慢的跳動,忍不住心急。
“喂,你可千萬別死呀!”她拍了拍他毫無知覺的臉,急道:“醒醒呀。”
她看他臉色發黑、氣若遊絲,生怕他撐不住掛了,她可就沒辦法跟公主交代。
“輕一點。”冷漓香閉着眼睛道:“我只是閉着眼,沒有昏過去。”
“你到哪去惹了那麼厲害的對頭?”她忍不住罵道:“公主天天挂念着你,你倒好,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她要是晚一點到,就只能幫他收屍啦。
“什麼公主我不知道。”他睜開眼睛問:“我倒想知道你是怎麼出來的?”
這丫頭給他押收在衙門牢房裏,難道是越獄?
“當然是走出來的。”為了走動方便,因此她還是一副小乞兒的打扮。“你以為那個地方關得了我嗎?”
“看樣子是關不了。”他微微一笑,否則她也不能在這時候出現在他旁邊。“你出來了也好,免得我死了之後沒人去放你出來。”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中毒已深,因此他也就不再戴上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具。
他的本性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惡劣,那只是一種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的手段而已。
“你不能死呀。開什麼玩笑,你死了我怎麼辦?”
冷漓香半是開玩笑,半是真的訝異,“我不知道你對我如此情深意重,居然捨不得我死了?!”
她急忙分辯道:“我是受公主之託,要帶你去見她,你自然死不得,可不是我捨不得。”
他聽她一口一聲公主,就算本來沒注意,也好奇了。他認識的金枝玉葉就只一個。“叮噹?!她要你來找我?”
這可真是奇怪了。
從他知道師父死訊之後,怪事一樁接着一樁,他如墜入五里霧中,完全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現在又生出一個叮噹來攪局,她找他能有什麼事?
“不是公主找你,難道是我自己想找你這個黑吃黑的壞傢伙嗎?”
也不知道公主喜歡了他什麼?武功差勁、說話無聊又愛冤枉人,說他打贏過宗政和司馬?
她才不信呢,他哪有那個本事?如果真這麼厲害的話,就不用她來救了。
她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救過一個人。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先找個大夫幫你治傷,然後帶你去見公主。”公主的吩咐重要,其他的事等之後再跟他算帳。
“與其要找大夫,還不如幫我買副棺材、找塊墳地還實際得多。”
盈盈瞪了他一眼,“你胡說什麼!”
“我是認真的。”他苦笑道:“我中了黑血神針,沒有解藥的。”
他的傷肢已經毫無感覺,也失去活動力了,跟着毒性往上流竄不出三天就會麻痹他的心臟,要了他的命。
她盯着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話。“你要是騙我,我饒不了你。”
“你沒聽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他幹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何苦來哉?
“你是一指神醫的嫡傳弟子,難道沒辦法救自己一命嗎?”
“可惜我沒學到。”要是他有解救的辦法,還用得着在這裏跟她東拉西扯嗎?
“你這人武功差勁、醫術又是半調子,真不知道公主喜歡你什麼。”她嘆道:“最糟糕的是,我居然也牽扯了進來。”
要是公主知道他在她手上掛掉了,她一定會很介意的。
她不把他帶回聚香園給善使毒的令狐無極瞧瞧不行了。只是公王說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她就得替他捏造一個假身分了。
“對你而言這或許是最糟糕的事了。”冷漓香冷靜的說:“對我而言卻是太好了。”
“一點都不好。”好什麼好,倒霉透頂了。
“我知道我冤枉了你,把你當盜墓賊,還好在我死前還了你清白,沒錯冤了你。”他解釋道:“這不是太好了?”
如果他就這樣死了來不及去把她放出來,而她又被冤枉的困在牢裏,那他鐵定良心不安的。
盈盈哼道:“知道就好。”
這人雖然差勁又窩囊,但還挺有勇於認錯的精神嘛。
他淡淡一笑,“不過你挖了我師父的墳卻也是事實。”
許多事情他是來不及弄明白,很多疑點他也來不及釐清了,而小光的仇更是沒得報了。
他就要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冷漓香反倒覺得輕鬆了一些。
那麼多不痛快的事情沉甸甸的壓着他,常常令他覺得無法呼吸。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覺得疲累。
“喂!”盈盈推推他的肩頭,又拍拍他的臉頰,“這次是真昏了?”
不帶回去不行了。
想到其他六香一定會羅羅唆唆的問東問西,她就忍不住心煩,尤其是西門和慕容一向對她有好感,這下看她帶了個男人回去,鐵定把醋喝得酸溜溜……
說不定還會暗中對公主的愛人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她得想個辦法,避免這種情況,同時把一個活蹦亂跳的愛人帶到公主面前去。
她無奈的背起人事不知的冷漓香,委屈的想——本姑娘從來沒背過哪個臭男人,今天為你破例,還真是不值得呀。
她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突然聽到一陣搖鈴聲,一個背着竹簍拿着幌子,幌子上寫著「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老人,手裏搖著黃鈴搖頭晃腦的說:“專治疑難雜症、毒蟲蚊蛇咬傷。”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心道:哪來的大夫呀?這裏又沒人煙,他在這裏喊會有生意嗎?
他們的眼光相接,老大夫快步的走了過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將頭枕在她肩上的冷漓香,脫口道:“唉,不好!這位小哥鐵定是被過山蠅給咬了,滿臉黑氣呀。”
“才不是,你少胡說了。”
他明明說過自己是中了黑血神針,而她也看到那人是用腳上的排針傷他的,怎麼會跟過山蠅有關係?
老大夫嚴肅的搖了搖頭,“這是劇毒,劇毒呀!老夫沒胡說,這是過山蠅咬的,沒想到這裏居然有這種毒物。這過山蠅一向只在苗疆害人,幾時入了京師作怪?”說完,他猛搖頭,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
“就跟你說不是,快讓路!姑娘沒空跟你羅唆。”她不耐煩的說。
“姑娘,這過山蠅的毒性非同小可,中者三日內麻痹而死,如果此物真的到了京師,那就大禍臨頭了。”
盈盈本來舉步待走,聽他這麼一說心念一動,於是回頭道:“你說這是過山蠅?那這過山蠅能不能夠淬在針上害人?”
“當然啦。”他嚴肅的點點頭,“過山蠅提出來的毒藥霸道猛烈,嚇人呀、嚇人。”
那麼黑血神針上的毒,會不會就是過山蠅提出來的呢?
她忙道:“老伯伯,既然你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有沒有辦法能解?”
他沉重的搖了搖頭,“若有人用過山蠅煉毒,在提毒之前會喂它吃上數十種不同的毒物,要解這毒得先知道是哪幾種毒物才有辦法。”
“你的意思是說,要提這毒的人才能知道要配什麼解藥?”完了,人家既然要使毒害他,就一定不會透露他的過山蠅是用什麼毒物喂大的。
難怪他會說無解了。
“是呀。不過這毒我雖然不會治,但有辦法緩。”老大夫說:“如果你有辦法找到毒物剋星‘紅玉’的話,那所有的難題就能迎刀而解了。”
他從竹簍里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天王鎮毒丸,每日讓他服一粒可延七七四十九天之命。”
“那如果吃完了呢?”她接了過來,問道。
“那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盈盈瞪大了眼睛,完蛋了!這麼嚴重呀,那公主豈不是要守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