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溫子◇匆忙的離開之後，凌婧還一個人坐在餐廳里。
她剛剛是怎麼告訴溫子◇的？！在身邊的通常都不容易察覺，那是因為它已經成了生活中的習慣……她會不會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因為採訪到東方祺，使她在老闆以及同事面前頓時成了令人稱羨的紅人，但那樣的快樂只持續了短暫的時間，即使他們佩服自己的能耐，她卻怎麼也提不起勁來享受榮耀。
那不是她長久以來的心愿嗎？心愿的完成應該讓她很快樂才對……又怎麼會若有所失，心中總存在着牽挂？
予呈喜歡自己，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他表現得很明顯，自己卻一心一意只想着採訪的事，對於他對自己的好，只當成理所當然……他為什麼要答應自己說服東方祺接受採訪？他生病的那一天，他為什麼要她靠近，卻又推她離開？
予呈愛她！所以想成全她，就像莫堇一樣。
而她，就像她剛才罵溫子◇那般是只獃頭鵝，對於自己的感覺渾然未知……原來自己也是一個獃頭鵝，對於她愛予呈的事實根本不敢細想，倔強的自己一直不肯承認的是，予呈對她的重要性！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嗎？予呈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嗎？他還……愛她嗎？
她想起他那天說的話：採訪東方祺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即使因此犧牲了某些重要的東西也無所謂？
不，她會盡一切力量來挽回！
急促的電鈴聲不安的響了起來，幾乎有好一陣子這種情形沒有再發生過。
凌婧在邵予呈家的門口，等不及任何人來應門，便粗魯的用手敲打着大門。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焦急，門終於被打開了。
出現的是一位清純模樣的年輕女子，柔亮的秀髮，細緻雅麗的五官，清澈的大眼裏充滿了疑問。
“你……要找哪位？”
看來……予呈已經不可能再給她機會了。凌婧忽然有一種傷心欲絕的痛苦，那是她所不曾經歷的，那是……失去所愛的痛苦。
“沒有，我按錯門鈴了……對不起。”她否認了。
是不是至少她該學着成熟點，至少她應該像予呈一樣，不要破壞了對方的機會？然而她到現在才知道，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酸楚，包含着多少的不舍……
在大門關上之後，凌婧有如行屍走肉般的離開。
該放棄？，想爭取？兩種全然不同的念頭，在心中不停的做着拉鋸戰。她想繼續，卻又怕因此破壞了予呈的機會，畢竟在他還願意愛她的時候，是她放棄了這個權利，現在又怎麼能說來就來？
但是……無論如何想見他一面的想法，卻不肯罷手的撕扯着她。
如果予呈親口告訴她他已經不再愛她了，他們不會再有機會……就算再痛，她會願意接受他的決定，就算要放棄，也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她迅速回到邵予呈家門口，三次按下門鈴。這一次，她的內心充滿了比剛才還要劇烈的起伏，還要忐忑不安……期待愈深，失望會不會愈大？
打開大門的，是令她魂縈夢系的人。
“凌婧？你到這來做什麼？”
這不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予呈，顯得那麼的冷淡……
她明白自己該離開，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她只是低着頭不回答。
“有什麼事嗎？”他再問了一次，語氣沒有什麼改變。
但是她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低着頭默然不語。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失去耐性的搖晃着她的手臂，這時，他才發現淚水爬滿了她的雙頰。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再來打擾你的……”凌婧並不想這樣，可是不爭氣的眼淚撲簌簌滑落……她轉身跑開。
“凌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邵予呈很快的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語氣里凈是關心。他還是不忍心見她如此，即使她曾經……
對他溫柔的話語中沒有掩飾的關心，更讓凌婧明白自己錯失的是什麼，是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她只是泣不成聲。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可是我真的希望能……再有一次機會……我太笨了，在失去以後，才知道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我愛你，予呈，雖然我知道這麼說已經太遲，可能不會改變任何事……可是……我非來不可，因為如果我不來……我會後悔一輩子……我……我不想失去你……”
他沒有說話，沒有靠近，看不出臉上有什麼反應。
“……也許……你很難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能有一次機會，可以讓我證明……我會好好表現的，我會讓你相信我……我愛你，予呈……”
“你怎麼確定自己這不是另外一次的錯誤？畢竟多年來你愛的人是東方祺。”
“我……東方祺是我之前的理想，我一直把他當成一個目標……但是訪問結束之後，我並沒有因此而快樂……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也許予呈不會再給她機會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予呈？”
邵予呈只是看着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沒有伸出手，也沒有給她安慰。時間在兩人之間靜止，像是他在確定她真正的心意……
也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為難，凌婧知道自己不能再要求，他的表現已經有了答案……
“……對不起，我知道已經太遲了，我不應該再來打擾你的……我希望你能很幸……”
即使如此，她還是應該祝福他，她明白，可是心中的痛讓她說不下去。予呈會懂的，她該離開了……
她強忍住傷痛的情緒，轉身想走。
“你不想聽我的回答了嗎？”
終於，他溫柔的擁住她，吻干她臉上交錯的淚痕。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凌婧抽抽噎噎的，仍不敢相信他的溫柔是真的。
“可能……你已經喜歡上別人了，我……”
“這不是我認識的凌婧，你決定的事還有做不到的嗎？”他故意逗她。
那就是真的啰？屋裏的女人……好不容易稍微停止的眼淚又不聽話的落了下來。
“我……不能……這不一樣……我不可以這麼做……”
見她又像打開了水龍頭，他已經不敢再開玩笑了。
“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可是……屋裏的女人……”
他笑了。“你說她嗎？我介紹你們認識……她是我妹妹。”
凌婧抬起頭看着他，像是探詢他話中的真實性。
“真的？啊……討厭，你是故意的！”
對於相愛的兩人來說，時間的距離不會拉開彼此的情感，短暫的分離只會加深思念的甜蜜。像是為了補償這段期間的空白，邵予呈用加倍的溫柔對待她，而凌婧也回以縝密的深情，依偎在他為她構築的柔情臂彎里。
他喜歡有她的陪伴，而她也珍惜每一個相處的機會。
“今天晚上有個同盟酒會，想不想陪我去參加？”
即使個性並不喜歡交際應酬的邵予呈，在這個職位上仍然有許多不得不出席的場合，以前他可能會禮貌性的現身，然後再找個適當的理由先行離去。不過現在有了凌婧，這些酬酢的場合不再那麼令人不耐，相反的，在她的陪伴下他還可以頗為自得其樂的享受一個晚上的時間。
“同盟？你是說和業達電子？”
同處相關行業的好處就在這裏，不但兩個人有共通的話題，而且邵予呈可以省去許多解釋的時間，因為真要解釋起來，那可能要花上挺長的一段時間。
“喔，你還滿關心我們公司的嘛，還是你關心的是我的工作前途？”
“當然啰，這樣你就變不出什麼花樣來了，小心點，我的眼線可多着呢！”
“關於這點，我已經見識過你的功力了。怎麼樣，想不想來陪我？”
“嗯，讓我考慮一下……”她還想吊他的胃口。“好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我看你是求之不得吧！晚上去接你！”
喲，有愛情的感覺真好，怎麼自己以前都不覺得呢？
“拚命三娘”不再喜歡逗留在辦公室內，準時下班再好好的打扮一番，讓自己的夜晚比白天更美！
快速的沖了個澡，從衣櫥里拿出黑色的細肩帶禮服，低胸設計的金屬鏈帶，輕輕的系在她纖細的後頸背，裸露出大片完美的背部肌膚，還隱約可見嬌俏臀部曲線的上緣，毫不吝惜的展示出她勻稱的雙腿。
她知道邵予呈的反應，她喜歡讀他眼裏的讚賞。
果然，當他一見到她時，便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改變主意了，也許我們不應該去參加酒會，應該還有更合適的地方……”
“色鬼，快走啦，你要遲到了！”
在驅車前往會場的途中，邵予呈一直用右手輕握住她，偶爾投射過來的凝視，有深深的眷戀與更多火熱的欲求，而凌婧假裝不懂他的訊息。
一停好車，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隨口問了一句話。
“今晚的簽約，東方祺應該會來吧？”
背對着她的邵予呈，一聽到這三個字，動作與身軀都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來，不過凌婧並沒有發現。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轉身認真的注視她，像是在尋求什麼答案。
“他會來。”
而後將她帶入了會場，沒有再主動提起任何的話題。
基於新聞從業人員天生的敏感，凌婧在這樣的場合總是會花上更多的時間用來觀察，就算聽聽看有什麼小道消息，或是什麼企業界的動態，多少都可以增加採訪的題材。對於東方祺，她自然還是保持了高度的注意力。
“啊！他真的來了，在那裏！”
順着她手措的方向，邵予呈很快就知道是什麼讓她這麼興奮。東方祺，還是這個人。
“我們能不能去向他打聲招呼？自從上次採訪完成之後，我都還沒機會當面謝謝他呢！”凌婧轉而問他，但他不置可否的沒做任何反應。“你怎麼了？”
“沒事，你自己過去就行了，我還得先向幾個朋友打招呼。”
“好，那我待會兒再去找你！”
根本沒有多想的凌婧，很自然的往東方祺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的邵予呈是如何清楚的看見她的熱切，對他們兩人的交談是如何的不耐，緊握酒杯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大口灌入的酒液燒灼着他的咽喉，臉上的神情顯得深沉而凝重。
還是忘不了他嗎？凌婧還是……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想，可是眼前他最需要的是空氣，新鮮又冰涼的空氣，他需要冷風來吹醒他的思緒。走入佈置雅麗的花園，不過他對眼前的景緻視而不見，腦海中浮現的依然是他們交談的那一幕……
等到凌婧一直不見邵予呈的身影，她焦急的四處尋找他，最後才在花園裏發現他。
“予呈，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她……這讓她顯得更緊張。
“怎麼了？”她看着他手中的酒杯，想將它移開，然而他反而將她的手推開。
“我要離開，如果你想留下的話，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家。”
“予呈？我……我要跟着你一起走。”
為什麼他會變得這麼……生氣呢？凌婧沒有辦法細想，因為邵予呈已經大步的離開，而她只能盡量跟上他的腳步。
即使在車上，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專註在速度上的奔馳，讓凌婧緊張得胃部都快打結了。
她不確定他到底駛往哪個方向，她也不敢問，因為他凝重的表情幾乎快讓她以為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如果再惹得他不高興，很可能予呈就會將她丟下車，也不管她是不是可以回到家。
很顯然跑車就是在這種時候發揮功用的，因為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由城市的南側以“飛行”的速度，進入了北側的郊區。在直接將車子駛入他住家的停車場后，凌婧才小心翼翼的鬆了一口氣。
“予呈？”
他一打開車門，也沒有等她就直接進入屋內，凌婧只好緊跟在他身後。
“予呈，你……究竟怎麼回事？我是不是……啊！”
在只有月光灑入的室內，他猛然轉過身粗魯的鉗制住她，將她的身軀緊緊的壓靠在牆上，惹得凌婧驚訝的叫出了聲音。
“予呈……”
曾經溫柔的手掌執起她的下頷，強迫她回應他的眼光，強迫她注視他的疑惑與詢問。修長無禮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在沿途形成微微的凹陷，霸氣的按壓着她唇部的柔軟線條，而後野蠻的逼迫她貝齒的開啟……
直到她終於慢慢的配合上他的速度，感受那些熱望在三角峽谷間的進出，它讓她引發出沁人肺腑的歡愉，也讓她隔絕出盪魂失魄的想像力，撞擊在她敏感頂端的爆炸力，伴隨着苦痛又充滿嘆息的急促喘息聲，此起彼落的在微亮的室內響起。
凌婧並不知道邵予呈會這麼在意東方祺，她一直沒能站在他的立場想這件事——最好的朋友與事業夥伴，卻也是她之前處心積慮想要採訪的對象。在她知道了他的看法以後，現在她明白自己應該盡量去避免公私事的交錯，而邵予呈已經幫她達成了目標，她希望自己能讓他知道她不會再訪問東方祺了。
她現在有了邵予呈，有怎麼可能會有心思去想其他的男人呢？不管是東方祺，或是任何人，此刻在她的心中都不可能取代他的重要性。
只可惜她的想法並不等於她的工作，當總編輯再次對她提出要求的時候，她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凌婧，你看看我們這三期雜誌的銷售數字，這幾乎是我們這幾年來第一次嘗到拉出紅盤的滋味呢！”
雖在業界還算有不錯的口碑，但在市場上他們只是一家小型的雜誌社，多年來和赤字間的拉鋸戰，實際上便是理想和現實之間不斷的調整。如今有了好成績，凌婧當然也為雜誌社感到高興。
“會愈來愈好的，老大，只要我們還能繼續找題材……”
“是呀，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幾期光是讀者回函的踴躍，就夠我們忙上好一陣子了。你那篇東方祺的報導，可以說是迴響熱烈呢！”
凌婧突然安靜了起來，因為她感覺老大真正想說的，似乎並不只是這些。
“之前你那篇報導其實寫得相當不錯，不過我在想，很可能是因為訪問的時間太倉猝，所以有好些個問題還不夠深入。”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暖場似的喝了一大口。“如果能再有一篇完整周延的報導，我相信這次有關於東方祺的訪問，可以說是完全挑不出一點毛病了。”
“老大，我……”
眼見她不再像之前那樣自告奮勇，總編輯多少可以猜出她採訪的困難度。
“凌婧，如果在能力範圍內，能把事情做到完美當然是最好的，不過很多事在還沒有嘗試之前，千萬不要自己先打退堂鼓，你不試試看永遠沒有機會知道對不對……老實說，我們雜誌社成立這麼多年，似乎在這次東方祺的專訪上才打出名號，如果不能接續這股氣勢的話，也是挺可惜的一件事。”
“可是我想東方祺再接受採訪的意願可能不大……”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沒試過永遠不知道答案。你是不是願意再試一次看看？”
對於一路拔擢自己的總編輯，再加上身為新聞工作人員的專業，她又怎麼能拒絕像這樣的工作指示呢？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難處，她也只能先答應眼前的要求。
“老大，我會努力看看，不過我不能保證成果，我想他很可能……”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先去努力過後，再把結果告訴我。”
這次，她又該怎麼向予呈說明呢？他會諒解她才剛說過不再採訪東方祺，卻又得馬上打破自己的承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