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運
開始的時候,
總是這樣……
人們由陌生走到熟悉。
只是,
我親愛的你,
這次,我真不知道,
你,竟會是我的命運……
二001年二月十四日晚間七點十五分
天氣微涼,夜風徐徐吹拂。
席茹剛在後院晾完一家子的衣服,現正蹲在今天才綻放的玫瑰花前賞花。
難得老媽一天不在家,終於可以稍稍清靜。
偏偏今天又是「眾所矚目」的西洋情人節,而她這個沒有半個對象的小女人,只好在家晾晾衣服、賞賞自家後院剛開的玫瑰花,偶爾跟她那個孤僻不愛說話的書蟲老哥來個大眼瞪小眼。
想到她那個老哥啊……唉,真是不說也罷。
才十分鐘光景,她的美好寧靜就讓一陣乒乒乓乓的大門開關聲給毀滅了。
準是她那個參加教會一日游的老媽回來了,看樣子她的寧靜情人節得換上另一個劇碼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那個寶貝老媽便扯開大嗓門,像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聽到她那超級無敵、分貝全開的聲音似的,喊著供她使喚的一對兒女。
「小傑、小茹,快出來啊,媽幫你們買了好多東西喔!」
後院的席茹很無奈、很無力的嘆了口氣,懶懶的由玫瑰花叢前站直了身,邁步踱向客廳。
走進客廳,席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她老媽,而是從另一扇門後走出來、跟她一樣一臉無奈的老哥。
看他滿臉不甘願的表情,她敢以自己銀行里全部的存款打賭,她的書蟲老哥一定是正在忙他的新論文,卻很無奈的為了老媽那堆無聊的東西,不得不離開那張他一回來就黏上的書桌。
「媽……」兩個人同聲齊喊,聲音里有着同樣的無力感。
這樣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坐在沙發上正快樂的翻看着一堆東西的那個「媽」,滿眼殺氣的抬頭瞪着眼前的一對兒女。
一旁的席茹、席傑立即嗅出危險意味,很有默契地在瞬間換了表情,以再精神不過的力氣重新喊了一聲:「媽!」
無奈他們那精明萬分的老媽,明明知道他們很有誠意的立即改錯,卻怎麼也不肯放過他們。
「你們是在嫌我煩嗎?」
完了!完了!
兩個人都在心裏犯著嘀咕,因為老媽這句話一出口,表示今天晚上又要有聽不完的訓了。
唉,早知道剛剛就算有千百個不願意,也要裝出很快樂的樣子。
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果然,下一句的標準台詞出籠了。
「我早說過,如果你們嫌我煩,就通通別待在家裏!一個給我出去找男人、一個給我出去找女人,不就天下太平了!幹嘛在這兒擺臉色給我看?好歹我也是把你們一手養大的媽耶……你爸爸去世的早,我知道我再努力,給你們的家庭溫暖也沒健全家庭來得多,可是該給你們的也從沒少過啊!除了沒有爸爸,哪樣吃的、穿的,少了你們的?」說著、說著,席媽媽的聲音出現了哽咽。
席傑暗暗瞄了眼腕錶,才七點半,這下真的慘了。
好好的一個晚上,眼看着就要泡湯了!
他吐了口氣,對於已經上演了一千三百七十三次的「逼婚劇碼」,他已經快接近麻木邊緣了。
這回,他直接踱向母親坐着的沙發,將那堆她帶回來的亂七八糟東西,一把抱向另一邊的兩人座沙發椅上。
面對面看着五十好幾的母親,他心裏有着很深的不忍。
事實上,不是他不願意順著母親的意思找個好女孩,只是……他該怎麼向母親解釋,說他有超能力嗎?說他命里的那個女孩還沒出現……
不管說些什麼,他的母親只會當他在編藉口。
眼前,解決整個問題的根本方式,就是同意母親的說法去找個女人。
只是,他捨得嗎?
他等了這麼多年,從不曾交過一個女朋友。原因無他,就只為了他知道這輩子他的心只能給「她」--一個素末謀面的女子。
深吸了一口氣,就像要就義赴死的壯士決心,席傑很有誠意,卻也很痛苦的說了只有一個人會快樂的決定--「媽,別再難過了。我答應你,從現在起你幫我安排的相親我都會去,好不好?」
話一出口,在場的兩個女人皆錯愕不已!
席茹張大了口,席媽媽則滿臉不相信。
「你再說一次!」席媽媽很懷疑的問著。
「我答應你去相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喜不喜歡對方由我決定,畢竟要跟那女人過一輩子的人是我。如果我不喜歡,你也不能勉強我。」
「你不會是要每次去相親,然後每次回來都告訴我你不喜歡吧?這種緩兵之計,我才不上當呢!哼!」席媽媽將頭轉向一邊,事實上她已經在心裏狂笑不止了。
自己的兒子她當然十分了解!他能開金口同意相親,就表示他願意去找個老婆了。她這個兒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不願意做的事,抵死不點頭。
哈!哈!哈!她終於全面獲勝了!
「媽,如果你不放心,那這樣吧,你給我三十次機會,如果三十次相親我都找不到喜歡的女人,那你就從三十個裏面挑一個你喜歡的,我會試著跟對方相處半年,如果可以相處,我就娶她。這樣好了吧?」
「這……這……這太詭異了!」
席茹百思不解,她那個向來對自己婚事十分堅持的書蟲老哥,竟然……妥協了?
他受了什麼刺激嗎?是新論文被老媽放火燒了?還是……還是他的天才細胞全數用盡,一下子成了白痴?席茹萬分疑惑。
席媽媽頓了頓,有些不安的說:「小傑,媽也不是這麼不通情理的人,不會真要你娶一個你不愛的人。如果你通通不喜歡,我們就多看幾個沒關係。我會這麼逼你,也有我的苦衷。都三十二歲的人了,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你二十二歲發表了那個什麼……『費馬的什麼定理』,唉,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鬼定理。」
「費馬的最後定理,那是……」席傑正想解釋,一談起數學他就渾身發亮。
席媽媽深嘆口氣,揮揮手打斷了席傑的話。
「我沒興趣管它是什麼最後的、最先的定理,你看看你,一談到數學你整個人都有精神了,眼裏全是熱情。你要是拿這一半的精神跟熱情去追女人,我早就有孫子抱了!
自從你發表了那個什麼鬼定理之後,大家都稱讚我生了一個天才兒子,其實你從小就出色,不用我擔心,二十二歲就拿到博士學位在大學教課。可是十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個樣子,除了學校、家裏,其他活動都沒有。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這樣?媽不是真要逼你,只是為你着想,你能體諒媽媽的用心嗎?」
席傑點點頭,他又怎會不懂?
只是他無法對自己的母親解釋,他之所以不熱中男女情事的原因。
因為,他不認為他的母親能夠體會。
玩了一整天,可是在兒子點頭願意相親的激勵下,席媽媽的力氣又全回來了,她的寶貝兒子終於快告別光棍生活了。
「好了,好了。你們能體諒媽媽就好了,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結束了?就這樣?
愣在一旁的席茹除了開口的一聲媽,還沒說過半句話,一場鬧劇就在她那個書蟲大哥的魄力下被終結了。
她看着大哥起身、由她身邊走過、進了卧室,再回頭看着母親像只快樂的小鳥沖回她的房問,接着看着客廳里一堆四處散亂的大小包東西……
突然之間,她發現了一個事實,她可能是整個家裏今晚唯一一個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人。
想了三秒鐘,她決定跟她那個似乎變痴獃的大哥好好談談。
只是,就在她轉身的同一刻,電話響了。
時間是--七點四十七分。
***************
二001年二月十四日晚間六點十二分
方珈雨總算趕在六點半之前將自己打扮完全,再過十幾分鐘,程其鉞就會過來接她了。
今天下午,他打電話到辦公室里,電話裏頭的他似乎有些緊張、有些神秘。她猜,也許他就要向她求婚了吧!
所以今天還不到下班時間,她就把手邊的事趕緊作了結束,其他小事則交給她的私人秘書。
真虧了她那位能幹又美麗的秘書,讓最近的她輕鬆許多。
才三個多月,那位小秘書就全盤獲得了她的信任與友誼,撇開工作上的上司下屬關係,她們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麼奇怪,深刻友誼的醞釀竟會只是在短短的三個多月裏頭,看來時間並不是造就信任的絕對因素,珈雨有趣的想着。
門鈴聲響起,珈雨卻皺了眉頭。
到底會是誰?其鉞有她這裏的鑰匙,自然不會按門鈐。可是除了其鉞,她實在想不出這一刻會有誰來拜訪她。
儘管滿腹疑惑,她仍是開了門。
看見門外的人,珈雨有剎那的疑惑。再仔細看了對方手上握著的鑰匙,她的疑惑更深了。
然而她仍是先向後退了一步,給對方足夠的空間進屋。
關上門后,他先開了口:「我在電話里不是告訴過你,不用刻意打扮自己了?」
他轉身面對仍站在門邊的珈雨,語氣有明顯的責備與挑釁。
一種不好的強烈預感,驀地在珈雨心裏蔓延。
「我的打扮不一定是為了你,今天是情人節,我打扮只為了讓自己高興。
有什麼事你何不直接說呢?」珈雨的口氣十分平靜。
程其鉞仔細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想看穿在那冷靜的表情下隱藏的真實情緒。只是,不到一分鐘,他便宣告放棄。
眼前這個女人,即便是天塌下來,可能連眉頭都不會皺上半下,程其鉞冷冷的想。
「我是來還鑰匙的。」他說得淡漠。
珈雨沉默了十秒,企圖平撫此刻內心翻騰的情緒,然而她的表情仍是一貫的冷靜。
「然後呢?」她淡淡的問。
「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清楚嗎?」程其鉞走向鵝黃色沙發,坐了下來。
「分手就是你的意思吧。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一個理由、一個解釋,為什麼要分手?我們在一起六年多了,我只要求一個最起碼的解釋,不過分吧?」她的語氣仍是一貫的不慍不火,彷彿他們正在談的是天氣,而不是分手。
「你是個漂亮的女人,卻是一個沒有溫度的女人。」程其鉞直視着她,有那麼一刻他竟希望她能生氣,至少罵罵他,或者哭着挽留他,怎麼樣都比眼前看來冷漠無情的她來得好。
「我想你可能需要再進一步解釋,沒有溫度的定義是什麼?」
性冷感嗎?珈雨在心裏嘲諷著。
「你還不懂嗎?就像現在,要是一般女人早就又哭又鬧了,可是你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你面前哭哭鬧鬧,你就不會分手了?」珈雨反問。
程其鉞嘆了口氣,搖搖頭。
其實眼前這樣平靜的分手方式,對他而言是比較有利的,可以省卻他諸多麻頃。
「用這種平靜的方式分手,對你對我都好。前一陣子,我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她跟你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熱情是她跟你之間最大的差異。你懂嗎!?:我們交往六年了,你卻總在最後關頭喊停。我是個男人,一個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你卻遲遲不肯把自己交給我。我要的是一個有溫度、有需求的女人,而不是……」他的話還沒講完,就被珈雨打斷了。
「如果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是你告訴我,你希望你的妻子是個處女,不是嗎?」她的態度依然冰冷,只是心頭有股無法忽略的疼痛,正吞蝕着她的每一分知覺。
「那不同,既然我們同意不要太早結婚,你就該體諒。如果你真的將我視為你未來的丈夫,婚前或者婚後又有什麼差別?只要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就夠了。可是你總是推拒,你知道我想要你,想得都快瘋了。六年了,你折磨我也該夠了!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你是不是性冷感?我不想你由別人口中聽到我跟別的女人在交往,相處六年,我想這是我最起碼該給你的尊重。」
意思是她方珈雨該變成隨便跟男人上床的女人嗎?他難道不知道她的保留是為了他嗎?他難道不知道她希望將自己當成禮物,在結婚的那個神聖日子,將自己送給他嗎?
她看着程其鉞,帶著冷漠的表情與眼神。
她的心,有一半在程其鉞的話里,逐漸死去。
究竟她愛上的是什麼樣的男人?當她為他極力保留了最寶貴的身體后,得到的卻是一個懷疑--他居然懷疑她是性冷感!?
這算哪門子荒謬可笑的笑話……她的堅強與偽裝幾乎要在下一刻崩潰。
她不要,不要在這個男人面前流下一丁點眼淚;她不要讓他看見她此刻可笑的脆弱!
「你今天用了一個最可笑的理由跟我分手,如果你告訴我你愛上別人,我的難過還會少一些。不過,也沒關係了,男人想分手的時候,可以有千百種理由。我不會糾纏你的,放心好了。鑰匙放在桌上,你可以走了。」
「你會難過嗎?」程其鉞不確定的問著,有時候他真不懂這個跟他交往了六年的女人。
「你希望我為你難過?」珈雨給了他一個微笑,笑里沒有絲毫溫度。
他認真的望着她,突然有些不舍、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在心頭翻攪著,畢竟是六年的感情。
搖搖頭不再說話,他在桌上放下了鑰匙,起身離開,將一屋子的空泛留給還坐在沙發上的珈雨。
在程其鉞關上大門的同一秒,珈雨眼裏積聚的淚水跟着滑落,她倔強的不願讓眼淚多流一分鐘,有哭過就好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緊接着她由沙發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拿了皮包、鑰匙,刻不容緩的衝出了那棟有着太多回憶的公寓。
她決定到最熱鬧的地方,過一個最寂寞、最傷心的情人節。
時間是--六點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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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漢來ROCk22DiscoHouse席茹趕到Rock22時已經是八點半了。沒辦法,女人嘛!出門總是要整理整理,她可是一掛上電話后,就很努力地「趕時間」了。
不過在路上她猜測了很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那位美麗動人的高級主管High到那種程度?
至少在席茹聽起來,對方是很High的樣子,然而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暍醉了。
實在很難想像,平日在辦公室冷靜精明的總經理換上另一張表情的模樣。
走進Rock22,微暗的光線讓席茹一下子無法適應,然而很快地她便發現了她尋找的對象,只是眼前的景象著實讓她錯愕許久……
今天到底是情人節,還是愚人節?
剛剛在家裏才看了一場「鬧劇」,眼前上映的似乎又是另一出標準鬧劇。
方珈雨一襲純白的無袖連身長裙,肩上披着的淺米色長絲巾有些凌亂的一邊掛在她的右臂膀、一邊則繞在她細緻的肩頸上。
然而最教席茹驚愕的是方珈雨的舉動,她似乎是非常醉了,走起路來腳步明顯的不穩。
最要命的是,她似乎頻頻和不同的男人搭訕、調情。
天啊!席茹看了腕錶,她進來還不到十分鐘,方珈雨卻已經跟三個不同的男人說過話,一會兒是搭著人家的肩、一會兒又是親人家臉頰,接下來還整個人黏到人家身上……而這些動作全在不同的對象身上,輪流演出!
席茹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走向方珈雨,這一刻她已經在另一個對象身上,眼看着她就要強吻人家的唇了。
直覺告訴席茹,不對,她敢以身家性命擔保,方珈雨一定是醉昏了,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席茹以最誇張的速度介入了兩個幾乎要黏成一體的男女,帶著有點歉然的語氣說:「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了你好久耶!」
天知道她可是一點歉意也沒,還好方珈雨打了電話給她,如果她沒來,看眼前的狀況,今天方珈雨鐵定會讓一堆陌生男人給生吞活剝了。
聽見席茹的聲音,珈雨原來黏着男人臉頰的眼神轉向聲音來源。
席茹有很深的震撼,因為在珈雨雙眼裏盛着好濃好濃的哀傷,她的臉在笑,可是那雙眼底一點笑意也沒有。
「嗨,小茹,我跟你介紹,這位是……」珈雨歪著頭停頓片刻,接着轉頭對著男人問:「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對不起我忘了。」
「我……」男人正要開口,卻讓席茹硬生生截斷了要出口的話。
「對不起,我朋友醉了,我們該離開了。」席茹看也沒看男人一眼,自然沒發現男人眼中的熱切。
她扶著珈雨想離開這個音樂震天的鬼地方,手臂卻讓一股強勁的力道拉住。
「我無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和你朋友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着醇厚而迷人的力量。
這會兒,席茹才抬眼看對方,當下她立即有個體悟--時間是相對而非絕對。
她的心裏在短短的一分鐘裏,卻經歷了彷彿需要一世紀才經歷得完的千萬種情緒……
只是--理智提醒她,這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
而這個陌生地方,又恰巧是個容易催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可以很輕易地在這種地方相遇、分離。
她……一定是瘋了、一定是讓方珈雨傳染了花痴病!
也許是氣自己多些,也或許是氣眼前的男人有隨便搭訕的習慣……她用了非常嚴厲的語氣拒絕了他。
「不用了,謝謝!」
帶著珈雨,她打算離開。
「這是我的名片,請你到家時撥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可是我有種十分強烈的預感,我們的未來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關聯性。」男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卻又十分堅決。
席茹搖搖頭,想甩開荒謬的想法。
這算什麼狀況?一個男花痴碰上兩個女花痴?
雖然很不甘願,但她仍是接下了男人遞過來的名片,因為她不認為她能不收名片,而「安然」地離開這個奇怪地方。
「你會打電話給我嗎?」男人不死心的追問。
「不會,可是如果你能很紳士的讓我們離開,我答應你會考慮考慮。」說完,席茹頭也不回的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珈雨離開。
沿路上,只要是男人珈雨都想要碰碰,她八成是把男人當成了玩具,席茹無奈的想着。
下了樓來到漢神百貨正門,情人節的夜晚,人來人往的全是儷影雙雙,就連半大不小的國中生也是一對對的,看得席茹想嘔血。
好好的一個情人節,她卻要陪一個醉昏的女人,還得站在大街上「享受」
路人投射來的異樣眼光。
再忍耐個十分鐘吧!席茹安慰著自己。
剛剛趁著下樓的空檔,她撥了電話討救兵,命令她那個書蟲大哥十五分鐘之內趕到漢神百貨。
平常她那個大哥一旦黏上書桌,誰都叫不動他,包括他口口聲聲說最最疼愛的妹妹--她--也一樣無法移動他分毫。
不過今天大哥倒是挺特別的,可能是老媽給的刺激太大了吧。
她轉頭看向被她安置在花台邊的方珈雨,驚訝的發現對著每個男人傻笑的她臉上居然掛了兩行清淚。
席茹正要坐到珈雨身邊,卻讓一個高大的身影分了神。
「怎麼了?」高大的身影問著。
她轉頭看着討來的救兵,很懊惱的指了指坐在花台上的珈雨。
「不是我怎麼了,是她怎麼了!」
席傑的目光望向坐着的人,腦門突然像是讓人投了一顆原子彈,當場宣佈急救無效。
好半晌過去了,珈雨仍一逕對著席傑傻笑,席傑則對著坐在花台上的人發怔,一旁的席茹則着急的叫喚著:「哥,你怎麼了?哥!哥……」眼看着席傑完全沒反應,顧不得他人臆測的目光,她用了全力喊了一聲:「哥!」
終於,席傑回過了神。
「她怎麼了?」席傑回過神問了第一個問題,語氣聽起來有些獃滯而愚蠢,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坐着的人身上。
「你怎麼了?」席茹沒回答他的問題,現在她關切的是,她的大哥是不是也讓人傳染了花痴病?
天啊!原來這種病是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蔓延到每個人身上的,真是太恐怖了。
席傑完全略過她的問題,他掏出手帕蹲下了身子,溫柔的想拭凈她臉上的淚水。
他的舉動卻引發了珈雨眼底更多的眼淚。
席傑嘆了口氣,將脆弱的她攬進自己胸膛。他,完完全全忘了他們置身何處。
席茹再次錯愕,這是今天晚上第幾次錯愕了?她真的數不清楚了。
一整晚,她就像看了場精采萬分的舞台劇,偏偏有時她又得扮演劇中微不足道的小角色,雖然大部分時候,她是個沒買票就可免費欣賞的觀眾。
過了多久,席傑沒想過,他只是任由她在自己的懷裏哭着,直到她累了。
終於,他抬起頭看着一旁安靜站着的席茹,問道:「她住哪兒?」
席茹由手提袋裏掏出一張便條紙、一支筆,飛快地寫下了住址,遞給席傑。
「我先送你回家,再送她回去。」他知道在他懷裏的女人已經睡著了。
今晚她不要再承受更多驚訝了,所以她對著席傑搖搖頭。
「我想逛逛百貨公司,你送她回去就好,逛完百貨公司我自己坐車回去。」
席傑點點頭,一把抱起方珈雨。
這一定是、必須是最後一個驚訝了,看着這一幕席茹在心裏想着,她不確定她的心臟強壯到能承受更多。
席傑懷中的珈雨看起來像是安詳的睡著了,席茹以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凝視著兩個人。
明明是今晚第一次見面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可是眼前的景象在席茹看來,兩個人卻是那麼奇怪的相配。
她不知道怎會有這樣的念頭,但是眼前的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上帝最美的傑作--超完美的一對男女。
望着席傑邁步離去的背影,席茹注意到身邊有許多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眼光全都投向席傑的方向,也許他們心裏也有着和她相同的想法吧。
今天是情人節,對席茹來說,這是個最奇異而特別的情人節!
或許在這個奇怪的日子裏,正適合發生奇怪的事情吧!她聳了聳肩,轉身走進漢神百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