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緣分,詞義上的解釋是宿命所訂定的機遇。科學家則認為緣分只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磁場相近所產生的反應。總之,緣分是所有故事的開始。

自從裴一一開始在道雲律師事務所上班之後,事務所的案子就莫名其妙的呈倍數成長。彷彿所有的刑事案件、民事案件,統統都湧上門。

自然而然地,沒有人抽得出時間幫裴一一介紹環境,也沒有人替她安排坐位,更沒有人明確的告訴她工作內容。

裴一一隻好自己“沒事找事”來做了。首先,她替自己找了個位置。不過這個位子給文書坐似乎奢侈了點。可是除了這裏以外,外面的秘書室兼接待大廳沒有其它位子了。兩張辦公桌椅由兩位秘書坐剛好,而接待大廳只有長沙發,她總不可能坐在沙發上上班吧!

看來看去只有緊鄰裴正道旁邊另外一間辦公室可用,但是這間辦公室似乎另有主人。

辦公桌上十分整齊,有一具電話、一些文具,而抽屜里有一些私人用品,如領帶夾、煙、名片簿,再來就是一堆文件夾。裴一一還發現了一張……不,是一堆碎片,組合起來應該是一張照片。

這應該是一張女人的相片,但她始終拼不完全,因為有部分似乎已被丟棄了,但從破碎的輪廓依稀可辨,那是個長頭髮的女孩子。

裴一一放棄研究照片,清出了一個抽屜放着她的物品。她把這間辦公室當自己的辦公室,也自己找了項工作來做——把所有客戶的基本資料全輸進電腦,之後再把它打印出來。

哎呀!為什麼打印出來的紙到處飄?裴一一急忙的彎下腰,鑽進電腦桌下撿資料。

忽然有人打開了門,裴一一從縫隙中看到一雙黑色的皮鞋,站在她前面不遠處。

裴一一急的想抬起頭,一時忘了自己還有半截身體在桌下,“匡”的一聲,她的頭和桌子撞了個正着。

“哎喲!是誰呀?”裴一一吃痛的喊着,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眼冒金星”了,她直撫着痛處看來者何人。

“你是誰?”他沉穩有力的聲音十分響亮。

“你又是誰?”裴一一含着淚,看着令她“頭痛”的冒失鬼。但是這個冒失鬼長得好帥!

“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又怎麼會在這裏!”這個人長得挺高的,她要把頭仰九十度才看得到他,沒事長這麼高幹嘛!

“你叫什麼名字?”兩個人同時間問出一樣的問題,兩個人好奇的打量着對方。

裴一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他卻轉過頭,走出了辦公室。

搞什麼?他才休假一個星期,怎麼他的辦公室就多了只鸚鵡,那麼他不就被掃地出門嘍!

他走到裴正道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裴正道看到走進門的身影,不自覺地笑了。

“你終於回來了。”裴正道如釋重負的呻吟着。

“這表示你還歡迎我嗎!”

“你說這什麼話?”裴正道忍不住生氣地問。

“沒什麼!我以為你打算養一隻鸚鵡取代我。”

“鸚鵡?!”裴正道滿臉疑問。

“還是只母鸚鵡呢!”

裴正道一哂,搖了搖頭。“看來你心情已經大好了嘛,害我還擔心你好一陣子。”

“是嗎?我看你一個人做得挺不錯的,我不在反而業務蒸蒸日上。”他冷淡地回應。

“你還好意思說,我一個人工作量加倍,而且案件不斷上門,我根本就來不及推。現在你回來了,接下來的案子都由你負責。”

“那我的辦公室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裴正道站了起來,跟着他走出辦公室,前往另一間辦公室一探究竟。“你到底在說什麼鸚鵡,我不懂。”

他們兩人來到了另一間辦公室,裴正道先跨了進去。他一眼就看到裴一一捂着頭神情痛苦的樣子。

“一一,你怎麼了?”裴正道關心地問。

“沒事,我很好。”裴一一忍着痛回答。

“她自己撞到頭了。”旁邊的人若無其事地回答。

裴正道立刻走到裴一一身邊,輕撫着她的頭問:“你撞到哪了,告訴……”他的“我”字還沒說出口,他就摸到一個腫塊。“你怎麼撞了這麼大的一個包,我請李秘書去買冰塊回來給你冰敷。”

“不用了,是我自己笨,不要弄得人盡皆知,好丟臉的。”裴一一低語着。這種事弄得大家都知道的話,她還要不要見人?哥哥就是常常這樣小題大作。

“我請正儒來看……”

裴正道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裴一一大吼:“不要啦,”

“正道,我看你不用太擔心了。她聲如洪鐘,由此可知,沒事!”旁觀者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裴正道又看了裴一一一眼,終於把事情弄清楚。

“一一,你為什麼坐在別人的辦公室?”

“別人的?我就知道這個辦公室不會莫名其妙的空在這裏,原來是有人的。可是我找不到地方坐啊!”

裴正道忽然發現他沒有幫裴一一安排坐位,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要讓她坐在哪裏。

“她可以先留在這裏工作,這個電腦桌很大,夠她用,直到我們購買新辦公桌椅為止。”

“但是她在這會打攪你。”裴正道有些猶豫。

“沒關係,我的辦公室原本就比你大,不差這一個人。不過,她的工作內容是什麼?”

“她是裴一一,我妹妹,新來的文書工作人員。”裴正道轉過身,又向裴一一介紹。“楚皓雲,我同學,和我合開道雲事務所。”

楚皓雲!裴一一把他的名字在心中復誦了一遍。好美的名字!如果她叫裴皓雲那該有多好啊!

“你妹妹暫時就留在我這邊,你安心回辦公室吧。”

“可是……”裴正道有些遲疑。

“你在擔心什麼?我對你妹沒興趣,我不會把她吃了。”

裴正道還沒開口,裴一一卻說話了。“吃我!我又不是食物,也不是吃了能長生不老的唐三藏,為什麼要吃我?”裴一一十分迷惑。

兩人聞言,不禁笑了。

“一一先寄放在你這,麻煩你了。”

“少跟我客套。”

“我會請瓊玉和惠英把新的案件都轉到你這,你要有心理準備。”裴正道看着楚皓雲,鄭重地說著。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

裴正道點點頭走了出去,隨手關上門。

裴一一猛然一驚,這個辦公室只剩她和這個剛認識的楚皓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然她有三個哥哥,可是她從來沒有和其他的男孩子這麼接近。

裴一一尷尬地想着,她的頭不自主的開始發暈。

楚皓雲坐在黑色的大皮椅上,看着他原本簡單的桌面,如今卻十分“熱鬧”;有一個耐熱杯—還有個文具桶,其它還有鏡子、相框及散在桌面的幾枝筆。

他一拉開中間的大抽屜,他忍不住又笑了。他的東西不翼而飛也就算了,現在抽屜里全是這位大小姐的用品;有茶包、牙刷、牙膏、針線盒,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可以說應有盡有,連……衛生棉都有了。

楚皓雲十分懷疑裴一一是不是打算搬進來住,他想到的東西這裏都有了,想不到的也有。

他乾脆把所有的抽屜都看過一遍,結果她只挪用了中間的抽屜。當他拉開最後一格抽屜,他瞪着最上面的一張紙,突然臉色一變。

他拾起了那張紙,陰沉的盯着它。

裴一一感受到背後那股強烈的怒氣,她直覺猜想他在生氣她隨便亂動他的東西。犯錯要道歉,這是她的家訓。她硬着頭皮站了起來,走到辦公桌前。

“對不起,我不該亂動你的東西,等我搬走了,我會把你的東西恢復原狀。”

楚皓雲冷冷的看着裴一一,不置一詞。

事情有點出乎她意料之外,通常她道了歉之後,會得到別人的原諒,這次好像不太一樣。她心慌地看着楚皓雲,卻看到他兇惡的目光,她直覺的知道,這次無法以道歉來“了事”。

楚皓雲忿怒地看着她一瞼無辜的表情。這朵溫室里的小花,以為什麼事都能用道歉來解決,如果這麼容易,這個世界就不需要法律,更不用律師了。

裴一一恐懼地看着他的不言不語,他冷酷的表情讓她十分害怕。

“在法律上,你觸犯了‘侵犯他人私隱’你知道嗎?”他低沉的說著。

裴一一搖了搖頭,楚楚可憐地看着他。

“為什麼要去拼這張已經撕碎的相片?”他忿怒的吼聲讓她的耳朵有些耳嗚。

“對不起,我只是好奇去拼它,如果因此踩到你的痛處,請你原諒。”裴一一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的道歉好可笑,你認為在別人的傷口上撒了鹽之後,別人就該像聖人一樣,什麼都不在乎的原諒你嗎?”

裴一一強忍住淚水。道歉都沒用了,更何況是流淚,沒用的人才會用哭解決一切。她不哭。不哭!

“希望你以後有所警惕,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說話。已經長這麼大了,我想不需要別人在旁邊一直叮嚀吧!”

裴一一愣住,忽然覺得他像老師在罵學生一樣地找機會罵她,他究竟想怎麼樣呢?

裴正道敲了敲門走了進來,看見裴一一站在楚皓雲的辦公桌前,一臉楚楚可憐的樣子。其實,他早已經在門外站了有一段時間,聽着裴一一被訓,他實在是於心不忍。但他又不能立刻制止,只有讓楚皓雲發泄一下,再找個時機走進去,解救裴一一。

“一一你先出去,我有事和皓雲談。”

“為什麼?”裴一一問着。她的直覺告訴她,裴正道的“有事”,其實就是有她的事。

笨小孩!我在幫你耶!還問為什麼。裴正道瞪了裴一一一眼,實在是敗給她了。

“你先出去吧!”楚皓雲說著。

裴一一看了他一眼,才默默地走了出去並關上門。

不會吧!裴正道心裏吶喊着,傻傻盯着裴一一的背影。她怎麼這麼聽皓雲的話,而他的話卻還要質疑?

“你想告訴我別對你妹妹那麼凶嗎?”楚皓雲看出裴正道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

裴正道點點頭,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不合理。

“你很寵她。”

“我們一家人都很寵她。”

楚皓雲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一一在學校被其他小朋友欺負、嘲笑,但她回家從來沒有告過狀。有一回我順路替她帶了一本簿子,那是她放在家裏忘了帶的作業,卻看到小朋友拿球故意從她背後打她,還嘲笑她遲鈍,甚至推她,笑她沒父沒母。我沒有出面制止,我等着一一開口和我們說,所以我把作業交給她的老師。但我仍偷偷地看着她。”裴正道看着他繼續說了下去。“不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小孩子更是如此,弱勢會被強勢所壓制。所以一一是孤單的,一下課一一又是一個人,一群小男生甚至比賽看誰先用球打到她。一一很少哭,她哭的次數幾乎是屈指可數。被別人欺負了,不哭、不鬧、不告狀,一個人默默的承受。她回家依舊是笑臉盈盈,隻字不提她在學校受人欺負的事。我們三兄弟因此更加寵溺她,只為她那張純潔的笑臉及委曲求全的心。”

“我不會對她太凶,你放心。”

“一一不知道那張破碎的相片對你有什麼特殊意義,我會告訴她不要侵犯他人私隱權。”

“夠了,過去的事別提了。讓它結束吧!”楚皓雲感嘆地搖搖頭,但卻甩不掉那張破碎相片所引起的回憶。

裴正道點點頭,打算離去時卻又回過頭。

“皓雲,謝謝你沒有質問我,為什麼不經你同意就擅自聘請‘非必要的人員’。”

“你太多心了,正道。以我們的能力,以及最近事務所的收入,多一個人並不會弄垮道雲。而且我們合作是基於信任對方,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麼要質問你的理由。”楚皓雲微笑地說著。

“謝謝你的信任。至於一一,我會儘快讓她遠離你的視線。”

“你幹嘛,我是對事不對人,我並沒有排斥她,我會罵她完全是為了她做了多餘的事,我對她並沒惡意。”這個裴正道以為他挾怨報復嗎?

“不是……我只是想一一可能被嚇到了,她從來沒有被凶過。”裴正道擔心着。

“我去道歉!”楚皓雲站了起來。

“皓雲,你沒錯,錯的是一一,她的確該知道什麼是她自己的事,觸及他人私隱是不對的。”裴正道急忙拉住走向門口的楚皓雲。

“我會凶你妹妹,完全是受了相片的影響,我太情緒化了,我自己也有不對。”

“別這樣,皓雲!你讓我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我會請你別凶她,完全是我的私心,請你不要介意。”裴正道婉言訴說著。

“正道,我不會傷害她,請你不要杞人憂天,我只是想評估她的情形,然後再談一些話,只是這樣而已好嗎?”楚皓雲實在快被裴正道的“護妹情結”給打敗了,難道自己長得一副惡人像,隨時會嚇到人嗎?

站在門外的裴一一無聊地徘徊着。她忍不住側耳傾聽門內的聲音,卻始終聽不清楚他們的談話。

她很好奇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她要被支開不能聽?不聽就不聽,有什麼了不起。

“哼!”裴一一鼻子發出一聲悶響,忍不住對着門拉長小臉,擠眉、弄眼、捏臉、推鼻的扮鬼臉。

不料,門卻忽然開了。

楚皓雲緊蹙着眉,看到了一張扭曲得像豬臉的小臉,他笑不出來,卻有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原本以為他傷了小女孩的心!正急欲道歉,卻發現她無所謂的扮着鬼臉。

哎喲!怎麼又被他逮個正着,完了!她沒形象了。裴一一翻着白眼,她一定和他犯沖。她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一一,你站在門外幹嘛?”

“流浪!”裴一一低語着。

“流浪?”裴正道不解地望着她。

“你把我趕了出來,我無家可‘歸’,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只好回來站在門口了。”裴一一抬起頭,避開了楚皓雲的眼神,她知道裴正道沒有看到她扮鬼臉,所以不會罵她。

“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崗位了。”楚皓雲簡單地說。

“是!”裴一一立刻走回她的電腦桌,她根本不敢多看楚皓雲一眼,立刻就定位坐好。

裴一一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她直覺的感應到有事要發生了,而且會攪亂她平靜無波的生活。

***

道雲律師事務所開業半年以來,所接的案子至今未嘗敗績,令所有律師事務所的同業眼紅,也令許多案主選擇律師事務所時第一個考慮的就是道雲。加上道雲的收費標準公開,不隨便加價,所以在外界的評價極佳。因此,上道雲解決刑事、民事、土地糾紛的人,相對的也絡繹不絕。

其中最忙的就是裴一一。因為她不懂法律,所以一切雜務便是由她負責。她的工作是替顧客編號、留下顧客資料、事件過程,排律師,約會談時間。

裴一一忙得都快哭了,可是問題是——她根本連哭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她還得將資料整理好存入電腦,建立檔案資料,而且會談后的資料也要存檔。秘書上班八小時,她則必須上班十二個小時以上。因為她的工作量多到無法在八個小時以內完成。她無法說出自己的苦衷,只有自己埋頭苦幹、實幹、拚命干。

因為她不懂法律,所以她幾乎承包所有的雜務。什麼倒茶、招待案主、接聽電話……都成了她的工作。她真的做不完,可她有苦不敢言,她只能怪自己動作慢。因為另外兩位秘書也沒閑着。但卻很少看到她們加班,而她一星期已經工作五天半,連星期六下午、星期日也得來上班,而且不算加班費。

更糟的是,她跑出來加班,竟然還要編理由欺騙哥哥們。她必須絞盡腦汁的找理由才讓她傷腦筋,而且她編出來的“理由”還不能被拆穿才行。裴一一忍不住呻吟着。上星期用的理由,這一周她可不可以“同上”?連這種事都要花腦力,這實在很煩。

坐在她旁邊的李惠英,忽然拍了拍她肩膀,比了比楚皓雲的門。裴一一在心中低嘆,她又被點名了。

裴一一認命地站了起來,走到楚皓雲門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她沉着小臉,帶着一絲畏懼的神情,默默地看着辦公桌后的人。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要隨便把電話轉進來。”

裴一一困惑地抬起頭望着他。她記得上次他是說——當我辦公室有案主時,不要隨便把電話轉進來。問題是他的辦公室從剛剛到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轉電話進來也不對?裴一一無奈地問着自己。

“我說的是中國話,你該聽得懂。”

“我有聽,但不是很懂。”她老實地說著。

“哪句話不懂,需要我翻譯?”楚皓雲揚了揚眉,耐着性子,彷彿在回答學生故意刁難老師的問題。

“請問你什麼時候有心情接電話?請問你的‘隨便’範圍有多大?”裴一一小臉十分認真的反問着。

“重要人物電話,我接,重大事件電話,我也接,就這兩點,你只要把握這兩點就好了。”

“什麼叫重要人物?”裴一一續問着。

“和我有密切關係的,都算!”楚皓雲有點被惹惱了。

“你的女朋友算是和你有密切關係吧,把她的電話轉進來也算‘隨便’嗎?”裴一一反問着。

“我每天都有不同的女朋友,難道我有必要每天都向不同的女朋友問候嗎?”

“是沒有必要。只是處處留情的人是你,別人打電話來問候你也沒什麼不對。換句話說,隨便的人應該不是我。”裴一一忍不住反駁了他的話。

楚皓雲無言地看着裴一一,原本訓人卻反而被削了一頓,讓他挺不是滋味的。不過難得看到裴一一也有這麼伶牙俐齒的一面,可見得自己真的是逼人太甚了。

“也許吧,但是輪不到你來教訓我的私生活吧!”

裴一一一愣,心中一驚。天啊!她居然在教訓主管,她還要不要混呀!但是她心中有股不平之氣,不讓自己屈服。平常他的要求最多,合理也就罷了,不合理也要她服從,這就太沒道理了。

楚皓雲看着她一臉無辜,彷彿錯的全是他,他的要求不合理似的。不過,平心而論,他對裴一一的要求是多了些,他幾乎是“盯”着她做事。說不上來自己這種心態,他就是想找碴,就是想逗她。

“對不起。”裴一一道了歉。她的確沒資格管別人的私生活,更何況這個別人還是她的主管,摸摸鼻子,她只有道歉。雖然她心有不甘,但她認了。

“當我專心做一件事時,不喜歡被人從中間打斷,因為整個思緒會因此凌亂,就只有這樣。我不管你怎麼回絕電話,只要不中斷我的事,我授權你去做。”

“是!”裴一一公式化的回答,然後走了出去。她的日子更難過了,唉!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坐位。

裴一一的坐位是在兩位秘書之前,電話主機在她的位置上,她是總機小姐。秘書用的電腦也在她桌上,所有需用到的電腦資料,統一由她處理,她也是文書小姐。一些物品維修單也放到她桌上,她更是總務小姐。

裴一一的工作多且雜,但她慶幸的是她碰不到“錢”。從小到大隻要錢進了她手中,彷彿就在玩一場躲貓貓的遊戲,總會莫名其妙的上演“失蹤記”。逼得哥哥們只用信封袋裝錢給她,而且還三申五令,再三告誡什麼時候才可以拿出來。

裴一一坐下不到兩秒,電話就來了。

“道雲律師事務所,您好。”裴一一慣性的回應。

“請接楚皓雲。”對方柔聲道。

“請問哪位找?”裴一一客氣地問着。

“我沒必要告訴你吧!你轉進去就對了。”

裴一一強烈的感受到對方的怒氣,但電話她還是不能轉進去。剛被告誡過,她才不要自找罵來挨。

“楚律師目前不方便接電話,請問您哪位,我待會請楚律師和您聯絡。”裴一一語氣柔順的說著。

但回答她的卻是“卡”的電話掛斷聲。裴一一緩緩地將電話放回去,十分納悶為什麼電話會忽然被掛斷。

電話倏然又響了。

“道雲律師事務所,您好。”裴一一同樣的問候語自然地脫口而出。

“請楚皓雲接電話。”是剛剛那位女子的聲音。

“楚律師目前不方便接你的電話,你要不要留言?”裴一一終於體會了當“夾心餅乾”,兩面不討好的苦楚。

“把電話轉進去,否則我要你難看。”充滿惡意的語言從話筒上傳出。

裴一一對着電話苦笑。她要是能轉、要是敢轉電話,她何必在這裏掙扎?幸好她本來就不漂亮,要難看可能也難看不到哪裏去。

“抱歉,小姐,楚律師目前真的不方便,要不請你稍後再撥……”裴一一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收線了。

裴一一嘆着氣,將自己手中的話筒放回電話機座。少了電話鈴聲,辦公室顯得安靜多了。

這樣的無聲沒有讓裴一一感到寧靜,基於她女性的第六感直覺,她知道有事要發生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現在的安靜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裴一一搖搖頭,搖去心中那股不安,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把一堆未輸入的資料逐一輸入。

時間一點一滴的在平靜中流逝,兩位秘書已開始收拾身邊事物準備下班,而裴一一還在和電腦奮戰中。她不急着下班,因為她一向和裴正道同進退,裴正道上班她跟着上班,他下班她自然也不可能留在事務所。

裴正道下午出席法院議事庭辯護,可能會晚一些回來。裴一一謹記一句話——“別讓今天的工作成為明天的負擔”,所以她很努力的要讓自己今日事、今日畢。可是她的工作永遠做不到今日畢,她總是有工作累積着。趁這一點時間,裴一一仍舊努力打着電腦。

“叮咚咚、叮咚咚……”裴一一抬頭,因為事務所的大門打開了,而她的工作是接待客人。聽到了安裝在大門后的風鈴聲,看到了陌生人,裴一一主動從坐位上站了起來。

“請問有什麼事?”裴一一客氣地問。

走進門的女子一聽到她的聲音,直直走到她面前,從頭到尾的打量着裴一一

裴一一再鈍,也能感受到對方絕非善意的目光。

“我們要下班了,有事請你另外約時間,或是明天……”裴一一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斷了。

“我說過我要你難看的。”她得意地瞪着裴一一。

裴一一聽出了這個聲音。看着眼前這名艷麗的女子,她撫摸着自己疼痛的臉頰。熱熱辣辣、麻麻的刺痛感,弄得她有點想哭。

“為什麼要打我?只因為我不幫你轉電話嗎?”裴一一反問着。

“賤人,你還敢問,你故意不把電話轉給皓雲聽,你等着瞧,我會讓你走路!”

“我原本就會‘走路’,不用勞煩你。”

“你……”她揚起手,想再給裴一一點教訓。沒料到手卻被反握,扭轉到背後。“皓雲……好痛,你放手。”安娜嬌嗔的喊着。

楚皓雲放開她的手,怒視她。

“皓雲,她好壞,她故意不把我的電話轉給你聽。”安娜嬌滴滴的抱怨着。

裴一一看了楚皓雲一眼,默不作聲地坐了下來。

楚皓雲看着裴一一紅腫的臉頰,不自覺的蹙緊雙眉。他還是晚了一步,害她挨了一巴掌。

“是我要她不要把你的電話轉進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楚皓雲冷冷地說,眼睛卻看着裴一一的表情。她在笑!

“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況我們不只一夜夫妻,你居然這麼絕情。”安娜憤怒的喊。

裴一一在笑,她被刺激過度了嗎?

“那只是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罷了,你不要牽扯太遠。”

安娜臉色蒼白的看着他,她的氣勢與之前咄咄逼人的樣子,有着天壤之別。

“我錯了,真的錯了……”安娜喃喃自語着。她轉身看着裴一一,帶着一臉凄楚的笑容。“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請你原諒我。”

裴一一搖搖頭,抽出面紙遞給她。

安娜接過面紙,感激地說:

“謝謝。”她擦掉奪眶而出的淚水,苦笑地看着裴一一。“你還小,記住,不要隨便相信男人,結果難看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安娜話一說完,瀟洒的離開。好像她引起的風暴都與她不相干,所有的後事都留給別人處理。

兩位秘書看完一場好戲,收拾用物紛紛散場,不敢繼續逗留在現場。

裴一一微笑地和她們說再見,眼角不經意瞄了一眼楚皓雲,不瞄還好,這一瞄竟然和他的目光相撞,躲都躲不掉。他那雙眼睛好像從沒離開過她似的。

“有事嗎?”裴一一反問着。

“為什麼沒有躲開那一巴掌?”

裴一一忍不住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廢話!如果躲得開她又何必白白挨這一掌。

“還好嗎?”楚皓雲關心地問着。

裴一一一愣,張大眼睛看着他,有點納悶眼前的人是楚皓雲嗎?那個對她不假辭色、要求至極的楚皓雲?

她半邊紅腫的臉頰,又讓他蹙緊雙眉。楚皓雲伸出手托起她的臉審視着。

裴一一被他溫柔的眼神吸引住,根本就忘了他是那個疾言厲色的楚皓雲。從見到他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他很帥。人家說,帥的男人禁不起細看。但是這個楚皓雲不管怎麼看都好看,現在的她就像蜜蜂見到蜜一樣,眼睛黏着楚皓雲不放。原來不只男人好美色,女人亦是。

天啊!她怎麼思路愈來愈亂,心思愈來愈不單純?在他的注視下,她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裴一一立刻從坐位站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我沒事,我去一下洗手間。”裴一一話說完后,幾乎是用跑的衝進洗手間。

楚皓雲看着裴一一的背影,忍不住一笑。這個年頭要找這種被男人看幾眼就會臉紅的女孩子,好像很難。不過眼前似乎就有這麼一個“保護類動物”。

大門的風鈴聲響起,告知他有人進來了。

“皓雲,怎麼還沒走?”裴正道看着楚皓雲問着。

“嗯,有點事耽擱了一下。”

裴正道看裴一一的位子上空無一人,又問:“一一呢?跑到哪了?”

“在洗手間。今天開庭情況如何?”楚皓雲簡短回答后,轉移了話題。

“不大好,對方請的是謝俞峰,這次要安然度過,可能會有點困難,勢必會有場激烈的唇槍舌戰。”

“俞峰!又是他。他好像和我們杠上了,我上次為了一筆遺產分配問題,才辯完不到一個星期,這次又輪到你。”楚皓雲忍不住搖了搖頭。

“我們兩個的叛變,讓他很介意。”

“是啊!”楚皓雲點着頭。

裴正道看到了裴一一紅腫半邊的臉頰,忍不住驚呼:“一一怎麼回事,你的臉怎麼又紅又腫,誰打你?”

“我不認識的女人打的啦!”裴一一簡單回答。

“你不認識的女人為什麼要打你?”

“說來話長。你要回去了嗎?我想回家了。”

“你想回家,我還不敢帶你回家呢!”裴正道生氣地吼着,不舍地看着她紅腫的半邊臉頰,一副大禍臨頭的神情。“不會有事的啦!”

“是啊!你不會有事,我會有事!”裴正道無辜地喊着。他回家還不知道怎麼和正儒、正農解釋呢!

“事情因我而起的,我去解釋吧。”楚皓雲開口道。

“哦!不必了,不必了,你去事情會更難收拾了。”裴正道立刻制止。

“夠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事情經過,你只要一問三不知就好了,至於我就不必擔心了。我好累,我想回家睡覺。”裴一一隻想回家睡一覺,忘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就讓這一切像一場夢,夢醒了只有片段影像,稍縱即逝。

裴正道溫柔地看着一臉倦意的裴一一,沒再說什麼,他轉向楚皓雲。

“大門留給你了,我們先回去了。”

楚皓雲點點頭,看着裴一一收拾東西,看着裴正道摟着裴一一離開了事務所。

裴一一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和他所認定的裴一一似乎不大相同。為什麼被打了之後,她不是委屈的哭,而是笑了呢?

回想起這幾日的相處,她總是一臉笑臉迎人,樣子總是快快樂樂,即使把痛苦加諸在她身上,她也不以為意。

她很平凡,但是很單純,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天真無邪,也難怪裴正道會那麼寵她。他可以理解那種保護的心態,如果他有這樣一個妹妹,也許他也會把她捧在手心保護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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